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舞者
廉钰心如乱麻,呆怔几秒后果断起身回到卧室换上了一身工装，接着回到客厅故作淡定地开始穿鞋。
程宴被身后动静吸引，回头一瞧,皱眉道：“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廉钰嗯了声,特意扬了扬手里一叠文件：“去单位送趟东西,很快回来。”
这事以前也有过，故而程宴并未在意，只说了声辛苦了,便转身继续跑步。
廉钰不动声色地出了门。
好在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小区里没什么人了,刚踏出楼道大门，就看见一身休闲打扮的谢云深靠在对面健身器材上抽烟。
廉钰警惕心十足,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不敢靠近。
谢云深噙着烟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啊,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廉钰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依旧停在距他五米开外的地方。
谢云深笑道：“站这么远，我说话你听得清吗？我倒是不介意喊着说,让你街坊邻居全都听见,怎样？”
廉钰忍无可忍，又往前迈了几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谢云深眼睛眯起，语气已经不似方才戏谑：“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当放屁呢？你都不了解程家现在的处境,为什么还要以身犯险的去帮他？”
“这与你无关。”廉钰冷声道：“是我自己的事。”
谢云深低头骂了句脏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是真的犟……真不知道程宴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他。”
廉钰：“他哪里都很好……如果你真的顾及往日情分，希望你能手下留情，别再针对他了,我们是家人。”
谢云深一边笑一边摇头：“我可没那么闲心思特意针对他，是上边有人看锦煜不顺眼了，特意请我负责这件事的……正是因为顾及跟你的情分，上次的官司我才避了没去，否则，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站在这跟我说话吗？”
廉钰眼瞳一滞，神情肉眼可见地紧张了几分，就连谢云深走到她身后，都不曾察觉。
“离婚吧，小钰，其实你也没那么爱他。”谢云深伸手撩拨她的头发，靠近她蛊惑道：“你帮他，只是因为拿他当家人，趁你们现在还没孩子，一切都来得及，劝你趁早从锦煜的烂摊子里抽身，否则……”
谢云深开玩笑似地比了个八的手势，对准她的太阳穴——
“叭！”
一个小学生都嫌的恶作剧，却让廉钰冒出了冷汗。
她十分清楚谢云深这个级别的律师接触的都是什么档次的客户，或如雄狮般于骄阳下嘶吼，或如毒蛇般于树荫下蛰伏，无论是明还是暗，对被盯上的猎物来说，伤害都是致命的。
他并不是在吓唬她。
忽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摊开，一块花生牛轧糖跃然出现在掌心。
廉钰一怔。
“记得吗，高二有次晚自习，咱们吵架了，谁也不理谁。”谢云深娓娓道：“也是这个时间，我骑着单车跑到你家楼下，给你发短信让你下楼见我，等了一个小时，你还是下来了……你记不记得那时我对你说了什么。”
“我说，小钰，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吧，你瞧，我买到了你最爱吃的牛轧糖。”
廉钰记得。
她吃了糖，也亲了他，后来发生了什么呢，后来她胆战心惊地回家，被孟世兰逮个正着，问她脖子上那片怎么弄的，她说蚊子咬的。
察觉到身后呼吸逐渐粗重，廉钰深吸一口气，大步逃离。
因为惦记着上次程宴求她帮忙的事，整整一天廉钰都无心工作，心烦意乱，中午过去那边吃饭，任凭邱小通如何殷勤也始终心不在焉，或沉默不语，或简单应付，对方看出她心情不佳，也识相地闭了嘴。
傍晚下班，运钞车破天荒来的很早，几个待班的同事欣喜若狂，多出来的时间足够她们吃喝玩乐一轮。
蒋晓露对廉钰一直很有好感，也察觉到她精神萎靡，便主动上前与她攀谈：“廉姐，前几天万川路上新开了个商业街，听说挺热闹的，跟我们一块去转转吧？”
廉钰也想着干点什么转移注意力，破天荒地点头答应了，“好。”
几个女同事将她围在中间，为了逗她笑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聊美容，聊八卦，聊男人，可廉钰知道，她们打心底没拿她当自己人。
竟然没人骂行长。
摆明了是怕她这个头号爪牙告密。
新开的商业街的确热闹，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购物也方便，可廉钰实在没什么要买的东西，对排长队的小吃和奶茶兴趣也不大，反倒神情凝重，满脑子都是谢云深用手抵着她的画面。
等同事们吃饱喝足了，大包小包的战利品也拎上了，不知道谁看见了二楼的健身房，非要招呼大家一起上去看看。
这一看，就禁不住营销忽悠，纷纷办了卡。
这离单位近，下班早了过来健健身，再去楼下小吃街补充补充能量，计划相当完美。
廉钰本来没想着加入，等她们的过程中忽然看到墙角放着个电子秤，便心血来潮走了过去。
当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她脸色瞬间发白。
本来中午在单位吃，因为难吃也吃不下几口，现在中午有人变着花样给做好吃的，晚上程宴还时不时炫波厨艺，俩人硬是将她喂胖了好几斤。
廉钰已经完全没工夫想其它有的没的了，只知道再不减肥，恐怕工装裙子都要穿不上了。
不等营销过来，她主动走到前台，无力道：“给我也办一张吧……”
健不健身的先不说，以后下班不想回家也是有个可去之处了-
邱小通已经完全把这处小房子当成了自己家。
廉钰每周只过来两三天，并且还是吃了午饭就走，都很少留下睡午觉，不过只要能见到她，邱小通就知足了。
他在奶茶店的工作也越来越稳定，他手脚勤快，干活麻溜，同事们和店长都很喜欢他，现在他已经开始上手为顾客制作饮品了，薪酬虽少，但在不用付房租的前提下，已经足够他独自生活。
他已经不再需要程宴了。
目前的生活状态就是最好的。
澜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非刻意，他相信即使身处同一座城市，他们此生也无法再相遇。
为了方便采购食材外加中午给廉钰做饭，邱小通基本只上下午班，其他同事倒十分乐意，因为下午店长会过来，不方便偷懒摸鱼，邱小通倒是很敬业，一天到晚勤勤恳恳工作，学起东西也认真，颇受店长喜爱。
渐渐地，这位四十来岁胖胖的老大哥成了他在澜城交到的第二个朋友，当吴洪亮问及他的家境及来澜城的原因，邱小通只说是因为喜欢大海才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吴洪亮也没怀疑，反而称赞他年轻勇气可嘉。
某日下午，因为附近修路的缘故进店顾客变少，店里难得清闲，吴洪亮坐在柜台后边玩手机，邱小通则跟往常一样打扫起卫生。
拿着抹布擦柜台，正好擦到吴洪亮前边，便叫他抬下胳膊。
吴洪亮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手机，接着又抬头看他，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忍不住叫他过来：“小通，来，来。”
邱小通茫然地走过去：“怎么了？”
吴洪亮把自己手机举到他跟前，让他看其它奶茶店为了吸引客户是怎么宣传的，邱小通盯着屏幕上穿着自家工作服跳舞的别家店员，只觉得莫名其妙。
“最近这么营销可管用了，都是让自己好看的员工跳舞引流，进店的客人快把门槛都踏破啦！”吴洪亮兴奋道：“小通你也跳一个吧，肯定能火！”
邱小通：“……不要。”
“哎呀，跳一个吧！当哥求你了。”吴洪亮见他不为所动，又补充道：“额外给你发五百的宣传奖金怎么样？”
邱小通：“一千。”
吴洪亮：“八百。”
邱小通：“……行吧。”
那些舞蹈对邱小通这种职业选手来说完全是小儿科，他不愿露脸，除了穿上带有自家店LOGO的工作服，还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吴洪亮成了他的专属摄影师，音乐一起，邱小通立马进入状态，随便晃了几下腰，就将吴洪亮看呆了：“小通你以前干过这行吗……怎么跳的比专业的还好？”
邱小通脸一黑：“拍完了没？”
“拍完了拍完了！”
邱小通摘下帽子解开口罩，继续干活去了。
吴洪亮兴致勃勃地编辑了一通视频，加滤镜，加特效，加动感背景音乐，加店里的LOGO水印，然后点击“发布”。
仅过一天，该视频全网爆火。
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萧晗最先刷到，并兴冲冲分享给了廉钰：竟然是咱们这的，扭得好骚。
廉钰正在开会。
赵绮兰正冲审计部发火，扯着嗓子吼的声嘶力竭，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廉钰也不敢出声，就静音刷手机，她本来对萧晗发来的视频没啥兴趣，正要关掉，忽然被一个细节吸引，立时点开了。
屏幕上跳舞的男店员穿着长裤，戴着围裙，帽子，口罩，几乎是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随着音乐摆动那几下妖娆妩媚，令人忍不住好奇口罩之下究竟是何等绝色。
廉钰的目光却被他的手吸引。
手上也戴着一双白手套。
偏偏有个动作是手扶着脑袋摇头，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男店员的小指是微微翘起来的。
这个习惯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沉思几秒后，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神瞬间幽暗。
晚上九点，邱小通下班，在小区门口买了份炒面当晚饭，胳膊上还搭着工作服准备拿回家洗洗。
回家一开灯，冷不丁见沙发上坐着个人，瞬间吓了一跳。
“……嫂子？”
廉钰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到胳膊上搭着的工装上，刚好看见奶茶店的LOGO，她微笑着冲他点头：“这么晚才下班，辛苦了。”
“噢……没事。”邱小通神情忐忑，不安道：“嫂子你怎么这么晚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给你准备晚饭。”
“不用，我吃过了。”廉钰拿出手机划了几下，举到他面前：“这是你？”
正是他为宣传奶茶店，答应吴洪亮拍摄的那条视频，目前已经过了十万赞。
邱小通脸色煞白：“嗯……老板让我拍的，说宣传一下店里。”
廉钰笑道：“跳的不错啊，看来你是真有几分舞蹈功底。”
“还，还行吧……都是跟网上教程自学的。”迎上廉钰似笑非笑地眼神，邱小通说话都磕巴了。
他知道廉钰一定是猜到了什么。
毕竟她那么聪明。
可廉钰沉默很久什么都没说，最终站起来拢了把头发，指了指地上一箱水果：“今天单位发的，我们都不爱吃这些，你吃吧。”
他不信她特意过来只是为了送水果。
说完，廉钰起身离开。
他们确实很像，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不能冒然判定邱小通就是柠七。
唯一可以证明的那颗红痣，位置太靠下了，除非扒他裤子，否则他又怎会主动给自己看。
小区地下车库灯光幽暗，空无一人。
廉钰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物业打了个电话，声称自己那天晚上出门掉了条贵重手链，要求调某时段出入监控。
物业很快发来了当晚监控视频，廉钰看完脸色阴沉，当即又给萧晗打了个电话，要夜阑谣店庆那晚柠七的入场和离场时间。
两边视频一核对，廉钰直接笑了。
本来凭空冒出个谢云深已经够让她糟心了。
现在呢——
作者有话说：真没完没了了啊……能不能摇了我啊那个谁，你举报我是有人给发钱吗？有钱大家一起挣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