第71章
楼下的枪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无边的安静蔓延在这间不属于他们的办公室中,暧昧的呼吸缠绕,良久,玉流光按着谈清峥的肩,冷静地推翻自己之前的“朋友”策略,开始重新审视起眼前的人来。
谈清峥知道自己这话特别没意思。
分手那天他转身就走,决绝说出不和前任做朋友这话,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做到体面,可实际上,分开的这两个月他没有一天是清醒的。
哪怕是做生意,看合同,这种需要绝对理智来应对的事,他也没法控制自己,浑浑噩噩,没法控制自己经常性出神的大脑,没法控制自己大半夜冲动购买航线票去永曜主星看他。什么都无法控制,宛如失败者。
甚至连星网都不想上。
怕看到他的结婚信息。
可这个时代避不开星网。
后来谈清峥看过几遍请柬,发现上面没有写具体日期。
他明白这是奥凯西的算计,可就算是算计,他们之间也始终横着别人,甚至不止一个奥凯西,他们之间的问题哪里只是这么一点。
谈清峥也设想过重逢。
今天来之前,他就知道会遇到他,想过开场白,也特意注重过装束,只是没想过两人会迅速进展到这一步,从他用接吻作借口时,这纯粹的前任关系就不复存在了。
“谈清峥。”玉流光叫他的名字。
谈清峥回神,转动眼瞳,看着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你忘了自己当初说过的话了吗?”玉流光没顾谈清峥在想什么,就这样轻描淡写收回审视的视线,拍拍他的肩,让他下去,“不和前任做朋友,意思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你这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我来说特别没意思,和耍无赖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谈清峥叹气,再次重复一遍,“我知道,可你也没有推开我,不是吗?”
他倒是下来了,站直笔直的身躯,将情急之下被自己取下来的外套递到玉流光眼前。玉流光瞥了眼,随手抓过。周遭环境昏暗到看不清,可谈清峥依然能够用大脑设想玉流光此刻糜丽的状态。
有些透的白衬衫会将他精瘦的躯体勾勒出来,敞开的领口下肌肤很白,唇色也会很深,活色生香。
以前恋爱的时候,他们什么都做过,连这白衬衫扒下来后会有怎样的风光都知道。
玉流光将外套穿上。
“门口有玻璃碎片。”谈清峥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回正事上,强行转开视线,提醒道,“我来吧,我去开灯。”
说着绕开他往门边走。
被砸碎的沙漏踩在鞋底发出咯吱作响的细碎声,“啪”的一声,谈清峥打开了灯,乍亮的光线令习惯黑暗的双目有些不适,玉流光用手心挡了下光,正好错过谈清峥投递来的视线。
这一层已经没有巡卫员在检查了。
谈清峥说:“再等几分钟,我们一起下去。”
玉流光放下手:“不怕被抓了?”
“你知道我的。”谈清峥实话实说,“刚刚那些只是借口,你知道的,我只是想吻你。”而且,想你想了很久。
安静了几秒,谈清峥吞下那些话,冷静说:“这次是他们不仁,我还击而已,这不影响我和帝国后续的合作,反而会让他们更谨慎,更礼貌对待我,今天之后我会在主星待两天,然后去银耀星系,你呢?”
玉流光没说话,只是垂眸扫了眼被光折射得闪闪发亮的玻璃碎片。
他转动方向避开这些碎片,走到谈清峥面前,谈清峥的目光追随着他,两厢无言,只是并肩往楼下走。一段时间后,他才听到他说:“明天我会去银耀参加集体医学活动,持续一周。”
谈清峥道:“那么巧,那我得把时间压缩到明天,我跟你一起。”
前方人停下脚步。
谈清峥跟着停下。
迎上那双视线,他垂在身侧的手无声紧握,视线却不闪不避。
谈清峥当然知道自己这些话说出来并不合适,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实在是控制不了,怎么都忍不住,就是想像当初他们还在暧昧期时那样和他进行对话。
什么正事,什么公事谈清峥都不想谈,他就想谈情。 玉流光瞥着他,谈清峥以为他会说什么,可迎接他的只是无声。
看着青年收回视线离去的背影,谈清峥有些失望。
至于失望什么?他不知道。
或许是失望这个话题没有进行下去,失望关系并没有得到改变,失望他不像暧昧期那样回击,说一些令人左思右想想不通可还是觉得甜蜜的言语。
“我回去了。”外头风大,玉流光站在悬浮车下方,额发被风吹开,他的唇红得明显。伸缩阶梯自上延伸而下,谈清峥站在一旁,强迫自己不去关注他的唇,低低说,“记得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
“……”
银耀星系的医学活动是由银耀方第一医学院发出。
持续七天,双方进行医学交流,共同参与有趣小实验。
这趟旅行玉流光没带什么东西。谢相白除了有一半科洛地安蛇人血脉,另一半血脉就扎根在银耀主星贵族谢家上,有什么需要,他联系谢家就可以。
坐上军校统一配备的飞艇航线,玉流光在这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想谁谁到——
谢相白。
彼时,谢相白就站在最显眼的位置,显然是故意的,不过几天而已,他就敢出院,玉流光平静地走过去,对上他的目光,反应有些冷淡,轻讽,“想死?”
谢相白反而笑。
他不需要流光看到自己喜笑颜开,只是这种态度就好,至少是在意他的,谢相白坦诚说:“我检查了,出行没问题。”
说着,坐到流光身侧。
谈清峥也是在这时来的,他一推开门,目光触及两人顿时顿住了。
谈清峥是特意联系了军校,加塞了一个人员,军校方也给面子,加个人而已,还是富可敌国的宇宙商人谈先生,打好关系说不定能为军校谋利。
可怎么说,谈清峥都没料到这趟行程还会有“第三人”。
他心情一下跌落谷底,紧了紧腮帮子,抬步走了过去。谈清峥没有说话,只是和青年点头算作招呼,而后坐到了隔他半米的另一个位置上。
看到他,谢相白面上的笑隐了下去。
他对谈清峥印象深刻。
挖墙角的第三者。
趁着近水楼台,趁着他不在,在那个小星球疯狂撩拨流光。
三人诡异地对峙着,谁都没说话。
玉流光慢吞吞拿起眼前的水杯,喝了一口。谈清峥终于说了上飞艇后的第一句话,“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吗?是和你的同事一起?”
“是和我一起。”谢相白牵住了青年的手,十指相扣,“我安排好了住所。”
谈清峥去看谢相白,“我似乎没有问你?”
谢相白安静几秒,用叹气的语气说:“可我和流光不分你我。”
话音落下,就仿佛是算准了跟他作对,被他紧紧抓握的手一点一点挣脱开他的掌心。
谢相白唇瓣霎时苍白,侧头看他,单兵机甲最注重的就是精神力,只有精神力强大,才能操控最顶级的机甲。
上次战役他伤到了颅内神经,精神受损,至今还在缓慢恢复中。
理智上,他确实应该继续待在总医院静养。
可他听说流光要去自己的家乡,他就忍不住,想和他一起。
谢相白脸色苍白,颅内那根神经隐隐抽痛,他说不清是受情绪影响,还是病症发作。
“流光。”
青年待他的态度极其冷淡,声线带着特有的质感,“别越过我替我回答,银耀方已经安排好了住宿。”
【提示:气运之子[谈清峥]愤怒值-5,现数值 95。】
【提示:气运之子[谈清峥]愤怒值-5,现数值 90。】
谢相白脸色越差,谈清峥的眉眼越轻松,他轻笑,哎了一声,“就得这样啊,毕竟是来参加活动的,当然是和大部队在一起比较方便。”
玉流光又喝了一口水,随后放下水杯,薄薄的眼皮微微拉耸,谈清峥一直关注着他,问:“是不是困了?”
“我睡会儿,别吵。”
“不吵,睡吧。”
飞艇航线途径跃迁点进行跃迁,和银耀星系之间的距离霎时拉近不少。
谢相白去看窗口。
他的视线有些虚焦,无意识摸了摸藏在衣服内侧的冰冷小刀,每次情绪降落到冰点,他总喜欢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来掩盖喘不上气的压抑。
有时候是为了让生理的痛苦压过心理的痛苦。
有时候是想装可怜,吸引他的注意。
最开始,这招屡试不爽。
他喜欢这个人眼里都是自己的模样,喜欢自己一自残,对方就会立刻抛下一切来给自己包扎的模样。
可现在这种手段没用了。
谢相白垂眸,凝视着自己手掌上已经结疤的伤,狰狞,可怖,新痕添旧痕。
他当然有办法去掉这些丑陋的痕迹。
可他总多余地去想,或许某一次流光看到这些,会心疼他。
谢相白闭上眼睛。
苍白的面色紧绷着,和那根钻心似的抽疼的神经线作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
飞艇航线停止,广播开始播报有序下车。
谈清峥在这里有无数的房产,随便挑了个落地入住,他自诩不是那种控制欲强的Alpha,而是理智的Beta,所以落地后没有非缠着要送青年去住处。
至于对照组谢相白,谈清峥认为这位前前任,已经不得流光心了。
不足为惧。
“明天见。”谈清峥对他道。
玉流光跳下阶梯,发尾随风的弧度扬了一下,“嗯”一声后,他跟随同事们走,谈清峥离开,而谢相白则不言不语地跟在他身后。
银耀第一医学院派了人过来交涉。
德高望重的前辈在最前方社交,玉流光并没有继续往前,而是停下脚步,转头。
谢相白也停下脚步。
玉流光走到他眼前,执起他当时和自己十指相扣的手。
“这是什么?”他的声调还是那样清冷。
谢相白看了眼自己的手。
狰狞的疤刚结,还透着血肉的颜色,已经因为他攥紧手指太久,而脱落一些,沾了些濡湿的血迹。
他继而抬眸,盯着青年说:“伤。”
“哪来的?”
安静的几秒,谢相白显然意识到什么。
他舔舔唇瓣,手指弯曲,不轻不重道:“我被送入医院那天。”
玉流光松开他的手,谢相白反握住。
他抓紧,抓得很紧,“我错了。”他忽然意识到流光是因为摸到这个疤,所以才突然对自己那样冷淡的,“我那次是没控制住……答应你的我都记得,我不会再有这种行为。”
第72章
“玉医生,再给我上上药好不好?”
不远处就是医学院大门。
住宿的位置在医学院教职工社区,和学生宿舍仅距离两百米,两人一间,经过谢相白的暗箱操作,他取代了另一位和流光同住的医生,又可以像五六年前那样和流光住在一起了。
和银耀医学院初步交涉完,双方分开,往各自的方向走。推开宿舍大门,里面打扫得一尘不染,家政机器人龟缩在角落,它身侧的架子上就是十字医药箱。
玉流光将其取下,走到桌前一放。
修长高挑的身形比例完美,落下的阴影笼罩谢相白,谢相白凝视他,他则垂目,并没有动手,而是微抬下颌,眼尾微翘的狐狸眼掠过药箱,“自己上。”
谢相白打开医药箱。
绷带、药剂、消毒……他取出消毒剂,单手撬开盖子,然后就不动了,抬眸注视眼前的青年。
玉流光道:“不用看我了,我不会给你上的。”
“……”谢相白叹了口气,低头放下消毒剂,将被攥得几乎脱落的疤撕下来。
褪去最薄那层血肉,属于科洛地安蛇人的蓝色血液从他掌中滑落,嘀嗒,谢相白凝了下眉,苍白着脸将药剂一股脑涂到血肉模糊的掌中。
一阵芳香忽然袭来。
他眼前暗下来,腕骨被一只柔软的手心抓住,接着,青年将纸巾用力按在他模糊的伤口处,几乎是顷刻,血液浸透整张纸,谢相白粗喘了声,整条手臂的青筋都紧绷着,“……你看,我真的不会上药,还是得你来,玉医生。”
玉流光:“科洛地安蛇人对疼痛很敏感,你没感觉对吧?”
谢相白想否认。
可他屡次自残,甚至病态诡异地享受这种疼痛,似乎否认起来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玉流光面无表情看着他,按紧了指下的掌心。隔着濡湿的纸巾,谢相白有种自己的刀痕被人生生剥开,模糊进血肉的错觉。
分明是这样极端尖锐的刺痛。
可谢相白不知怎么的,反而苍白着脸色,整个人近乎沸腾着愉悦起来,他零帧起手地说:“流光,我们复合好不好?”
明明是有感情的。
如果当初不是谈清峥近水楼台,他们不会分手。
玉流光松开手指。
谢相白又喘了口气,他垂下虚焦是眼眸一看,整只手血淋淋,像是从科洛地安蛇人地盘的曼罗河捞出来的——曼罗河是一条神秘悠久的蓝色河流,和他们血液的颜色一模一样。
“重蹈覆辙而已。”玉流光往洗手间走。他看着手上沾到的血液,不舒服地拧眉,反复洗了三次才将那奇怪的血液味洗干净。
关上水龙头回头,谢相白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他的手垂在身侧,正嘀嗒嘀嗒往下滴着血。
洗手间没开灯,谢相白的神情映在昏暗中,有些模糊,他说:
“不会重蹈覆辙的,那时候我不成熟,才会反复关注你的位置……除了怕有人接近你外,你当时在的那颗星球有战争,很危险,我也怕你受伤,一天四五次通话如果真的算过分的话,以后我减少到一天一次,这样好不好?”
玉流光:“我要结婚了。”
谢相白安静几秒,“啊,和奥凯西?”
不,这并不是他应该问的问题。
谢相白改口:“你可以用别的理由,比如告诉我你就是对我没感情。”
玉流光朝外走。
他靠在窗边,掀开窗帘朝外看,银耀天气恒温,很少下雨,温度通常位置在二十二到二十九度,算时间,再有两三天奥凯西的易感期就结束了。
他放下窗帘。
对谢相白,只能迂回。
玉流光回头,想了想问:
“你易感期是什么时候?”
谢相白像在回想,过了会儿才说:“大概下个月吧,怎么了?”
“下个月我大概要结婚。”玉流光道,“我没法再安抚你了,你自己打针。”
“……”
谢相白看着他。
当年还在军校念书的时候,还没那么多乱事。他们经历过最危险的事还是那年剿了红日总部的窝点。
那时候学校委派给单兵机甲系的任务和红日没有关系,是流光发现红日总部有概率就在这颗星球,阴差阳错之下,带着他们一群单兵机甲捣了这个窝点。
也不是没有危险。
红日的首领是名Alpha,人身死了,还有一半精神悬挂在机器上。那时候整个红日窝点都被捣毁,安静到诡异,只有机器人盘桓在尸体与尸体之间,没有任何人发现这只机器的异状——除了流光。
谢相白记得,单兵机甲同学们都在商量,这件事过后能得到多少军功。
虽然都是学生,可他们军校毕业后大概率是要参军的,谢相白也不例外,他的母亲是科洛地安蛇人,而这只种族因为历史原因,在永曜帝国地位低下。
母亲希望他参军,能在帝国乃至获得话语权——如同蔺际蔺家那样,开创自己的世族,让科洛地安这支血脉在帝国占据话语权。
可谢相白对这些从来都没有兴趣。
对机甲没兴趣,对参军也没兴趣。
红日逝去当天,他想到的不是母亲知道这件事是什么样的反应,而是流光是医生,能拿到什么荣誉。
什么样的荣誉能令他百世流芳,被所有人知晓,谢相白觉得自己真怪,虚荣心不放在自己身上,全放在了流光身上。
谢相白当时也这么问他:“我不太了解你们医生,但我知道红日的含金量,等回校,你能得到什么有用的军衔吗?”
流光并没有回答他。
而是盯着他的身后,谢相白耳畔传来机器人嘎吱走动的声音,他安静下来,正要回头,一颗尖锐的子弹就擦着他的发梢掠过。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漆黑枪口,从中闻到了硝烟的味道,还有流光身上的味道,有瞬间以为时间回退到他们初见那天,也是一束激光从耳畔飞过。
来不及说更多。
机器人变成了机甲,瞬间腾空数百米,尽管谢相白对机甲不感兴趣,可不能否认的是,他向来是单兵机甲系的优秀学生,他的机甲“银虎”操控难度极高,可他恰好精神力又超群。
谢相白带上了流光。
红日首领的机甲很小。
毕竟是机器人变作,负隅顽抗而已。
谢相白突发奇想,让流光来试试自己的机甲。
他则站在一旁,盯着青年那雪白的侧脸。
银虎锋利的利刃划过“红日”,刺眼闪光将其一分为二,所有单兵机甲同学都抬头望着天,他们不知道此刻操控机甲的人是谁,只觉得这银虎横空一斩的姿态真他爹的帅。
银虎疾掠而下,就像在空中盘桓捉鸡的老鹰,“砰”的一声,“红日”在炮轰下化作一团碎片,从半空中纷纷扬扬落下。
谢相白说:“你如果是机甲师就好了。”
玉流光:“医生怎么你了?”
“没怎么。”
谢相白心脏跳动速度很快。
他其实是有些厌世的,这一点从小就心知肚明了,所以有时候碰到危险,会刻意不躲,就像两人初次见面那天。
可自从认识流光,他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变得惜命起来。
谢相白恍惚地按住跳得他耳疼的心脏,一字一句说:“不管流光是什么职业,都是很优秀的。”
不管流光是什么职业,都是很优秀的。
谢相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结婚”这个问题了。
因为优秀,所以藏不住。
玉流光道:“包扎吧,这个别叫我了,刚洗了手的。”
谢相白垂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
“还有,记得把地拖了。”
谢相白拿起绷带,给自己缠伤口。
然后使唤机器人,将被血液濡湿的地板擦干净。
机器人嘀咕一句什么,老老实实开干,不时说一句这么多血,是不是凶杀案,需要报警吗?
这是家政机器人的初始程序之一。
谢相白拍拍机器人,将它退了出去。
“我想过了,流光。”
玉流光将医药箱收好,把行李推过去让他整理,谢相白闭了下嘴,只好先给他收拾行李,铺床单。
伤口隐隐有些开裂。
他看了一眼,安静半晌问:“流光,你愿意跟他结婚吗?”
玉流光坐在床边。
他抬起眼眸,谢相白重复问了他一遍:“你愿意跟奥凯西结婚吗?当时在红日总部的时候,你明明说过不会结婚的。”
玉流光:“过来。”
谢相白看着他的神情。
他走了过去,一言不发吻住他的唇瓣,玉流光刚要说“我允许……”还没说完,这个吻就堵住了一切未尽之言。
允许,允许什么?这个想法只在谢相白脑中过了一秒就被他抛下,他垂下眼瞳含住青年柔软的嘴唇,细细地用唇瓣摩挲,分开一秒放轻声音说:“我到时候去抢婚吧?”
玉流光轻轻呼吸了下。
他往后撤,抬眸眯眼望着谢相白。在这个距离下,这双清凌凌的狐狸眼总能轻易掠夺一个人的注意力。
谢相白看着他的眼睛,耳边又听到了那句熟悉的“我允许”,这次他听到了下文。
“我允许……你来抢婚。”
无法形容的性感。
他觉得玉医生看着自己,狐狸眼尾部勾起的弧度,高挺精致的鼻梁,说这话时的语气和模样,都令人心动到一发不可收拾。
谢相白呼吸不由微滞。
而后,他托住眼前人柔软温热的后颈,低头用力吻了上去。
【提示:气运之子[谢相白]愤怒值-5,现数值 95。】
【提示:气运之子[谢相白]愤怒值-5,现数值 90。】
第73章
奥凯西已经锁在禁闭室将近六天。
这六天里,他无数次攥住颈间的抑制颈环,拉扯力度极重,又无数次松开青筋鼓起的手,睁着布满血色的眼靠在冰冷墙面上。
睡不着。
一闭眼就会梦到从前,梦到假设的将来。
“殿下还在里面吗?”
奥凯西转动生涩的眼珠。
他听出这道声音,他的母亲,帝国的王后。
门口。
王后看着铁门上装置的狭小玻璃,里面很暗,像夜间波澜不惊的海面,往下是深渊,看不真切。
她有些担心奥凯西的精神状态。
护卫队将手置于胸前行礼,而后答道:“是的,殿下还在里面,这六天里一切正常。”
王后说:“……一切正常么,奥凯西.贾尔斯?”
奥凯西没有回应。
他垂下虚焦的眼瞳,随便抓着个什么撑起身子,“哐当——”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响起,是装置抑制剂的包装,因为掉在地上,盖子正好被弹开,在地上滚了两圈。
奥凯西跟着盖子走了两步,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要拿抑制剂,奥凯西转头,冰冷粗大的针头扎进胳膊,他又摘下抑制颈环,给自己戴上另一个相对来说能量更足、力量更大的。
王后听到动静,也就知道奥凯西还清醒着了。
她对护卫队道:“你们先出去。”
护卫队们齐声:“是!”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隔着一扇门,王后思忖几秒,对奥凯西说:“还有两天你易感期就结束了,奥凯西,再忍忍。”
奥凯西仍然没有回应。
他不想说话。
他精神状况不稳定,一开口或许会像泄洪的闸,说出一些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极端言语。
奥凯西闭着眼睛,额头青筋紧绷着,再有两天,两轮日月,出去后他就可以去银耀星系找流光。
然后,结婚。
“奥凯西,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王后见他不说话,于是直白道出了自己这趟的目的,“你把玻璃打开,是流光的衣服,放心,拿之前我征得了流光的同意。”
其实她觉得最后这句解释多此一举。
因为奥凯西很显然不会那么有道德,几乎是话音落下,铁门中央的小块玻璃就被人哐当一声打开了,王后将手中柔软的布料递过去,“我不好进流光的卧室,东西是他的机器人拿给我的。”
奥凯西嘶哑道:“他上次来的时候,都不肯施舍我一件衣服。”
他终于开口了。
嘶哑的嗓音像含着血腥气,“他愿意安抚蔺际,安抚谢相白,就是不愿意安抚我。”
王后道:“这个话题我不参与。”
奥凯西无所谓。
他龟缩到角落,掌心抓着这件柔软带香的上衣,将整个脸都埋入其中。很香,是白玉兰的味道,是流光身上的味道,令人不满的是洗衣液的味道一定程度覆盖了这些,奥凯西需要用力嗅闻,才能从中汲取到一些安全感、满足感。
他赤红着瞳眸,将上衣展开,小小一块,怎么会这么小,他抓着衣角,神经质地咬了一口柔软的布料,如果口中的是流光的腺体就好了。
一段时间后,王后竟还没离开,开口道:“我走了,你是储君,要有分寸。”她隐约觉得奥凯西的理智或许不足以支撑到离开禁闭室,“流光目前在银耀星系,差不多五天左右才回来。”
奥凯西闭着发烫的眼。
脚步声渐渐消失,手中的布料不知何时被撕成几块,他昏昏沉沉无所觉,连自己是什么时候休眠的都不知道。
梦和易感期来回交替,奥凯西说不清这是自己在幻想还是做梦了,他用鼻头抵着柔软布料嗅闻,却觉得这是流光的肌肤,因此吻得放肆,还和他说话,问他下个月月初结婚好不好?
不回答,那就是好。
这场梦酣畅淋漓,像置身于潮湿闷热的热带雨林,奥凯西倏尔睁开眼,打开光脑看见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三分,他拽了一下束缚的颈环,抬步走到门口拍拍铁门,“陈甄!”
护卫陈甄回头,讶异地隔着玻璃看奥凯西,“殿下?”
喊得小心翼翼,生怕他要出来。
所幸奥凯西还是有理智的。
他最后的理智就是将自己关在这间禁闭室,发号施令,“集结小队,去银耀星系,找流光,把他带回来。”
陈甄犹豫:“什么时候出发?”
“立刻。”奥凯西似乎做了个好梦,尽管下颌上都是血,整个人看起来阴郁而冷酷,可他的语气却整体呈现上扬趋势,他说,“做了个梦,我要和流光下个月月初结婚。”
陈甄:“……”
陈甄很想说,您这会儿不清醒,要不就别聊这个吧。
可奥凯西的命令不容置喙。
他只能低头称是:“好的殿下。”
奥凯西叮嘱:“一定要把流光带回来。”
“是。”
门口换了批人把手。
奥凯西回到属于自己的角落继续龟缩,他捡起流光送自己的抑制颈环,握在手里,用衣袖细致地擦拭上面的血迹。
可惜衣袖上也都是血。
越擦,越脏。
奥凯西忽然面无表情,将颈环套回自己颈部,易感期中的Alpha情绪就是这样反复无常,阴晴不定。
上一秒他因梦而愉悦,下一秒却又因为想到别的事而阴郁。
流光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奥凯西捞起成碎块的布料,放在怀里,闭眼。在做什么?在和谁亲近?他和别人亲近的那三十秒里有想过远在主星易感期的奥凯西.贾尔斯吗?
另一边,医学活动刚展开两天。
当天下午六点,一行人从实验室出来,准备一起去试试银耀的地道美食。
玉流光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他后台属于奥凯西的愤怒值摇摆不定。
【提示:气运之子[奥凯西]愤怒值-10,现数值 80。】
【提示:气运之子[奥凯西]愤怒值-2,现数值 78。】
【提示:气运之子[奥凯西]愤怒值-1,现数值 77。】
【提示:气运之子[奥凯西]愤怒值-3,现数值 74。】
“……”
叮叮咚咚频繁作响,玉流光冷静地放下手腕,停下脚步:“他在干什么?”
系统也没法回答。
总而言之:【降了就是好事。】
好事?
不见得。
玉流光停在原地,看着前方。
他本来就容易成为人群的中心,哪怕不动,也轻易招惹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走在前面的同事们见他站定不动,想都没想,纷纷转身来问他怎么了。
玉流光:“看。”
看?
他们愣住,顺着青年的视线看去,霎时又怔愣住了,眼底慢慢浮现不可置信——一艘庞大的军用悬浮车从高空缓缓降落,车面贴着永曜帝国深蓝色的旗徽,如果是在永曜也就算了,可这里是别人的地盘啊!
在别人的地盘开军用悬浮车,不怕人家以为是要打仗吗??在一行人的注视中,悬浮车车门缓缓开启,降下折叠梯。
率先走下来是带队的陈甄。
和高调的悬浮车相比,他穿着很低调,扔人群里都看不出异样的应季原皮,陈甄和青年也是老熟人了,他作为忠诚于帝国的护卫队三支队队长,也算从小和两人一起长大,可以说青年和奥凯西之间的一系列事,没谁比他更清楚。
陈甄几乎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个夺目的存在。
人群熙熙攘攘,那抹高挑的身形驻足其中,雪白的肌肤和乌黑长直的发丝,怎么都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陈甄快步上前,“玉……玉医生。”
看见他,青年的反应略显冷淡。
他反问:“出差?”
陈甄苦笑,“找你。殿下找你,让我们来接你回去。”
“我走之前应该告诉过奥凯西,我在这里有事,七天不会回去。”
陈甄说:“是的,我明白,但你也知道……”
他声音低了些,玉流光看着他身后属于三支队的成员们。
排成两列,气势汹汹。
玉流光想好借题发挥的办法了。
他微笑,眼睛弧度却没弯,反而衬得清冷:“我如果不回去呢?”
陈甄苦笑:“殿下说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实际上,他如果不回去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
不能动手,也不能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青年的心性相当坚韧。
决定的事情几乎没有人能劝说更改想法。
这点陈甄最为清楚。
当年在军校的时候,他大他几届,在课外活动时见他参与了单兵机甲系的机甲训练,大概是老师知道他有天赋,所以从医学系借他来配合,作为表率。
他可是医生,救人的医生,可那次课外训练他操控着同学的机甲,将单兵机甲六班的同学们都打败,以绝对姿态。哪怕是向来著称单兵机甲系天才的谢相白也不敌。
陈甄忽然转头。
一阵风带着香飘过,恍惚间像有一只蝴蝶扑腾翅膀停留在眉目间,他只来得及看见青年越过自己走踏上悬浮折叠梯——什么都没说,他就这样答应回去了?
陈甄愣住。
“还不走?”
玉流光站在高处,转头垂眸俯视他,“不是走吗?奥凯西没给你们定回去的日期?”
“……”
陈甄在操控室给奥凯西回消息,告诉他已经接到人了。
这趟行程几十个小时,到达主星时奥凯西的易感期正好过去,虽然Alpha易感期来七天这个说法并不算特别精准,通常第八天第九天情绪上也会略有不适,但奥凯西肯定管不了那么多。
果不其然,悬浮车刚停下,陈甄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男人。
透过操控室的屏幕,陈甄看着青年下了悬浮车,走近奥凯西。
第74章
回程路上,一股沉寂蔓延在四周。
以陈甄为首的第三支队队员们不远不近跟在十米开外,脚步齐整,训练有素,无人窃窃私语。陈甄偶尔看着青年背影,偶尔移开视线,忍不住去想他们会聊什么。
大概不会聊什么好的。
奥凯西殿下这次冲动了。
成年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工作、生活,这些都被安排好了,井井有条,可一个奥凯西殿下,就坏了青年这一周的工作。
前方,纤细出挑的背影渐渐停步,紧跟在他身后的奥凯西也停下,瞬间像是触发连锁反应,陈甄、第三支队队员们也齐齐停下脚步。
空旷的广场无人发出声音,玉流光转过身,正对着奥凯西。陈甄被奥凯西挡着视线,看不太清青年此刻的神情,只听见清凌凌的一声脆响——他恍惚意识到,奥凯西殿下挨了一个耳光。
陈甄匆忙移开视线,明明应该感到羞辱的是奥凯西殿下,可他莫名颤栗、尴尬,这一耳光简直像扇在他心脏上,耳膜都嗡鸣了,陈甄迅速回头对队员说:“走,先走远点。”
队员们哪还敢看,忙不迭转身走远了,陈甄落后一步,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清凌凌的脆响。
认识那么多年,几乎算是一起长大,他却没见过青年扇奥凯西巴掌……可看奥凯西殿下平淡的反应也能猜想,这不是第一次了。
陈甄心乱如麻,实在没忍住再回头看了眼,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只能看见奥凯西抓住了青年的手腕,分明身形高大,足以将青年完全桎梏在怀,可他低着头颅,掌控权全然让了出去。
——这一幕着实诡异。
仿佛青年才是永曜帝国的继承人殿下,在惩戒不听话的追求者。
陈甄思绪恍了两秒,反应过来后赶紧将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撤去。他匆匆回神,直到走出很远,很远,才再次回头。
“……”
“发出这道命令的时候你清醒吗?”
奥凯西:“清醒。”
奥凯西重复说:“非常清醒。”
他明知道玉流光在给自己台阶。
只要说一句是被易感期影响了理智、心性,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可伴随而来的是停滞不前的关系。
他不想再停在这一步。
奥凯西的易感期刚过去十二个小时,颅内残留的易感期激素还没完全消散。他攥着玉流光的手腕,甚至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下个月月初结婚,我可以安排好全部的事情。”
玉流光用力挣脱他的手。
挣脱不开,奥凯西几乎是没什么反应,像是不知道他在挣扎,只顾着盯他,青年抿唇往下掠了下薄薄的眼皮,看着腕骨上被抓出的深红指印,冷静启唇:“奥凯西,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奥凯西思绪清醒了一瞬。
也就一瞬而已,“我一直都是这样,是你一直都不了解我。”
玉流光:“松手。”
奥凯西额头青筋隐隐绷起,不动。
玉流光:“很痛。”
紧扣着的手指突然就松了,奥凯西突然在衣服兜里掏了掏,赫然是几天前被他扯得几乎成一条直线的抑制颈环。
他将颈环塞到玉流光手里,玉流光蹙着眉往后躲,奥凯西简直要化作一条狗在他身旁来回踱步了,躁郁地催促道:“给我戴上,戴上了或许我就能清醒些了。”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疯。
手上的抑制颈环几乎沾满了干枯的血液,抓握在掌中,血腥气溢满,俊朗的眉骨之上是突出的青筋,像条气急败坏的疯狗。
奥凯西往他跟前递,他嫌血脏不肯接,抿着薄唇躲,奥凯西直接抓着他的手让他去摸自己颈部,然后半强迫着让他将这根摇摇欲坠的颈环套在颈上。
玉流光沉了沉气,看着自己手上沾到的深红血液,没忍住揪着奥凯西的衣领再打了他一巴掌,斥声:“你是不是疯了?谢相白易感期都没你这么癫。”
奥凯西被这耳光扇得脑袋清醒了几秒,可旋即而来就是这句话,他又不清醒了,气得颈部的青筋都浮起了,红着眼看他,指着自己质问:“你拿我跟谢相白比?是谁青春期的时候拿我当树洞跟我说谢相白很难缠的?那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不如他?”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凝着他,奥凯西的肺部被一团无名火堵着,上不去下不来。
他怎么能拿他跟谢相白比。
玉流光十六七岁刚念医那两年,其实他们关系也短暂好过一段时间,奥凯西那时候分不清关系是怎么好的,只知道这位从小和自己讲不来几句话的“弟弟”忽然会叫他哥了。
有时候是哥哥,有时候是奥凯西哥哥,反正怎么叫怎么好听,让人舔狗欲爆棚,给奥凯西听得找不到南北,几乎想化作一个全能哥哥什么都给他做,也是那段时间,玉流光跟他说有个室友很难缠,叫谢相白。
去查了才知道,这人不是帕洛神星系的本地人,甚至还有一半科洛地安蛇人血脉,奥凯西不太明白他说这些是单纯倾诉,还是希望他为他办事,将这个谢相白赶走。
奥凯西最后自作主张,处理了谢相白。
可谢相白挂靠银耀星系谢家,又是那一脉的继承人,当然不是那么好处理的,奥凯西不怕难事,当他准备再继续处理时,玉流光回来问他在做什么。
他忘不掉他当时的神情。
其实不可怕,只是那瞬间奥凯西明白自己做错事了,所以对他的一切反应都相当敏感。
那时候,奥凯西还在强装镇定,说当然是帮你处理掉你不喜欢的人。
实际上他现在都觉得那一段时间像个梦,不真实,明明关系才好了一些,怎么又突然断崖式下降——那天玉流光明明白白地跟他吵了一架,让他不要找事,不要自作主张,还说以后不要往来了。
关系就这样又变差了。
从关系变好,到变差,速度十分之快令人来不及沉溺,奥凯西想到这些,无名火更旺,他紧着后槽牙,红着眼看眼前青年几秒,倏然一言不发抓住他的手腕,一路往哈里森去。
玉流光挣扎了两下,突然说了句你力气真的很没有分寸,奥凯西僵住一秒,略微松开了力道,却仍然抓着他,怕他跑了。
到了哈里森内殿,他将所有门窗紧闭、反锁,然后扯下颈部彻底被自己拽断的抑制颈环。
“咔。”
颈环掉在地面,摔碎了上面手指粗大的机械齿轮。
全程,玉流光就这样置身事外看着他。
奥凯西朝他走:“我们做。”
“去洗干净。”
奥凯西一怔。
他停下脚步,神情不明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他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怒骂,或者巴掌,他甚至做好了准备,也要把结婚的事跟他明明白白说清楚。
可唯独没想到他一点反抗都没有。
“都是血。”青年掠着眼瞳,往向他颈间。他似乎永远这样不崩于泰山,面对这种直白的请求都不红脸,不生气,“我讨厌血的味道。”
奥凯西下意识摸过颈侧。
他往浴室走,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回头道:“所有门窗都反锁了,密码只有我知道,这次不是你的生日,你猜不到的。”
言下之意,也出不去。
玉流光没有理他。
他转头朝床边走,奥凯西则在洗澡,翻来覆去将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末了拭去所有水珠。出来的时候他做好了玉流光已经走了的准备——虽然清楚他做不到,但这坦然自若的态度,很难不令人想东想西,惴惴不安。
奥凯西走出来,怔愣地看着已经褪去外衫的青年。
他正在取发绳,头微微低着,修长的手在颈后,乌黑瀑丝散开,落下,奥凯西呼吸重了一些,他咬着牙,走过去,“你一点都不挣扎吗?”
玉流光侧头。
他的相貌雌雄莫辨,披散着乌发时显得柔美,雪白的眉眼在这句话落下后并未起什么反应,只是说:“不是说门窗都关了么?又挣扎不了。”
奥凯西说:“可按照你的性子,你一定会想办法,或者辱骂我,打我,出气,你怎么会……”
怎么会就这样平静地接受?
奥凯西转动僵硬的脖颈。
他突然不想了,如果玉流光挣扎,愤怒,他或许也会更愤怒,更没理智,然后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可他这样理性,平静,他心头那股烈火霎时间也被冷水浇灭。
奥凯西:“算……”了。
“我现在很不舒服。”玉流光冷脸打断他,“明白吗?你在外面对我拉拉扯扯,弄得我心情很不好。”
皮肤的接触,情绪的起伏,都会影响那奇异的病症。
奥凯西霎时不说话了,他红着眼看他,大步走近。
……
奥凯西是第一次。
尽管他和玉流光有过许多次边缘性行为,吻过,用过道具,用过手指,可真真正正的融入一体这是第一次。他以前很不明白,为什么都做到那个地步了,玉流光就是不肯让他进行最后一步。
他想不到玉流光是故意的,只觉得他还是讨厌自己,所以洁癖作祟。
所有前戏奥凯西都很清楚了。
无数次边缘性行为教会了他怎么取悦身下的人,怎么去撩拨他的情欲,手指从那柔软潮湿的地方抽出,沾着水色,流连过渗着薄汗的雪白腹部,他低着头啃咬青年柔软雪白的颈侧,两具躯体密不可分贴合。
玉流光轻微喘息,侧头时不留神贴住了奥凯西的脸,于是他的唇被人急促堵住,脸被捧住,热气缠绕,身体变得不像自己的。
男人整个人笼罩在他身上,像一座怎么攀也攀不过的大山,生理和心理都得到极致的满足,热浪一次又一次袭来,他轻蹙眉尖,意识恍惚地涣散眼瞳,有泪从眼尾滑落,被奥凯西舔过。
原来他不止是会冷静。
这种时候,也会*到哭。
抓着奥凯西肩膀的手指用了力,在上面留下弯弯的月牙。
奥凯西不断地吻他。
下身再缠绵,也不冷落双唇。
他喜欢亲吻,喜欢在青年惊喘的时候,吻住他的唇,堵住一切喘息,然后故意停下,问他下个月月初可以结婚吗?
不回答,就时快时慢。
最后玉流光掐着他的脖颈泪眼蒙蒙地骂他很烦,没吃饭就起开,奥凯西颈部被汗珠浸透,眼睛颜色深到吓人,掌心握着他的腰,恍如过山车到达最高点,又急促落下,他终于得到那句“可以”,可奥凯西又矫情起来,觉得这个坏骗子床上的话信不得。
第75章
玉流光一直觉得,自己不用信息素安抚奥凯西是很明智的选择。
他们第一次进行边缘性行为是在好几年前,那时候奥凯西正值易感期鼎盛状态,整个人几乎没什么理智,一吻上就搂着他不肯放开,拦在腰后的手箍得死紧。
先是吻,从发丝吻到唇瓣上,热气几乎将他整个人灼烧,然后才是不得章法的戳弄,奥凯西那只常年碰枪的手指骨分外鲜明,带有厚茧,压着他气息粗沉地去吻,手指却抚弄着他最脆弱敏感的地带,问他第一次是和谁。
他不回答,含混滚烫的热气禁不住从喉咙溢出,##,他回答了,奥凯西却更不高兴,辛涩苦味的松木味信息素几乎变成醋味,##,嘴上却咬牙问他为什么会是这个人,明明他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为什么会是这个人。
玉流光那时候已经感觉到奥凯西不太对劲了。
讲实话,不在易感期状态的奥凯西虽然性情也不好惹,可还算理智,是能聊的。
可他小瞧了易感期的奥凯西。
并且理所当然以为,像蔺际这种Alpha易感期都能隐忍不发,那么奥凯西也同样可以。
到底还是理所当然了。
他蹙着眉,那时还不打算走,仍然尝试用信息素安抚奥凯西。清淡幽幽的白玉兰香就像雨后青草,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气味,奥凯西动作停下,赤红着眼凝视他,是理智回笼,玉流光只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奥凯西问的问题,又叫他这口气没完全松出去,堵在喉咙里。
“你也是这样安抚蔺际的吗?”
温热而潮湿的地带仍然裹着那异状,玉流光已经有些烦了,抬手按着奥凯西的肩要去推他,可奥凯西似乎看出他的目的,反扣住他的手腕,气得气息都不稳了,问他:“安抚完以后你们做了什么?是不是顺理成章做了更亲密的事?就像我现在这样……”
玉流光突然咬了奥凯西一口。
咬在他手腕上,渗透薄汗的眉尖蹙着,腮颊带着春色,整个人似乎处在难耐之中。
咕叽、咕叽。
奥凯西左手手腕被咬着。
他在上面看到了血珠,咬得很重,越重,他的右手的举动也越急促。
最后玉流光整个人都撞进他怀中,咬住他肩颈那块略硬的肉,奥凯西喘气,将手放出来,整个人逼近,松木的苦涩气息几乎将人淹没。
玉流光知道他想做什么。
也知道他此刻的情绪不止是被易感期占据,还被那卑劣的占有欲和嫉妒欲占据。所以玉流光用力推开了他,打断了他下一步的进程。
也打断了那有极大概率到来的七天七夜。
事实证明,躲一次还不够,下一次总会被人咬着颈侧捉在怀中。
几年后的今天,玉流光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被这个同样被易感期和嫉妒欲控制的继承人捉着,他气息不稳地喘息,眼瞳涣散,已经分不清时间,只知道必须要停下了。
整个房间,包括浴室,几乎没有地方得以幸免。
他觉得自己对奥凯西已经够好了。
忽然浑身一个轻颤,泪眼蒙蒙的青年抓住了奥凯西满是汗珠的颈部,他的手指雪白,指尖却发红,有吻痕,又抓出来的红,他就这样曲起手指抓着奥凯西脆弱的咽喉,像是高兴完就翻脸不认人的恶人,掐着他说:“行了。”
开口后自己先安静两秒。
声音太哑了,甚至有些微弱,透着气音,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他闭了闭眼,重复一遍,“你再来,结婚这件事就当不存在。”
这话一出,奥凯西瞬间像是被点了穴,动也不动了,玉流光很累,他微闭着眼,奥凯西看着他,看着他这副和平时很不一样的状态。
薄薄的眼皮泛红,有些微肿,眼尾洇开不明显的水色,已经不知道是第几轮。还有藏在被子下几乎看一眼就令人面红耳赤的优美躯体,也像遭受过非人的待遇,他肌肤太白了,青色血管藏在那被揉红的肌肤下,散发着源源不断的信息素气息。
奥凯西想,我已经非常冷静了。
【提示:气运之子[奥凯西]愤怒值-20,现数值 54。】
———
那天过后,玉流光又睡了一天才醒。
醒来后他没有离开哈里森宫,而是直接在这里住下,吃的由家政机器人送进来,除此之外,对待奥凯西态度也正常,仿佛他已经完全做好准备和奥凯西结婚。
奥凯西又想,我真的已经足够理智了。
这才是他们本来的人生。
到了年纪结婚,将未婚关系变成法律认同的夫妻关系,这是他从小就记着、并期待的事。
玉流光分化成Beta后,乃至于上了军校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只是他人生中不可控的一些不重要因素,现在人生只是回到正轨,成为他的王后。
在哈里森两人自然而平和地交流,离了哈里森,奥凯西则到联邦处理事务。尽管他表现得若无其事,可和人聊着聊着就忍不住突兀横插一嘴说自己要结婚了这事,还是暴露出他动荡且“得意忘形”的心态。
政客听奥凯西这么说,短暂怔愣后当然是祝福,奥凯西摩挲着放在衣服里的枪,含蓄点头。
他尽力掩下心底那丝不安,并再次肯定:
我已经相当理智了。
———
奥凯西开始处理婚礼相关事宜。
婚礼地点,人员配置,各方来客,奥凯西不希望这场婚礼只有自己一个人参与,所以拿着拿不定主要要不要请的政客名单回到哈里森宫,问玉流光要不要邀请这个人。
玉流光说不要,奥凯西就把这个名字划掉,然后继续按照策划处理下一个阶段的事。
他动静不小,整天在帝国各宫来回,惊动了王后,王后打听之下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
结婚。
王后怔住。
这么大的事,她一个做母亲的竟然才知道,而且……流光真的答应了吗?王后了解奥凯西,也了解自己从小看到大的流光,她直觉这其中不太对劲,于是找到奥凯西,问他发生了什么。
“能发生什么?”奥凯西正在亲力亲为设计请柬样式。
面对母亲的问题,他头也不抬,“我跟流光要结婚了,您不信可以问流光。”
王后:“我问过了。”
奥凯西微顿。
他撕碎这张设计出错的图纸,掩下这些时日不明显的焦虑,抬头看母亲,“然后呢?”
王后凝视他:“流光告诉我,他答应了。”
奥凯西心底微松。
他重新低头,轻描淡写道:“那您还问我。”
“他为什么会突然答应?”王后往前逼近一步,问奥凯西,“你们俩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我猜也猜得到你们之间的状态,听护卫队的说,前几天流光还打了你,转眼你们就要结婚?”
提起流光打奥凯西这事,王后面上没有一点不虞。
成年人自己处理人际关系,奥凯西挨打,肯定是做错事了。
奥凯西仍然没抬头,只有神情不明显冷了两分。
他抓着面前的纸,片刻说:“流光答应跟我结婚了。”
他抓着这句话,重复说了一遍:“他都答应跟我结婚了,难道还要当天逃婚让我难堪吗?他还没讨厌我到这个地步吧。”
王后一想,似乎也是。
流光和奥凯西结婚,将来就是小王后,这个称谓代表结婚的不只是他们俩,还有玉家和帝国。
玉家和帝国彻底绑在一起了,他如果逃婚,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不言而喻。
流光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只是……王后蹙眉,“我就是觉得不对,好端端的,你们就要结婚了。”
是啊,好端端就要结婚了。
下个月月初之后,他可以称呼流光为小王后。
他会成为流光名正言顺的丈夫。
奥凯西喉结攒动,不愿意再继续往下想,“反正结婚就好了。”
王后瞥他,明显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离开了哈里森宫。
奥凯□□自一人坐在这大得有些空旷的宫殿中,静了半晌,用光脑联系陈甄,让他加派人手守在哈里森宫外围。
末了,补充一句:“再多派些人手跟着流光,别让他发现了。”
陈甄一怔,想到他们要结婚的事,低声道:“是。”
———
玉砚尘匆匆回到家中,他向来稳重,几乎没这么面带急色过,母亲谷漪见状心下奇怪,多问了他一嘴,“出什么事了?”
玉砚尘倏尔停下脚步。
他转头去看母亲,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流光要结婚了,您知道这事吗?”
谷漪当是什么呢,继续品茶,“这我能不知道?流光跟我说了。”
玉砚尘:“我不知道,他没联系我。”
声音落下后,他喉头自顾自喉头哽了下,和母亲对视,“他怎么忽然要结婚了?”
谷漪探究地看着他,“当初问你,你不说,现在我还是想问一遍,当年你跟流光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他怎么这么不待见你了?”
玉砚尘沉默。
仍然不肯说的意思,谷漪便转移话题,“他们当年就有婚约,也不奇怪,他要是忽然和蔺上将结婚那叫突然呢。”开了个玩笑。
玉砚尘很想给个反应。
但他给不出来。
沉默几秒,他回到房间给流光打电话。
他们的关系其实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只是冷淡了很多,以前关系有多好,现在就有多疏离,疏离到所有人都发现他们之间的隔阂了。
玉砚尘抚着桌上熟悉的相框。
在电话显示接通的那一刻,他将相框扔进了垃圾桶里。
作者有话说:被锁了,已老实
第76章
“谁打过来的?”
“玉砚尘。”
奥凯西听到这个名字皱眉,显然是想到什么,神情不太好地嘀咕,没太听清,玉流光不在意地拨弄着指间的纸质请柬,垂着眸问玉砚尘有什么事。
“听说你要结婚了。”
玉砚尘声音很轻,目光看着孤零零躺在垃圾桶里的相框,缓了几秒才不是那么艰难地说出:“恭喜。”
玉流光反应平淡:“嗯,还有事吗?”
他平淡的反应让玉砚尘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盘桓了一圈问题想问,你喜欢他吗,你是自愿的吗,你真的想好了吗,可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玉砚尘只能客客气气说没事了,你先忙。
然后挂了电话,全程只有两句往来。
玉砚尘吐出口气,目光仍然注视着躺在垃圾桶里的相框,这东西本来也该躺在这里,是他那次私自偷藏了一张——玉砚尘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叹气,弯身将相框捡了起来,小心地用纸巾擦了擦上面落的灰尘,重新摆回桌面。
相框里是一张合照。
十五岁的他,和五岁的流光。
五岁的流光只有很小很小一只,穿着连帽儿童服,精雕玉琢的眉眼足以窥见将来的风华。这么小,还可以让他坐在大人的手臂上和脖子上哄着玩,可惜流光从没这么做过。
小时候的流光和别的小孩实在太不一样了,他从小就独立自主,性格也冷淡,不过小孩的冷淡哪有什么威慑力,反倒像故作正经,小大人,总之就是可爱,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招惹,听他用稚音凶人。
小大人衬得玉砚尘这个哥哥半点用处都没有,这小孩能动手后连吃饭都不要大人喂的。
都是大人追在他身后,想过把带孩子的瘾。
他年长流光十岁。
父母忙的时候,他就在家带流光,说是带也不太准确,流光从小让人省心,不会跟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一样四处野,他每天不是在兴趣班做启蒙教育,就是自己坐在院子里看书发呆,非常让人省心。
玉砚尘很喜欢自己这个弟弟。
尽管总有不安好心的大人挑拨离间,告诉他要警惕流光,小心流光夺走他的一切,毕竟他是领养的,而流光才是谷漪夫妇亲生的孩子。
玉砚尘年少知事,他被玉家培养得很好,当然没有听信谗言,仍然专心致志地对流光好。
流光十岁那年,玉砚尘二十岁,将将毕业,按照人生规划被父母外派到外星锻炼,好几年后才回来。
印象里那个小小一只的孩子在这几年身高抽条,婴儿肥褪去,成了个很漂亮的小少年,玉砚尘回来后看到他险些没认出来——变化太大了,就是还和以前一样冷,往那一站自带清冷氛围,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不知道是间隔的这几年模糊了他对流光的观感,还是那陌生的一面,总之,又是几年后,流光去了军校,他意识到自己对流光的心思并不简单。
……他愧对父母。
也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想法。
那段时间,玉砚尘控制不住自己,各种找理由到军校见流光。
有时给他带吃的,有时给他带外星产的小物件。
那时候他们关系很好。
他作为哥哥,天生比别的有心人更容易获得流光的好感,所以玉砚尘犯了错事,易感期期间,他心智不坚,偷拿了流光的衣服。
尝到甜头后,就像赌场上一次又一次输光家底的赌徒,他开始收集流光的照片,找人盯着流光,确认流光没有在军校期间谈恋爱。
发现流光有暧昧对象,又比谁都痛苦,翻来覆去好几天睡不着,决定找他聊聊,玉砚尘觉得自己那天应该是被人夺舍了,才会在去到流光房间,看到他桌上的肤渴症诊断书时,鬼迷心窍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那天,这话落下后玉砚尘听到自己过分鼓动的心脏,扑通扑通打在耳膜上。而他眼前的人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顿住几秒,困惑问他:“什么?”
玉砚尘就指着诊断书,问他:“需要我的帮助吗?”
“……”
“看过医生了,开了药。”
玉砚尘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舒服的时候,我……”
关系就闹僵在这一步。
流光最后问他,是怎么能提得出这种问题的。玉砚尘也想问自己,我是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的,我可是哥哥,是年长流光十岁的哥哥,是送过流光上启蒙班的哥哥。
如果父母知道了,大概会对他很失望。
那天以后,流光和他的关系冷淡了许多。
不过这还不算是他们真正闹翻的初始,真正闹翻那天,是流光带谢相白回家做客。
玉砚尘自认自己在外面还是得体的,公共场合他从不放任自己看流光的眼神,从来都是相当克制含蓄。
可谢相白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为什么能利用他藏在房间的照片,衣服,让流光彻底看清他的真面目,和他产生隔阂?
玉砚尘没有机会问。
那天之后,流光就不怎么回家住了,又临近毕业,流光填写了随行军医报表,连带谢相白这个机甲兵也服从调剂去了相应队伍,一切都物是人非。
转眼流光要结婚了。
而当初毁了他的谢相白最终也没有成功。
玉砚尘放下相框,不知道该不该嘲笑。
也幸好没有成功,如果谢相白成功了,他这位做哥哥的,怎么也不会让谢相白简单进了玉家的门,到时候说不定会比现在更乱。
———
婚礼日期愈来愈近。
奥凯西整个人表现的情绪也越来越浮躁,尽管他竭力隐藏,让自己显得自然,冷静,可心底伴随的隐形的焦虑还是影响了他的大脑。
所有情绪都指向一句话。
他其实是不相信流光会这么简单和自己结婚的。
距离结婚日期还剩三天。
这三天哈里森来了很多人,都是来祝贺的,顺便在主星下榻,等待婚礼当天前往观看。
只剩三天,奥凯西摩挲着衣兜里的手枪,沉气起身。
“殿下。”
有人从外面走进来,恭敬道:“蔺上将来了,在会客厅等着您。”
闻言,奥凯西一怔——他来干什么?
藏在衣兜里的手霎时握紧了枪,奥凯西冷酷道:“我知道了。”
“……”
这一天,谁也不知道奥凯西和蔺际聊了什么。
只知道帝国的继承人从哈里森大殿出来时,面若寒霜,他们以为大概是要出事了,毕竟上位者的情绪总是容易影响底下那群战战兢兢的人,奥凯西掩藏的焦虑,已经无形让他们觉得最近要出大事了。
可是没有。
那天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当晚奥凯西缠着玉流光去吻他,问他过两天就要结婚了,紧张吗,玉流光不喜欢他亲着亲着就去咬自己颈侧的毛病,蹙着眉推他脸,说不紧张,奥凯西就紧绷神经着吻他的眉,笑了下然后正色说:“我挺紧张的。”
他看着身下的人,听到这句话的青年表情没什么变化,他总是这样,只是说:“睡一觉就好了。”
奥凯西于是道:“对,睡一觉就好了。”
然后缠着他,去吻他的唇,用炙热扑灭他。
……
日期越来越近,转眼距离结婚只剩下一天。
这段时间,奥凯西的情绪就像是一张拉满了弦的弓,紧绷到无法释放,而这一天真正来临了,他的情绪反而像没射出的箭掉落在地,弓松了,他也松了,整个人莫名其妙变得非常冷静。
他一如既往命令陈甄加派人手驻留哈里森宫,然后再去检查自己已经检查过无数遍的婚礼流程,一番下来已经是主星时间下午,王后来了一趟哈里森见奥凯西。
“外面怎么那么多士兵?”王后走进大殿,还想着外面看到的乌泱泱,“你有点太夸张了,我跟你父王的泊蓝宫都没驻留那么多士兵。”
奥凯西:“您不懂。”
王后道:“我是不懂,不懂你,这么不信任流光的话,我看你结婚后也不会消停。”
奥凯西闭着嘴,要结婚了他不想聊潜在的隐患,也忌讳这些,怕一语成谶。
可过了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对王后说:“能结婚就不错了,您知道那天蔺际来找我说了什么吗?他说要抢婚,多么光明正大。”
说完,又忍不住冷笑一声,神情阴冷地看着摆在桌角的枪支,“他还是帝国的上将,对外形象都不要了,来抢我奥凯西.贾尔斯的婚礼,如果我是父王,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褫夺蔺家的权,哪怕鱼死网破。”
“奥凯西.贾尔斯。”
王后唤他全名,警告,“慎言,帝国不姓贾尔斯,也不是我们王室的一言堂。”
看奥凯西冷着脸不语,王后捏捏眉心,“总而言之,明天就是你和流光的婚礼了,蔺际再不要形象,也会考虑到流光贸然逃婚的后果,你不用太过担心。”
此时距离婚礼还剩十二个小时。
这一夜奥凯西注定无法入睡。
他不也不打算睡了,凌晨三点,奥凯西第三次偷偷打开门缝,去看门内的青年是否还在。
确定那抹身影,奥凯西小心将门缝合拢,本来打算回房的,可思来想去既然不放心,那他不如直接在床边守着流光好了。
奥凯西再度推开门,小心合上。
他坐在床边,身影落下的阴影笼罩在闭目的青年身上,奥凯西低着头看他,目光落在那微红的薄唇上,脑中闪过诸多,最后帮他盖了盖被子,然后就这样静默地等到凌晨五点。
天亮了。
奥凯西.贾尔斯要结婚了。
第77章
婚礼地点就在哈里森宫。
这儿里里外外都把守着数不清的护卫,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巡回机器人更是数不胜数,可以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也飞不出去。
奥凯西拟邀的来宾几乎都是各界佼佼人士——除了蔺际这种挡不住的,其余像谢相白、谈清峥等人,他没有请。
他没自负到那个地步,也没蠢到去炫耀,所以他不可能请潜在炸弹来看自己和流光的婚礼,尽管这些人大概率都有手段混进来。
观礼时间在下午两点。
按照奥凯西所策划的流程,念过誓,他们将会踏上飞艇穿过几个具有“守护爱情”寓意的星球,同时那也是自然星雨散落在宇宙中的时间,用奥凯西的话来说,这场婚礼是宇宙的见证过的,意义非凡。
说这话的时候,玉流光就在旁边站着。
——虽然他根本没听说过什么具有“守护爱情”寓意的星球。
但他也没反驳就是了。
此刻距离下午两点还有五个小时,玉流光转头最后看了一眼鱼龙混杂的来宾,打算回房间。与此同时,处于人群漩涡中心的奥凯西似有所感,也转过视线,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次回头了,他也和前面几次一样和他对视长达五秒,算作回应,然后,玉流光将门关上。
吵闹的声音如潮水褪去。
他呼出一口气,眉眼似是带着思索。
【要逃婚吗?还是等着谢相白来抢婚?】系统不是很清楚他的最终目的,顿了下才继续道,【我看了地标,现在所有气运之子的地标都在哈里森宫附近,离这里最近的是谈清峥,他们大概率都会抢婚,你会跟谁走?】
玉流光没有立刻回答,他自顾自走到窗子边,掀开窗帘。
暖阳照射进来,落在他精致的眉眼上,像笼罩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他往前投射视线,盯着外面偶尔走动的军队,终于开口,【所有气运之子都在?】
系统:【是的。】
玉流光:【宁不非也在?】
系统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自主怔住。
——好吧,它真不是个合格的系统,居然把这位气运之子给忘了。
也是宁不非太久没出现,存在感实在底,
系统就说:【抱歉,除了他之外,你知道的,这个位面比较特殊,宁不非的地标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无法显示。】
就像谁也不知道宁不非说去沉睡,到底是去哪沉睡。
是虫洞还是特殊空间,人类是找不到异种的。
系统想到这里,再思索他刚才的提问,于是恍然大悟,用叙述的语气说:【你会跟他走。】
“不是我会跟他走。”玉流光眼尾牵起一点弧度,“唰”的一声,窗帘将所有阳光隔绝在外。洒在他身上的暖阳撤去,他站在光线暗淡的房间中,眼瞳里静静倒映着诡异扭曲的墙面,“是他会抢我走,而我,只有这一个选择。”
与此同时,几乎是这句话音刚落下,倒映在玉流光眼中的墙壁便赫然扭曲,像一张白纸被卷成尖锥,扭曲的墙面瞬间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有无数奇形怪状的根状物丝丝缕缕缠绕而出,从地面牵附至青年脆弱的脚踝,裹住手腕。
他来了。
———
“不是我说,这附近的军队是不是有些太多了?我去个洗手间都有人跟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嫌疑犯呢。”
彼时婚宴现场,觥筹交错。说话的是来参加婚礼的其中一位宾客。这位明显不太高兴,眉头皱着,语调阴阳怪气的。
本来也是,高高兴兴来参加婚礼想着沾点喜气,结果明里暗里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当贼一样盯着,仿佛他们是来捣乱的,能高兴起来才怪了。
另一位理智些,劝道:“毕竟是王室,谨慎点也没什么,你少说两句,等下被听到了。”
“听到又有什么?我哪句说错了?”宾客见他不站自己这边儿,顿时不满,再看着不远处气势汹汹的军队,冷哼一声,语气更阴阳了,“我听说这些军队都不是拿来防护的,是用来盯着那位的,要我说,这场婚礼本来就来得出奇,好端端的怎么就结婚了?从公布到今天也就个把月吧,往前数那些年,哪家贵族有这喜事不是提前半年就开始铺垫的?一个月能来得及准备什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还搞这么多人盯着……怕是本来人家本来就不想结,搞强迫呢。 ”
“你小点声。”另一位听到这些表情变来变去,显然想起什么,犹豫一会儿也不提醒他谨言慎行了,叹气点头,“……哎,是,蔺上将也来了,那位当初不是和蔺上将还有些特殊关系吗?我总觉得这场婚礼不会太平。”
宾客不屑,用笃定的语气说:“你就看着,肯定不会太平,这些军队就是铁证。”
偷摸议论这事的人不少。
奥凯西穿梭在其中,听到了些,表情越来越差。说别的也就算了,他忍耐,还有人说他和流光今天结婚必然明天就离婚,听到这个,奥凯西忍了半天的情绪险些要忍不住,差点要一枪蹦了那人脑袋。
可今天结婚,不能见血,不能见血,不能见血。
奥凯西就不是个好脾气的继承人,忍着忍着,忍一时心口的焰火愈演愈烈,终于,奥凯西停下脚步,回头环顾一圈,确定流光没在,他上前就猛踹那人一脚,对方显然没料到正主就在这听着,没来得及惊呼,就被一脚踹出几米远。
宾客捂着几乎断裂的肋骨哀嚎都到了嘴边,可看到表情阴森的奥凯西愣是不敢叫了,脑子一片空白,嘴皮子哆哆嗦嗦地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奥凯西殿下。”
奥凯西垂着头,走上前踩住他的手,表情阴戾,“那你是什么意思?咒我跟小王后明天离婚这句话难道不是你说的?”
那人痛得不敢叫,觉得自己实在倒霉,那么多是坏话的偏偏只有自己被逮到。
奥凯西加重了脚下的力道,宾客哀嚎,哆嗦着反复道歉,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还说了几句好听的,说您和小王后肯定百年好合,哦不,是千年好合,早生贵子——奥凯西用力一脚踹开他。
“把他扔出去。”
说完这句话,奥凯西头也不回地去了主殿。
“流光还在里面吗?”
陈甄正在巡视,被奥凯西拦下问了这么个问题。他回头看了眼房间门,“在的,第三支队一直看着,没见他出来过。”
不知道怎么的,奥凯西心口有些不安。
……或许是被那些似有若无的言论影响了,就差四个小时了,他眼中只有那扇门,一步步走近,将手按在上面。
“叮。”
吱呀——门被打开。
陈甄一动不动盯着那扇门,站在不远处,心口不知怎么的也感到有些压抑,心脏就像要跳出来,仿佛要结婚的是他自己,惴惴不安伴侣是否配合的也是他自己,咚——关门声惊回陈甄的神。
奥凯西转头。
陈甄看着他面无表情到近乎死寂的脸,听到咯噔一声,霎时间什么都明白了,下一秒,是奥凯西咬牙切齿,阴森森的嗓音——
“调监控,封锁哈里森宫,所有人都不许放出去。”
“找到谢相白,谈清峥。”
“抓住他们。”
———
玉流光逃婚了。
王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谷漪聊天,她们是很熟悉的朋友,认识了几十年,如今亲上加亲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士兵前来告知完消息,王后怔怔地坐在原地,不敢相信到久久说不出话。
谷漪站起来,“逃婚?”
王后也缓慢说:“逃婚?”
可昨天流光还在和她聊天。
非常正常,非常平和的聊天,完全看不出他有在计划这些的样子。
士兵道:“是的,已经确定了。”
“殿下呢?”
“殿下去找人了。”
王后勉强稳住情绪,“监控有吗?流光去哪了?”
“监控被破坏了,没有信号。”士兵一一回复说,“奥凯西殿下也不知道小王后现在在哪,所以他去找了谢相白。”
谢相白这个名字,王后并不陌生。
曾有一年谢相白代表银耀星系来帕洛神星系参加过宴会,印象里这是个话比较少的年轻人,甚至有些疏于应付社交场合。
当然这还不是印象最深的,真正让她记住这个年轻人的,还是这位头上的“流光前任”头衔,因为这个,奥凯西不止一次和谢相白产生过冲突。
谷漪皱着眉,“不,流光不可能逃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后回神,是,小漪是流光的亲生母亲,可她也是看着流光长大的,对这孩子基本的了解是有的,如果流光不愿意结婚,根本不可能答应奥凯西,他也没有理由委屈自己答应奥凯西,这孩子从小就不是个委曲求全的性格。
“也不一定是逃婚,算了,带我去找奥凯西.贾尔斯。”
士兵:“是!”
———
“他人呢?”
“他是不是跟你走了?”
谢相白擦了下下颌的淤青,不紧不慢着注视眼前狼狈的男人。两人打了一架,都挂了彩,难得有说话的空隙,可他没有一点要解释的意思,反而火上浇油,难掩恶意地对奥凯西说,“流光不肯和你在一起,强求有什么用?”
奥凯西眼睛猩红,冲动裹挟着他的情绪,支配着他开枪打死这个人。可那仅剩的一点理智又死死遏制他的行为,他厌恶至极地看着谢相白,“他不和我在一起,难道就愿意和你在一起了?如果你们感情好,当初他又怎么会跟谈清峥在一起?给你机会,你还不是守不住?”
这话一出,刚刚还不紧不慢的谢相白表情也变了。
他敛了所有表情,冷冷道:“至少流光选择过我,而你——”故意停下,嗤笑一声。
“咔嚓”黑漆漆的枪洞对准谢相白,危险的硝烟气味散开。
奥凯西持着枪,手臂青筋凸起,声音冷得能掉冰渣,“你以为我会看在谢家的面上,不杀你吗?”
谢相白注视着枪洞,有一瞬间出神。
流光不止一次在这种场合救下他,初见、红日窝点。
这次也会吗?
他慢慢牵起唇,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画面,一定是想到流光了——奥凯西眼睛猩红,紧绷的神经线终于崩裂,杀心前所未有暴涨,枪洞冷冷对着谢相白,他残忍地就要扣下扳机。
“奥凯西.贾尔斯!”
一道声音横插进来,王后怒斥,“放下枪!”
奥凯西恍若未闻,卡在扳机处的手指一弯。
“砰——”
第78章
根据《异种百科指南》记载,这支种族形态各异,性情各有不同,且还具有瞬移的手段。瞬移——不需要借助空间折叠迁跃站,只要将分身锚点设立在想瞬移的位置,就能瞬间抵达。
玉流光曾偶然看过这本书。
他没想到宁不非将锚点就设置在主星外围的小星球。
这颗星球因为临靠帝国主星,所以虽然面积很小,但经济贸易却空前发达,相当于星球之间最主要的港口,驻扎着无数支军队,安全系数很高。
如果蔺际最先反应过来,一道指令,这颗星球就会被立刻包围。
宁不非有第二个锚点。
青年垂了下眼瞳,看着彻底显形的黏腻生物——分泌黏液的触手死死吸附着他的手腕,他能感觉到腕骨在一点一点被收紧,黏腻触感从手臂内侧一路滑入至衣衫中,他抬手抓住了这个为非作歹的东西,手指微微泛红。
“宁不非。”
他抓住的位置上镌刻着一个又一个的“正”字符号,细细密密看去,几乎有种规整到不正经的荒诞感,青年眼前暗了下来,他眼略一眨,一道强劲的躯体就立刻覆盖而来,侵略逼近,将他按在身后的毛绒地毯上。
纤细的双腿被异种皮肤中挣扎而出的触手缠绕,动弹不得,玉流光下意识侧头,鼻尖嗅到了一股辛辣的信息素烈酒味,前调呛人,尾调醉人,幸而他是Beta,再浓烈的信息素经过他的嗅觉处理,都会变成极淡的气味。
他听到黏液跟随触手攀爬在小腿肚上的黏响,令人联想到深山老林里侵覆在阳光下的阴暗湿蛇,禁不住蹙眉,第二次出口喊道:“宁不非。”
宁不非终于将他的手桎梏在身边两侧。
然后半眯着眼,注视他此刻的模样。
触手的肆意攀爬显然影响了青年的生理情况。
宁不非记得自己将他拽入墙中时,这张脸还是雪白的,就像天山上的冷雪,看起来很远,很淡。可随着他强迫性的桎梏,此刻这张脸晕红一片,眼尾透着湿,不自觉露出的春色和那微启的唇间展露的齿尖一样,让人忍不住咬一口。
宁不非没有咬。
但他皮肤里挣扎而出的触手,正代替他从青年衣摆处探入,去抚摸他的每一寸肌肤,亲吻他的每一寸柔软。
“你骗我。”
宁不非伸手,抚摸着他颈侧不知道被谁弄出来的红肿,语调的停顿和间隔有些诡异,不像真人,“你哄骗我,让我沉睡,说你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结果是和别人结婚,你们人类就这么喜欢结婚吗?我无法理解,这难道是什么伟大的文明?”
极其敏感的腰身被触手辗转滑过,带去难以忽略的反应, 玉流光轻喘了下,额发微湿。
他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
腰身,小腿,都被宁不非的本体缠绕,这些本体不受宁不非所影响,自顾自地攀爬,像是一条一条的小蛇,温度冰冷,数不清有多少根,黏腻地贴在他的肌肤上。
皮肤饥渴症隐隐影响着思绪。
他在思考怎么回复。
当初离开这个位面,他最后处理的人是宁不非。
宁不非本身存在特殊,在这个科技至上的位面相当于一个漏洞,出于一些必要,这位漏洞也知道他的一些秘密——尽管猜不到系统这上面,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告诉宁不非,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没说谎,毕竟当时他是真的离开了。再是让宁不非主动去沉睡,别无意义地等他。
空荡荡的房间中,衣服摩擦声显耳,宁不非忽然在这时收了所有本体。
低下头,捏着他的下巴去吻他,腿上和腰身的黏腻一抽而空,青年反而不适,躁郁充斥着空荡荡的欲望,他蹙着眉去抓宁不非的头发,微张的唇齿隐隐可见湿红,声音断断续续的:“你确定、不躲?”
宁不非的语调和正常人类不太一样。
他用了二十几年的人类身份,可到头来还是没融入人类,语调像人机,“啊,躲谁?”
他低着头,认真地亲吻他,唇低着他的唇珠厮磨,缓声:“不要去提你的丈夫和追求者了,先沉溺两个小时,然后我带你离开。”
“……”
丈夫。
没领证,也没来得及办婚礼,说谁?
不过他都不急,被强行带走的青年自然也不可能替他急。
青年微仰着脸,拽了一下宁不非的头发,让他离自己形同虚设的腺体远一点,然后嗓音有些含混地,叫他把触手都放出来。
宁不非那双属于人类的铜色眼瞳听到这句话,霎时像被切割成无数份,一块又一块怪诞的黑色形状映照在他的瞳孔中,像宇宙里漂浮的陨石,显然,他因为这句话而愉悦了。
“……人类无法满足你的欲望。”
“但我可以。”
【提示:气运之子[宁不非]愤怒值-10,现数值90。】
———
与此同时的哈里森宫,某个不为人知的一角,气氛正相当凝滞。射出去的子弹落了空,谢相白没有中弹。
他躲开了,并召出了自己的机甲。
轰隆轰隆,烟尘四起,“银虎”瞬间腾空数百米,奥凯西朝着天空又放了几枪,却见那庞然大物朝反方向而去,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都有同样的底色,善妒,只是一个显外,一个显内。奥凯西这个显外的妒夫见谢相白开着机甲离去,竟然没有和自己叫板,神情不由得越来越差。
他骤然反应过来。
玉流光不在谢相白这。
否则谢相白不会在这里和他讲废话,而是第一时间就带着人离开。
不是他,那是谈清峥,蔺际?
还是……宁不非?
他浪费太多太多时间了。
奥凯西看到了母亲,可再也没有心情去说什么,他面若冰霜地大步转向,王后这口气没松下去又提起,迅速追去,“奥凯西.贾尔斯!蔺际去沙里瓦星球了!”
来的路上王后得知了这件事,有了猜测。
沙里瓦星,就漂浮在主星隔壁,很近,如果蔺际的去向没出错,那么消失的青年现在就在那里。
奥凯西脚步霎时停住,表情阴晴不定地联系陈甄,叫他集结人手。
“沙里瓦星。”他一字一顿地重复。
陈甄没有耽搁,立刻集结军队前往沙里瓦,调动帝国驻扎在沙里瓦的兵卫。与此同时,正在沙里瓦星球的宁不非抬起了眼,没能得到沉溺的两小时,他分身在外的锚点感应到有人逼近,瞳色忽明忽暗。
玉流光瞳色涣散,颈侧带着吻痕,抓着宁不非触手的指尖在上面留下了弯弯的月牙,可见用力之重,可宁不非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将怀里人抱起来,玉流光垂着头轻喘了声,被生理性水色充斥的眼眸眨动,有晶莹的泪水挂在下眼睑上,唇瓣抿着,受病症影响,他的情绪肉眼可见不太好。
“都怪人类……”
宁不非语调带着想毁掉一切的杀气,可转而又对青年轻声说:“回去再伺候你,现在,我们走。”
玉流光没有答话。
他伸手抚过自己后颈的头发,冷空气黏上肌肤,带着薄汗的眉眼一片冷色。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宁不非迅速收回分身锚点,带他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不在固定航线内行驶的飞艇。
飞艇升空,视野内的一切变得窄小,包括这颗对人类而言庞大到毫无边际的星球,沙里瓦。宁不非不会开飞艇,对这种设备只有浅显的了解,可再浅显也够用了,他直接打开了飞艇的自动飞行模式,然后转动眼瞳,瞳孔在显示屏上看了几秒,手慢慢地停在的操控室的追击炮红按钮上。
铜色眼瞳闪了闪,他想一出是一出地,突说:“我要毁掉这颗丑陋的星球。”
悬在按钮上的手,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按下去。
追击炮一出,这颗星球的某个位置会炸出一个巨大的坑,人类在这上面的建树以及无数活物,都会瞬间灰飞烟灭。
宁不非仿佛已经看见这颗星球变成一个又一个大坑的模样,眼瞳闪烁着诡谲的色彩。然而就在他要动手之际,微冷的手风扇来,打在他手背上,推偏了他的手。
玉流光站在他身侧,声音沙哑,带着冷,“别发疯。”
“为什么?我以为我们是同类,你应该会认同我的行为。”
宁不非转过头,看着他颈间漂亮的血丝。
不知是想到什么,宁不非眼底流露怪诞的色彩,声音也古怪极了,“我们是同类,所以你应该不会像人类的某些作品里的主人公一样,盲目善良,去在意一些和你无关的生命。”
“无关的生命。”玉流光不紧不慢重复他的尾话。
“不是么?”
“我是人类。”至少现在是人类,玉流光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热气,眉眼恹恹,“人类命运共同体,所以,谁和你是同类了?”
宁不非若有所思。
“我也是人类。”他很快得出公式,愉快道,“我现在也是人类,所以,我们仍然是同类。”
玉流光没理他,转身往飞艇的休息室走。
宁不非很想继续那两个小时。
可这艘飞艇后面,还追击着数不清的蚂蚁。他最后布下的那个锚点在“家”,距离沙里瓦太远了,必须先缩短距离。
宁不非感到麻烦,眉眼隐隐透出阴翳。
十分钟内,飞艇间的距离先后缩近两次,一架巨大的机甲从战机中脱身而出,逼近飞艇,“轰隆”一声巨响,硝烟炮鸣,飞艇机身整个震了一震。
第79章
战斗飞艇采用特殊材质制作而成,炮轰带来的震感最多在表面留下残痕,而不会轻易影响到内部的构造。
尽管如此,在蔺际的机甲“狮”的攻击下,玉流光仍然能感受到地面所带来的震感。
他原本打算休息,感受到震动后,无言打消了这种想法。
推开浴室门,玉流光低头用冰冷的水擦拭着颈间的血丝 ,看水流从指缝间穿过,他忽然道:
【我需要做个决定。】
系统道:【决定是否要跟宁不非走,对吗?】
【嗯,有点默契了。】
系统:【……刚刚我下意识想问为什么的,但是,还没问出口就意会到了你的想法。】
毕竟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位面,也该有些默契了。
最后这句话系统没说出口。
它看着镜面里倒映着的青年,昳丽的眉目没什么波澜,唇瓣轻抿着,整个人看起来宛如雪山之巅的花,很难靠近。
玉流光垂眸擦拭手上的水珠,【嗯,我需要决定跟不跟宁不非走。】
宁不非住在宇宙至深之地。
那里没有时间概念,没有空间概念,有时候能看得见别的异种,有时候周围空荡荡一片。
他当初救治谈清峥时待的星球叫Y239,是小星球,没有专门命名,只有数字。
那时候他几乎要忘记宁不非这么个气运之子。
非人物种出现的地点太过随机,太过神秘,他没有空闲去打听异种的下落,所以最初想的是先完成剩余四个气运之子的愤怒值任务,再看机缘和剩下的那个异种碰面。
可在Y239 这颗小星球上,他遇到了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气运之子。
并被他带到宇宙至深之地。
“宁不非”这个名字还是宁不非偷的。
来源于他在光脑上随机看到的人名,宁不非觉得不错,于是偷走了,并在将纤弱人类带回家的当天,学着人类礼仪那般文质彬彬向他自我介绍,“我叫宁不非。”
那其实是相当怪异、相当令普通人恐惧的一幕。
“宁不非”混入人类中生活了数年,却始终没有学会人类的正常发音和文明,他仍然会在心仪的人类青年面前,毫不掩饰地将触手从皮肤中挣扎出来,模糊着血肉,用奇怪的腔调,奇怪的微笑弧度,自认为友善地向他自我介绍。
“我知道你,你不用自我介绍。”宁不非还拿着那人机一样的腔调,告诉他,“你叫玉流光,很漂亮的名字。”
“……”
如果玉流光是普通人。
他现在应该会在看到宁不非手臂上挣扎扭动的触手时,害怕地掉下眼泪。
幸而他只是冷静地看着这一幕。
一句话没说。
看他一直没反应,宁不非似乎终于意识到人类是有“恐惧”这种生动的情绪的。
他将扭曲的本体收回,以人身文质彬彬站在他面前,眼瞳闪烁着诡谲的色彩,对他说:“你好,我很喜欢你。”
“……”
那段时间,青年在宇宙至深之地分不清时间,光脑被特殊物质屏蔽,成了黑屏。
那里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只有无边无际的浩瀚宇宙,脚下什么都看不见,踩在上面却如有实质。
分不清时间的感觉太糟糕了。
是过了一年,还是过了一个月,什么都不清楚。
于是他利用宁不非的触手,在上面刻画一个又一个的“正”字。
系统提醒一次,他就在“正”上再添一笔。
没文化的触手还以为这是人类表达爱意的方式。
当天将触手缠绕在他的腰身上,触尖抵着他的腹部,行迹古怪地在上面戳来戳去,玉流光只觉得这些触手像一条条蟒蛇,他低垂着眸子,手指从黏在自己肌肤上的触手间一推,冷静问他:“你在干什么?”
这绝对不像□□前兆。
这些触手勾着他,有的从腿弯处伸过,有的从腰腹处往上延伸,不轻不重地戳着他的肌肤,像是在思考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宁不非放任这些触手行动。
人却还“微笑”着坐在他面前,这时候的宁不非仍然扮演着他观察到的以及想象中的人类,用人类哄伴侣的语气,柔声对他说:“你看过人类写的那本《异种百科指南》吗?我曾经无意中翻开过这本书,觉得上面大部分写得挺对的。”
他的柔声,用人机一样的腔调更怪异了,哪怕皮肤饥渴症在作祟,玉流光也升不起半点情欲,面无表情听他说:“我在对你表达我的爱意,在异种的文明中,将肢体捅入对方的身体,和血肉交融在一起,是最高等的爱意。”
宁不非说:“但我现在有些犹豫,你是人类,我的肢体戳破你的肌肤的话,好像会出事。”
他的常识时而在线,时而不在线。
玉流光抓住他的触手,“去掉好像,就是会出事。”
宁不非看着他。
“我们人类表达爱意不是这样的。”玉流光说。
宁不非对人类的文明起了好奇心。
他“嗯?”了声,铜色眼瞳抬起,兴致勃勃道:“是像那天我看到的那幕一样吗?你和另一个男人,用这里。”
他指了一下唇,“用这里触碰对方。”
“还有这里。”抬了下手,“去抚摸对方。”
说完,又自顾自道:“对于人类我实在不了解,我虽然当了很多年的人,但似乎因为性格问题,从来融不进社会,导致很多东西不知道该从什么渠道学。”
玉流光说:“你可以闭嘴吗?”
宁不非:“什么?”
玉流光扯下对自己乱摸的冰冷触手,平缓呼吸,当那句话没说。
他指着自己的唇,“你现在可以试着吻我。”
宁不非眼瞳闪烁。
他的眼瞳非人感非常强。
铜色,像被切割成无数快碎片,在眼瞳中游来游去,宁不非如他所说的那样,凑近尝试去吻他。
虽然用着人类的躯体,可宁不非并不认为这样的触碰能带来什么快感。
人类将这称之为接吻,□□,可有什么意思呢?
尽管宁不非自己从未尝试过,且在遇到青年以前没思考过爱这种事,可他是异种,自然还是更认同异种的文明,仍然认为人类表达爱的方式不如异种。
混合着双方的血肉和肢体,情到深处可以彻底拥抱在一起,肢体也在对方温热的躯体内,这才是表达爱的最高等公式。
——吻他之前,宁不非是这么想的。
吻他之后,宁不非脑子里的想法都没了。
他觉得新奇,垂眸看着眼前漂亮的人类青年,用唇瓣缓慢摩挲他柔软的、红嫩的唇。他隐隐感觉自己属于人类的心跳加快不少,颅内的某处像是分泌了奇怪的液体。
这些液体加促他的行为。
他对着这双柔软的唇蹭了许久,无师自通地张嘴去咬他,舔他,去吃他藏在里面濡湿的滚烫舌尖,混着滚烫馨香,宁不非奇异地舔了好几口,看着他注视自己的模样,喉口莫名干涩。
这就是人类的身体构造吗。
他奇异发觉了自己躯体的变化。
他低下头。
“我一直以为,这个器官就是这样软的。”
宁不非说:“你们人类真神奇。”
【这个气运之子好烦,有病一样。】玉流光蹙眉对系统说。
系统疑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宁不非感到情绪不对。
像是堵在水龙头口的流水,他需要泄洪,需要出口。
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异种注视着眼前漂亮的人类。
其实他们这支种族对人类的美丑是没有概念的。
可第一次见青年,宁不非就奇异地觉得他很漂亮,很香,所以原本只是想杀了谈清峥这个半异种血脉的他,转而改变目的,将这位也算他半个同族的伴侣给抢了。
他抢对了。
异种的生命漫长而空寂。
如果在这无声无息的宇宙至深之地,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他,和他交缠,那么……
宁不非完全沉迷。
沉溺在这个亲密缠绵的吻中,没有血肉,没有窟窿,可还是让人觉得人类的爱意公式真不错。
青年腮颊酡红,生理性的色彩在面上遮不住。
可那双眼睛却很清明。
就这样清醒地看着宁不非沉沦。
宁不非很聪明,逐渐无师自通。
情到深处,那些不可控的本体纷纷钻研而出,缠着青年裸露的小腿肚,挤压出性感漂亮的红痕,浮沉之间,宁不非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捏的躯体有些器官还是大得过分了,怀里的人类扇他脸,让他出去,下眼睑还挂着泪,异种拥着他的颤抖的躯体,手掌抚摸他腹部的凸痕,没有离开,而是用说不出的语调,低声说:“是你让我吻你的……”
还是那句话。
这个地方没有时间,没有日月轮转。
根本不清楚时间到底过了多久。
宁不非仿佛不知疲倦。
脸上挨了不知道多少下手心,他还觉得这是正常的。
最后的最后,青年抓着宁不非的触手,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他触手给折断了。宁不非终于肯停了,捡起自己断裂的触手看了一会儿,用温柔的语气说:“力气好大。”
他力气不止这么大。
此后一段时间,玉流光刻画了不知道几个“正”字。
他觉得时间过去有一年了。
没法等了,宁不非的愤怒值凑不满,无论他说什么,这个没文化的家伙都能当成是人类表达爱意的公式。
【当初绑定你的时候,有条一闪而过的规矩,我没有看清。】
那天,青年穿着宁不非为他从人类世界买回来的衣服,平声道,【意思是,在位面使用超出这个世界的力量,得到的位面之力会减半。】
系统回答:【是的。】
第80章
其实那时候的情况远没有严苛到需要用到本源的地步。
宁不非是异种,生活的环境相对人类来说格外单调,换句话说,他没有是非观念,没有人类的基本常识,他很好骗。
只要玉流光愿意说几句话骗一骗他,这个没文化的“人类”未必不会不愿意带他回到人类世界。
可不破不立。
在这种没有常识的非人物面前,他如果不用特殊手段,就会一直处于被动局面。
宁不非能一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带到与世隔绝的宇宙至深之地,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次次骗,骗多了,信誉就没了。
总有骗不到的那天。
【放弃一半的位面之力。】
那天,青年望着宇宙深处那显得诡谲神秘的黑洞,用叙述的语气说,【不能白放弃,我要让宁不非还回来。】
怎么让他还?
系统不知道。
那一天,宁不非一如往常从人类世界回到“家”,他兴致勃勃地和自己喜爱的人类说,自己最近在人类社会学了许多常识,还买了不少可以让他开心的玩具,有机会可以试试。
可能是发现青年这段时间对自己不是很热情,说完这些话,宁不非又向他说:“我了解到人类有句话叫七年之痒,意思是一对情侣走到第七年感情会出问题,我们还没到七年,我也不是真的人类,应该不受这句话影响,可你为什么看起来烦我了?”
他盯着眼前的青年。
那双狐狸眼在这句话音落下后,微微向他掠起一点,宁不非怔然一瞬,望着他眼瞳底部不明显的浅金色耀芒,曾在某个瞬间,他也觉得自己喜欢的人类青年其实并不是人类,而是什么和异种相同的非人种族。
青年并没有回答他这些。
或许还是觉得他蠢,没有常识,这种问题没有回答的价值。
异种选择包容。
他放下买来的东西,这段时间他将附近装扮成了人类社会的模样,房屋、家具、花草树木,应有尽有。此刻,他兴致勃勃地拿着自己新买的鞋半跪在青年脚边,握住他的脚踝说:“你似乎不太喜欢上次那双五颜六色的鞋,我给你买了双单色的,试试。”
被他掌握在掌心的脚踝轻微挣动。
下一秒,踩在了宁不非半跪着的膝盖上。
原本并未触碰到地面的膝盖受到重力,轻微“咚”一声后,彻底和地面进行了近距离接触。宁不非右手拿着单只鞋,下意识抬眸看他,铜色的眼底闪烁了熟悉的诡谲色彩,显然,他来兴致了。人类的某些情绪起伏点总是怪异的,并不非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样一幕而激荡。
玉流光踩着他的膝盖,撇开他伸过来的手,“别动我。”
他这时候的语气有些冷。
根据宁不非了解到的人类语气等相关知识,这代表不高兴……可似乎又不完全是那么回事,他舔舔唇,仰头注视着眼前的人类青年,他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审美打扮他,他喜欢他穿这种宽松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不需要系着,敞开能露出精细白皙的锁骨,下摆的布料一掀就能抚到他滑嫩的腰线,握住手感极佳。
有时候坐姿随意些,衣肩都会露出一些,布料较软,也容易撕——人类表达爱的公式真是宇宙最伟大的文明,他收回不如异种这句话。
宁不非意识到自己正被他踩着膝盖,于是问道:“怎么了?”
玉流光垂眸。
他看着宁不非的胸口,目光又下滑一段距离,盯着他藏在衣服内轻微起伏的腹部,寸寸目光都像凝作成了实质,宁不非滚动喉结,连蒙带猜问:“你是想看我不穿衣服吗?”
“别说话。”
玉流光加重脚下的力道。
他抬起了眼眸,盯着宁不非诡谲闪烁的眼瞳看了几秒,忽然说:“在人类的文明里,像你这样的姿势跪在另一个人面前,代表着臣服,代表着侮辱,也象征矮化、尊敬。”
说完,见宁不非没什么反应,玉流光难得迟疑半秒,补充,“你知道这些词汇的意思吗?”
对没文化的异种来说,这种居高临下的羞辱似乎没有杀伤力。
然而宁不非盯着他,点头。
玉流光:“那你在想什么?”
宁不非盯着他,又没反应了。
“……”
玉流光想到自己对他随口下的命令,道:“你现在可以说话。”
“我不在人类的环境中生长,所以对于这个姿势的理解没有那么深。”宁不非像被解开哑穴,说道,“不过我知道那些词汇的意思,臣服、侮辱、矮化、尊敬。”
他垂眸扫了眼自己此刻的姿势,似乎有所思考,然后遗憾道:“但我没觉得有问题,我的意思是,用这样的姿势臣服你对我来说是可以的。”
他仍然被踩着膝。
敏锐察觉到自己这些话说完后,膝上的力道轻了许多,然后青年从椅上下来,随着站直的动作,修长的身形展露无遗。宁不非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思绪有些诡异地兴奋,大概是未知,他不清楚喜爱的人类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想做什么,只是觉得对方此刻的姿态令人亢奋。
青年紧跟着又弯身,将手伸到他腹部。
“我对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你是什么反应也不重要。”
他正对着宁不非,两双眼睛对视,宁不非嗅到他身上幽幽的淡香,忍不住俯身去吻他,却被偏头轻而易举躲开。
青年说:“我要离开这里。”
宁不非:“不可以。”
这是玉流光第三次提这件事。
前两次都在激荡的情爱之中,宁不非别的昏头,只有这件事,从始至终只有坚定的“不可以”三个字。
“我们在这里生活很幸福。”
他学着人类的腔调,“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了解到在人类世界中这叫结婚,结婚后建立二人小家,一起生活,就像我们现在这——”
“样”字还没吐露出来。
宁不非喉咙像被什么堵了一下,所有声音都在那瞬间戛然而止,他似乎是怔了下来,注视着玉流光,然后低下头,目光凝望着自己的腹部。
充斥着波纹的浅淡金光萦绕在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周围,这只手本来温温柔柔地贴着他的腹部,就像情到深处的爱抚,可此时此刻,这未知的神秘金光像是一团炽烈的火焰,灼伤了他的腹部,痛伤了他的躯体。
宁不非有一瞬间不太明白。
人类是怎么能伤到他的。
人类的枪,炮,任何武器,都是无法在他的躯体上留下致命伤的。
皮面伤只需要几个小时就会被黏液自动修复,他永远感知不到痛,这是异种的天赋。
但此时此刻,宁不非察觉到这伤口蔓延开的,丝丝缕缕的疼意,这种感觉很陌生。
他困惑地喘了声,抬起头,眼前的青年几乎同步起身,双腿笔直,乌黑纤长的发丝散在颈后,脸侧,衬得那柔美的脸庞带点别样的温度,然而宁不非抬首后,眼中只有那双彻彻底底,转换为浅金色的眼瞳。
他喜爱的人类有着冷漠的情感,比异种的情感都淡薄,这是他自己观察得来的结果。他想象过这双眼睛温柔的模样,却觉得出现的几率渺茫。
但这一刻,他从这双冷漠的眼瞳中,看到了居高临下的慈悲,人不再是人,而是站在他面前,却又离他很远的存在,像那隐匿在飘飘云层中俯瞰人尘的眼睛。
……矛盾,又令人心向往之。
宁不非低下头,摸了一下腹部的血,铜色眼中带着古怪的新奇。
他没有人类的常识。
可作为活在宇宙中的一支特殊种族,他懂什么叫趋利避害,以强制强。就像他会故意杀害同族,别的异种也同样会故意挑衅他这位“王”的地位,企图取代他。
遇到这种事,或许他最该做的是动手。
杀了威胁。
宁不非转动僵硬的脖子。
视野里飘进来挣扎扭动的触手,他在触手内侧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正”字,仿佛还能看到青年搂着他的肢体在上面刻画的模样,他已经知道这不是人类表达爱意的公式了,可还是觉得这一笔一划都是他的烙印。
趋利避害是本能。
可他的本能,也包括接下来这句话。
“是要分手吗?”他问。
不知道他从哪看来的词。
玉流光低垂着眼眸,凝望宁不非的脸色,反问:“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宁不非顿住。
“好像是的。”他思考过后,恍然大悟般认真点头,“你们人类在一起之前还有很多仪式,暧昧期,表白,送花,这些我们都没经历,不过——你是人类吗?”
玉流光:“我是。”
“你不是。”宁不非自顾自否认,“人类特别脆弱,很多地方进化不到位,连枪都扛不住。”
玉流光维持看他的姿势。
片刻,他伸出手,指尖从宁不非的额头擦过,异种似乎在尽力忽视那深入灵魂的疼痛,用言语转移注意力,可人类忍耐时容易发汗,他指尖穿插进他被薄汗沾湿的头发中,微微弯了身,轻轻对他说:“我难道不柔弱吗?”
柔软的气息在近距离中模糊了宁不非的感官。
他看着他细柳似的眉,雪白纤薄的皮肤,又联想到他和自己□□时很轻易就颤抖不已的反应。
还有那双抚摸在自己腹部,刺痛他的双手,根根分明,修长,雪白似柔软的棉花,柔弱,确实柔弱。
他挣扎他抓住自己头发的手,扑过去吻他。
“柔弱。”
急促不已的呼吸。
“我和你去人类世界恋爱,适应群居生活。”
“别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