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信子
邱小通比廉钰提前了一个小时到家。
接着马不停蹄换下衣服,冲进浴室洗澡，用力刷牙漱口直到出血，只为掩盖身上和嘴里的酒味。
他不确定廉钰会晚他多久回来,只能争分夺秒地将自己清理干净，不能让她看出丝毫破绽。
手机铃声接连不断地响起,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心乱如麻。
他今晚也喝了酒，是没法去接她的，不过他倒也不是很担心她该怎么回来,这种事,萧晗作为她的朋友一定会安排妥当的。
对他连环夺命催的除了廉钰,还有程宴。
比廉钰更早，从九点钟开始,程宴就疯狂地开始给他打电话,那时他正站在夜阑谣的舞台上表演，后来又被萧晗叫过去陪着喝酒,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在程宴那都处于失联状态。
从浴室出来，他总算接听了来自程宴的第无数个电话。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左右,对方明显极其败坏,声音暴怒：“为什么不接电话？你死哪里去了？小钰今晚是不是去夜阑谣了？我看她位置一直在那！”
邱小通想起连接在程宴手机上的定位器，虽然不知道另一端是被他藏在廉钰的车上还是手机里，但她的行程对他来说已经与透明无异。
庆幸,也只有定位功能。
“嫂子今晚是去夜阑谣了,还撒谎骗我是去应酬。”邱小通淡淡道：“夜阑谣在搞三周年店庆，我猜她朋友也邀请她去了，所以我跟踪了她。”
程宴呼吸骤然急促：“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
“没有，嫂子跟她朋友只是坐在那喝酒。”邱小通平静道：“没跟别的男人说话,也没跟别的男人接触。”
“呼……那就好。”程宴松了口气，夸他：“你小子还挺聪明的……怎么不早跟我说？”
邱小通：“总得盯到最后才能下结论啊，万一你在忙重要的事，岂不是让你分心了。”
程宴：“她现在回来了吗？”
邱小通：“没有，应该快了。”
程宴：“好，等她回来告诉我一声。”
邱小通：“知道了。”-
廉钰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天就亮了，惦记着先去夜阑谣开车，昨晚睡前她特意定了个闹钟，想着家里还有个病号，便蹑手蹑脚地起床进浴室洗漱，等换好衣服出来，意外发现餐桌上已经摆上了早餐。
邱小通正好端着一锅粥从厨房走出来，轻声说：“吃了饭再走吧，嫂子。”
“你……是睡了还是没睡呢？”廉钰一脸震惊。
“昨晚你回来之前我不是睡了一觉么，然后就睡不着了。”邱小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白天可以补觉的呀，倒是嫂子，还要上班……先吃饭吧，我熬了你喜欢的海鲜粥。”
廉钰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就领情了。
临出门还不忘叮嘱他再吃顿药巩固一下，好好休息别乱跑。
邱小通微笑着一一应下，等廉钰一走，他坐回沙发上，盯着柜上二人的婚纱照摆台，蓦地冷了眼。
周一晨间例会，廉钰差点睡着。
幸亏赵绮兰情绪尚佳，也没说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跟雷永成轮流讲了几句就散会了。
回到办公室，廉钰盯着电脑屏幕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接下来要干什么。
昨夜要素过多。
她背叛了程宴两次。
一个主动逃离的柠七，一个主动贴上来的谢云深，前者让她乱了心，后者让她失了智。
上午十一点多萧晗给她打了个电话，听那头慵懒无力的声音也知道她现在是刚睡醒的状态。
“喂……你还好吧？”
廉钰操控着鼠标核对着季度报告，淡淡道：“很好。”
萧晗：“你在单位？真行……昨天玩那么晚今天居然还要上班？你受虐狂啊……”
廉钰：“我在忙，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那边传出窸窸窣窣地起床声：“没事，就想确认你今天状态好不好……对了，你还能联系上柠七吗？有没有互相加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廉钰：“……没有，不能。”
萧晗懊恼道：“真奇怪了这人……还真有连尾款都不要的，这就又人间蒸发了……我寻思昨晚也没人欺负他让他受委屈呀，怎么就跑了呢？”
廉钰郁闷地拢了把头发。
如果还能联系上人，她愿意把尾款十倍补偿给他，权当精神损失费了。
她生平最不爱欠别人的。
今天难得下班早，送走了运钞车，几个女柜员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附近新开的商场，打算一块去逛街顺便聚餐。
蒋晓露邀请她一块去。
廉钰本打算答应，一块去放松放松，忽然想到家里还有个小病号不知道现在啥情况，就拒绝了，开车直接回了家。
电梯门一开，正好撞见邱小通拎着袋垃圾往外走。
二人同时怔住。
“嫂子？”邱小通错愕了下，不可置信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我正要去买菜呢，晚上饭还没做。”
“我不是让你在家好好歇着吗，你这孩子……”廉钰一脸无奈，伸手覆上他的额头。
邱小通身体一僵，直挺挺站在那一动不敢动。
倒是不烧了。
“晚上别做饭了，嫂子带你出去吃。”
邱小通迟疑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廉钰开车载他去了比较繁华的西区，热闹程度堪比一线城市，随处可见的商场酒店现代化十足，让人完全想不到这是座靠渔业和旅游为主业的城市。
一路上廉钰自然地与他交谈，问他有没有想吃的，喜欢吃什么菜等等，邱小通则回答敷衍，一问三随意，最后来句“都听嫂子的”。
廉钰也就不推脱了。
作为在职场应酬惯了的老人，什么场合该点什么菜她还是知道的。
邱小通是自家人，且大病初愈，寻间环境雅致的小菜馆，几样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家常菜即可。
廉钰面无表情翻着菜单，时不时伸手一指，身旁服务员立马殷勤地记下。
邱小通如坐针毡，等服务员一走，立马提醒廉钰：“嫂子，是不是点的有点多了，就咱们两个人，吃不完的……趁他们没开始做，要不退几个吧？”
廉钰面无表情道：“吃不完就剩下啊，这家菜馆挺有名的，你第一次来，正好尝尝他们家的招牌。”
“那多浪费啊……”邱小通小声嘟囔了句，看到廉钰眼睛不悦地眯起，立马又补了句：“还是打包带回去好了，我明天吃。”
廉钰：“嗯，随你吧。”
果不其然，满满一桌子菜邱小通每样尝几口就饱了，廉钰更是没怎么吃，一直在手机上处理工作的事，时不时外放一段语音，似乎是关于总行的什么重要指示，邱小通边吃边偷听，明明说的也是中文，可夹在其中的专业名词依旧让他一头雾水。
嫂子可真厉害。
一时走神，倒水时不慎将架在碗边的筷子撞到了地上。
在这种高档餐厅，拉开抽屉就能得到一双全新的，但邱小通并不知道，下意识弯腰去捡。
廉钰没顾上回家换衣服，身上还是工装，黑色包臀裙下两条长腿优雅地叠在一起，一高一低，红底高跟鞋裹着黑丝袜，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正朝他挑衅地翘首。
邱小通与它对视了几秒，心跳蓦地漏了一拍，为了掩盖这种异样，回到桌上后一连夹了几筷子菜埋头狂吃。
偏偏这时一双新筷子递到他面前，廉钰看着他笑道：“脏了，就不要再用了，有的是新的。”
邱小通朝抽屉里看了一眼。
崭新的餐具密密麻麻，摆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失落情绪贯穿了邱小通整个灵魂，让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廉钰看他脸色不对，以为他又不舒服了，当即决定直接带他回家。
而邱小通也忘了要打包剩菜的事，一路沉默。
从昨晚到现在就睡了三个小时，廉钰是真的困了，倒在床上直接一觉到天亮，收拾整齐走到客厅，餐桌上摆着冒着热气的早餐，却不见邱小通人影，廉钰独自坐下吃了几口，起身上班去了。
今天比昨天要忙，但因为昨夜睡了个好觉的缘故，廉钰一天不得闲，精神反而比其他人要好，下午四点多见大家俱是一脸疲惫，还自掏腰包请了咖啡。
临近下班，送走运钞车，赵绮兰又组织大家站大堂开了个小会，就这季度任务的完成情况让各部门领导简单汇报一下进度，廉钰捧着文件夹刚说了没两句，忽然周围人的视线俱是被窗外吸引，一时间大呼小叫声不断。
循着方向看去，一辆黑色卡宴就停在单位正门口，程宴一身休闲商务装，戴着墨镜，姿态懒散地拿着一束包装简单却鲜艳怒放的红玫瑰，正靠在车门上等她。
如此张扬画面不止路人频频驻足回头，就连廉钰心跳都停滞了两拍。
回过神来，她佯装没看见，继续低着头跟行长汇报：“目前跟上一季度相比，我行在各项业务发展以及内部管理上取得了显著成果，存款较往年相比增长……”
赵绮兰早就跟其他女同事一蜂窝拥到窗户边瞧程宴去了。
“小钰，你老公来接你了！”赵绮兰还热心地回头提醒她：“搞这么大阵仗，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吗？”
“不是。”廉钰合上文件夹，勉强挤出一抹笑。
今天只是二人婚姻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廉钰在众目睽睽中接过程宴手里的玫瑰，与他短暂拥抱了下，随即快步绕到另一侧坐进副驾。
副驾也是惊喜满满，在来之前他特意将车开到花店，为她布置了鲜花环绕的专属座位，面前还摆着几个奢侈品礼盒，光看包装便知价格不菲。
“那边恰好在办一个国际珠宝展，我就进去给你挑了几样，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程宴声音很轻，语气带着几分忐忑。
廉钰对珠宝没什么兴趣，但实在不忍辜负他这一番心意，便将玫瑰花束放到腿上，认真地一件一件拆开，仔细欣赏了每一样，最后挑了个镶满碎钻的戒指戴到手上，“不得不说，你眼光真的很好。”
程宴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最好的一次，是娶到你做我的夫人。”
廉钰心头一酸。
拥有这么好的伴侣，还对外边的男人生别的心思，她简直罪大恶极。
她根本不是程宴最好的眼光，而是他最差的眼光。
而她当年在一众条件优渥的追求者中选择了程宴，才是真真正正，顶好的眼光。
回家的路上程宴聊了他这次出差的经历，跟邦荣的官司打赢了，因为那位厉害的谢姓律师不知何故没有到场，锦煜兵不血刃，还获得了一大笔赔偿金。
廉钰也松了口气，由衷地替他开心。
然而下个路口，程宴忽然语气为难地开口，试探地问她能不能帮集团一个忙，目前分公司某项目出现一个资金缺口需要尽快补上，锦煜希望以建材作抵押在澜城银行贷一笔数目不小的款。
听到那个数字后，廉钰陷入短暂地沉默。
这种级别的贷款该由行长亲自对接客户，召集各部门主管开会逐条研讨合同，再通报上级，获得总行批准，再跑政府部门进行报备，等各项审核都通过了，几个象征职高权利的公章一扣，这事才算成了。
可其中的麻烦却远不止理论这么简单，每项严苛的条件都够折腾人跑上十天半个月的，如若某项规定不达标，还有可能面临前功尽弃的风险。
这种时候如果有个愿意为之背上法律责任，有能力铤而走险且背景强大的关系户，事情就简单多了。
廉钰脑子里忽然想到谢云深对她着重强调过的话——
“程宴不是好人，不要帮他处理太多麻烦事。”
可是——
程宴见她不语，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脸上却依然带笑，宽慰她道：“没事的小钰，你不用为难，办不成就算了，我们另想其他办法，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能办。”廉钰垂眸，盯着玫瑰花瓣上未干的花露，淡淡道：“交给我吧。”——
作者有话说：邱小通：[撒花]我是别人吗？嫂子开门，我是我哥。
谢云深：[白眼]我回澜城只办三件事，捞她，捞她，捞她-
卡个重要榜单，下章1号晚上更。
一句话总结《白日烟花》，其实就是女主的三观在经历重挫后重建的故事，马上就到重挫情节了。这本我保证她不受委屈不吃苦，后期什么剧情爽咱整什么，再次感谢家人们的追更支持，爱你们！[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