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星桥
次日清晨,邱小通总算从噩梦中醒来。
熟悉的环境从模糊到清晰，他将头转向另一侧，廉钰正在他身边睡的香甜。
身上隐隐作痛的某处告诉他昨晚是有发生什么的,可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此刻床上,包括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邱小通感觉身下湿湿的，将被子掀开一看，脸瞬间就白了,强撑着起身蹑手蹑脚去了厕所。
等他洗干净回来,廉钰已经醒了,正站在衣柜前换衣服，见他回来,噙着笑同他问好：“早啊。”
“早……”邱小通忐忑地看了眼凌乱的不忍直视的床铺,“昨天晚上，我怎么了？”
“没怎么。”廉钰戏谑笑道：“吃菌子中毒了而已,怪我手机静音，没及时接到小月的电话。”
虽说是中毒,但邱小通觉得自己现在好好的,八成也只是虚惊一场，不过那种事……是怎么发生的呢。
于是他按耐不住好奇心，鼓起勇气问廉钰：“我有作出什么奇怪举动吗？”
廉钰：“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邱小通摇摇头：“不记得。”
廉钰笑道：“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
邱小通急切道：“我想知道！你就告诉我吧！”
廉钰淡淡道：“……你尿床了。”
邱小通当场石化。
看了眼堆在床脚的一堆用过的道具,应该不是他故意尿床的吧……
迎上廉钰似笑非笑地眼神,他更加笃定，肯定跟她有关。
邱小通别过头，盯着那片湿了的床单，脸更红了。
究竟得被折腾到什么程度,才会到失禁的地步啊。
他很好奇具体的细节，不过廉钰似乎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只是眼神含笑，充满赞许。
待办事项一件件被划掉，手边的东西也越来越少，最后只精简成一个行李箱，由邱小通拉着，紧紧跟在廉钰身后。
第二天上午，秦江海开车送他们去机场，临走前廉钰特意要求拐石门街支行转一圈，再最后看看这个工作了一年的地方。
本以为她走后大家会立即恢复成老样子，偷懒摸鱼，未成想每个人都在岗位上认真工作着，柜员认真办理着业务，客户经理有序地引导大家排队，保洁将地板拖得干干净净，焦大鹏没再喝醉，而是穿着整齐的工装正跟郭兴奎研讨着手里的合同。
廉钰本想进去跟他们再打个招呼，仔细想想还是作罢了。
同样隔着玻璃看的入神的还有邱小通。
他在这待的比廉钰还久，虽然一开始的经历并不愉快，但也是一段难忘的记忆。
直到现在，他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经常忍不住地想，假如廉钰没有过来这里，他现在会是怎样。
是继续忍气吞声的工作，还是实在无法忍受压迫，辞职离开。
无论哪种结局，好像都蛮痛苦。
邱小通看着窗外，却忽然紧紧握住了廉钰的手，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
“走吧，去机场。”廉钰收回目光道。
秦江海刚发动了车子，忽然看着一个方向道：“站在树旁边的那个人是……张特吗？”
廉钰顺着看去，果然看到张特正站在不远处的树旁，正直直瞧着他们。
廉钰不知想到什么，心头微微一颤。
这时，邱小通松开了她的手，低声道：“……去跟他道个别吧。”
张特没想到她会特意下车过来，当即有些惊慌：“你不用过来……我就想，再看看你……”
“这样看的不是更清楚吗。”廉钰直接走到了他面前。
凝视着她的脸，张特沉默了。
是很清楚，就像第一次见面，坐在她身边时一样清楚。
她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坚韧，温柔又强大。
再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他都会想起那个问题。
有没有想过离开陇阳。
其实是有的。
大家都认为他脑子不好使，可一旦与她有关，他就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她有能力把他带回澜城，让他过上很好的生活，然后呢。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哪里都不如邱小通。
偏偏她最知利弊，身边是不留无用之人的。
与其等她彻底厌烦，再将自己无情抛弃，他宁愿一切从未开始，也就不存在什么失不失去了。
“你……以后有空的话，记得来陇阳玩啊……”张特说完又自嘲地笑了笑，“……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
话音刚落，廉钰忽然上前两步，轻轻抱住了他。
“照顾好自己，我会回来看你的。”
说罢，转身离开。
车子驶出老远，张特依然红着眼眶孤零零站在原地。
目睹了刚刚拥抱场面的邱小通一声不吭，直到上了飞机依然闷闷不乐。
廉钰挑过他的下巴笑道：“不是你让我去跟他道别的吗？怎么还生气了？”
邱小通闷声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廉钰无奈道：“我让他照顾好自己。”
邱小通咬了下嘴唇，委屈道：“你有想过带他走吗？”
廉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云层，眼神蓦地柔和：“他待在家乡就很好了。”
在她看来，张特就像生活在山野小溪里的一条自由自在的鱼儿，将它强行放进大海，反而会害了他。
廉钰回澜城没有通知任何人，故而等晚上下了飞机，二人只能自己打车回家。
邱小通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熟悉景色，神情恍如隔世。
远方若隐若现的城市群，海岸线，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过去一年只在他梦里出现过。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邱小通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忽然生出一股恐惧。
廉钰走了几步，回头看他：“怎么，忘了家在哪了吗？”
这辈子都忘不了。
邱小通拉着箱子默默跟上了她。
客厅灯亮起的一瞬间，邱小通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踏进这里的场景。
虽然事先排练了无数遍，可在被程宴引进门，真正面对她的那一瞬，还是紧张万分。
是她笑着安慰他，让他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就好。
从那以后，他被她拾回这里，一次又一次。
一年没回来，虽然大致看不出变化，可依旧能看出落在地板上和桌子上的灰已经积了不少。
廉钰往里走了两步，回头笑道：“接下来，就辛苦你了。”
邱小通点了点头。
放下行李箱，廉钰引着他往最里边的房间走，也就是他的房间。
邱小通觉得里边能剩张床就不错了，毕竟她那时候那么恨他，肯定早把他的东西全部丢掉了，就像丢掉程宴的一样。
“我习惯自己一个人睡，所以，你还睡这里。”说着，廉钰缓缓推开门。
待房间灯亮起，邱小通眼瞳一滞。
他的床，桌子，旧电脑，包括衣柜里的衣服，依*然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丝毫未变。
邱小通瞬间红了眼眶，“嫂子你……为什么……”
廉钰轻笑了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为什么……嫂子一直最疼你了，是不是？”
邱小通再也抑制不住，转身紧紧抱住她，将头埋进她颈间小声呜咽。
距离回万川路支行报道还有些日子，这几天廉钰得以好好休息，邱小通在家热火朝天大扫除的功夫，她先回了趟家看望父母，二老虽然对她的自作主张感到气愤，但如今她平安归来，主动承认错误，也就原谅了她。
解决了这件事，廉钰如释重负倍感轻松，回到家里，一眼窗明几净，地板不染纤尘，阳台上洗衣机嗡嗡作响，厨房里锅碗瓢盆碰撞声清脆悦耳，邱小通正站在水池边，戴着手套将厨具刷的热火朝天。
“嫂子你回来了啊，晚上有想吃的吗？”邱小通回头问她。
廉钰打量着那抹纤瘦背影，倒是很想再给他喂点菌子。
她此刻心情相当不错，心血来潮道：“收拾东西，我们去度假。”
邱小通：“啊？”
其实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带两身换洗衣服即可，因为廉钰选择的度假地点正是澜城的遗珠岛景区，定的酒店也就在岛上，吃喝玩乐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家在旅游城市就是方便。
邱小通很少见到廉钰如此放松的模样，印象中的她从来都是穿着整齐的工装，聚精会神地工作，神情严厉。
当下她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悠闲躺在沙滩椅上，戴着一副墨镜尽情享受着日光浴，时不时端起饮料喝上一口，发出满足地一声叹。
邱小通被她的松弛感影响，也不由得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
附近一阵吵闹声由远及近，邱小通回头看了看，随即小声向她汇报：“嫂子，又来了一群外国人。”
廉钰微微蹙眉，自从她回来，无论市区还是景区，确实看见了不少外国人，虽说之前也有来旅游的国际友人，但数量远不如现在，几乎随处可见。
她也并未多想，只是安静惬意的氛围被破坏有点不爽，当即起身决定带着邱小通回酒店房间休息。
房间里有浴缸，全身镜，和巨大的落地海景窗，邱小通应该也乐意陪她玩一些刺激的游戏，不然不会主动带那么多东西。
晚上，在新开发的几个景区闲逛，忽然被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所吸引，待驱车靠近，才看见澜城银行四个大字夺目耀眼。
廉钰立刻想到，这就是之前听说过的，建在景区里的新支行，星桥支行。
她本该在此就任行长。
尤其澜城在全世界火起来后，星桥支行不少大客户都是前来投资的外商，流水基本千万起步，无论地段还是建筑规模，亦或是总业务量，都是澜城银行名下最好的支行。
邱小通知道这是哪里，当即羡慕地发出感叹：“真好看，像皇宫一样。”
那坐在最高位的人，岂不是像皇帝一样了。
廉钰也不清楚自己是否为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只是盯着眼前建筑陷入深思。
为期两天的假期结束，回到家中时，二人的状态似乎更疲惫了，就连一向勤快的邱小通第一时间也没去收拾东西，而是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廉钰也顺势趴到他背上，歇着歇着也睡着了。
次日一早，依旧是被熟悉的闹钟吵醒。
收拾完毕来到客厅，邱小通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满脸期待地等待着她的享用。
今天是她复职的第一天，她将回到熟悉的环境，面对熟悉的同事，以及收获一个全新的身份——廉行长。
所有熟悉的面孔都在大堂等着她，孟新宇，蒋晓露，刘梦琳，孙颖……还有，赵绮兰。
印象中永远雷厉风行行事果断的女行长如今大病初愈，比之前瘦了些，一头利落的短发更显干练，此刻笑着冲她张开双臂：“小钰，欢迎回来！”
廉钰亲切地上前与她拥抱。
新身份并没有带给她任何不适，毕竟之前干的也是这种活，只不过胸牌名片上的职位不一样了而已，第一天的忙碌结束，赵绮兰理所应当地组织聚餐给她接风。
家乡的海味一如既往地合她胃口，连吃带喝，很快便进入微醺状态。
几个小姑娘热情地缠着她聊天，都对她在陇阳的经历十分好奇，“廉姐你在陇阳一定遇到很多有趣的人和事吧？快给我们讲讲！”
廉钰沉默良久，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停在脑海中浮现，那些温暖的，惊险的，暧昧的，离奇的经历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那可……说来话长了。”
“哈哈哈，不急不急！慢慢说！”
聊到一半，廉钰忽然想到外国人数量变多的事，便好奇发问。
蒋晓露举起手机给她展示外网上的一段影片，边播放边给她解释：“是因为外国有个几千万粉丝的网红过来旅游了一趟，然后拍了个视频发网上，结果一下子就火啦！现在咱们澜城都快成国际城市了，到处都是慕名而来的国际友人，从哪来的都有！”
虽然打扰了这座城市原本的安静，但能带动家乡整体发展，总的来说也不错。
回去的路上，她对邱小通说了这件事。
邱小通微笑道：“确实是好事呀，以后澜城越来越热闹了。”
只是这热闹，貌似注定与他无关了。
回到澜城的这段日子，他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生活，每天出门采购，做饭，做家务，洗衣服，打扫卫生，将自己的一天安排的满满当当，只为她结束一天的忙碌回到家中时，能露出笑脸。
廉钰成为副行长后工作量肉眼可见地变多，有时候她会带一部分文件回家，在书房加班到很晚。
白天，邱小通打扫卫生，会认真地拿起每一份文件仔细地看。
以前什么都不懂如观天书，现在他能准确理解每一个专业名词的意思，每一个小数点的具体含义。
他本来这辈子都没机会结束接触这些知识。
现在，全部还给她，也好。
她才是他命定的贵人，其余经历，无论好坏，皆是锦上添花。
而廉钰下班回来，吃过晚饭照常走进书房加班。
看到被分类整理好的文件，一阵恍惚。
毋庸置疑，邱小通的工作能力非常强，可惜之前犯了错误，入了档案，按说没有银行愿意接受一个犯过大错的职员，能被安排进陇阳县支行，已经算他走了大运。
可近日她也明显能感到他低落的情绪。
就算面对她时笑的再开心，床上再配合，也难掩自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迷茫与失落-
周末，邱小通忽然被廉钰告知，要带他去见个人。
换上正式的西装皮鞋，邱小通满心疑惑：“你要带我去见谁呀，嫂子？”
廉钰：“到了你就知道了。”
澜城最好的空中花园海景餐厅顶层，一中年男子正负手站在栏杆前远眺海面。
邱小通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停滞不前。
“关彦和，星桥支行的关行长。”廉钰看着那抹正直背影，声音低沉：“以后跟着他好好干，保你，前途无量。”——
作者有话说：更得越来越晚了……有时候真的羞愤欲死，我这个更法居然还有家人们愿意追更，真想狠狠扇自己两巴掌，下本一定全文存稿日更[爆哭]
第62章 求己
澜城的春天是一年之中最舒服的季节,不冷不热，气候适宜，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海盐味道,尤其处于旅游淡季，早上七点,整座城市仍然未从沉睡中醒来,主干道上行人寥寥。
邱小通穿着整齐的工装站在星桥支行门口，盯着眼前豪华气派的建筑迟迟不敢入内。
即使廉钰已经告知他，只需要做跟以前一样的工作,唯一不同的是使唤他的人变成了关行长而已。
邱小通在总行待过,在万川路支行待过,也在陇阳县支行待过，除了在总行实培训的一个月,在其他两处确实是实打实学了不少东西,积攒了不少经验，这也是廉钰放心地将他引荐给关彦和的原因。
可眼前的星桥支行跟其他三处都不一样。
他做了很多关于这处新支行的功课,毫不夸张地说，这座直接建在景区里的支行,无论从投资还是建筑规模来看,说是总行最受宠的儿子也一点也不为过，去年一年的业务量，就顶了全国一半支行的总和。
星桥支行短短一年做到如此成就,关彦和功不可没。
邱小通不知道廉钰是怎么把自己塞进来的,不过通过那晚关彦和无所谓的态度来看，应该是二人之前就达成了共识的。
他在焦大鹏那种上司底下都能苟活一年，自然不会担心大家公认的优秀行长会刻意刁难他。
他只担心自己能不能胜任这里的工作，不辜负廉钰对他的帮衬托举。
毕竟,能进入这里上班的，都是从各支行选拔出来的人才中的人才，精英中的精英。
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邱小通深吸一口气，同其他职员一样大步迈进了门口。
他的职位依旧是行长助理，一进门先去人事部报道，接着由同事引着他前往行长办公室，关彦和的办公室很大，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畅通无阻地直接看到大海，除了行长的主工位还有两个工位分别被安置在两个角落，邱小通被分配到了其中一个。
看一眼另个空着的工位，邱小通瞬间了然。
关彦和这种级别的行长注定要比其他支行的行长忙的多，有两个助理也很正常。
不一会儿，关彦和跟另个助理就大步流星地进来了，邱小通连忙从工位上站起来：“行长，早。”
关彦和冲他点了点头，随即径直走向工位，而另个约莫三十多岁国字脸的男助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回到自己的工位整理起文件。
邱小通下意识看了眼他胸牌上的名字，刘乾。
如他事先预料的那样，星桥支行的业务量比其他支行大的多，整整一上午都没见关彦和喝上几口水，几乎每过几分钟办公室的门就会被敲响，那些职位比他高很多的业内精英双手奉上合同或文件，毕恭毕敬地站在办公桌前等待答复。
大概因为邱小通是新人的缘故，关彦和基本都是使唤刘乾去做事，实在忙不过来了才让他去送个文件，传个话或打印东西。
只是做这些杂事，已经让他气喘吁吁，额头冒汗。
而同一时间，万川路支行却清净悠闲。
廉钰坐在凉爽的办公室里喝着茶，慢悠悠翻阅着文件，无意抬头瞥见窗外天气正好，一时兴起给邱小通发了条消息：“一切还顺利吗？”
邱小通能回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回的。
一个小时了还没回信，只能说明现在不是一般的忙。
不过，意料之中。
廉钰噙着笑往椅背上一靠，惬意地玩起了手机。
直到快下班，才接到邱小通打来的电话，问她晚上吃什么，他顺便买菜回去。
廉钰回了句随意，比起晚餐，她反而对他今天的经历更感兴趣。
从回到家起，邱小通始终闷闷不乐，沉默寡言，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廉钰好奇道：“犯错误了？”
邱小通：“没有。”
廉钰：“被批评了？”
邱小通：“没有。”
廉钰：“那就是，遇到困难了？”
邱小通面露尴尬：“也没有。”
白天关彦和跟刘乾商量业务方面的事他都能听明白，但没人理他，他也插不上嘴，只能干听着。
廉钰放下筷子，皱眉道：“那为什么不开心？”
听到廉钰关心自己，邱小通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脸上也短暂浮现了一丝笑容，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行里每个人都很忙，像上了发条一样忙个不停，关行长也没要求我做什么事，只让我干一些杂活，我都好好的完成了，没有犯错，也没有挨批，今天明明过得很顺利，可我就是觉得有点难过。”
廉钰撑着额头沉思片刻，忽然笑道：“我明白了。”
邱小通不解，怔怔看着她。
“是因为，落差感。”廉钰分析道：“之前无论是在万川路还是陇阳，你顶尖的业务水平和工作能力都是行里独当一面的存在，可再璀璨的星星，放到一片星空之中，也会变得黯然失色……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表现自己好得到别人认可，相反，你初来乍到，应该低调的收敛锋芒，隐藏你的能力，多看，多听，多学，多记。”
廉钰的一番话使邱小通豁然开朗，他今天之所以心情浮躁，正是因为没被关彦和委以重任，他太想让关彦和看到他出众的工作能力了。
“嫂子，你说的对。”邱小通起身走到她身前蹲下，默默将下巴抵到了她的膝头，这个动作往往能带给他充足的安全感，“我只想尽快替你争光，让关行长知道，你推荐的人多么优秀。”
廉钰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他会看到你有多优秀的，小孔雀。”
邱小通迷茫地抬头：“什么小孔雀？”
廉钰：“没什么，吃饱了的话，就去洗澡吧。”
邱小通脸一红，听话地起身去了。
接下来的一周，他始终重复着第一天的工作，关彦和有活交给他干他就干，没活交给他干他也不抢，脑子里始终重复着廉钰告诫他的八个字。
多看，多听，多学，多记。
心态稳下来之后，脑子反而更加清明，没有复杂的工作加以干扰，令他得以将更多注意力放在对星桥支行的了解上，细致入微的观察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记住了关彦和每个不起眼的习惯，以及经常出入办公室的同事的性格特点。
刘乾对他是有意见的，虽然面上和气，但有次在卫生间，邱小通清楚地听到他跟其他人抱怨，说他是个又笨又懒的关系户，凭什么年纪轻轻就坐到跟他一样的位置。
邱小通始终安静听着，等回到办公室，依旧面带微笑地叫他一声哥。
而在安静下来后，关彦和抬头看他的次数反而变多了，有时候刘乾不在，也会让他代劳处理一些复杂的业务。
在发现他完成的速度比刘乾还要快，精准率还要高时，眼中总算流露出几分赞赏：“听廉行长说，你才入行两年，我看你对业务精通的很啊。”
邱小通谦虚道：“您过誉了，因为我比较笨，所以在之前单位工作的时候练的比较多罢了，并且在万川路支行时，廉行长也对我多有教诲。”
关彦和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声音沉稳：“廉行长好像很器重你，你之前入职万川路支行，也是由她引荐，是不是？”
邱小通手心渗出冷汗：“是。”
他已经做好了关彦和问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的准备，未成想关彦和只是沉默了几秒，便摆手让他回去工作了。
回到工位上，邱小通心情复杂。
先是雷永成，后是焦大鹏，现在又是关彦和。
廉钰对他的特别关照过于明显，以至于每个人都能一眼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惜，无论再怎么猜也顶多猜出一半。
他们之间的关系复杂又纯粹，并且廉钰从没给过他任何名分。
光凭臆想，整个澜城是没人敢直截了当地问她，或者就他们之间的关系造谣的。
想到这，邱小通既感到庆幸，又感到难过。
晚上吃饭时，邱小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好奇地问廉钰：“嫂子，为什么关行长会知道我当时入职万川路支行是你安排的呀，按说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才对，是你告诉他的吗？”
廉钰夹菜的手微微一顿，先是蹙眉，又缓缓展开，似笑非笑道：“我没有告诉他，他也是今天刚知道罢了。”
邱小通怔怔看着她。
廉钰无奈一笑：“他在诈你呢，傻小子。”
邱小通脸色瞬间白了。
想到关彦和先是戏谑，后又了然的眼神，邱小通便不寒而栗。
好深的城府。
“怎、怎么办……”邱小通紧张的饭都吃不下了，眼神呆滞结巴道：“今天他问我，问我是不是你带我进万川路支行，我说，是……”
“说就说了，没什么大不了。”廉钰淡淡道：“你就算直接告诉他，跟我有一腿，也不会发生任何事。”
邱小通依神情紧张，如犯错误的小狗般不安地盯着她看。
廉钰放下筷子，冲他微微一笑：“这个行业很复杂，尤其是星桥这种规模的支行……足够让你好好长一波见识。”-
邱小通觉得自己入行两年，该长得见识已经都长过了，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实在想不出还会发生什么颠覆三观的事。
廉钰说的没错，关彦和虽然诈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并没有因为这点而对邱小通产生偏见，反而越来越认可他的工作能力，行里最忙的时候，甚至允许他跟刘乾平分那些之前接触不到工作。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邱小通了解到关彦和不仅为人正直工作能力强，私下也是个生活作息很规律的人，他没什么爱好，跟大多数中年人一样，休息日喜欢约上三五好友出海钓鱼，连朋友圈背景都是站在船头拎着大鱼的合影。
早上邱小通照例为他收拾工位，却意外发现垃圾篓里的废纸上似乎写着什么字符，好奇拿出来展开一看，居然是一些英文单词和摘抄的短词短句，而废纸右下角印着个不起眼的LOGO，似乎是某家培训机构的标志。
邱小通不动声色将垃圾倒走，等上班了趁空闲时间搜了那家培训机构，是专针对成人的英语培训班，目前刚开班不久还在纳新中，地址距星桥支行仅几百米。
当晚，邱小通便鼓起勇气跟廉钰商量：“嫂子，我想报个，英语培训班。”
廉钰微微诧异：“怎么突然想到学英语？”
“因为我发现关行长在学。”邱小通认真道：“而且，凭澜城现在的发展趋势，以后一定会有更多外企入驻，免不了跟外国人打交道的。”
廉钰眼中露出赞许之意，点头道：“那就去学吧。”
邱小通满心欢喜地凑过去亲了她一下，神情蓦然愧疚：“那每周一三五晚上，我就不能给你做饭了，或者，你等我回来。”
“这你就不用费心了。”廉钰伸手点了下他的脑袋，“等着请我吃饭的人在排队呢，真当自己手艺天下无敌了么。”
“手艺无不无敌不知道。”邱小通将头埋入她颈间，呼吸逐渐湿热，“……口艺总差不多吧。”-
培训班上课时间为每周二四六，晚上九点到十点半，这个时间银行已经下班了，就算需要加班也是基层职员的事，跟行长办公室关系不大。
关彦和换下工装，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衣，跟着一群素不相识的成年人一起走进教室，寻了个靠边位置坐下，皱着眉开始复习上节课学到的单词。
“行长。”忽然，有人小声叫他。
关彦和诧异地抬头，看到邱小通同样一身常服，正拿着教材站在他身边，小声问道：“我可以坐这里吗？”
“邱小通？你怎么在这？”关彦和笑了下，和蔼地招呼他：“这没人，你坐吧。”
邱小通自然地坐到关彦和身边，笑着解释道：“我是看咱们行的外国客户越来越多，才想到学英语的，这样以后说不定可以替您分忧，也能去大堂帮忙。”
关彦和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你很有远见，明年确实有几家大型外企要入驻澜城，请再多的翻译，也不如自己懂方便。”
邱小通赞同道：“行长您说的对，求人不如求己。”
关彦和笑了两声：“以后咱们两个就是同学了，要一起进步才行啊。”
邱小通：“我底子差，肯定没您学得快，您可别嫌我笨啊。”
关彦和将视线转移到投屏的课件上，笑容神秘莫测：“你可不笨，你聪明着呢。”-
对廉钰而言，邱小通不在家也有不在家的好。
本来澜城银行属万川路支行最忙，现在多了个星桥支行直接分走大半业务，万川路支行从上到下都清闲下来，早早就能下班，组织个烧烤，聚餐，或者跟蒋晓露几个要好的同事逛街，健身，在小吃街改善改善口味也不错。
邱小通还因为不能给她准备晚餐而感到愧疚，每天晚上下课回到家先主动把卫生打扫一遍，才洗干净去伺候她，状态比之前更加投入，更加尽心。
自从回到澜城，廉钰如鱼得水，无论生活还是工作皆是顺遂舒坦。
她也乐意看到邱小通进步。
从最初的胆小怯懦，到现在的敢争敢抢，孩子越来越出息，她也从中获得了些许成就感。
今晚邱小通又要去上课，行里也没组织什么娱乐活动，下班后廉钰正待在车里闲的无聊，忽然接到萧晗打来的电话：“晚上有事吗？要不要来我这，给你准备了一份称心的礼物。”
廉钰对此感到好奇。
萧晗自认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那么这份礼物，想来一定十分称她的心了。
夜阑谣早已成为澜城当地数一数二的夜店，里边除了本地大学生也多了不少外国人的身影，就连DJ都换成了金发碧眼的大胡子，相当擅长活跃气氛。
即使场内客人爆满，她的关系户专属卡座依然空着。
萧晗命人上烟，上酒，上果盘，已然做足了要好好招待她的准备。
廉钰欣赏着DJ的表演和舞池里狂欢的人群，感慨道：“恭喜你啊萧老板，生意火爆啊。”
“还行吧！能坚持到年底的话在景区那边开家分店。”萧晗得意地点了支烟，惬意地呼了口烟圈：“咱这老外越来越多了，再招服务生还得招点会英语的，老举着手机翻译，太麻烦。”
廉钰：“报个班学学。”
萧晗眯眼笑道：“我才懒得费那个劲呢，我只负责竖中指，剩下的交给保安。”
这倒也符合她的一派作风。
廉钰尝了口酒，短暂蹙眉又展开：“我的礼物呢？”
萧晗眼睛一亮，神秘道：“马上来了，我敢打赌你肯定会喜欢。”
一曲结束，灯光骤暗。
再度亮起时，劲爆DJ换成了一首节奏鲜明的慢摇舞曲，聚光灯打在不知何时立于台中央的年轻舞者身上，熟悉的骷髅面罩和纤细身段令廉钰眼瞳一滞。
“我就知道你对柠七念念不忘，怎么样，很像吧？”萧晗欣赏着台上惑人表演，嘴角上扬：“这个比柠七更听话，更乖。”
岂止是像，面罩遮住脸，那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一曲跳完，趁着灯光又暗，舞者轻盈地跳下舞台，径直来到她面前，单膝跪地，冲她行礼。
廉钰脸色阴沉，伸手将骷髅面罩缓缓揭下。
映入眼帘的不是邱小通，却是一张跟邱小通有着七分相似，比邱小通还娇还魅的脸。
廉钰不由得短暂失神。
“向您问安，我尊敬的女王陛下。”
声音清洌，少年感十足。
廉钰盯着他沉默许久，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柠碧。”
“真名。”
少年眼中浮现一丝尴尬，俏皮地抿了抿嘴，继而抬头冲她粲然一笑：“邱小顺。”——
作者有话说：家人们，二十五万字了，不管我后边写的多屎，能不能夸我两句鼓励鼓励我求你们了[爆哭][爆哭][爆哭]目前状态有点糟，准备调整好心态一鼓作气冲了，好评好评来来来啊
第63章 兄弟
廉钰盯着他的脸沉默良久。
为了不辜负好朋友的一番心意,她冲他笑了下，伸手将他扶起坐到自己身边，“刚刚跳的真好。”
邱小顺满心欢喜,近距离凝视着她的脸更是如痴如醉，当即眉开眼笑,露出两个甜美的酒窝：“姐姐你喜欢就好。”
萧晗见她满意,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地起身：“我去后台那边转转，你们慢慢聊。”
卡座上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萧晗一走，廉钰立即收敛了笑容,在确定了邱小顺的身份后,她实在不知道能跟这孩子聊点什么。
她跟他非亲非故,要聊，也该是他哥跟他聊。
“你……多大了？”
邱小顺：“19岁。”
廉钰盯着他的脸又是一阵恍惚。
邱小通第一次进家门也是这个年纪,给她的第一印象,单纯，质朴,身形瘦弱单薄，小鹿似地站在门口,一眼就让她心软了。
他比邱小顺入行要早,无论在舞台上多么放得开，心里始终憎恶着这行，他渴望能有一个懂他爱他的人能带他脱离苦海,奈何识人眼光跟她一样差劲,挑中了程宴。
而邱小顺，无论台上台下，神情自始至终雀跃享受，一双魅惑的桃花眼在笑起来时眼尾还会炸花,俏皮又可爱。
天生的妖孽。
“这么小，怎么想到干这个？”
邱小顺笑眯眯地反问：“我也不想干这个呀，好累的，姐姐愿意养我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跟你回家。”
廉钰立时陷入沉默。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养出头一个。
“不，你很适合做这行。”忽地，转头冲他一笑，“回到舞台上，再为我跳支舞，好吗？”
邱小通傲娇地点了点头，起身朝后台走去。
而廉钰也飞速起身，在人群之中找到萧晗，把她拉到了安静的走廊，“那孩子是什么情况？”
萧晗懵道：“什么什么情况？”
廉钰：“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萧晗点着脑袋皱眉道：“……那可说来话长了。”
“去年你刚走两个月吧，晚上店里有两拨人喝着喝着酒打起来了，挺严重的，后来警察来了，我就配合着过去做笔录，出来就看见他孤零零蹲在警察局门口，瘦的皮包骨头……他说是跟着什么大哥来做生意的，结果出事了大哥跑了，没人管他，他饿不行了就跑饭馆吃霸王餐，吃了没跑掉，被人送警察局来了，还是警察看他可怜给他结了账。”
“我看他长得挺好看，本来想留他做个服务员呢，结果换上衣服一打扮，嘿嘿，还挺像那么回事……”
萧晗说完，眼睛一瞪：“你打听他那么详细干什么？你就说喜不喜欢吧，我可是看他像柠七，专门给他请的舞蹈老师，造型师呢，花老多钱了！”
“喜欢。”廉钰揉了揉额头道：“……我就是怕你强迫人家小孩。”
萧晗默默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老鸨子，你也看见了，他自己乐在其中啊！有时候晚上连着跳三个小时不带停的，享受的很！柠碧现在可是我们夜阑谣的头牌，要不是跟你关系好，我才不舍得送你呢！”
廉钰听罢莞尔：“这孩子我很喜欢，那就麻烦你多关照了，别让别人欺负他。”
萧晗：“昂，给你留着。”
邱小通结束当天的英语课之后马不停蹄地回了家。
一进门，看到廉钰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状态有些心不在焉。
邱小通倒是心情不错，主动凑到她身边去闻她睡衣上的香味，下一秒，忽然皱眉：“嫂子你今晚喝酒了？”
廉钰：“嗯……”
邱小通：“那你怎么回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去接你。”
廉钰：“不想耽误你上课，找代驾了。”
邱小通撇了撇嘴，轻轻搂住了她的腰：“上课哪有你重要啊。”
廉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再说话。
邱小通同她温存了会儿，察觉到她异样的状态，好奇抬头道：“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廉钰：“没有……挺开心的。”
“我才不信呢，你肯定有事不想告诉我……”邱小通不满地撇了下嘴，忽而又开心地笑了：“我今天随堂测验其实能得九十分以上，我故意做错了好几道，考了七十多分，关行长就比我高了两分，哈哈……”
廉钰总算被他逗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邱小通期待地看着她：“是啊，有奖励吗？”
廉钰知道他想要什么奖励，此刻却一点兴致都没有，只是安静地搂着他看电视。
邱小通也懂事地没再提。
静默十几分钟后，廉钰忽然问道：“小通，这阵子联系过家里没有，他们都还好吗？”
邱小通短暂沉思后道：“联系过，都挺好的，每个月也会打钱回去，够他们生活了。”
廉钰眼神蓦然复杂了几分：“……你弟弟呢？”
“说是要跟大哥做什么生意，瞒着家里跑出去好久了，不知道现在在哪。”邱小通皱眉道：“*怎么突然想到问他？”
廉钰沉重的叹息令他顿感不妙。
“有空了去夜阑谣看看吧……”
次日一整天，邱小通都在心神不宁中度过，好在今天关彦和不在，交给他的任务也不多，等一下班，立即换下工装打车去了夜阑谣。
廉钰只让他亲自去看，并不肯透露别的，这也令他愈发不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站在夜阑谣门口，已经陆续有人进场，邱小通踟蹰着，先是给邱小顺打了个电话，提示繁忙无人接听。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随着人群走了进去。
场内生意火爆人群饱满，他没有订台，也没有点酒，只作为一个凑热闹的散客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小心地观察着每一桌寻欢作乐的客人，以及年轻的服务生。
可惜，并没有发现邱小顺的身影。
廉钰让他过来，肯定有她的道理。
邱小通正思忖着，忽然场内灯光一暗，再亮起时，伴随着喷洒而出的红纸白烟，年轻的舞者缓缓登场，伴随着节奏鲜明的音乐，身姿妖娆地舞动。
即使戴着面罩，邱小通也一眼认出了他。
短暂呆滞后，眼中涌现无尽怒火，他双拳紧握，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人揪下来暴打一顿，可舞台前边的保安却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将他与狂热的人群远远隔开。
邱小通看到前排的粉丝举着手机对他裸露在外的胸膛和腹部拍个不停，嘴里还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柠碧。
而柠碧听到呼喊亦是配合地凑近，牵起对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一路下滑，惹得周围尖叫连连。
邱小通简直要崩溃了。
这幅场面让他想到了当初的自己，轻浮，放荡，令人作呕。
为什么，为什么弟弟也变成这样。
一曲结束，柠碧身影消失在后台，邱小通立即跟了过去，却跟其他粉丝一样被保安拦在休息室外。
等人群散尽，邱小顺吹着口哨从后门出来上厕所，狭隘安静的走廊上只他一人。
忽然，被一只手掐住脖子大力拉进了楼梯间。
“救命！救——”刚喊了一声，看清眼前人的面孔，瞬间噤声，眼神先是迷惑，后是惊喜：“哥！”
邱小顺开心地上前给了他个大大的拥抱：“哥我总算找到你啦！你怎么在这啊？”
邱小通瞪着他严厉道：“先说你怎么在这？”
邱小顺委屈地撇了撇嘴：“强哥说澜城是下个外贸风口，让我跟着他跑船做生意，结果警察来了，他就抛下我跑了……”说着，忽然画风一转，眉开眼笑：“当时我身无分文差点饿死，幸亏被这的老板姐捡回来了，不仅管我吃住，还给我买好看的衣服首饰护肤品，还请老师教我跳舞，我现在一个月能挣老多钱了，嘿嘿……”
“不许再干这个了，你给我马上回家去！”邱小通厉声呵斥道。
邱小顺一愣：“凭什么呀？我觉得这份工作挺好的，轻松还挣钱多，我们老板姐都夸我有天赋呢！”
邱小通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小顺，你年纪还小，根本不知道社会上水多深，这种地方很乱的，等你遇到坏人吃了亏就晚了，知道吗？”
“你才比我大几岁啊，装什么老成呢？”邱小顺先是不屑，继而挑衅地阴阳道：“哦……你是看我挣的比你多，过得比你好哪哪都比你强心里不爽了是吧？我偏不听你的，如何呢，又能怎？略略略……”
话没说完，邱小通忍不住一拳砸到他脸上。
“啊！”邱小顺没反应过来，加上身形瘦弱，直接被打倒在地，捂着脸哀嚎：“别打我脸啊！我可是要靠脸吃饭的呢，你敢打我，我要告诉妈……”
邱小通不住地冷笑，蹲下身看着他道：“哥从小到大打你还少吗？犯了错就该挨打，你以为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我犯什么错了邱小通！你能出来我怎么不能出来？”邱小顺依旧不服。
邱小通：“我出来是谋生路的，有给家里按时打钱，你呢？”
邱小顺：“我也能给家里打钱啊！我现在肯定挣得比你多，要回去也是你回去！”
邱小通被气的头蒙，知道再怎么说也说不过他，沉默片刻道：“我只希望你能找个正经工作，不要干这行，哥哥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就少管我！我看你是见不得我好！”邱小顺冲他猛翻白眼，忽然想起什么，故意刺激他道：“昨天我们老板姐可是给我介绍了个又有钱，又有颜的超级大富婆呢，听说还是个行长，她昨天可是亲口说的喜欢我，还让老板姐多关照我……”
邱小顺越想越觉得未来可期，当即对邱小通更加鄙夷，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瞥一眼亲哥落寞的背影，嗤笑道：“你就慢慢打工挣钱吧，兄弟我呀，要走捷径咯！”
很快，嘈杂的音乐再度响起。
邱小通失了魂似地站在门口回头看，簇拥在舞台前喊柠碧的狂热粉丝比刚才更多了。
而邱小顺正投入的与挥舞着百元大钞的客人进行互动，起身后退两步，忽地看向这边，朝他竖了个中指-
廉钰就在家里等着他。
邱小通脸色苍白，自进门起便一言不发，连鞋都没换，径直走到她身边，紧紧环住了她的腰。
“看见了？”
“嗯。”
廉钰思忖道：“你打算怎么办，劝了吗？”
邱小通：“他不听我的。”
廉钰轻笑了声：“那就别管他了。”
邱小通沉默着不发一言。
无论邱小顺再怎么混账，毕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之前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算了，现在直接跑到了眼皮子底下，还要走他的老路，这让他怎能坐视不管。
尤其……
邱小通忽然红了眼，将脸埋进她怀里闷声道：“你喜欢他吗？”
通过昨晚对邱小顺的了解，她笃定兄弟俩今天的交谈不会很愉快，尤其邱小顺精明乖张，一张会哄人的小嘴，必然也很会气人。
“总得卖萧晗个面子不是，要不是因为他像你，萧晗都不会把他留下。”廉钰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轻声哄道：“而且，我也跟萧晗说了，不要让居心叵测的人接近他。”
邱小通感动于她的细心，委屈地将她抱得更紧，似乎这样，才能获得比别人更多的安全感。
“他是真的很像你。”廉钰揉着邱小通的头发忍不住发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不过，跳舞没你好看。”
邱小通喉结滚动，迫不及待起身骑到她身上，衣服一脱便捧着她的脸开始亲吻，迷乱的状态如同那晚吃了菌子一样。
这事对他打击不小，廉钰心知肚明，也乐于帮他纾解。
一番酣畅后，邱小通一脸满足地趴在床上，嘴角噙着笑昏昏欲睡，已然将今晚的所有不愉快纷纷抛之脑后。
廉钰一手撑着头，一手抚摸着他光滑细嫩的背脊，眼中同样笑意难掩，“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哥哥和弟弟，柠七和柠碧，嗯？”
邱小通往她这边挪了挪，将头埋进她颈窝，去嗅高档沐浴露残留的香味，含糊呢喃道：“还都被你迷的死去活来的，嫂子……你好美……”
廉钰忽然好奇问道：“你爸是做什么的？”
邱小通身形一僵，陷入沉默。
廉钰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什么，又补充了句：“我就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年轻的时候跟亲戚出远门打过工，挣了点钱回来学做生意，赔光了，继续当农民……”邱小通闷声道。
廉钰感慨道：“噢，那运气是够差。”
邱小通觉得，大概他们家的运气都被分配到他身上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幸运，遇见一次次带他重生的她。
“嫂子，我今晚可以跟你睡吗……”
廉钰轻笑着吻了下他的额头：“当然可以。”-
一连几日，邱小顺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
邱小通没再来教训他也就算了，偏偏廉钰也不来了。
听同事们说廉钰那样的女金主可是千载难逢，谁能被她看上，这辈子算是有了。
邱小顺自认还是很有魅力的，几乎从小被夸到大，长得比哥哥帅，身材比哥哥好，也比哥哥聪明机灵，以后一定比哥哥强。
现在这份工作虽然不体面，但丰厚的酬劳已经足以满足他当下的虚荣心，要是能再搞定那位漂亮有钱的女金主当女朋友，到时候亲朋好友，包括邱小通，肯定都得羡慕死他。
终于，邱小顺再也沉不住气，决定主动出击。
他先是来到万川路支行门口，犹豫着不敢进去。
他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该冒然来打扰她，那就在大堂等着，假装来办业务，来次偶遇总行吧。
想到这，他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地迈进了银行大门。
里边目前有几个客户，没人注意到他，他就寻了个舒服的沙发坐下，随手拿了本杂志假装看了起来。
这时忽然有穿着工装的人走到他面前，试探地叫他：“邱小通？”
邱小顺猛地抬头，盯着眼前人高马大的胖子看。
雷家明看清他的脸，费解地挠了挠头，随即道歉：“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咋这么像呢……”
“那是我哥，你认识他吗？”邱小顺换上一副笑脸，反问道。
“认识啊！那咋能不认识，他之前就是在我们这上班的！”雷家明率直道。
邱小顺一愣，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诈：“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家里有事，我联系不上他了。”
雷家明毫无防备，直接回道：“知道，他现在就在东区的星桥支行上班。”
半小时后，邱小顺来到星桥支行，被眼前金碧辉煌豪华如皇宫的建筑震撼到挪不开眼。
他一身名牌，跟从大门里进进出出的金融精英，上流人士，国际友人相比简直像个小丑。
与此同时，隔着玻璃，他看到邱小通穿着干净整洁的商务装，手里捧着文件夹，正与客户谈笑风生，举止自然，从容，仿佛他生来就属于这个阶级。
邱小顺隐隐想到什么，双手蓦地紧攥成拳。
难怪那晚一个劲的阻止他走捷径。
合着自己先过上好日子了——
作者有话说：[猫头]上章评论区大家安利的名著我看了，宣~~~~~
第64章 旧谎
办公室今天事少,关彦和带着刘乾出门办事，叮嘱邱小通没事了可以帮忙去盯下大堂。
转眼也在这干了这么些日子，原本生疏的同事渐渐的也都熟络起来,就跟刚入职万川路支行时一样，大家一致认为邱小通跟他们一样,之所以年纪轻轻能调到行长身边,一定是因为深不可测的背景人脉。
事实上确实如此。
邱小通跟以前一样保持着神秘，没跟任何人透露跟廉钰有关的半个字，每天勤恳本分地工作,学习,认真完成行长交待的工作,对待同事或客户也谦虚有礼貌，在圈子里口碑可谓是相当不错。
即使跟其他人一样穿着商务西装,在应酬上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或淡定从容地跟客户讨论合同上一项项复杂的数据，邱小通也丝毫没觉得他跟他们是一个层次的人。
在行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跟同事们的背景差距有多大，对客户,他更是始终将自己摆在一个服务者的位置,两年时间辗转三处支行，他早已练就一身察言观色，以及随机应变的本事,足矣应对任何突发状况,也越来越得关彦和器重。
想着邱小顺的事，邱小通今日难得心不在焉，工作期间走神了无数次。
金钱，魅力,聚焦点，他刚尝到这行的甜头，自然不会听他的轻易放弃。
萧晗虽然能给予他一时的保护，但私下想要勾搭他的人必然不在少数，就像当初的他一样，私信里各种不堪入目的语言，图片至今仍令他记忆犹深。
他跟邱小顺都是从小在农村长大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他确信邱小顺是挡不住那种诱惑的。
也确信邱小顺不会拥有与他同等的好运气。
今天难得下班早，邱小通收拾着东西，已经在思考一会儿拐到超市买什么菜，晚上做什么饭了，看眼时间尚早，距廉钰下班也还有段时间，包顿饺子应该也来得及。
一边思考着饺子馅里加韭菜还是葱花，一边步履轻松地迈出银行大门，刚走了没几步，忽地听到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
“好风光啊，哥哥。”
邱小通猛地顿住脚步，眼神僵住，额头渗出冷汗。
邱小顺一身潮牌吊儿郎当地走过来，边围着他转边上下打量着：“啧啧啧……你这身也太帅了吧，商务精英吗？在银行工作，每天是不是数钱数到手抽筋啊？”
邱小通深吸一口气：“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邱小顺反问道：“是不是，廉行长告诉你的呀？”
邱小通冷冷看着他：“你去找她了？”
“我去找她又怎么了，你急什么？”邱小顺笑着笑着，眼神忽然狠戾：“难怪那晚一个劲想劝我离开，原来是怕我争宠啊……你就老实说吧，你跟廉钰到底是什么关系？”
邱小通淡淡道：“没有关系。”
邱小顺气急败坏道：“骗鬼呢？没关系你是怎么进银行这种单位的？靠自己？那你把我也弄进去呗！明明就是她帮了你，你们两个肯定有一腿！”
冷不丁被他说破，邱小通反而淡定下来，眯起眼模仿着他的语气道：“……如何呢？”
邱小顺一愣。
邱小通不慌不忙道：“你不是说了，你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吗，那就去干吧，我们互不打扰。”
在不知道邱小通现状之前，邱小顺是很乐意与他互不打扰的。
可在亲眼目睹了他的风光自信后，再回看镜中谄媚卑微的自己，让他怎能甘心。
尤其邱小通如今的光鲜亮丽，还是拜他一眼钟情的女人所赐。
邱小顺双拳紧握，很想像那晚他打他一样狠狠给亲哥一拳，把他揍的鼻青脸肿。
几秒钟又缓缓松开了。
毕竟兄弟俩从小到大干仗无数次，赤手空拳的情况下他对战亲哥的胜率基本为零。
“我之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但我现在不喜欢了。”邱小顺换上一副笑脸，轻声道：“我喜欢——她。”
邱小通双手抱臂冷冷道：“那你觉得她喜欢你吗？”
“怎么不喜欢？”邱小顺头自信道：“实话告诉你吧，她还就喜欢我这样的，我们老板姐说了，挑中我就是因为我像她之前喜欢的模子，她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吗？”
出乎意料的是邱小通这次并没有被激怒，反而冲他戏谑一笑。
邱小顺见状眼睛一转，重新换上一副谄媚地笑脸讨好道：“我在夜店丢人现眼，你给女人当小白脸，其实我们都上不得台面，是不是？要回老家也是一起回老家，或者……她应该不会介意我们兄弟两个一起陪着她吧？”
邱小通：“你想都别想。”
“嘁，换了身皮还真优越起来了。”邱小顺轻蔑一笑：“不好意思，你说了——不算。”
邱小通语气冰冷道：“她平时工作很忙并且身份特殊，我警告你别随便打扰她，否则，后果自负。”
邱小顺不以为然，嬉皮笑脸地给邱小通半鞠了一躬：“多谢老哥提醒。”
当晚的一锅饺子史无前例的难吃，简直不像出自邱小通之手。
看他心情低落也懒得重新做饭，廉钰直接给酒店打电话定了外卖，丰盛的晚餐重新摆了一桌，邱小通也没吃几口，忧心忡忡道：“下班的时候我弟去找我了。”
廉钰：“嗯，他今天也去了我们行，估计是大堂那边跟他说了你的事。”
邱小通沉默良久，低声开口道：“对不起，嫂子，可能要给你添麻烦了。”
“我这边倒是没事。”廉钰又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看向他：“只是你才刚入职没多久，尽量别因为个人私事在行里闹的太难看，先稳住他，再慢慢解决就好。”
邱小通低头道：“嗯，知道。”
廉钰不清楚他们兄弟二人那天到底聊了些什么，只是自那天后，邱小通变得格外主动，无论她回家是早还是晚，在客厅沙发上打盹还是在书房加班，几乎每晚都要找她索取一番，各种装扮，各种配饰，再斯文的眼镜也挡不住迷乱放荡的表情，哪怕她筋疲力竭，也要主动骑上边颠到尽兴为止。
廉钰知晓，这并不是工作上的压力造成的。
如果只是为了把她榨干，好让她对别的男人没兴趣，那这招可谓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了。
邱小通颤抖着撕开新瓶包装时，廉钰阻止了他，将他搂在怀里轻声安抚：“放心，放心，不会碰别人的……嫂子最喜欢你了，好好睡一觉吧……小孔雀最乖最听话了，是不是……”
邱小通被她轻轻拍着，哄着，呼吸逐渐平复，沉重的眼皮再也没力气睁开，将头一歪昏昏睡去。
待邱小通睡熟后，廉钰小心地抽出酸胀的手臂，活动了几下后拿起静音的手机，盯着一连串的未读消息深深皱眉。
【姐姐，姐姐，你在干嘛呢？】
【姐姐你怎么好久没来看我，我都想你了，你不想我吗？】
【[图片]我这几天都有好好健身哦，你看我练得好不好^^】
【你白天工作很忙吗，我可以去行里找你吗？】
【或者你来找我也行，我好想去海边玩！】
……
廉钰大了他快十岁，无论社会阅历还是情感方面都远超于他，这种幼稚的话术非但不能打动她，反而令她觉得可笑。
邱小顺长得比邱小通漂亮，这大概弥补了他性格上的一些不足，也幸亏有这张脸顶着，无论说出情商多低的话也不至于令人心生反感。
回头看一眼陷入熟睡的邱小通，廉钰觉得有必要跟邱小顺好好谈谈，把话说开了让他死心，好不再找邱小通麻烦，于是回道：
【明天上午九点，我去夜阑谣门口接你。】
她明天休班，邱小通还不知情。
廉钰升职之后时间相对自由，去单位也是时早时晚，有时候墨迹着早餐吃到一半，邱小通已经先她一步出了门。
慢条斯理地喝完杯子里的牛奶，舒展双臂伸个懒腰，这才起身回到卧室换衣服收拾准备出门。
等到夜阑谣门口，邱小顺早就翘首以盼等候多时了。
看得出萧晗在他身上下了很大功夫，无论穿衣打扮还是造型配饰皆是用心挑选，将他的优点完美凸显，整个人往路边一站，精致的仿佛跟路人处于两个世界。
车窗降下一半，廉钰招呼他：“上车。”
“终于肯见我了。”邱小顺一上车便故作不满地撇起嘴，“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难受，姐姐你可得好好哄哄我。”
廉钰开着车笑道：“行啊，怎么哄？”
邱小顺：“你能来找我，就已经哄好啦。”
廉钰：“想去哪玩？”
邱小顺：“随便，只要跟着你就行。”
廉钰作为本地人对澜城的小众景点了如指掌，像遗珠岛那些景区不仅商业化严重游客还多，论休闲放松还得是未经开发的沙滩小岛。
车在路边缓缓停下，二人下车。
邱小顺情不自禁摘下墨镜，盯着不远处细腻的白沙滩和湛蓝平静的海面看的入神，几只白色海鸟正站在报废的渔船桅杆上歇脚，时不时低头交谈，叫声沙哑刺耳。
配上粉蓝交接的天幕，映入眼瞳的整个场景美的像幅油画。
跟当初的邱小通一样，邱小顺同样被眼前美景所震撼，呆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一刻，收敛了所有轻狂傲娇，放荡张扬，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乡下孩子，站在向往已久的海边。
廉钰则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的侧脸，寻思着兄弟俩的下颌线生的实在优秀，曲线优美又流畅。
邱小顺身材本就不错，加上为了今日约会用心打扮了一番，往那一站就像个顶流明星似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出片。
只要不开口说话，还是蛮好一孩子。
“你也带我哥哥来过这里吗？”邱小顺忽然问道。
廉钰摇了摇头：“没有。”
邱小顺这才满意地抿嘴笑了，在沙滩上走了两圈后回到她身边坐下，“姐姐，你跟我哥是怎么认识的？”
廉钰想了想道：“朋友介绍。”
邱小顺皱眉：“他运气可真好。”
廉钰笑道：“不，他运气差极了。”
“能跟你这样的大姐姐在一起，运气哪里差了？”邱小顺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你还对他那么好，真叫人羡慕。”
廉钰如实道：“我并没有帮到他什么，他能有今天，靠自己的努力比较多。”
“不是有句话叫，方向不对，努力白费吗。”邱小顺转头期待地看着她：“你没帮他肯定也指引他了，你指引指引我，说不定我也行！”
廉钰无奈一笑：“抱歉，没那个精力了。”
“嘁，什么好处都让他占了，也不知道带带我。”邱小顺眼底掠过一丝嫉恨，再度面向廉钰时又换上一副笑脸，故作认真道：“我哥跟我说，他现在上班可忙了，精力不足，身体都变差了……他还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替他陪着你！”
廉钰失笑。
只能说不愧是亲兄弟，这个谎貌似邱小通也对她撒过。
“小顺。”廉钰轻声叹息：“我跟你哥哥不是情侣，也不是情人，我也没有包养他，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只是超出他认知范围了而已。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邱小顺更加迷惑：“那你到底为什么帮他？”
廉钰：“因为我很喜欢他。”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你们又不是……”邱小顺憋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莫名有些慌张，“那，那你不能换个人喜欢吗？我们老板姐就是觉得你会喜欢我才把我留下的，你要是不要我，她还留我吗……”
一想到自己可能真会灰头土脸回老家去，邱小顺就一阵胆颤。
“当然留你，你现在可是夜阑谣的头牌，何况她还在你身上砸了不少钱，就看你自己想不想继续干了。”廉钰眺望着远方海平面，淡然道：“你们两个是亲兄弟，自然都是想对方好的，既然如此，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默默努力，共同进步，互不打扰是最好不过了。”
廉钰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跟他说了这么多，而邱小顺真正记住的却只有一句话，她喜欢邱小通。
邱小通到底有什么好的。
老实，固执，死板。
怯懦，胆小，怕事。
为什么这样的他反而会被她喜欢，被她托举，被她偏爱。
虽然暂时想不明白二人之间的秘密，但邱小顺直觉此事并没有廉钰三言两语说的那么简单，他们现在既然在一个单位共事，那免不了有所接触，一定是邱小通私下跟她吹了什么耳边风，才让她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冷漠绝情。
既然邱小通比他强，比他有能力，比他能担责，比他有孝心，就更加应该给他机会，让他好好履行一下长子的责任-
又是一个忙碌的下午，大堂来了许多外商，几个客户经理不够用跑去办公室借人，邱小通理所应当下来帮忙。
线下报的商务英语班颇有成效，他现在已经能跟外商进行简单的交流，连说带比划也能让似懂非懂的外国人托着下巴点头，忙完这边忙那边，遇到问题还要特意打电话请示行长，言行举止俨然一副业界精英模样。
与此同时，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的邱小顺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举起手机冲着他一顿猛拍，继而翻看自己的成果，笑弯了眼。
一番勾选后，给家里刚会使用智能手机的父母发了过去，紧接着，又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你看我找到哥哥了！哥哥现在在银行工作，穿着西装皮鞋可风光了，挣的还多！你把我刚才发你的照片给村长发去吧，他家二妞之前不是看不上哥吗，现在保准喜欢！村里不是要重新分地了吗？赶紧让他俩把事办了，对咱家绝对有好处！”
第65章 激辩
邱小通对廉钰私下去见邱小顺一事毫不知情,廉钰也只字未提。
自从被邱小顺知道了工作单位，邱小通几乎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站大堂时也时不时警惕地看向窗外,生怕弟弟又突然冒出来找他麻烦。
而邱小顺已经很久没骚扰他了。
为此邱小通忐忑地问廉钰邱小顺有没有找她，得到的同样是否定的答复。
廉钰认为邱小顺之所以安静完全是因为那天被她唬住了,毕竟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不仅撇清了跟邱小通的关系，也表明了不会喜欢他。
她从小独自一人长大，无法理解亲兄弟之间血脉相连的羁绊,始终认为既然成年了,就该秉持互不打扰的原则各过各的。
而邱小通反倒不安的多,邱小顺没找他的日子，他反而偷偷往夜阑谣跑了几次,远远看着邱小顺在台上搔首弄姿,气急败坏的同时也对他的人身安全感到担忧。
对此廉钰不理解，但尊重。
偷摸观察了几次后,邱小通也懒得再搭理他了，重新将精力放到了工作上。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澜城也马上迎来旅游旺季,各行各业俱是陷入忙碌之中，而位于景区里的星桥支行首当其冲，一天下来几乎所有职员都累到一句话都说不出。
辛苦是真辛苦,不过工资也是真的高。
当看到银行卡上多出的那串数字,邱小通简直不敢相信，这仅是他工作了一个月就能得到的。
廉钰对身外之物向来没兴趣，他只需迎合她的某些特殊癖好，以及在生活上照顾好她,目前为止这些他都做的很好，令她十分满意。
故而在用昂贵食材填满家里冰箱后，余下的钱邱小通就往老家寄的多了些，现在不用再负担邱小顺的学费，他只希望年迈的父母能生活的更好些。
而廉钰既不过问他的工资去向，也毫不在意。
她只在意邱小通在床上叫的响不响，以及又研究出了什么新花样讨她欢心-
办公室里，关彦和正跟几个部门经理交代着业务注意事项，刘乾将季度报表分类整理收进文件夹，靠墙的打印机嗡嗡工作个不停，邱小通核对着复印件，确认无误后将其装订，转身交给关彦和。
忽然办公室门被敲响，继而大堂的一个同事探头进来，小声招呼邱小通：“邱经理，外边有人找你。”
邱小通本以为是哪个客户，看关彦和一时半会也用不到他，便兀自下了楼。
来到大堂，仅是顺着保安指向朝玻璃外看了一眼，身形蓦然顿住，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
邱小顺正站在外边热情地朝他挥手，而他身边的另外三人分别是阔别多日的爹妈，以及从小一块玩到大的村长家的小女儿杜静。
他已经快两年没见到他们，此刻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幸好现在大堂人潮拥挤同事们都在忙碌着没人注意他，邱小通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了出去。
爹妈明显精心收拾过，可再干净的新衣裳也难掩自内散发的质朴节俭，半白的头发，黝黑布满褶皱的皮肤，憨厚地笑容，令邱小通眼眶一红，心酸不已。
杜静小他两岁，打扮的洋气精致，还烫了时髦的卷发，这姑娘小时候活泼大咧，长大反而安静了许多，只面无表情地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邱小通打量，也不笑一下。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邱小通激动地问道。
“想你了呗，你都多久没回去了。”邱小顺站在一边坏笑着，揽着邱母的肩膀道：“你们看我没说错吧，我哥现在多帅！”
邱母认真看着邱小通，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连连夸赞：“是啊，是啊，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我们小通可真有本事。”
邱父伸长了脖子往大堂里看了又看，不由得感叹道：“通啊，你是咋找到这么好的工作的？这地方可真派气！”
“托朋友的福……”邱小通强颜欢笑着，狠狠瞪了眼正幸灾乐祸的邱小顺。
他们大概率还不知道邱小顺当下在做什么工作，要是知道了恐怕得气晕过去。
当下跟邱小顺撕破脸并不划算，他的工作没就没了，他可不一样。
偏偏这时邱小顺又指着杜静冲他挤眉弄眼：“哥，这么久没见不认识二妞了？也不跟人家打个招呼，人家可是特意跑来看你的。”
“胡说八道。”杜静狠狠瞪了邱小顺一眼，对邱小通道：“我早就听说澜城的海景漂亮，是近年新兴的旅游城市，一直想来看看也没机*会，这次正好跟着你爸妈一块过来玩玩。”
邱小顺笑道：“好好好，放心放心！我哥肯定会带你们好好玩玩的，吃住咱们都按顶好的来，千万别跟他客气，是吧哥哥？”
邱小通脑子里一团乱麻，疲惫地点了点头。
下午关彦和批了他半天假，邱小通找了家环境不错离海边也近的民宿，开了两间房将三人安置，短暂歇息后又跟邱小顺一块陪着去海边转悠，两位老人第一次看见大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停地让他帮忙照相留念，等玩累了天也快黑了，邱小通又带他们去吃饭，挑了一家环境不错的海鲜馆。
邱小通一言不发默默剥虾剥蟹往父母盘子里放，邱小顺则兴奋地给父母介绍盘子里的每一样食物：“爸，妈你们快尝尝这个，梭子蟹，可好吃了，这个是皮皮虾，这个是扇贝，这种鱼肉要沾点汤才香！”
旁人眼中，兄弟俩一个清秀稳重，一个妖逸活泼，是相当幸福的一家人。
饭吃到一半，邱小顺大方地举起手机录了一圈，美其名曰留念，实则转手便发给了廉钰。
【姐姐，我爸妈都来澜城看我哥了，那姑娘是我哥未婚妻，他们可能快订婚了。】
廉钰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冷不丁收到这么一条，将视频看了几遍后微微蹙眉，并未回复。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一行人回到酒店，杜静直接回了自己房间，而邱小通则跟着父母进了另一间，他不知道他们要在这边待多久，如果时间长的话，还得去买点日常用品，充饥食物送过来。
奈何房门刚关上，便被黑着脸的邱父戳了脑门：“你这孩子，人家二妞大老远跟着来看你，你咋对人家那么冷漠！都不知道主动说话的，吃饭也不知道给人家夹菜，光往我们盘里放个啥劲，我跟你妈又吃不完！”
邱小通一脸茫然：“她不是来看风景的吗？”
“女孩要面子，人家能直说是来看你的吗？”邱小顺往床上一躺撑着脑袋嬉笑道。
邱小通更加不解：“为什么要来看我呢？”
“眼见为实嘛，我们光靠嘴皮子跟人家说你现在过得好，人家也不信啊！”邱小顺故作恍然道：“噢，哥你可能还不知道，前年咱家去找村长给你说亲来着，结果二妞没同意，这事就没下文了……现在听说你出息了，立马要跟来看看，哼哼，现在总没话说了吧，你配她绰绰有余啊。”
邱小通直接呆滞当场，不可置信地问母亲：“有这回事吗？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不告诉你咋？你不都得听话吗？”邱父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叹息道：“咱村里要重新分地了，现在都在给村长家送东西呢……咱家条件你也知道，俺们就寻思着，二妞要是同意，先给你俩把事办了，村长他总不能亏待自家人……”
邱小通听得大脑一片空白，气到说不出话：“……什么叫告不告诉我我都得听话，结婚又不是过家家，我都不用知情吗，你们就这么给我安排了？”
邱母见气氛不对，连忙上前安抚起儿子：“这也没啥不好啊，都一个村的，两家人知根知底，再说人家二妞又不难看，就是脾气暴躁了点，过日子没问题。”
邱小顺也跟着煽风点火：“就是就是，二妞多好啊，为了咱家的地，哥你就从了吧！”
“我不可能跟二妞结婚，我还要在这边上班呢。”邱小通仓皇道：“现在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挣得多了点，有我接济你们，还要那么多地干什么……”
邱母急忙道：“结了婚也不影响你上班呀，二妞可以过来，你们在这边定居也挺好！”
“不止你们。”邱小顺揽着邱母一通撒娇：“以后咱们全家人都过来这边定居，我可太喜欢澜城了，一家人就该在一起！”
“白分的地不要白不要，总之你跟二妞这事没得商量！”邱父厉声道：“这几天别上班了，你多约着二妞出去玩玩，对人家态度好点，别老跟块木头似的！”
“对了，哥你现在住哪啊？”邱小顺冲他一番眨眼，低声道：“你可以约二妞去你家里做客，你俩独处一会儿，懂吧……”
“你给我闭嘴！”邱小通怒吼道：“觉得二妞好你去娶！”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二妞就在隔壁呢，你们小声点！”邱母挡在两兄弟之间好声劝道。
邱小顺撇了撇嘴：“人家看上的是你又不是我，小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我只有被她追着打的份。”
不止二妞，邱小通现在也想追着他暴打一顿。
一场激辩随着邱小通摔门离开不了了之。
一路失魂落魄回到家门口，邱小通迟迟不敢进门。
他知道自己此刻状态差极了，他不想廉钰看到他这幅狼狈模样。
等调理好情绪，又进行了一番深呼吸后，邱小通总算迈进了家门。
廉钰回来的比他早，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回来这么早啊嫂子，你吃饭了吗？”邱小通故作轻松的说着，一边走向冰箱：“我看看还剩什么食材，明天再去采购点新鲜的。”
廉钰放下茶杯，问道：“安置好他们了？”
邱小通背影一滞。
想都不用想，又是邱小顺告诉的她。
至于邱小顺还说了什么，那就无从得知了。
邱小通安静站在原地，等着她继续审问。
“站着不累吗，过来喝杯茶。”
邱小通喝完一杯还是渴，嘴唇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廉钰看着他问道：“他们应该不是专程来玩的吧，找你有什么事吗？”
想到今晚无端承受的责难和逼迫，邱小通刹那间红了眼，隐忍着将头转到了一边，身躯微微颤抖。
廉钰轻轻拥住他的肩膀，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身上，轻笑道：“不要哭，慢慢告诉我就好。”
于是邱小通呜咽着，断断续续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全部讲给了她。
他不知道邱小顺都跟她说了什么，只能反复地跟她保证跟杜静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廉钰：“嗯，我知道。”
杜静如果真是他未婚妻，那邱小顺第一次见面早迫不及待告诉她了。
兄弟两个都爱撒谎，而她，也被迫练出了分辨谎言的本事。
邱小通止住了眼泪，盯着天花板郁闷道：“……我到底该怎么办。”
廉钰对处理这种家务事零经验，思考片刻只能站在自身角度为其提供建议：“你责任心太重了。”
“既然已经成为了独立的大人，就应该多为自己考虑，不去命令别人，也不该随便听从别人的命令。老家的事让你父母自己想办法，反正你现在收入稳定有给他们兜底的能力，至于你弟，更不用管，他不会让自己过苦日子的。”
邱小通沉默着不语，他知道自己的成长环境跟廉钰相差太多，思想观念自然也不同，他从小就被家人灌输亲戚之间要互相帮扶团结友爱，乍一听到廉钰的话只觉得不可思议。
但那样做对他来说确实是最好的。
廉钰知道他一时狠不下心，也没逼他立即作出决定，只是抽出胳膊漫不经心道：“明天上午十点我跟赵姐去局里开会，关彦和也会去，你要主动跟他说让他带你一起。中午会顺便跟几个政府领导吃饭，你跟他们熟络一下，以后有好处。”
邱小通：“……好。”
明明干过最累的工作，应付过最难缠的客户，最跋扈的领导，这些都没让他心力交瘁到如此地步，反而仅是跟家人相处了一天，难过的跟丢了魂一样。
拖他后腿的到底是什么，一目了然。
看着这样的邱小通，廉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拍了下他的头，轻笑道：“今晚可以去我房间睡。”
邱小通总算露出一抹发自真心地笑容，当即便起身去洗澡了。
事后，她是允许他抱着她睡的——
作者有话说：稳住不慌。
第66章 恩情
第二天上午邱小通也听关彦和说了上午要去市里开会的事,彼时刘乾也在，当即眼睛一亮，绕过他来到关彦和身边,格外积极谄媚。
想到昨晚廉钰对他说的话，纵然心里再怎么忐忑没底,邱小通也是打算主动为自己争取一把的。
可惜因为办公室里还有个刘乾在,导致他一直没找到能跟关彦和独处的机会开口，而刘乾也仿佛有所预料，就安静坐在工位上盯着他,连厕所都没去一趟。
眼见着时间来到九点,再过十来分钟关彦和可能就要出发了。
邱小通深吸一口气决定豁出去,刚准备起身去找关彦和说，忽然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振动。
看了眼来电显示,邱小通犹豫片刻,还是先出门接了。
“爸，什么事啊,我现在在忙呢。”
“小通啊，你今天再请一天假吧！小顺昨天帮二妞抢了两张海洋馆的演出票,你陪着去看看！”
邱小通瞬间急了：“不行,请不了……让小顺陪她去看。”
邱父怒道：“人家二妞冲你来的，让小顺陪她算什么回事？你现在马上请假过来，我们跟二妞说了,你马上就来。”
邱小通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今天真不行,先把票退了吧，我改天再陪她去看。”
“改天什么改天！那演出就今天有，二妞就想看那个啥表演！你跟领导说家里有事请一天假，他还能不给你批啊！”
话音未落,那边声音又换成了邱母，温声细语道：“小通啊，就今天一天，来吧，我们都跟二妞说好啦，今天让你带她好好玩……你说要是让二妞不高兴了，我跟你爸回去，咋面对村长啊。”
邱小通沉默片刻，无奈叹道：“今天最后一次，以后就不要再为这事找我了。”
邱母开心道：“行，你快来吧昂！”
挂了电话，邱小通回到办公室深吸一口气，走到行长办公桌前，对正埋头工作的关彦和道：“行长。”
关彦和整理着文件头也没抬：“嗯，记得把昨天打印的合同都带上。”
邱小通心跳一滞，硬着头皮道：“不是……我，我今天想请一天假，家里有事……”
关彦和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又招呼刘乾：“那刘乾你跟我去。”
等办公室空旷下来，邱小通一番犹豫还是没勇气给廉钰说明情况，于是先换下工装去了酒店。
邱小顺不在，三人刚吃完早餐，杜静已经拎着包嚼着口香糖在门口等着他了。
邱母笑着对二人道：“好好玩！玩的开心点，小通你照顾着点二妞啊！”
从酒店打车到海洋馆约莫半小时车程，一路上俩人各自看着窗外没有任何交流，不仅司机疑惑，邱小通心里也直打鼓。
虽说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但他真没发现杜静对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无非就是在他面前文静些，在邱小顺面前疯癫些，偶尔惹恼了她，打他也是比打邱小顺下手要轻得多。
不过仅仅这样，就是喜欢了吗。
邱小通百思不得其解。
从小在穷苦环境中长大，他从来不敢奢求爱情，真心这种东西，只想努力赚钱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他也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截至目前，除了家里人，他最喜欢廉钰。
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一条绳子上打了无数个死结，纠缠不休，难解难分。
视线移回，杜静已经无聊的玩起了手机，依旧没主动开口跟他说一句话。
如果照他们说的，女孩子矜持害羞，她这幅冷漠神情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令邱小通更加为难。
近三年的驯化，他已经无法主动讨好除廉钰之外的任何人。
“你吃口香糖吗？”杜静忽然问他。
邱小通一愣，连忙摇头：“不、不吃，谢谢。”
杜静皱了下眉，再度将头扭向窗外。
邱小通忽然觉得就算是面对一个远道而来的老乡，也该热情点，于是主动找起话题：“村里都挺好的吧？”
杜静：“嗯，都挺好的，准备修大路呢，征了好多田。”
难怪家里一直跟他说要重新分地的事。
邱小通十分欣慰：“好事，以后通车了，去镇上就方便了。”
杜静也笑了：“可不是。”
聊到家乡，总算打破了之前的沉寂，二人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你一句我一句交换着彼此近况，行为举止始终严谨规矩，并无半分逾越。
早在来之前杜静也被村长亲爹特意叫到跟前交待了一番。
大致是邱小通前几年喜欢她，还托人来说亲，她给拒绝了，现在邱小通在大城市有出息了，还在银行上班，要她这次过来务必跟邱小通处好关系，以后有问题指不定能帮上村里忙。
杜静倒是没看出邱小通有多喜欢她，不过一想到他从小就是这副老实木讷的性子，也就不说什么了。
逛完海洋馆，邱小通又带她吃了个饭，比起约会，倒不如说更像一场商业会晤，二人一本正经地聊家乡，聊前途，聊未来，邱小通没提一句分地的事，杜静也没提一句当年退亲的事。
看到这样风光的邱小通，杜静依然不后悔当年拒绝他，有的只是无尽的羡慕。
“邱小通，你高中都没毕业，怎么进银行工作的？”
邱小通面上淡定，回答的仍然是那四个字：“朋友介绍的。”
“朋友介绍的？是什么样的朋友？”杜静惊奇道：“为什么愿意帮你？”
“……挺复杂的，说不清楚。”邱小通抿了抿嘴道：“你呢，大学毕业有什么打算？”
杜静眼神迷茫，叹气道：“漂呗，反正不想再回村里了，我想先到处旅游看看，然后选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安定下来……其实澜城就挺好。”
邱小通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地上：“嗯，是挺好的……”
杜静没注意到邱小通的异样，伸了个懒腰释然一笑：“到时候再说吧，指不定还有更喜欢的地方呢！”-
自打廉钰在关彦和身边看到刘乾的那一刻起，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会议进行到一半，邱小顺又发消息给她：
【我哥跟二妞去海洋馆约会了，姐姐你在忙吗，我们要不要也出去玩呀？】
廉钰脸色阴沉，靠上椅背闭眼轻叹。
她似乎对他的悟性期待过高了。
不止关彦和，中午的饭局上，许多由她事先打过招呼的领导都来询问她极力推荐的那位业务经理在哪里，廉钰面上带笑，心中早已怒火中烧。
隔着几个座位，关彦和与她对视，神情略带惋惜，似乎在替她感到不值。
赵绮兰不知道廉钰为什么心情不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为自己挡了一杯又一杯酒，眼神阴冷地令人胆寒。
与此同时，出租车上的邱小通忽然打了个冷颤。
海洋馆的演出已经看完了，饭也吃了，现在只要把二妞平安送回酒店，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廉钰一定知道他今天违背了她的命令，可却没有发来一条信息过问，明显是生气了。
邱小通也不想解释什么，冰冷的文字和语音明显不如当面悔过来的诚恳，他打算今晚跟她好好道歉，解释清楚事情原委，他认为她会理解的。
将二妞平安送回后，邱小通转身去了隔壁父母的房间。
邱父正站在阳台上一边欣赏海景一边抽着最新款电子烟，邱小顺趴在床上打着游戏，邱母给他打开门，神情诧异：“这么快就回来了？二妞呢？”
邱小通：“回房了。”
邱母急切问道：“怎么样？看了吗？”
邱小通：“看了，挺好的，中午还一块吃了顿饭。”
邱父也急急忙忙走过来：“咋样啊？跟她说定亲的事没？”
邱小通懵道：“说这干嘛？”
“嘿你这傻小子！不说这个我们大老远跑过来干嘛？你得让二妞答应跟你定亲啊！现在村里已经开始分地了知道不，村长正统计名单呢，你想让你爹妈饿死啊！”
邱小通无奈道：“我跟二妞就是普通朋友，都没往那边想过……至于村里的地，你俩要不要的吧，就算分到了也没人打理，等我给你俩医保社保补上，搬镇上安心养老得了。”
邱小顺打完游戏连忙回头接茬：“我打理呀！有总比没有好吧！”
邱小通狠狠瞪了他一眼。
邱父急道：“现在就把二妞叫来问清楚！”
邱小通烦躁道：“没得商量，你们没事了就回去吧，我还要上班呢。”
“你不跟二妞定下来，我们就不走了！”
邱小顺依旧幸灾乐祸：“不走好啊，多住一阵吧，让我哥好好尽尽孝。”
环视一圈无赖且蛮不讲理的家人，一股深深的绝望感顿时涌上心头。
邱小通满腹委屈落荒而逃，却也无处可逃，他们是知道他单位在哪的，随时可以过去找他麻烦。
狼狈地行走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一直走到天黑才到家门口，邱小通抹了把眼泪给廉钰打了个电话，提示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这个点她已经下班了，或许在加班，或许在开会，或许跟着同事聚餐喝酒，都有可能。
她不在家也好，他今天状态实在糟糕，是需要独处好好歇一下的。
轻手轻脚开门的瞬间，一片漆黑的客厅似乎印证了他的猜测，她不在家。
邱小通松了口气，换下皮鞋，摆放整齐，接着打开了灯。
无意瞥向沙发，蓦地怔住。
廉钰身上整齐地工装尚未换下，正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沙发上，冷冷看着他。
邱小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片刻后怯怯道：“对不起，嫂子……我今天没去开会。”
廉钰：“玩的开心吗？”
邱小通沉默不语。
“看来比起有份好工作，你还是更喜欢当家里的好孩子，是不是啊，小通？”廉钰冷笑道。
邱小通唰地一下冒出冷汗，磕巴道：“不、不是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廉钰看着他直接笑出声，“真好啊……一个乡下来的土小子，获得这么体面高薪的工作，依然不忘初心以家人为重，孝心感天动地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邱小通已经难过的快哭出来，声音哽咽不已：“我做不到不管他们，他们是我家人……是抚养我长大，对我有恩情的……”
“你说的没错啊，道什么歉。”廉钰挑眉道：“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连个名分也没有，反正你也早腻了吧……不如就按你家里说的，赶快跟二妞定亲吧，说不定今年就能办婚礼，明年就能让你爸妈抱上孙子，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邱小通听得心如刀绞，咬牙道：“我发誓自始至终只喜欢你一个，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更不可能……结婚……”
廉钰轻叹了口气，轻蔑笑道：“那能怎么办呢邱小通，这就是你的命啊。”
邱小通身形一滞，如遭雷击般站在原地，连挂在脸颊上的泪珠都静止了。
是啊，听从父母的安排结婚，生子，为了家庭努力奔波，重复上一辈枯燥乏味的生活，这就是他的命。
现在所得到的一切，已经是命运对他天大的馈赠了。
这些年，被世俗观念侵袭的太深，就连廉钰都觉得他已经无药可救。
或许，也不应该再留下，继续拖累她了。
邱小通沙哑着问她：“你想我走吗？”
廉钰微微仰头，声音淡漠：“结婚的时候记得通知一声，嫂子一定给你随个大红包。”
邱小通彻底绝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朝门口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仿佛踩在刀刃上，这三年的回忆如洪水般侵入脑海，心口传来的剧痛令他近乎窒息。
即将走到门口时，忽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重重地叹息。
下一秒，廉钰忽地起身如疯了般扑向他，自后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狠狠掀翻在地，邱小通吃痛想要爬起来，一股大力伴随着疼痛却让他的脸重新贴回了冰凉的地板上。
廉钰半蹲在他背上，眼睁睁看着那张清秀漂亮的脸被她踩的红肿变形，涕泗横流。
“明明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是蠢的要死呢，小通……”
邱小通被踩的一阵眩晕，只觉得廉钰细长的鞋跟似乎直接凿到了他脑子里，带给他剧痛的同时也令他神智格外清醒，好能清晰听见她说的每一句话。
“你的父母生你是本能，养你是义务，帮你才是恩情……你成年之后他们有帮到你什么吗？你那么孝顺，对他们那么好，可他们值吗，配吗？你对他们来说的存在价值到底是什么，你还没看清楚吗？”
邱小通视线逐渐朦胧，忍不住呜咽出声。
廉钰的话比此刻踩在他脸上的鞋跟还要尖锐数倍，直接刺进了他心里。
他不得不承认，他最为看重的家人其实对他并不好，是他一直在给自己洗脑，他太渴望被爱了。
廉钰将鞋挪开了几寸，力道骤然减轻，好让邱小通能顺畅呼吸。
继而，低头戏谑道：“你不觉得比起他们，我更适合当你爹妈吗？”
邱小通止住了泪，眼神呆滞，竟缓缓点头。
廉钰挪开脚，继而抬起他的下巴，用指腹为他擦去眼泪，“叫声听听。”
邱小通喉结急剧滚动，声音沙哑道：“……妈妈。”
廉钰笑容戏谑，温柔地替他整理了一番衣领，“嗯，乖孩子，知道以后该听谁话吗？”
邱小通：“听……你的。”
廉钰：“我是谁？”
邱小通呼吸紊乱，神情已然迷离：“是妈妈……”
廉钰很喜欢这个新称呼，而邱小通亦是从一开始的生涩低喃，渐渐叫的越来越大胆娴熟。
从地板上到沙发上，再到床上，他叫了一遍又一遍，廉钰答应了一声又一声，直到天亮，才从他身体里缓缓退出。
邱小通的半截身体早已麻痹，骤然失去支撑重重摔到床上，整个人如虚脱般大汗淋漓，再无一丝力气。
泄的到处都是的白色污浊浸入床单，就像是他的脑浆，排空之后，重新注入了独属于廉钰的信息素。
从此，只听命于她。
廉钰端详着他安然入睡的脸庞，指尖顺着面颊一路滑下，神情意犹未尽。
“小通，只要你乖乖跟在我身边，我保证你会得到最好的。”-
次日，邱小通跟家里说今晚领导要专门请他们吃饭，邱父邱母受宠若惊，邱小顺跟杜静也受邀跟着去。
廉钰的确是对他有大恩情的领导。
邱父邱母毕恭毕敬地同她握手，嘴都要笑咧到耳根去。
邱小顺眉头紧蹙，杜静看看她再看看邱小通，同样一脸狐疑。
“这几年谢谢你关照俺们小通了领导！小通他嘴笨，也不机灵，您没事多使唤他干活，多锻炼他！”
廉钰含笑答应。
无论在单位还是在家里，邱小通还真哪种活都没少干。
饭局进行到一半，邱父喝了不少酒话渐渐变多，一会儿聊家乡变化，一会儿聊澜城风景，对儿子漂亮亲和的女领导十分有好感。
廉钰视线掠过邱小顺，来到杜静身上，笑着问道：“这位是？”
杜静礼貌道：“我是小通的同乡。”
其余人沉默间歇，邱小顺率先沉不住气了：“什么同乡啊！你是我哥未婚妻啊，你们快订婚啦！”
杜静脸色一变：“别胡说。”
邱小顺：“我哪胡说了，明明就是……”
与此同时邱小通站了起来，神情冷漠地环视一圈众人，神情格外坚定：“爸，妈，二妞很好，但我不会跟她结婚的，她不是我喜欢的人。”
邱父邱母脸都吓白了。
杜静一怔，随即勃然大怒：“邱小通你什么意思！不喜欢我你当年提什么亲？”
邱小通：“是他们擅自上门说的，我不知情。”
“原来如此啊……”杜静咬牙切齿道：“那正好，我还看不上你呢！这帮老登真讨厌，瞎点什么鸳鸯谱！”
邱小顺同样懵逼，回过神来后焦急道：“别冲动，都别冲动！二妞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哥呢？你再好好想想，小时候你是不是老往我家跑，还让我给我哥送吃的，千层酥，掉渣饼……”
杜静脸一白。
邱小通：“没记得有这回事。”
“行吧，都让我自己偷吃了……”邱小顺讪讪地挠了挠头又激动道：“你还经常托我给我哥送文具，画片，还有镇上带回来的弹珠，弹弓……”
邱小通：“没收到过。”
“行吧，都让我自己藏起来了……”邱小顺绞尽脑汁，眼睛又是一亮：“还有你每次一见我哥就规矩的很，一见我就又打又骂的，我都不知道我哪得罪了你……”
说着说着，邱小顺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
因为杜静的脸已经红透了。
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嗔怒，以及……幽怨？
邱小顺大脑短路了几秒，忽地干笑道：“哈……哈哈……是不是还有道菜没上呢？我出去催催！”
话音刚落，抓起外套飞速蹿出了门。
“邱小顺你给我站住！”杜静一声怒吼，立马起身追了出去。
包厢瞬间安静不少。
邱父邱母被刚刚的变故震惊的久久不能回神。
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后，邱小通一脸淡然，默默坐下开始夹菜吃饭。
廉钰则撑着额头故作苦闷地皱眉，“看来其中误会不小啊……应该把小顺叫回来，重新聊聊这事才行。”
第67章 结缔
一顿海鲜盛宴基本只有邱小通吃回了本。
先后跑出去的两个人再也没回来过,电话也打不通，邱父邱母在邱小通的陪伴下几乎一夜未眠，直到天亮才睡着。
凌晨四点邱小通隐约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声响,先是有人来回走动，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然后拉着行李箱离开。
随着大力关门发出的一声巨响,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隔壁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邱小通看着熟睡中的父母，自始至终默不作声,也没有出门查看。
虽然不知道昨晚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对杜静来说离开就是最好的结果,无论她喜欢邱小顺什么，也都是过去式了,多年未见,早已物是人非，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喜欢犯贱,机灵活泼的少年了，现在的他,大概也令她感到失望吧。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邱小顺的电话都再也没打通过，这很符合他以前的行事作风——
遇事不决，跑为上策。
邱小通一边安慰着父母,还抽空给廉钰回了个电话,讲述了后来发生的事。
廉钰听得发笑：“那就先别管他了，看看怎么安置二老合适，别浪费太多时间。”
此次来澜城的目的最终以失败告终，邱父邱母此刻神情呆滞,不知所措。
本以为三个人来能带四个人回去，皆大欢喜，结果反而还丢了两个。
邱父神情哀恸，不安地揣着手喃喃道：“……这下回去咋跟村长说诶。”
“什么也不用说，不给占便宜难道还能因为这事故意欺负你们吗？”邱小通站在他们面前冷声道：“你们也看见了，小顺跑了，出了这么档子事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回去，你们就算得了田也没人管。现在要么听我的，我保证你们安享晚年，要么就继续指望他，接着跟我闹，把我工作闹没了大家同归于尽。”
一阵沉默后，邱父重重叹了口气：“要不，先把我俩送回去吧。”
到车站分别时，邱母还拉着邱小通的手不住地嘱托：“记得找找你弟弟啊，无论跟二妞成不成总得回家吧！”
火车一开，邱小通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邱小顺的电话照样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而父母除了一通顺利到家报平安的电话也再未提及其它，只交待他在这边好好工作，听领导话。
第无数次挂断无人接听的电话后，邱小通脸色阴沉，闷闷不乐地从阳台回去厨房刷碗。
廉钰喝着茶幸灾乐祸道：“不用担心，出不了事的。”
且不说邱小顺已经是个成年人，光在夜阑谣干那几个月也攒了不少钱，现在联系不上也只是为了躲他们而已，他清楚地知道邱小通有多烦他，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一旦被捉到那就只有五花大绑送回老家的份。
然而在见识到大城市的繁华后，又怎甘心再回到贫瘠的家乡去呢。
邱小通知道他八成就躲在澜城某处，可夜阑谣也跑了几次，始终未见其人影。
简直就像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滚到脚下的定时炸弹。
“我知道。”邱小通擦了擦手出来，走*到廉钰旁边坐下，皱眉道：“我就是想跟他好好谈谈。”
“谈什么？”
邱小通：“我理解他不想回去，但是他不能再干那种营生了，会害了他的。”
廉钰伸手揉了把邱小通的脑袋，笑道：“你别管了，我去跟他谈。”
邱小通蓦地瞪大了眼：“你知道他在哪？”
廉钰无奈道：“也没别的地方去吧。”
次日晚上，二人开车直奔夜阑谣。
廉钰原本打趣说要买下二楼改成民宿，结果一直没实施，反倒先被萧晗拿下改成了员工宿舍。
连普通的经理主管都有单独的休息室，柠碧这种台柱子更是有属于自己的单间。
邱小通也猜弟弟现在一定不愿意看见自己，便眼睁睁看着廉钰跟着萧晗进去了。
宿舍门打开的刹那，一眼看到邱小顺正穿着舒适的睡衣靠在床上玩游戏，抬头看到萧晗无动于衷，再看到从她身后冒出来的廉钰，顿时吓得从床上跳起来：“啊啊啊老板姐救我救我救我！她要带我走！我不要离开你啊！”
萧晗默默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多少人想被她带走吗？”
廉钰微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萧晗关门出去了。
邱小顺瑟缩在床角，警惕地盯着她：“你想怎么样？”
“怎么突然这么怕我了。”廉钰朝床边走了几步，淡淡道：“放心吧，你哥没打算让你回去，也不会把你的行踪告诉你爸妈。”
邱小顺撇了撇嘴：“骗鬼呢……他巴不得有人回去替他结婚，照顾老人，然后继承家里的地呢。”
廉钰：“他现在就在外边，不如我叫他进来，亲自跟你说。”
邱小通眼眸一敛，沉默良久道：“……不用了。”
他一点也不想看见邱小通，尤其在出了这种变故之后，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你哥刚来澜城的时候，比你要惨得多。”廉钰道：“具体怎么个惨法我就不说了，总之是你想象不到的惨。”
邱小顺没看她，却在安静地听。
“大城市虽然繁华充满诱惑，但背后往往隐藏着吃人的陷阱。”
“生活在这里的人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永远不要被事物虚假美丽的表象所迷惑，要看到它背后潜藏的危险，懂得规避风险，明辨是非，坚守本心，就是最大的本领。”
“并且，你哥觉得你很聪明，就算不干这行，也能让自己过得很好……比他更好。”
邱小顺深吸一口气，佯装伸懒腰，快速用手背擦了下眼睛，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书没读多少，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也就能在我面前摆架子了，外边谁理他呀……唉，我知道了，我琢磨琢磨别的就是了呗。”
廉钰忽然眯起双眼，露出一抹讥笑：“……这只是他的想法。”
邱小顺怔住。
“你跟你哥不一样，你比他聪明有心计，能自保懂手段，干这行也未尝不可。”廉钰认真道：“总之，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活着就一个目的，那就是不择手段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捷径，也不是人人都有本事走得。”
邱小顺先是震惊，随后眸色一黯，重新露出他那标志性魅惑笑容：“还是姐姐说话好听。”-
邱小通在门外翘首以盼多时，等廉钰一上车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了？他怎么说？”
廉钰对刚刚的背刺只字不提，皱眉道：“他说他要再好好想想。”
邱小通听完一脸苦闷：“我就知道……”
廉钰微微一笑：“小顺年纪还小，迷茫正常，只要不再干扰你的生活，你就没必要担心太多。”
邱小通忧虑地看了眼夜阑谣的大门，默默点了点头：“知道了。”
廉钰伸手把他的脸掰正，“知道了还板着脸干嘛？笑一个看看……”
邱小通眼神幽怨，故意抿着嘴不笑：“……我只是不想他留在澜城。”
“他不在澜城，还有千千万万个柠碧在澜城。”廉钰捏了下他的脸，似笑非笑道：“你要做的是提升自己的竞争力和价值，比如……”
邱小通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下意识闭上了眼。
廉钰却系上安全带往后一靠，疲惫道：“回去帮我加个班什么的，赵姐给了一堆外商的报表，全是英文，麻烦死了。”
归家路上，廉钰吹着空调昏昏欲睡，等红绿灯的间歇，邱小通忽然小声叫她：“嫂子你看窗外那些黑车……”
廉钰半睡半醒地睁眼往窗外看了一眼，右边并行的黑色红旗车窗半降，坐在后排的是一个面容熟悉的中年男人和一个与之年纪相仿的外国人，二人皆是身着正装，此刻正在翻译的帮助下交谈甚欢。
除了这辆车，后边还跟着三辆一模一样的，副驾似乎坐着保镖之类的助手。
廉钰盯着后排那人看了一会儿，总算想起了他是谁，当即讶然：“市长？”
邱小通小声道：“我就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
与此同时，车里人仿佛察觉到什么，隔着玻璃往廉钰这看了一眼，脸上笑意犹在。
下一秒，交通信号灯由红变绿，黑车加速驶离，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廉钰忽地感到一阵烦躁。
她从小长大的城市似乎即将发生某些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她目前却对此一无所知。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她也只能是个平凡又渺小的普通百姓-
邱小通上次在关彦和面前败了好感，在处理完家务事后更加卖力地工作，还主动要求加班，确保关彦和第二天的工作量精简到最少，如此拼命让上有老下有小的刘乾望尘莫及。
晚上廉钰回到家，意外发现餐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菜。
邱小通系着围裙端着最后一盆汤走出来，眉开眼笑道：“回来的正好，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廉钰扶着柜门甩脱了鞋，疑惑道：“今天不是有英语课？”
“老师今天有事，把课时改明天了。”
看邱小通脚步轻快的样子，廉钰猜他今天心情不错。
果然，饭吃到一半，邱小通忽然放下筷子道：“小顺下午给我打电话了。”
廉钰不动声色道：“哦，怎么说？”
邱小通双眼亮晶晶的，似乎也在为弟弟感到开心：“他说感谢我不捉之恩，现在已经离开澜城了，说要去首都找工作呢。”
首都吗。
廉钰思忖着，不经意笑了下。
机会多，风险大，倒也适合邱小顺这种天生的冒险家。
那晚市长的去向最终不得而知，重复的生活忙碌的工作也让廉钰几乎淡忘了这件事。
然而某天一早，铺天盖地的新闻推送直接将澜城送上了全国的风口浪尖。
毫无预兆地，澜城跟远在地球另一端的乌斯怀娅市通过一系列考核，结缔为友好城市，新闻显示乌斯怀娅市的市长目前正在澜城访问，双方就长期发展签订了许多协议，包含日常生活中的各个方面，还有一些互免协议待实施。
此消息一出，整个澜城都炸开了锅，从高档酒店到路边摊夜市，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着这件事。
这意味着以后会有更多外国人来到澜城，其中带来的机遇与商机不可估量。
廉钰认为这对她当下的生活不会造成任何影响，顶多只是工作上忙一点罢了。
要论忙，最忙的还得是星桥支行。
这几天刘乾家小孩生病住院，邱小通已经陪着关彦和加了一星期的班，每晚拖着疲惫的身躯到家还要打扫卫生洗衣服，确认她没别的事吩咐才敢回屋去睡，有时候衣服都来不及换。
廉钰轻轻推开门，借着幽暗的灯光，看到邱小通穿着衬衣西裤趴在床上睡得正熟，略硬的衣料将整个背影轮廓毫无保留地凸显，宽肩，窄背，细腰，长腿，身体曲线伴随着匀称的呼吸起起落落，如摆动的音律，令人赏心悦目。
看了一会儿后，又轻轻关上门离开。
这一次就先欠着吧。
邱小通这几天实在忙的过火，连做梦都是跟着关彦和开会，谈合同，应酬，一觉醒来头疼的厉害，似乎才刚下班，就又要上班了。
不过，爬起来给廉钰做好早餐是每天雷打不动的事。
餐桌上廉钰看着他憔悴的神情微微蹙眉：“这阵子星桥忙的厉害？”
邱小通疲惫地点了点头：“是，自从友好城市的消息公布了，来了好多外商开卡建户什么的，这几天基本都没在办公室待着，净跟着行长实地考察，签合同了。”
廉钰：“刘乾呢？”
邱小通：“行长让他在办公室待命，出门喜欢带着我。”
廉钰微微一笑：“好事。”
邱小通也觉得被关彦和带着到处跑是好事，不仅让他接触到了很多不属于他的圈层，也极大程度地丰富了他的见识，每天听那些外商叽里咕噜地说话，一开始一头雾水，后来渐渐地不用翻译帮忙也能听出些门道。
唯一愧疚的就是这段时间已经很久没好好伺候廉钰了。
也不知道这场变革带来的兵荒马乱什么时候是个头。
中午陪行长跟几个外商参加海产展览会，饭点就在渔家落座，简陋地桌椅，露天的环境，坐满了西装革履的商务精英。
吃到一半关彦和去跟展览会的负责人洽谈别的事务，邱小通心不在焉地研究着餐盘里凉拌海蜇皮需要的调料。
忽然被身后两个外商不高不低的交谈声所吸引。
不经意回头一看，那二人正是从乌斯怀娅远道而来，综合实力强大的投资方，目前已经在澜城考察了几天，正在寻觅合适的项目。
邱小通不动声色靠在椅背上，将手机打开录音模式，将他们的对话尽数掌握。
当晚临睡前，将自己从里到外洗干净，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廉钰的床。
廉钰并未睡着，只是靠在床头用手机回复着工作上的事，察觉到邱小通的意图也并未理会。
亮着的屏幕上是高阶领导下达的指示，余光瞥见的是被子下的隆起时高时低，巅峰将至，在仰头吐息的前一秒，也不忘快速敲击键盘给领导回了句收到。
邱小通从被子下冒出头，眼神格外兴奋，明亮。
廉钰察觉到他意图，伸手抹去他唇角亮渍，低声道：“抱歉，今天没什么精力……”想到邱小通吃菌子中毒那次主动放荡的模样，忽地又改了主意：“或者，你自己来。”
“女人也有贤者模式，是吗？”邱小通并没有要主动的意思，只是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她。
“也许吧。”廉钰微微蹙眉：“怎么了？”
邱小通：“就想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清醒，很理智。”
廉钰不禁好奇：“比如什么事呢？”
邱小通如实道：“我今天偷听了两个外国资方的对话，他们打算承包澜城西南角那片没被开发的海域，建度假区和水上乐园，并且马上就要跟我们行沟通合作了。”
廉钰快速想了下西南角那片荒凉海域的模样，当年因为文旅部经费不足只开发了遗珠岛，导致天水涯那块虽然风景优美，但至今无人问津。
“嗯，所以呢？”
邱小通靠在她肩膀上，眼瞳幽深：“我搜了相同模式下关于遗珠岛的一些信息，上边的游客区和步行街门市的出售价格在被开发前后都翻了近十倍不止，目前还在上涨……我觉得如果你手上有闲钱的话，现在是个很好的投资机会，离天水涯最最近的生活区现在正有一批工抵房和门市在以极低的价格出售……虽然不知道开发度假区的事最终会不会定下来，但即使不赚，也赔不了多少。”
廉钰稍作沉思，笑着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该投资吗？”
邱小通抱着她道：“看你啊，我只是说一下自己的看法。”
不比股票基金，房产门市真是最简单粗暴的投资了，只需买下，然后听天由命即可。
在意识到邱小通获得的是比任何人都早的一手情报后，廉钰第二天便旷了班，约上萧晗直奔天水涯。
目前只有孤零零的海面和沙滩，以及附近几栋烂尾楼和破败荒凉的夜市街。
萧晗摘下墨镜，皱眉道：“你确定这地方以后会被开发？闹鬼似的，白送我我都不要。”
廉钰淡淡道：“这边的房价目前全澜城最低，已经没得掉了，赌一把也无所谓。”
萧晗依旧持怀疑态度，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你赌吧，我宁可在市区开个分店，这阵子游客多的舞池都快挤不下了。”
廉钰秉着无所谓的心态，在萧晗的陪同下来到售楼部，几份合同签下，付了笔数额不小的定金。
萧晗仍然对她此番举动持有怀疑态度，看她利落地签字付钱心痛不已：“你这不是糟蹋钱吗，投资这边还不如投资我的店呢……”
然而签下合同的第二天，就从市文旅局传出了与国外资方就开发天水涯一事达成协议的消息，一时间西南区的居民欢呼雀跃，与此同时坐在办公室的廉钰也接到了无数电话，都是来问她要不要出房产出门面的，且愿意以三倍价格购入。
将手机静了音，盯着电脑屏幕上关于开发天水涯相关的新闻，廉钰手心也不禁渗出汗珠。
机会稍纵即逝，哪怕她只犹豫一天，也就错过了。
邱小通提供一手情报给她，无疑是有功劳的，至于怎么奖励他，廉钰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目前尚且打算保密。
晚上回到家，邱小通却并未因她投资盈利一事感到高兴，反之，闷闷不乐。
廉钰不解，问他：“怎么了？”
邱小通眼神恍惚，紧张到说话磕巴：“关行长……要陪市长去乌斯怀娅访问半个月，想让我陪着一块去……”
廉钰当即眼睛一亮：“那就去啊！”
邱小通急的快哭了：“半个月呢……我从来没出过国，而且那也太远了吧，听他们说时差都得倒九个小时！”
廉钰：“跟着自己人你怕什么，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一定要去。”
邱小通哽咽道：“那你怎么办呢？谁给你做饭，洗衣服，做家务，解决需求……”
“我自己长着手呢。”廉钰冷冷道：“总之必须给我去，否则就别进家门了。”
在将家里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又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后，邱小通饱含热泪依依不舍地同廉钰告别，跟关彦和一道登上了前往国外的飞机。
廉钰目送着飞机从头顶飞过，心里说不清楚怎么滋味，只觉得长长松了口气。
偌大的房子又重新属于她一个人，每天上班下班，聚会健身，偶尔找朋友喝酒，或探望父母，生活安静又安逸。
邱小通每天会给她发无数条消息，照片文字语音视频应有尽有，甚至连街边造型独特的厕所都要拍给她看，恨不得能时刻跟她共享生活。
目前看来他在那边一切安好，只是吃的有些不习惯，总是念叨家里的面条包子。
而廉钰在吃腻了山珍海味后，也会情不自禁怀念起邱小通精湛合胃口的厨艺。
随着澜城市长回访，这几日支行工作量骤然增多，从上到下加班成了常态，就连她跟赵绮兰都无法幸免，往往等到家已经是十点以后。
地下车库光线昏暗，偏偏灯泡还坏了一排，导致前方一片漆黑。
今早有重要晨会要开，廉钰六点就起了，此刻哈欠连天，开车回家的路上都差点睡着。
她是闭着眼都能找到自己车位在哪的。
娴熟地减速，转向，倒车入库，然后熄火，小心翼翼避免碰到隔壁车门，拎包下车，关门，锁车，大步离开。
然而走了没几步，脚步蓦地顿住，原本困顿的眼神也陡然凌厉。
她隔壁的车位，怎么会停着车呢。
怎么偏偏停的还是——
在离婚后就被她低价卖掉的卡宴呢。
与此同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下车的声音。
伴随着一声叹息，声音低沉又深重：“小钰，好久不见。”
第68章 怨鬼
因为做足了心理准备,廉钰在听到那声呼唤后并未太过惊讶，深呼吸一番后缓缓转身。
然而在看到那抹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熟悉人影时，呼吸还是不由得一滞。
程宴跟两年前相比几乎看不出什么大的变化,一身干净的名牌休闲西装衬得整个人优雅从容，依旧像个成功人士。
无非就是在经历过一番挫折磨砺后,原本蔑视一切,高高在上的神情变得坚毅，深邃。
西装跟之前相比似乎小了一码，大概是因为瘦了的缘故,虽然不知道破产后他都经历了什么,不过廉钰猜他过得很不好,之前那么在意外形，喜欢健身保养肌肉的一个男人,如今愣是瘦出了几分秀气。
廉钰盯着他沉默良久,还是觉得此情此景跟见鬼没区别。
直到程宴迎着她的目光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没坏的顶灯下,气氛才不那么诡异。
等看清他整个人，廉钰又是一阵恍惚。
这两年发生了太多事,她几乎要忘了,她跟眼前这个男人是结过婚的。
见她长时间不语，程宴皱眉道：“认不出我了吗？”
廉钰：“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宴：“昨天。”
廉钰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小钰。”程宴无奈叫住她,“我想跟你谈谈。”
廉钰假装没听见,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
下一秒，陡然听到程宴在身后大声咆哮：“你跟邱小通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声音之大，在密闭的地下车库回荡良久。
庆幸此刻除他们二人外没有别人。
廉钰顿住脚步,侧头淡淡道：“我们没有在一起。”
程宴红着眼睛苦笑道：“是吗……小钰你很聪明，但也不代表我是傻子啊……我也是澜城长大的孩子，你有自己的圈子人脉，我难道就没有吗……”
廉钰讥笑道：“哦，所以呢？”
“你当时那么果决的跟我离婚，我就该猜到的，你们早勾搭上了对不对？”程宴崩溃道：“一起去了陇阳，又一起回了澜城……他现在在家吗？在我们曾经的家里做饭，还是打扫卫生？”
廉钰依旧平静：“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宴深呼吸了番，看着她认真道：“不要跟邱小通在一起，远离他！他不是什么好人，那么早入社会，还在夜店跳过舞，什么单纯善良都是装出来的，你被他给魅惑了！”
“怎么突然这样说……”廉钰忽然嗤笑道：“他不是你最疼爱的表弟吗？”
“或者，是你别的什么人？”
程宴蓦地噤声，心虚地看向别处。
他不确定邱小通有没有告诉廉钰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过他猜大概率没有，否则以廉钰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接纳一个被男人用过的脏货。
“邱小通不是我表弟。”程宴深吸一口气道：“总之，我不希望你继续跟他在一起，小钰，相信我。”
廉钰不由得笑出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爱你。”程宴忽然平静下来，唯独声音多了几分哽咽，“我发誓，从我们认识的那一刻起，无论你是不是我的妻子，我都是真心实意想你能过得好的，我愿意把我拥有的所有，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你，这两年我在外边过得很惨，最落魄的时候只能在街上跟流浪汉抢吃的，但只要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回到你身边，再苦再难都能挨过去……现在，让我继续保护你，好好经营我们的未来，好吗？”
毫无保留地奉献，他确实做到了。
唯一没主动奉献的，也被她强行奉献了。
刚刚那番话从程宴口中说出，比婚礼那天还要动听感人百倍，偏偏每多听一个字，都让她眼中阴翳更深。
“说完了就走吧。”廉钰冷冷道：“虽然不知道你个外来人员是怎么把车开进来的，但再不走，我可要给保安打电话了。”
程宴没想到廉钰竟能冷漠至此，当即怔住，越想越觉得是邱小通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毕竟那孩子讨人欢心的功夫了得。
敢背地里挖他的墙角，胆子是真不小。
程宴眼眸一黯，随即温柔一笑：“我可不是什么外来人员，我在这个小区买了房的，就在你隔壁……就算暂时做不成夫妻，做邻居总可以吧？要一起上楼吗？”
廉钰大脑空白了一瞬，眼中几乎要喷出火焰。
她无法想象以后跟程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
沉默片刻后，忽地快步走向自己的车。
程宴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她擦肩而过，上车，发动，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那一刻，眼中流露出的真情实感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厉与骄傲。
车子再快，又能跑到哪去。
只要她还在澜城，他就一定会找到她，并且让她再次属于他-
程宴能从两年前那场绝无生还可能的商业围剿中死里逃生，令廉钰始料未及。
按照她的计划，程宴应该破产的彻底，在国内背负巨额债务，如丧家之犬般逃窜国外永远不再出现在她面前才对。
偏偏如今以另一种强势姿态归来，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向她发起新一轮进攻。
廉钰拖着疲惫的身躯无处可去，这才想到被自己闲置了有一阵，就在单位对面的小房子。
在车里翻找一通，还真摸出了钥匙。
开门的瞬间，客厅一片漆黑，廉钰靠在门口缓了一会儿，眼睛总算适应了黑暗，能看见每样家具的位置，以及阳台窗户外的斑驳树影。
没电没水，她也懒得弄，直接和衣走向卧室，无力地倒在床上昏沉睡去。
包里的手机频繁亮起，又熄灭，大概是突然想到时差问题，邱小通也没再继续打扰她了。
第二天廉钰到单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核对锦煜当年的业务合同，惊异地发现程宴当年欠下的巨额贷款竟真在还款期内如数还清了，而清账业务在她成为副行长之后是不必经由她手的，这才导致她对此事一无所知。
程宴大概率是找了藏身国外的程中煜帮忙，虽然暂时还清了债，但如此庞大的数额一下填上，不死也得褪层皮。
昨晚他说他这两年吃了很多苦，廉钰是信的。
可一想到程宴如今能以自由人的身份随时出现在她眼前，廉钰恨得几乎要把手中的钢笔掰断。
不避犯恶心，避又避不开。
其中还夹杂着一个邱小通。
程宴既然认定他们两个有一腿，现在能轻易放过他吗。
廉钰带着忧虑拿出手机，一条条翻看邱小通昨晚给自己的留言，包括当地景点，美食，还有同行的同事帮他跟行长以及一些市局高管拍的合影，一群中年人里属他年轻帅气有活力，笑起来阳光开朗，张力满满。
看来他适应的相当不错。
一张张往后翻，手指蓦地停住。
最后一张床上自拍与前几张风格形成鲜明对比，夸张轻浮的姿势，白皙红淤的肌肤，与固定在身体各处，精致地小道具令人血脉喷张。
紧随其后的一段小视频更是令她呼吸紊乱，眼瞳发直。
邱小通这是在……
几秒后，对方又发了条语音过来，点开就是一阵急促地喘息，哑着嗓子低声唤她：“嫂子，嫂子……我好想你……我想回去了……我实在忍不住了，对不起……”
看眼时间，乌斯怀娅现在正好是半夜。
转眼已经出去了一周多，邱小通这种年轻气盛的男孩子忍不住是人之常情。
不过廉钰现在实在没心情配合他，也不打算败坏他的兴致，于是在发愁和欣赏之间选择了愁眉苦脸地欣赏。
等看完全部视频，给他拍了张凌乱的办公桌过去：我去开个会，你早点休息。
算算时间邱小通还要一周多才能回来，她必须在一周内想到办法，把程宴这个棘手祸害处理干净。
与此同时远在地球的另一边，事后陷入熟睡的邱小通对廉钰目前的困境一无所知。
这一周对他来说太新奇，太刺激，太丰富了。
干净的街道，只在外国电影里见过的艺术建筑，随处可见的外国人，听得懂或听不懂的对话，理解得了或理解不了的风俗文化，以及跟在关彦和身边，近距离看着市长跟当地高管交流合作，握手合影。
邱小通单是站在一旁，都能感觉到有很多人都在看自己，那种眼神是羡慕的，尊重的，认可的。
越是这样，他越是疯狂想念廉钰。
他迫不及待想告诉她，他做到了，他没有害怕，也没有胆怯，只是学着她的样子，从容不迫，镇定自如地应对一切。
她对他产生的影响过于深远，导致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有几分她的影子，他几乎要把自己变成另一个她了。
预期半个月的访问在安排上稍有差池，仅第一周便将该走的行程走了个遍，余下的时间愈发宽松，关彦和也乐意带着他们到处转转，或跟新认识的外国朋友一块聚餐。
饭桌上，邱小通安静坐在关彦和旁边，观察着在场每个人的动作神情，时刻准备着回应来自领导的明示或暗示。
关彦和喝了不少洋酒，面色通红，正在翻译的帮助下跟坐在另一边的外国商人聊天，邱小通隐约听到几句，貌似是关于即将开业的跨国连锁超市入股的，关彦和对此很有兴趣，几乎没多过问就同对方握手达成了某些不可明说的共识。
搀着关彦和上洗手间的间歇，邱小通犹豫几秒，鼓起勇气道：“行长，你们刚刚谈的那个超市我也可以入股吗？”
关彦和听罢哈哈大笑：“你小子兜里才几个钱啊？”
邱小通沉默了。
这几年虽然工作稳定，但因为要接济家里的缘故还真没存下多少钱，在澜城买房的话首付都出不起。
但是廉钰曾给他上过生动的一课，名为主动争取。
通过这几日在乌斯怀娅的经历，邱小通清晰地认识到这座城市的发展速度有多迅猛，站在高楼顶端远眺，随处可见正在建造的大楼和高科技设备，这座城市或许现在看来平平无奇，但未来绝对不容小觑。
机会稍纵即逝。
“确实没多少钱，行长。”邱小通如实说完，忽地笑道：“我对投资这方面一点都不了解，之前也从没试过，这次不知道怎么地，就特别想跟着您冲一次，您有远见，也有眼光，就带带我吧，哪怕让我认购个货架也行。”
关彦和原本就醉醺醺的，被邱小通一夸更是心情舒坦，只想好好露一手让下属瞧瞧他的本事，于是干脆道：“行，晚上我跟那个鲍勃先生签认购书的时候你也来，有多少算多少吧！”
“谢谢行长！”
当晚，邱小通除了留出接济家里的一部分，和用于跟廉钰生活的共同开支，其余全交给了关彦和，认购了属于自己的股份。
数字虽渺小微不足道，却是一份希望。
签下合同的第二天，市长助理特意来了趟众人下榻的酒店，告知大家所有行程已经结束，部分无关紧要的领导可以提前回国，其中就包括关彦和。
按照原计划他们应该还要六天才能回去。
公事私事都办完了，关彦和倒也无所谓，当即吩咐邱小通开始收拾行李。
“行长，需要拟一份公告说明一下吗？”邱小通边收拾边问他。
关彦和一摆手：“不用，告诉他们干什么，提前回去还能歇上几天。”
还能给廉钰一个惊喜。
邱小通这样想着，忍不住开心地笑了。
廉钰这几日被骚扰的苦不堪言。
就像被什么恶灵盯上了似的，时不时就要在她身边刷一波存在感。
可以是在大堂巡视时停在马路对面的黑色卡宴，可以是下班时送来的玫瑰花束，或以她名义请全行喝的咖啡或奶茶。
所有人都在调侃她，问她是不是有了新的交往对象，并且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大方男人好感度极高。
程宴很聪明，只是一昧地用这种方式吸引她，从不在她面前露面，更不主动联系她，因为他知道这样会激怒她。
激怒她只会让她更加抗拒抵触，他不想激怒她。
而廉钰自从搬出了高档小区也从未想过要主动找他谈谈，命令他停止这种令人厌恶的恶作剧，可就在昨晚下班回家，醒目的红玫瑰花束和蛋糕直接摆在了她另个家门口。
在昏暗的楼梯灯照耀下，就像在举行某种诡异的祭祀仪式。
如他所说，他也是跟她一样，在澜城长大的孩子，只要他想，总能找到她。
程宴一旦发了疯，其偏执程度是旁人望尘莫及的。
他现在找不到邱小通，自然只能纠缠她。
庆幸的是程宴没了权势，现在顶多身上有点钱，而再多的钱也总有造完的一天，只要不冲到她面前发疯，她不介意就这么跟他耗着。*
不过，还是有必要提醒邱小通一下。
在接到上边通知的当天晚上，关彦和就带着几个下属坐上了回澜城的飞机，一路上邱小通依依不舍看着窗外越来越模糊的城市，心情无比兴奋。
他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廉钰说，也有好多好多有趣的事要跟她分享，还给她带了当地的特产和礼物，她一定会喜欢。
几个小时的飞机终于落地，远方熟悉海景映入眼帘的刹那，所有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关彦和有专职司机来接，其余人各自打车回家歇息。
邱小通马不停蹄直奔家里而去，看眼时间，现在开始准备食材，刚好能赶上廉钰下班回来吃晚饭。
解冻食材的间隙，邱小通又开始打扫卫生，近十天没回来，家里看上去竟不是很乱，卫生间地板上的头发不多，要洗的脏衣服也没两件。
难道她这两天都没在家？
那她会去哪里？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一阵铿锵有力的敲门声。
与此同时，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下。
邱小通边往门口走着，边拿起手机，看到廉钰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说一声，我去接你，不要回家。
邱小通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不要回家。
可他现在已经在家了呀。
没走几步已经到了门口，邱小通本以为又是物业派人来查安全隐患的，分神之际也未多想便直接打开了门。
待看清门外人的面容——
刹时汗毛竖立，心跳凝滞——
作者有话说：家人们该说什么说什么，扛不住压是我的问题，正版读者有权利在文下发表任何评论，没有说花钱吃饭还要考虑厨子脆弱心灵的。
我再快进几章就完结了，整体文风，人设，剧情走向啥的也都不会变了，会按我自己的构思写到大结局，绝不会坑，请大家放心。
第69章 纠葛
看着安静站在门外冷冷注视着他的程宴,邱小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或许这场梦在他开门的一瞬才真正醒来，过去三年跟廉钰的点点滴滴全然消逝从未存在过，程宴仍旧是家里的男主人,廉钰仍然是他温柔貌美的妻子，而他仍是破坏着这个家庭幸福的蛀虫。
再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梦。
那些令他历历在目,终身难忘的场景，体验，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并非他的幻想。
程宴神情冷漠,盯着吓傻了的邱小通看了一会儿,接着移开视线环顾客厅，熟悉的布局令他眼神蓦地柔和几分。
接着,情不自禁就要往屋里走。
邱小通四肢麻木,先是惊恐地后退了两步，等程宴进门后才反应过来不对,还未等他开口，已是一拳重重砸到了他脸上。
程宴反应不及,当即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靠在墙上喘息,时不时发出痛苦的闷哼。
听见程宴惨叫，邱小通瞬间清醒，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悬空的右手,又看了看神情懊恼的程宴,小声讪讪道：“对不起，我……”
停顿了半天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大概是服务业做多了，养成了主动担责的习惯。
于是语气又强硬了几分：“哥,你现在是非法闯入。”
程宴：“……”
邱小通：“你还是走吧……她快下班了。”
“呵呵。”程宴干笑了声，也不搭理他，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随手抽出张纸巾擦拭脸上的血，“我现在是外人，你现在是主人，对么，邱小通？”
邱小通觉得自己也不算主人，不过就算只是主人养的一条狗，看见陌生人进门也得作出些反应，为此他的举动完全合理。
虽然不知道程宴是从哪冒出来的，但邱小通确信他此次登门，绝对没安好心。
廉钰应该早就知道他回来了，所以才提醒他，让他不要回家。
所以，目前廉钰是安全的。
想到这，邱小通不禁松了口气。
然而察觉到程宴极其不友好的眼神，想到二人之前的关系，一颗心瞬间又悬了起来。
不过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怕他了，就算打起来，现在的他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你想怎样？”邱小通问他。
“我想怎样？哈哈……真有你的啊邱小通，枉我对你那么好，好吃好喝的养着你，看你可怜还把你接进家里住，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勾引我老婆？”程宴眯起眼瞧着他，神情愈发阴郁：“你是怎么勾引她的？就像当年勾引我一样吗？你艾草的模样确实销魂，不知道现在做了真正的男人，又能否让她满意呢？”
说着，往沙发背上一靠，吐息道：“她应该对你很满意吧，不然也不会留着你了……小钰啊小钰，你眼光可真差。”
邱小通神色一冷：“请你现在立马滚出去，你跟这个家，跟她，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这里不欢迎你。”
“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程宴笑道：“房子，我住过，你，我睡过，小钰，我至今还爱着，我在那边的时候，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们呢。”
邱小通听着他的话忽觉一阵反胃，气的直发抖：“你怎么好意思说爱她的？你爱她会在那种场所流连忘返？会跟那么多男人纠缠不清？你真爱她就应该明确告知她你的真正取向，别耽误她！”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邱小通！我不跟你纠缠不清你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程宴冲他怒吼道：“她对你很好吧？瞧瞧你现在，跟当年那个土里土气的穷小子简直判若两人呢，你引诱她跟你在一起，不也是看上了她的权势，能带给你好处吗？”
邱小通感到一阵窒息，咬牙坚定道：“我从没奢求过她能给予我任何东西。”
自始至终，他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永远陪在她身边。
程宴冷笑道：“是吗？那你现在立马滚蛋，滚回你的乡下老家去，我骗了她，你又何尝不是？你猜她如果知道我们之前是那种关系，背着她在家里做过的事，她还会不会……”
“她知道！”
随着邱小通忍无可忍一声暴呵，客厅顿时鸦雀无声。
程宴噤声良久，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她什么都知道，她早就知道了，她从来都不是被蒙在鼓里的傻子，我们做的任何事她都知道……”邱小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也都付出代价了……”
程宴眼瞳一阵颤动，震惊到久久说不出话来。
廉钰什么都知道。
如此一来，她的冷漠，她的理智，她的无情，包括那晚在地下车库嘲弄的神情，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既然被她知道了他跟邱小通曾存在过的关系，那么她注定是不会原谅他的了。
下一秒，程宴蓦地死死盯住邱小通：“她要是知道，怎么可能还会留你在身边……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凭邱小通如今在家的自由程度，以及廉钰对他的关照托举，他是绝不相信保姆佣人这套说辞的。
邱小通沉默片刻道：“之前跟你是什么关系，现在跟她就是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程宴不解，眼神刹那间变得狐疑：“你们到底做了没有？”
“做了。”邱小通道：“不过，是以她喜欢的方式。”
程宴被这种文字游戏折磨的近乎发狂：“她喜欢的方式？”
邱小通：“她草了我。”
程宴忽地眼前一黑，紧随而来的一阵耳鸣牵扯着半边脑神经都开始隐隐发痛。
原来邱小通方才说的代价指的是这个。
他是付出了惨痛代价不假。
可邱小通付出什么代价了？
能有机会被廉钰这种女人折磨玩弄，他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这一刻，程宴对廉钰再无半分恨意，唯独对眼前神情无辜的邱小通，嫉妒到发疯。
另一边廉钰在发完短信后继续工作，等快下班后还去大堂巡视了一圈，跟几个客户经理交待完事情后正准备回办公室，忽地有其他支行的同事从半降的卷闸门下钻了进来，来找她的好朋友送一些特产。
廉钰本没当回事，走了几步忽地顿住，转身问道：“小祁，你不是跟关行长去乌斯怀娅了吗？”
“我们中午就回来了，廉姐。”小祁笑道：“关行长给我们放了半天假休息呢！”
廉钰怔住，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下一秒，夺门而出，开车直奔家里。
那个对他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当下反而是最危险的。
一路步履匆忙，指纹覆上门锁，滴一声后入户门缓缓打开。
灯火通明的客厅印证了她的猜想。
迈进门的刹那，却愣住。
程宴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用她心爱的茶具喝茶，邱小通茫然地站在一旁，眼中虽有怒意，却手足无措。
听到门口响动，二人不约而同看向她。
廉钰直接被眼前场景气笑了，眯起眼道：“哟，我现在是在做梦呢，还是穿越了。”
三年前下班回来看到这幅场景，正常，现在，诡异。
邱小通默默走到廉钰身边，内疚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他敲门……打都打不走……”
廉钰看向程宴，半边鼻翼还是红肿的，脸上血迹隐约可见。
不过邱小通倒是没受什么伤，这令她松了口气。
程宴也没跟上次一样嬉皮笑脸，反而眼神躲闪，似是受到了极大伤害。
她跟邱小通的事对他来说确实打击不小。
廉钰踩着高跟鞋直接走到他面前冷声道：“再不滚，我报警了。”
程宴抬头看着她那张美丽冷漠的脸，心碎之情溢于言表，沉默良久后起身，沙哑道：“在滚之前，让我再跟你说说话吧，是你一直想听的。”
廉钰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声音戏谑：“说吧。”
僵持几秒后，程宴忽然提了下西装裤边，双腿弯曲，直直跪在了她面前。
不仅廉钰，就连邱小通都惊呆了。
“对不起，小钰，我背叛了你。”程宴平静道：“在我们婚姻关系尚存的阶段，我出轨了。”说罢斜了眼邱小通：“跟他。”
邱小通吓得一激灵，也跟着跪下了。
廉钰盯着眼前二人沉默良久。
这的确是她想听的。
她要这个狡猾的男人直面自己犯下的错误，诚恳地跟她道歉。
看来邱小通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程宴，这样也好，让他彻底死了心，一了百了。
廉钰单手撑着额头，忽然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好像长久以来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总之就两个字，舒坦。
继而看了眼邱小通：“你起来。”
邱小通默默起身重新站到了一边。
廉钰则走至程宴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他。
程宴立即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是令他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前妻的体香。
廉钰已经很久没离他这么近了，明明他们曾是亲密无间的爱人。
程宴抬头注视她，看到她高高扬起了右臂，在察觉到她的意图后，配合地闭上了眼，等着迎接她的怒火。
可那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等他再睁眼，看到廉钰重新坐回沙发上，神情多了几许颓然。
就算现在把他打个半死，又如何。
她当年承受的屈辱和折磨并不会因此消减半分。
“你走吧。”廉钰冷冷道：“以后，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程宴错愕不已。
这惩罚可比要他的命严重多了。
纵然声线颤抖，依旧故作轻松问道：“……不给我个机会补偿你吗？”
他有能力赤手空拳夺回属于他的一切，然而不能将其献给廉钰的话，他的努力，他的奋斗将毫无意义。
廉钰心烦意乱：“别再让我看到你，就是最好的补偿。”
于是程宴缓缓起身朝门口走去，身后安静的出奇，既没人说话，也没人出言挽留他。
廉钰对他的厌恶已经到了无可弥补的地步，或许他真该放弃纠缠了。
程宴深吸一口气，关门离去。
沙发上，廉钰揉着昏涨的额头，瞥一眼凌乱的茶几，厌恶道：“全扔了。”
说完，起身径直回了卧室。
邱小通依旧未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
他们可是快半个月没见了呢。
原本想对她说的话，准备的惊喜，都在程宴出现的一瞬间变成惊吓了。
默默准备好晚餐，邱小通小心地敲响了廉钰的卧室门，再未得到回应后，轻轻将门推开了一道缝。
廉钰呼吸均匀，正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似是睡着，却没有发出任何鼾声。
邱小通忍不住上前，像以前那样帮她按摩背脊放松，从颈窝到肩膀，再沿着脊骨一路向下，手法娴熟，力度适中，廉钰不禁发出一声舒服地闷哼。
下一秒，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如野兽般啃噬起他最敏感的部位。
邱小通的双手被她固定在头顶，衬衣扣子被尽数解开，廉钰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炽热的胸膛，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他仅余的力气尽数倾泄。
被廉钰翻过来后，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穿戴声，邱小通研究着床单上繁复的花纹，忽然想到程宴才刚走不久。
这无疑是件十分刺激的事，令他血脉偾张。
那些想对她说的话，通过其它声音表现出来也是一样的，她会懂-
自那天起，程宴已经快一个月没出现过，既没再骚扰她，也没给她送任何东西刷存在感。
他生性高傲，肯放下尊严给她下跪认错想必已经做到极限，那样都不能取得她谅解的话，应当是彻底放弃了的。
邱小通也这么认为。
他暗中观察了邻居紧闭的房门足足一周之久，还悄悄塞小广告到门把手上，以此判断是否有人居住。
然而那张小广告至今仍在，连位置都不曾变过。
或许程宴已经搬走了，说不定已经离开了澜城。
那样最好。
廉钰像往常一样工作，参加会议，审阅文件，跟赵绮兰参加各种商务应酬，几乎要忘记了前阵子的不愉快，
建在景区的新酒楼主营山珍，色泽诱人，味道鲜美的菌菇菜品令廉钰不禁想到在陇阳的那段日子，怀念之余不由得多喝了几杯酒，微醺之余，脸颊微微发烫。
应酬进行到一半，几个领导转战商K要一展歌喉，因为有蒋晓露陪着，廉钰打算直接打车回家。
长长的走廊幽静而空旷，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声声清晰脆响。
“廉行长。”忽然，一名年轻服务生小跑过来叫住她，“有人给您送了一份礼物，希望您务必能赏脸前去看看。”
平时给廉钰送礼的人也不少，若是平时清醒着，基本都是直接推掉，可人在喝醉后，胆子往往会变大，底线也往往会变低。
随着服务生登上电梯，来到顶楼客房，停在某处虚掩的房门前，服务生忽地转身离开。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廉钰一把推开了房门。
房间被悉心布置过，从幽暗的灯光到满地的花瓣，再到空气中传来的阵阵香味，无一不暧昧惑人。
若非那极具标志性，线条硬朗的下颌线，廉钰几乎认不出此刻打扮妩媚，姿势慵懒倚在床上的人是程宴。
视线移到床尾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廉钰定睛细看，样样熟悉。
“小钰，我们认识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你有那种癖好。”程宴含笑道。
廉钰蹙眉：“……你这是，干什么？”
“向你赎罪啊……”程宴边说着，边向她爬过来，姿态前所未有的卑微，“你既然可以原谅邱小通，那么一定也可以原谅我，对不对？他不干净，可我干净啊……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并且我保证比他表现的更好。”
看着眼前如此卑微求爱的程宴，廉钰有一瞬震惊。
与此同时，程宴已经贴到了她身上，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味，在混合了酒气之后，愈发令人癫狂迷醉。
“小钰，草我吧……”
廉钰稍加思索，伸手将他推倒在床上，随后在一堆道具里挑出一副手铐，将他双手固定在床头。
迎上程宴殷切期待地眼神，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别再缠着我了。”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凭什么！你草了邱小通，你原谅他了！你还对他那么好！为什么我不行！你随便打我骂我草我，我也都可以啊啊啊啊啊！”程宴瞬间像疯了一样挣扎，大声喊她的名字：“廉钰！！！你不能对我这么狠心！”
廉钰顿住脚步，转身盯着他，声音格外平静：“我没有原谅他。”
程宴忽地安静下来。
“我不会因为上了你就原谅你。”廉钰此刻因为喝了酒有些神志不清，然而讲话时的神情却格外认真：“我只会因此开始对你好——因为我比你有责任心，有良知，有底线。”
“所以我不会碰你，因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对你好。”廉钰道：“也许在你看来很可笑，但我就是这样的人。”
程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甚至腾不出一只手去擦眼泪，只能仰头看着天花板，发出阵阵难听的呜咽低吼。
廉钰说完，环视了一圈房间，走到正对床的电视柜前，伸手拨下插座盖，将藏在里边的迷你摄像头拿了出来。
“我们都在澜城长大，这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亲戚，朋友，同学……你也不想自己这幅滑稽可笑的模样被他们看到吧。”廉钰将内存卡揣进兜里，看着他冷冷道：“这份礼物很好，我收下了——
作者有话说：章节被锁审核两小时起步，家人们可以根据最新更新时间往后推三个小时再看，如果没过就再往后推三个小时，不用一直蹲，反正总能放出来的[化了]
第70章 窥伺
邱小通对那晚廉钰所遭遇的事一无所知,依然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邻居家那扇始终紧闭的房门上。
而廉钰也没跟他提过，只是偶尔会在独自一人时将内存卡拿出来，反复品味那段视频。
那样的光线氛围下,就连程宴看上去也颇有几分姿色，若非对他恨之入骨,如今不忍直视的画面里就有两个人了。
长达几十分钟的录像在程宴的哭嚎声中结束,廉钰默默将其收起，神情多了几分释然。
他从来都是那么骄傲，那么自恋,永远对自己的计划自信满满,并视身边其他人为蠢货。
他的字典里仿佛从来没有失败两个字,偏偏却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然而即便如此,屡次付出的惨痛代价也没能让他长记性。
廉钰始终也想不明白,程宴究竟是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
虽然总共认识也没几年，也不至于把她想成只要看见个打扮性感的男人在床上撅着,就会饥渴扑上去的变态吧。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气这个。
邱小通没能捕捉到她不易察觉的小情绪，只知道程宴自那天非法闯入被廉钰骂了一顿后,已经很久没再出现了。
凭他对他的了解,也觉得他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肯定伤透了心，不会再回来了。
这令他心情无比愉悦，就连每天晚上做饭都是有节奏地摆动着身体,哼着歌的。
廉钰倒是蛮喜欢看他系着围裙,一边跳舞一边做饭，然而看着看着往往容易起别的心思，好在邱小通愿意配合她，除了站着累点,没别的问题。
对面门把手上的广告单再被取下已是一个月后。
傍晚六点，邱小通拎着采购的食材水果刚出电梯，一眼看到对面门敞开着，而门口堆满了沙子水泥木板等建材，他心里咯噔了下，但还是壮着胆子上前查看。
几个工人正围在一起讨论着施工方案，尺寸，唯一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正聚精会神听着他们讨论，余光瞥见门口鬼鬼祟祟的邱小通，当即喊了声：“你干什么的？”
邱小通环视一圈没看见程宴的身影，也不再慌张，大方走了进去：“我是住在对门那户的，听见这边有声音，过来看看。”
中年男人当即换上一副笑脸，走过来要同他握手：“原来是邻居！你好你好！我叫陈志彬，你比我小，喊我声哥就行，以后咱们两家就多多关照啦！”
“我叫邱小通……你喊我小通就行……”邱小通一脸茫然，追问道：“你们买下了这里？”
陈志彬得意道：“对啊！业主急售，比市价便宜了不少呢，我们运气好，捡漏啦！”
邱小通又问：“那原来的业主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陈志彬摇头道：“不知道，办完手续就没见过了。”
无论住的是谁，只要不是程宴就行。
邱小通很想多了解一下新邻居，把购物袋放家里，熬上晚上要喝的粥后又跑到这边跟陈志彬聊了会儿天。
等再回家，廉钰已经在沙发上坐着喝茶了。
邱小通开心地扑过去蹭她：“嫂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见动静啊！”
“刚进门不久。”廉钰皱眉道：“你干嘛去了？”
“我在对面邻居家！”邱小通抬头，眼睛亮晶晶的：“你没发现邻居家正在装修吗？他们买下那处房子了，我们要有邻居了！”
“是吗。”廉钰揉着他的头发笑眯眯道：“那么我们的邻居，是怎样的人？”
邱小通兴致勃勃地讲道：“是一家三口！男主人叫陈志彬，在市政工作，他爱人是澜城大学的老师，教表演系，还有个马上读高中的女儿，等装修好他们一家就搬过来啦！”
廉钰不理解为什么邱小通对有新邻居这件事这么高兴，但还是顺着他道：“不错啊，等他们住进来，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互相认识认识。”
邱小通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将脸埋在廉钰颈窝里不动了。
“那要是，他们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廉钰淡定道：“叔嫂关系，你哥死了。”
正常人听到这，就算心里再疑惑，应该也不会追问了。
邱小通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勾住她的脖子撒娇似地叫个没完。
晚上吃完饭，廉钰特意问了他的调休日期，在得知他这周末休息后，特意要求他把时间空出来，陪她去办点事，邱小通欣然答应。
周日上午，廉钰开车带他来到澜城当地一家丰田4S店，跟迎上来的客户经理边交谈边往里走。
邱小通像个秘书似的一脸懵地跟在她身后，眼睁睁看着她完成了一系列提车流程，顺利拿到了钥匙。
等同客户经理握手离开，廉钰绕着那辆款式普通的白色丰田转了两圈，敲敲拍拍，确认没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嫂子你那辆奔驰不是好好的吗？”邱小通皱眉道：“想两辆换着开？”
今天叫他来，想必也是需要他帮忙把新车开回去了。
廉钰转身将钥匙扔给他：“这辆给你开。”
邱小通差点没接住钥匙，看了看车又看了看她，茫然道：“给……我开？”
“嗯，星桥支行离家里不近，挤公交太浪费时间，而且关彦和现在也器重你，愿意让你替他跑腿做事，有辆车方便些。”说着，一阵凉风拂过，一片泛黄的枯叶自二人眼前悠然飘落，廉钰顿了顿又道：“天也越来越冷了。”
三个理由，全是为他。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送他礼物了。
除了刚进门时的新衣服新鞋子，令他印象深刻的还有被熨斗砸到脚的那个夜晚，她毅然决定骑电车带他去医院，结果二人双双摔倒，是她用瘦弱的骨架硬生生将他背进了急诊大门。
还有在陇阳第一次一起过夜，他不敢妄动分毫，只是搂着她睡了一整晚，第二天出门才发现自己那辆折叠自行车被偷了。
她安慰他的方式永远简单，直率，就像这次一样——
“嫂子给你买新的。”
无论他是好是坏，是纯良无害还是谎话连篇，她永远都以高位者的姿态洞悉他的一切小心思，然后继续给他最好的。
廉钰看见邱小通缓慢背过身，肩膀一抽一抽地抹眼泪，顿觉无奈。
这辆车并没有多贵，而且是在她名下，只是借给他开，她实在想不到他感动到如此地步是为哪般。
何况之前也是听了邱小通的建议，投资的天水涯房产，近期随着度假区的开工也让她大赚了一笔。
“别高兴的太早，有车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廉钰上前两步笑着安慰道：“以后单位交给你的活只会更多，而且，车是我的，你得优先为我跑腿做事，就算是关彦和也得往后稍稍，知道么。”
邱小通转过身紧紧抱住她，哽咽道：“知道。”
事实上自从把他安排进星桥支行，廉钰就有给他配车的想法了，一直未实施的原因一个是因为怕他坚持不了在关彦和身边高强度的工作，二是想再打磨一下他吃苦耐劳的性子方便以后往上爬，现在时机成熟，安排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邱小通之所以感动到落泪，一是因为廉钰自始至终对他的好，二是因为他当下真的很需要一辆代步车。
关彦和一天要安排他和刘乾做很多事，同样的两份合同要送到城南城北两个地方找两个不同的负责人盖章，往往刘乾开着自家车一脚油门走了，他还抱着合同忙着跟景区游客抢一辆出租车。
澜城气候向来变化无常，若再赶上下雨天，走到车站淋成落汤鸡，被车溅一裤腿的泥也是常有的事。
之前经历这些的时候并没觉得有多苦，直到开上廉钰给他的车，双手握住方向盘的刹那，往日辛酸才纷纷涌上心头。
廉钰说的没错，自从得知邱小通有了车开，关彦和分配给他的任务比刘乾还要多了。
白色丰田的副驾和后排永远放着档案袋和文件夹，有时候事情太多了还要打印一张流程表避免疏漏，就连等红灯的间隙邱小通都要拿起来核对一遍。
下班也越来越晚，有时候接送完领导已是深夜，连晚饭都没时间做。
廉钰虽然表示无所谓，邱小通却是越来越内疚。
从提车到现在，他帮关彦和，帮行里做了很多事，唯独她，没有要求他为她做过任何事。
晚上跟她聊起此事，廉钰却毫不在意：“我并没有什么，需要你去做的事。”
她是万川路支行的副行长，她有自己能使唤的下属，根本用不着邱小通。
邱小通停止舔舐她鹅绒般柔软的腹部，轻轻将脸枕在上边，叹道：“关行长用人太狠了，好累啊。”
廉钰抚摸着他的头发轻笑道：“怎么，不愿意跟着他了？”
“愿意。”邱小通如实道：“除了你，关行长是我这辈子最崇拜的人了……他带我成长了特别多，不仅愿意帮助我，还很关照我，也越来越信任我，昨天还让我陪他母亲去医院看病呢……”
在邱小通看来，关彦和事业有成，正直顾家，孝顺父母，疼惜妻女，是标准的好男人。
世上根本没几个男人能做到他这样。
廉钰笑着问他：“你觉得你很了解他？”
邱小通想了想道：“反正，我觉得他是个蛮好的人，虽然严厉，却是个好领导。”
“小通你记住，别人大方展示给你的，只是想让你看见的。”廉钰淡淡道：“你唯一真正了解的，只有你自己。”
邱小通似懂非懂，接下来的几天暗中观察着关彦和的一举一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年逾五旬的中年男人面容凌厉，行事果断，训起下属来声音洪亮，气势十足，不忙的时候给母亲，读大学的女儿打起视频却又是一副好儿子好父亲的形象。
邱小通想着，这大概就是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了，就像廉钰一样，当年他第一次隔着玻璃看她训人，也是被吓了一跳呢。
自从有了车，邱小通除了白天出门办事，晚上也理所当然成了关彦和的专属司机，刘乾家离得远不能过来，每逢应酬，邱小通不仅全程陪同，更是包接包送。
自从访问回来，大小应酬接连不断，不仅要应付络绎不绝涌入的外商，资方，与本地领导，景区个体户之间的关系也得一视同仁的维系，半个月下来人憔悴了，体重却长了不少。
今晚的应酬组织者就是天水涯开发区，几个中标贷款成功的个体商户集体筹备的答谢宴，感谢关彦和在无数商户之中通过他们的申请，宴席上私厨现场烹制了不少稀有食材，邱小通也沾了关彦和的光，浅浅尝到几口。
等吃过饭，众人又提议去唱歌，邱小通*看关彦和喝了不少酒，本想着先把他送回家，奈何对方却摆了摆手，说酒气熏天的回家要挨妻子骂，找个地方醒醒酒也不错。
然而商K也实在不是个适合醒酒的地方，昏暗的环境，嘈杂的声音，难闻的气味，关彦和仅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连一首歌都没唱就独自走出了包厢。
邱小通本以为他是去抽根烟，奈何跟出去后左右未见他人影，只好独自来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找了个空着的隔间拉开裤链解手。
眼睛刚闭上没几秒，忽然听见隔壁隔间传来一声女人的闷哼。
那声音极小极轻，也足够小心，但还是被他敏锐捕捉到。
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声音，索性装作没听见，放水未停。
忽地，又是一声难抑地呻吟。
这一声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方才饭局上坐在他身边的那名刘姓个体女老板，身材匀称，一头卷发，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道缝，且嗓音清脆十分有特色。
可她右手无名指上那名婚戒……
邱小通不动声色拉好拉链，冲水，离开卫生间，走了两步，折返自转角阴影处暗自等待。
十分钟后，刘老板果然小心地走了出来，一边整理着裙摆一边警惕环顾着四周，确认无人发现后才快步走向包厢。
邱小通仅仅看了一眼，又将身形藏回暗处。
紧接着，又传出一阵沉稳有力的皮鞋声，先是在门口停顿了几秒，随后步履坚定，转身离开。
皮鞋声越来越远，背影也于黑暗中愈发模糊不清。
可邱小通依然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那男人正是他最崇拜，最尊敬的上司——
关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