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时渊序心情复杂地阖上光脑,下一秒心想还是将那男人删除和拉黑为妙。
    那一天的事情让他至今都有种耻辱感——如果他果真是个懵懂青涩,未经人事的大男孩,此刻也应该知道一直佯若无事,看上去冷清冷漠的男人实际上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大尾巴狼。
    “提醒:紧急联系人需要[管理员]权限才能删除。”
    然而,删除拉黑失败,啧。
    他暗暗地寻找蛛丝马迹——然后发现最为愚蠢的是那是钟孜楚和邹若钧登门来这男人的家的时候,说湛教授既然是他的私人医生,就有必要在通讯软件设置他为紧急联系人。
    如今的星际通讯费贵得可以吃下一部手机,多数人只会用通讯app来拨打电话。
    ——更愚蠢的是,有[管理员]权限的人便是这男人,当然,仍然要归咎于那男人可笑的“私人医生”那冠冕堂皇的身份。
    哪怕他时渊序换了多少台手机,只要通讯卡不变,他便不能像那个男人曾经将他的实验数据一样轻而易举的删掉,而是阴魂不散似的留着对方的名字,只能选择销号。
    他真的很痛恨对方从头到尾都拿捏惯了的那种肆意感。
    可光脑依旧不眠不休地震了一次。
    [湛衾墨]: 你们那这么热闹,是家族聚会吧,都是你认识的人么?
    [时渊序]: 不关你事。
    [湛衾墨]: 难得见你穿得这么优雅。
    [时渊序]:哦。
    [湛衾墨]:聚会玩得不开心么?不然也不至于回我回的这么快。[笑]
    这男人什么时候话那么多了?时渊序感觉自己脑海一阵兵荒马乱,但随即又内心一阵恶寒,咬牙切齿地回复道。
    “你在那种地方做什么?参会人士都是元首级别的人,你在里头小心被警察抓走。”
    “事到如今你也知道警察不会是我的对手,更何况我还是个医学教授,在这转转无伤大雅。”
    “湛教授在宙星环闹出那种事后还公开露面,是时候该去监狱里探望你了。”
    “在地下叛军组织做混混老大的时先生,似乎没有这么说话的资格。”
    “……”时渊序现在觉得手很痒,不是想急着摁光脑键盘发消息,而是想狠狠把对方制裁一番的那种手痒。
    “噢,很生气?”对面的讯息倒是依旧快准狠,也不知道对方什么视力能看出自己生气。
    “或者,时先生不考虑到湖对面亲自揭发我?”
    紧接着,是这么一条。
    时渊序轻嗤,他还没那么无聊的劲头去那么大的会场仅仅为了揭发一个骗子。
    “那我去找你。”对方又是发来了这么一条。
    忽然冷不防地,时渊序莫名想起那天对方将他箍进怀里的力度,还有那缓缓抚上腰间的手。
    他顿时关上了光脑,企图将一脑子旖旎的场面忘掉。
    可恶。
    从那件事后,他发誓过不能再联系对方,如今倒是上钩了。
    对方要找自己?他时渊序怎么可能傻乎乎地等他过来,以这男人的性子,没准会在家族会场当面扒他一层皮,让他丢人才罢休。
    毕竟他时渊序如今可是实打实地欠着对方。
    蔺安然在旁边瞅着他阴晴不定的模样,打趣道,“时哥哥,你脸色怎么这样,该不会是真的看见那个人了吧?”
    偏偏这女魔王说的话一个比一个准,时渊序绷着脸径直转过身,“蔺安然,你没必要一直胡说八道。”
    蔺安然突然来了一股娇蛮的劲。
    “时渊序,你就不能说实话么?”
    “你别忘记了你为什么现在还没参加邹家的圣选,全是靠我让蔺家替你求情……”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时渊序刹那抬起下垂眼,目光顿时凉了。
    “如果你跟我缔结婚约,那茬子事甚至可以作废。到时候你还要心甘情愿地成为他们的一员,还是你就这么妥协了?你别忘了他们是杀戮你家园的……”蔺安然越想越气,“时渊序,你是故意在气我么?”
    “我没有说让你替我求情。”他就这么冷冷说,“这是我做出的选择,代价我可以接受,甚至我宁愿加入神庭也不愿意跟你——”
    蔺安然眼睛都红了,气势汹汹地问,“你家族的长老在背后看着,你要拒绝了我,你明天就准备收拾收拾去参加圣选,到时候就别想着反悔……”
    “蔺小姐,我想你很清楚,我对你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只是朋友。”
    “那你告诉我那人是谁,究竟是谁让你连圣选都不排斥了!”蔺安然忽然语气尖利了,她忽然领悟了什么似的,“等等……你当时答应圣选,不就是为了让邹家帮你找监护人么?”
    那瞬间,时渊序整个人的耳朵根部都红了。
    对方没有脱口而出的那仨个字,却一下让他一向故作镇定的冷静外表崩裂出原形。
    不能触碰的事实背后,是那个一直在原地念念不忘的猫儿眼男孩所惦记的人。
    “监护人。”
    曾经答应参加圣选,是为了那个男人。
    此时湖边的人群都纷纷有些回过神来,视线纷纷转向这个肃冷公子哥和娇蛮的大小姐,甚至窃窃私语了起来,他们一向听闻蔺家大小姐对邹家大少爷专情执着得很,如今这时公子拒绝人,竟然是为了一个当年的监护人?
    “蔺安然,我有急事先走了。”时渊序径直调转身躯,当场决定离开。
    自己当时一无所有才会将所有的筹码都会压在那男人身上,可如果昭告于天下,那他时渊序是什么人?
    他在所有人面前维持的镇定自若的形象就会碾压成渣。
    “时渊序!你站住!”蔺安然瞬间意识到什么般,错愕却又愤怒地瞪着他,“你是不是忘记了,他就是当时一言不发就抛下你的人,就因为这么多年他找回了你,你就甘心将一切一笔勾销么?”
    此时众人哗然一片,有宾客无意中听到了只言片语瞳孔骤然放大,马上神色慌张地彼此附耳低声讨论着。
    在大大小小的目光之下,时渊序的心就这么一寸寸地变凉了。
    蔺安然的娇蛮他是见识惯了,尤其是对方信誓旦旦一口咬定胡说八道,总是像个小魔女那样恨不得在你心尖插着刺。
    唯独这句句话,却像敲落了他架在心胸之外的重重铁甲。
    他喜欢的是自己的监护人。
    而对方,曾经不说一句话就抛弃了自己。
    ……
    “说够了么?”他忽然落下这么一句话,“说够了,我就走了。”
    “时渊序,”蔺安然疲惫地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你还记得你当年来邹家的时候,多么憔悴消瘦。你身体的重大手术都是在那七年做的,稍有差池就会丢了性命,你忘记了吗,钟小姐收到你的病危通知书,直接昏了过去……那个时候,那男人在哪里?”
    时渊序隐约记得那个时候躺在冰冷的病榻上,迷迷糊糊地等着有人来看他,可来了多少个人,内心却还是空落落的。
    啊,是因为那个男人从不曾到来,可他却总心存幻想,心存幻想再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玩世不恭地觑着自己。
    然后喊一声“小鬼”。
    事实证明,一个电话,一句问候,一个身影都从未出现过,他那些年身体正是在这样那样落空的希望当中急剧恶化,偏偏又是那不可名状愤怒吊起了当时的小时渊序的最后一口气,恨不得活到一百岁也得把这个男人揪到跟前狠狠质问一番。
    如今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应该知道,湛衾墨未必是真的是在乎他。
    因为这男人根本不是寻常人,甚至不是人,对方很强,强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能够轻易置人于死地,可对方又对自己如此仁慈,甚至甘愿在幕后扫清一切障碍。
    可也许,这是因为对方做到这一切本就轻而易举。
    他不该就此觉得自己无可替代。
    医药集团的贵公子,再到享誉九大星系的光明神神父安先生——
    得罪甚至是杀戮一个权贵,换做是普通人早已万劫不复,两百多个在宙星环寻欢作乐的权贵没有下落,可如今湛衾墨仍然从容自若,外界对此竟然浑然不觉。
    时渊序甚至怀疑,其实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甚至包括他为对方抓心挠肺的那七年。
    既然对方非同凡人,那么那七年无论千难万阻自然都可以克服来见他,可偏偏却杳无音信。
    或许对方本来就有太多的利益可以贪图,对他好也是明码标价,他自是应该清楚,从前是这样,如今为什么又有例外?
    可还是有什么执着的声音在内心反抗。
    “我要你,和我生生世世纠缠。”
    那天在地下拍卖场,一字一句,却分明又来自同一个人。
    ……
    然而,那愿望落空的七年,对方消失的七年,却是实实在在的。
    以至于他带着生疮的心,甚至将矜持和自尊拱手喂了狗,答应成为神庭的一员,只为了多听到这男人的一丝情报。
    “没别的事我要走了,事不宜迟,你把飞舰钥匙也给我吧。”时渊序目光一暗,打电话给还在忙于社交的钟孜楚,“我有别的事。”
    “时渊序,你别想逃。”蔺安然说道,“这场宴会还没有结束,你一个邹家的大少爷这么走了让其他人怎么想你?”
    “我来这场宴会能打交道的不也只有你?蔺大小姐。”时渊序无奈道,“来了也是因为你,走了也是因为你,怪罪到我身上你觉得厚道么?”
    再多说无益,他甚至抄了一条近道准备遁了。
    可这个时候,一群服务生,服务主管,还有相关宴会的负责人纷纷涌了过来,正在打着电话,急急忙忙的样子。
    “对面的公馆供电系统突然坏了,需要来我们这边借用场地,对,目前第二区能够同时容纳500人的大型室内场地都被预定完了。”
    “现在我让他们赶紧去办去,现在这种事情我们也很抱歉……您稍安勿躁,我会儿……啊,嘉宾们已经过来了。”
    本来身边的宾客都或多或少地留意着时渊序和蔺大小姐俩人,从这俩人的火药味还能咂磨出一场男女爱恨情仇,可忽然间,宾客们的注意力都被龙卷风似的转移了。
    因为元首大会的精英嘉宾马上要到他们这头的会场了,近距离观摩大人物的机会有谁能放过?
    这边的宾客们已经顾不上形象,甚至直接攀上公馆阳台抢占最佳观赏位置驻足着指指点点,连家族的元老们也顾不上佯装从容,都伸长脖子眺望。
    “是坎特星球的副总理,啊,你看那个穿着红色礼服的,那是帝国联盟的总统夫人……”
    “河道那边已经被媒体包围了,咱们这边的宾客就先离场了,免得被媒体记者拍到。”
    "你要撤就自己撤,现在我跟哈伦凯特总理就在四百米距离之内,我们呼吸的空气都是同一片的,不,两百米了,快拿你那个相机过来,我要合影……"
    ……
    一种名利场的气息喷薄而来,以至于上空都轰隆隆的一片,不用抬头就知道那些媒体记者们纷涌而至。
    宾客和那些论坛受邀的权贵们莫名其妙地划开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让人看得眼热。
    此时一个高挺的身影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这边家族的宴席,那男人挽着蔺太太的手,一边眉目幽淡地颔首,“蔺太太,基金会那边给靶向基因项目拨了经费,这还是要多亏您在旁边督促。”
    “湛教授多礼了,明明评委会的专家你也认识,我只是顺水推舟……”被一个高挺英俊的医学教授挽着,蔺太太的脸红扑扑的,“你啊,还专门从另一个会场赶过来谢我,真是有心了。”
    两人就这么接近了玫瑰花房,有一句没一句的。
    只是高挺男人忽然目光微眯,隐隐能觑到那个一头碎发,穿着笔挺礼装的大男孩。
    只见那大男孩模样生得极俊,轮廓硬朗,偏偏此时剑眉蹙起,目光噌噌地蹿出火星,随时要离开现场的架势。
    嗯,心里想着什么便出现在脸上,这点倒是跟炸了毛的小绒球一样。
    可湛衾墨的面容依然不动声色,目光缓缓转向大男孩身旁的娇艳女孩,话语一转,“——唔,蔺太太,那是您家的千金?”
    “这是我们家闺女,安然,你也多少打个招呼,这是濒危族群系的湛教授。”蔺太太娇笑道,远远地挥了挥手。
    蔺安然此时在气头上,刚准备开口,可随即湛衾墨那双凤眼已轻飘飘地落在了时渊序身上。
    “唔,这位在贵千金旁的又是——”
    时渊序看见湛衾墨,登时全身僵硬了一般挪不开位。
    他目光停滞,以至于心脏忽然都骤停了似的。
    原以为隔岸眺望不过是今天最后一点交集,这男人的最大兴味就是远远对他的仓皇作壁上观,甚至不会有多少打量的心思。
    如今却是硬生生地逼到跟前了。
    “这是渊序,目前在帝国联盟军队任职,渊序啊,你也跟湛教授打打招呼?他现在在帝国医学院,你以前不也来过这家医院吗?”
    “认识多一个人就多条路呀,人家还是个医学教授,你过来几步,跟湛教授认识认识——”
    她就这么理所当然将时渊序掼到了前,试图给这生疏陌生的两人拉近距离,压根不知道这两人几天前就在一间房、一张床上。
    时渊序就这么干看着湛衾墨,可目光又倔强般地挪开,
    “这位先生,可否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湛衾墨伸出手,目光淡漠却又调笑,“我是湛教授,这是我的名片,你的呢?”
    那一晚的不堪恍若就在昨夜,如今这男人竟然还厚颜无耻地装成初次相遇。
    时渊序内心冷哼,可当着蔺太太和蔺小姐的面,他也故作一副镇定的大人模样。
    “我叫时渊序,是帝国联盟军队的成员,不过,我没有名片。请问湛教授纡尊降贵来到这,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自然是看时先生气度非凡,想要结识一番。”湛衾墨薄唇绽出笑容,若有似无地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一番,“先生是军队里的人,难怪身姿这么健美。”
    时渊序攥着拳,眉头抽动着,“谢了,这种身材在军队里不算什么——对了,我看湛教授刚好也是濒危族群系的,与其说是结识我不如说是想多认识一个医学案例,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去研究所的实验品堆里找人‘结识’。”
    “时先生有所不知,就算是从实验品里挑小白鼠,也得精挑细选。”湛衾墨依然不为所动般地微笑,“尤其是那种尝过滋味的试验品,我最为中意。”
    ……尝过滋味。
    时渊序登时目光阴了下去。
    这人,无耻-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和朋友们,你们的评论是我最大的动力(好棒读)
    这几天老是被摁着做别的事情本章说都没空打……感谢你们的支持!
    110章再发红包!爱你们,假期最后一天好好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胡说八道的屑)
    第102章
    时渊序心想,湛衾墨这男人是一肚子坏水来找茬的。装模作样地在这跟他友好问候,不就是在提醒他欠他的么?
    那天他匆匆从酒店溜了,顺带着把欠着男人的一笔糊涂账也抛到了脑后,如今是时候还了。
    在这种家族宴会上,各个宾客都是耳朵尖利的人精,暗地里揣度着在场人士的秘辛八卦。
    可这种场合他该怎么还,难道要他当场承认这男人睡了他?
    门都没有。
    此时他倒还客气,回礼道,“不愧是帝国医学院的特级教授,连挑选小白鼠都如此讲究——不过,我记得这是家族宴会,大概没有湛教授想要的医学资源,不如另谋高就?”
    简而言之就是仨字,赶紧滚。
    “这边清静一些,另外,家族聚会也有我熟识的面孔,来这放松心情也不失为一种选择。”湛衾墨依然唇角带笑。
    “是么?堂堂被元首大会邀请的重要嘉宾屈尊来到家族聚会,只怕在这里被怠慢了。”
    “这么说,时先生是不欢迎我来这?”
    在一旁看戏的蔺安然神色莫测,如果刚才时哥哥还镇定自若好声好气,如今则是直截了当地赶客。
    眼前的湛教授一表人才,温文尔雅,高眉深目更是流淌着从容和优雅的神态,唇角带笑,可每一句话都被一向沉稳的时哥哥针锋相对。
    啊,她突然想起来,时哥哥本来就是濒危族群,湛教授刚好是濒危族群系的教授。
    蔺安然对于男人,只分为自己感兴趣的和不感兴趣的,但湛教授的容貌实在是出众得让见多识广的她都有几分心悸。
    那双上扬的凤眼本因为那眼尾带有几分风流绮丽,却因为那极浅极淡的眸色多了几分冷峻和傲慢,至于那双眼究竟是含笑还是带刺,完全凭主人的心意。
    唇畔更是精心雕琢似的,平时不笑便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清晰利落的下颌和极为动人的脖颈线,配合那深邃的眉弓,高挺的鼻梁,不会再有线条比男人此时的更贴合真正的俊美无俦,更不要说那一头潋滟的银发,任何普通人都无法压制住,却唯独成了男人独一无二的专属。
    极其矜贵,却又绝艳逼人。
    让她甚至生出几分被震慑到的战栗。
    人对于普通好看的事物是赏心悦目如沐春风,对于过度完美的事物却是敬畏和恐惧。
    这么一个仅凭外形就足以斩获众人的男人,竟然还是一个业界的知名医学教授,这世上不是不存在才貌双全的人,而是才貌双全都逼近极致的人,都对自己太狠。
    抛弃掉巧言令色的莺莺燕燕从头只看向前方的人,究竟是看向如何的前方,才能斩掉所有的繁杂心思?
    回想起刚才湛教授明明提起自己,眼神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时渊序身上。
    下意识地察觉到什么不对,她拉了拉时渊序的袖口,“时哥哥,你在这里待腻了吧,走,我等会带你去我家的马场逛逛。”
    “囡囡,不要在这里胡闹了,人家是帝国医学院的濒危族群系专家,渊序跟他多打打招呼也是应该的,怎么能光顾着自己呢。”蔺太太娇嗔地怪罪道,“刚才你是不是为难时哥哥了?怎么就不能像个大家闺秀,温柔细腻点。妈替你将来找对象担忧得慌……”
    “……”蔺安然瘪了瘪嘴。
    “蔺小姐还年轻气盛,不用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湛衾墨淡笑着说,“不如让我先借一步说话?”
    蔺太太本来受宠若惊般地以为这位气质非凡的湛教授是对自家女儿感兴趣,蔺安然虽然骄纵,但是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一样也有不少男性喜爱得紧,毕竟刚才湛教授远远就看见了她女儿,她也就脸上挂着笑容地让到了一旁。
    然而,湛衾墨走上前一步,却是来到了时渊序的跟前,时渊序登时愣了,“……做什么?”
    直到对方的突然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靠近自己的颈侧。
    “嗯,只是觉得时先生的衣领太高,未免有点勒喉咙。”湛衾墨就这么径直整理他的衣领,一边淡淡道,“我这人,一向见不得人不舒服。”
    他就这么忽而地靠近了时渊序了几分,直至彼此的鼻息和气息都互相浸染透了。
    两人本来以礼相待的距离,就这么莫名地变得促狭了。
    “……”时渊序眯起眼,警觉地往后顿了一步,“我自己来。”
    旁边蔺太太和蔺小姐都在看着,这让他的脸往哪里搁?
    “只是时先生的领带也没系对呢,这种丝质的领带,按照家族宴会的习俗应该是这个系法。”湛衾墨自顾自地叩上他的领带。忽然,他顺势接着领带将时渊序的领口压低了一寸。
    蔺安然本以为只是湛教授一时“热心肠”给时哥哥整理仪容仪表,可就是那瞬间,她瞳孔骤然缩小,娇艳欲滴的脸都顿时红了几分。
    那高高竖起的衣领底下,竟然是重叠的,充满欲色的吻痕,从锁骨到脖颈,那是竭尽窒息、宠溺般的,病态一样的亲吻才能留下的痕迹,以至于吻痕甚至泛起了清淤。
    “啊,时先生的脖颈明明很美,应该多加展示出来才好。”湛衾墨却没看见似的,就这么让痕迹暴露在外人的视野之下,一边缓缓道,“美好的东西,就应该多展现展现,不是么?”
    蔺安然目光狠狠地颤了颤,看着时渊序脖颈上可疑的痕迹,张大了嘴又不知说什么,脸忽然一阵青一阵白,心登时悬了高了几分。
    偶尔被便宜闺蜜们拉去酒吧的她也时常在那些花花公子脖颈上看到这种痕迹——她得冷静,冷静,也许是什么军队野外训练的时候被虫子咬伤的,她时哥哥可不是那种轻浮的人。
    蔺安然随即佯装没事般笑笑,“湛教授真是细心了,这样调整了下,时哥哥确实看起来更帅了呢。”
    “你……”时渊序忙不迭用手拢紧了领口,“我觉得不如原来看起来精神。”
    此人绝非善茬。
    当着旁边许多名门贵族旁观的面,时渊序面上还得维持着礼貌,但一边铁青着脸一字一句哑声道,
    “湛衾墨,你要让我在这丢人,我跟你没完。”
    人是铁饭是钢,时渊序这人是铁面子是钢,饭可以不吃,要湛衾墨当场让他出尽洋相,他不介意将对方挟住扣在墙边然后暴揍一顿。
    被瞪着的湛衾墨却无动于衷地勾了勾唇,“也是,时先生本身就英气逼人,怎么穿都合适。”
    “……”
    时渊序横眉冷竖,“湛教授,我们初次见面,你逾矩了。”
    随即他看向蔺安然大小姐,“安然,我们走。”
    蔺太太却惊叫道,“渊序你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人家湛教授是照顾着你,你也应该表示点谢意。”
    原来蔺太刚好在时渊序那一侧,刚好处于视线盲区,不知道这仨人看到了什么,在她眼里斯文有礼又温文尔雅的湛教授一直很好脾气,甚至还很贴心地为渊序整理衣襟,颇有点长辈般的关怀,贴心关爱至极。
    “之前就听孜楚说你这孩子特别不擅长被别人关心,哎呀,真是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啦,安然有的时候连梳头还是我帮梳的呢。”
    时渊序:“……”
    蔺安然:“……”
    “啊,我突然想到,孜楚给渊序前不久找了个私人医生,也是濒危族群系的顶尖教授。”蔺太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那教授似乎也是姓……呀,莫非就是您,得亏您这是第一次见渊序呐?”
    湛衾墨此时眼底的笑意浓了些,他玩味地觑了时渊序一眼,“嗯,我确实是他的私人医生。只是时先生比较认生,不论我多少次问候,都似乎和我很疏远呢。”
    那一瞬间,时渊序的心就仿佛重重地被敲了一下。
    他明明不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个男人的厚颜无耻。
    可他和湛衾墨的关系一直以来就像是蛰伏在外人视野下的冰层,似乎极少有公开示人的时候,如今,却猛地见了光。
    蔺太太捂嘴娇笑。
    “湛教授你别担心,渊序他呀,从小就怕医生,毕竟以前总有人诱骗他做医学案例,可不得有点心理阴影了嘛,我和孜楚现在还把他当小孩子来疼呢。”
    时渊序胸口忽然紧了紧,他忽然有点恼怒又有点想笑,时渊序,混了那么久成了叛逆组织老大,可你竟然还是长辈眼里那个要被照顾的“儿童”?
    湛衾墨目光更加揶揄几分,浅浅地掠过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时渊序,他忽然开口,“嗯,我也是把他当成小孩子。”
    淡淡的一句,平静得很,似乎作为更为年长的长辈,理所当然地要对晚辈予以宠溺。
    时渊序那紧绷的胸口,忽然涌入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他有些微怔地看回湛衾墨,欲言又止。
    不知为何,男人说的“小孩子”,却又不像蔺太太说的“小孩子”,可究竟是什么,他分辨不清。
    蔺安然在旁边看着湛衾墨云淡风轻得很,而时渊序更加是沉默得很,彼此竟然都不言语,还隔着好几步路,两人甚至目光只有短短的一瞬接触就分离开了,啊,他们的关系只是普通的医生和病人。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一回事,竟然神经过敏地认为他们之间不一般。
    也难怪,她太喜欢时哥哥了嘛,蔺安然嘴角才渐渐舒展开来。
    这个时候蔺安然手中的光脑突然一震,她动用自己那帮堪比玩咖的狐朋狗友调查的那件事。
    “蔺姐,你说的那天时少爷在宙星环的事儿,我那个小弟没打听出什么来,不过,咱们还没‘到红磨坊’那边问人,你说这时少看起来那么正经,说不定内地里玩得很大,要不咱们还是继续调查他那天晚上跟谁……”
    “不用了。”蔺安然草草回道,“我看中的男人是那么容易出问题的么?”
    她就这么悠悠地准备挂上了光脑,打算今晚约几个小姐妹见见面,唠唠嗑,就差跟他们说准备跟邹家的大少爷表白,软磨硬泡不成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反正现在时哥哥现在明面上“名花无主”,就等着她出手了,她连结婚什么日期都想好了,邹家和蔺家在这方面更是达成了多年的默契,两人如果情投意合第二天婚讯就能登报帝国环球电台。
    毕竟对方当年是个倔小孩,除了那个遥不可及的圣选外,家族安排的事项一概不接受,无奈之下长老们只得下功夫在长线任务里,比如“豪门联姻”。
    所以蔺安然才这么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赢定了,就算时哥哥现在不喜欢自己,身边可能还有些鸡零狗碎的暧昧对象,但既然棋只差一着,他俩一起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当然,那么霸王硬上弓不好,但是蔺安然也想好了,大不了再等三年,又三年,烈女怕缠郎,烈郎怕烈女,算下来对方终究拿她没辙。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短信,发了一张图片给她。
    蔺安然嘀咕了声,这年头还有什么陌生人还给她发什么“彩信”啊。
    可她的视线登时直了,图片上赫然是一个西装男人的英俊背影,对方怀中抱着的另一个人。
    活脱脱一副英雄救美的范,等等这美人怎么却像是……
    只见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搁在西装男人的肩头,那张脸明明平时强悍利落,却似乎毫无戒备地任由对方拢着,以至于目光都有几分迷离。
    蔺安然脸一白。
    靠在男人怀里的那个人……是时哥哥。
    灯红酒绿调和成蛊惑的轮廓光笼在两人背后,是爱与欲聚集的宙星环。
    ……蔺安然额角冷汗直冒。
    也许,也许只是对方失去神智被好心人带走。心跳得飞快,她死死地攥住屏幕,手心冒着汗,磕磕巴巴地回复,“你别想让我误会,一张图片能算得上什么?”
    可图片有了生命似的,那男人忽然微微倾侧,眼眸缓缓偏过她的角度,那冰冷的凤眼是一缕淡淡的讥笑。
    随即,对方便扶着大男孩脖颈,探身吻了下去。
    那一刻,昏暗的画面清晰了,蔺安然看到了那头倾泻下来的银发,严丝合缝地对上了眼前温文尔雅的湛教授。
    就像是一道惊雷穿过五脏肺腑,蔺安然怔在了原地。
    他们……他们怎么会是这种关系?
    医生和病人。
    她突然想起以前钟小姐提到监护人几个字的时候,小时渊序总是故作镇定面庞顿时一瞬阴沉了几分,“我不想听见他!”
    结果小时渊序一边又腆着脸求家族找人,不答应就发誓找其他监护人继续收养自己,当时蔺安然不小心听到这个八卦后指着小时渊序狠狠说道,你是笨蛋吗!对方不跟你打招呼就走就是因为压根就没把你当回事!就是不想看见你!别傻了!
    那么回到现在——
    如今,湛教授只是时渊序的私人医生罢了。
    蔺安然告诉自己,当时时哥哥的监护人理应绝情得很,不会再出现了。
    ——然而,私人医生却又与监护人这个身份殊途而归。
    长大成人大大小小的糗事毛病都被一人收入眼中,与身体情况全方位都一览无余,恰恰都意味着对一个人的“权属”。
    不对,不对,时哥哥在军区待了那么多年都没喜欢过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偏偏正中了这个男人的道?她认识时渊序比大部分人都要久,湛教授跟他才认识吧?时哥哥不可能随随便便喜欢上一个才认识的人。
    “等等……你当时答应圣选,不就是为了找监护人么?”
    只是蔺安然忽然想到自己刚才说这一句话,一向沉稳的时渊序目光一瞬变了。
    “我大胆猜测一下,或许……那天和你在一起的人也在对面吧?”她当时还这么一说。
    时渊序的目光提及后面这句话的时候,更是颤了一颤。
    监护人,湖对岸的人。
    如今站在眼前的湛教授,亦是让时哥哥神态掀起轩然大波的存在。
    难道,他们其实是同一个……
    原来男青年纯澈的眼神看向她毫不犹豫拒绝她的时候,是因为眼里已经从头到尾地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她一直以为是他纯情,清朗——事实上也确实是,那故作桀骜冷肃的神态之下,永远那么清澈干净。
    认的是什么便认一辈子,做事从来问心无愧,连自己死去亲人的墓冢都是十几岁的时候亲手挖的,在星球级战役因为敌方的流弹砸中腿竟然不用麻药就自己将弹片从血肉中拿了出来……蔺安然曾经痴迷着她听到的一切他的片段,她知道,世界上正常的男人本就少之又少,如此纯澈的,更加罕见。
    她知道他的脆弱,他失去家园,失去亲人,在外星球独自成长,将自己矫饰成一头傲慢凶戾的狼,她无数次想告诉他没必要这么累,她愿意给他献上微不足道的关心和怀抱。
    可是那纯澈终究刺伤了她——
    正是因为他竟然执着到如此地步,竟然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将对那人的执着和思念凝结成自己的绳索,自己脖颈上的项圈,
    而她……却终究不可能是大男孩绳索那头的人。
    蔺安然手里的光脑瞬间落了地,她猛地挡着脸跑了,拖着重重的长裙。
    “囡囡,出什么事了!你回来!客人都在这——”蔺太太顿时花容失色,“她可能身体不舒服,我先走一步了,我家囡囡真是……”
    时渊序此时还用手紧紧地拢着领口,由于此时的场景太特殊,蔺太太在旁边还和他絮叨着一些家长里短,他没有察觉到蔺安然刚才神态的惊骇。
    这会儿他忽然反应过来,蔺安然竟然离场了,甚至还掩着脸,回头便看到某男人唇角的哂笑。
    “湛衾墨,”时渊序冷嘲热讽,“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她那样?”
    湛衾墨勾了勾唇。
    “你不感谢我替你解围,去纠缠这些细枝末节做什么?”
    “解围?不必了,如今蔺小姐眼里的我没准就是个恬不知耻的男同性恋,我没什么好装的。”
    时渊序直觉这男人一肚子坏水,铁定是瞒着他做了什么勾当才让堂堂蔺小姐铩羽而归。
    “我要去找她跟她说清楚。”他起势要走,可这么一走,他的手踝却猛地被湛衾墨拉住了。
    此时湛衾墨还这么笔挺地站在原地,只是加大了手劲,那向来就攻击性十足的眉弓更是透着几分戏谑。
    “时先生还是个小孩子,既然不知道如何圆滑处世,最起码也应该学会不吊着人,这是对待淑女的基本礼仪。”湛衾墨说道,“嗯,想跑?这一人情账你还没还我。”
    时渊序狠狠地抽出了手,冷哼,“不吊着人,让淑女哭就是应该的么?看来湛教授待人处事的能力确实不一样,让我自叹不如。”
    湛衾墨轻笑,他就这么站在他跟前,一副华贵的贵公子模样,从容又淡漠得很,可他随即眸光沉郁得像墨,恶意地靠近了他耳畔几分。
    “是么,明明是时先生让我更加自叹不如——毕竟时先生明明可以选择坦白喜欢我,让蔺小姐直接死了这条心,却还是要拐着弯让蔺小姐去猜呢。”他半是调笑的口吻像是蛇蝎似的。
    “还是说,时先生压根就不想在外人面前提及我们俩的交集?”
    时渊序的胸腔心跳如擂鼓。
    他本想说你又何必那么锱铢必较,可那话语晃悠了一半却不见了影。
    转瞬是胸腔里那更加难言的微妙情绪……
    他竟然在意-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其实一开始是计划写到50万字,但实际上根本写不完(不用担心,我的文完全没有任何水分)
    先预警一下,后面炸裂程度是以前的十倍(是我自己看了都不敢发的程度,不是毒点放心,是那种我自己都有点震撼的开始怀疑是夺舍后写的,你懂的),如果太忙了可以周末一口气看(,文这么长确实持续追更有难度,别怕,我很坚强的哈哈哈
    再次磕头恩谢评论区捧场的天使宝子们,我永远记得评论宝贝们的恩德,让我度过一个幸福的连载期(我能铭记一辈子)
    给大家开个千里眼101-130章,这次以章节名来剧透(实际上实际章节要比序号提前一点)(当然,屑作者的章节名也有误导人的嫌疑……因为其实有的章节是3k字一章啦,看起来很多实际上很少)
    后面会超级修罗场[狗头]
    112-少儿不宜
    116-新来的医学教授
    124-见证人
    127-神降
    132-当众play
    141-神眷
    143-携手冥途
    140-160-圣选开挂、修罗场、各种炸裂情况(警告,可能会出现囚禁/强制/血腥等暗黑情节*可能会引起不适)
    感谢宝子们来看到这里。
    ——
    顺便无聊说些题外话,反正都是为爱发电,不图有人看,来分享作者心态:
    先说说这本书怎么那么多太太约稿,当初连载前我在小群发过(开头-高潮-结局)样章,部分太太爱了(?)很多人知道这本书不是简单的相爱相杀文(这本书真的是要看到结局才知道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现在很少人会写这种文)就会觉得很带感我草我吃,但是实际上现在能看进我这种有点深度的网文的人还是偏少的。
    因为现在网文都只强调开头要节奏快爽设定什么的,我自己基本上看不上大部分网文,可以说我被很多数据虚高的文糊弄过,就是弄一些很炫的人设看两个纸片人谈恋爱,我心想如果网文界都是那种只有开头好看的书,那真的是没救了。(现在已经没救了)
    我的目的是为了创作一本从头到尾都好看的书(所以不可能是任何梗文/套路文/爽文,可惜前期我会被梗文+套路文摁着头打),当时rocky太为什么支持我就是这个原因,她觉得像我一样不想要钱只想要情怀的创作者真的很有feel,我们俩都是觉得很多所谓的火文都很拉,虽然我不认为自己眼光好到哪里去,但是rocky太是真的她奶谁能火就能火(……求求蹭点光给我吧哈哈哈)
    然后再说一下,这本书数据凉正常,尤其是在晋江这种热门梗文+苏爽甜主打的平台,但是我认为晋江的大部分热门文说句不好听的,是可以挣钱,但是最多挣三年,因为我作为读者,是绝对不会多年后还想起什么“漂亮炮灰被大魔王盯上”“万人迷躺赢无限流”之类的套路梗文的,那些书其实只要手速上来了,换个人都能写。
    哪怕那种书收藏可以很好看十几万二十多万个,但是有什么用呢,最多也就挣个一百多万的订阅钱(我算过,这些书续航真的很一般),当然,一百多万很多了,但是一百多万来说对我来说还是太少了(哈哈哈哈),还不如不挣(估计这就是被太太盯上的原因:视金钱如粪土,是个好厨子())
    第103章
    可时渊序那微妙的喜悦还未发酵,一会儿他的心绪又沉了下来。
    他清楚他和湛衾墨之间的交集绝非常人眼底的那样。
    医生和病人。
    主人和宠物。
    以及,监护人和少年。
    看起来跟一般人之间的关系没什么两样,甚至可以说泾渭分明,毫无任何狎昵的可能。
    然而,这层互相利用的关系,却有着另一种暗流涌动的含义——他离不开他,他忘不掉他。
    只是他尚且觉得自己还可以后退一步悬崖勒马的时候,湛衾墨却直接将他挟上了床。
    如果让外人知道了他们俩的关系会怎么样?
    他应该清楚,自从自己被堂而皇之当成拍卖品后,神庭的人和黑市的人迟早都知道小绒球就是时渊序这件事,迟早有一天,满大街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一个堂堂的贵公子、军队上校实际上是人手里的玩物,他时渊序费尽心思维护的自尊就跟废纸一样不值钱。
    那他大可以直截了当地承认,他确实就是喜欢他了,反正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可话语到了嘴边,却实打实的犹豫了。
    “我才不是那种不敢承认的怂货,只是在这种场合压根没必要说真心话……倒是你,总是那么轻而易举地说出那样的话,所以才让人可疑。”时渊序心虚地别过眼神,“湛衾墨,既然你对我不是那么简单,那你一直神神秘秘地做什么?”
    “装?倒不如说时先生不愿意相信。”湛衾墨缓缓说道,“我说过,答案我一早就告诉了你。”
    时渊序顿在了原地,随即沉默了。
    如果说一早就告诉的答案,他只能想到十年前初遇时这男人糊弄自己的谎言,说他是自己召唤的神灵,要识相点多给点贡品和信仰才能如愿。
    啊,如今他自是清楚,这男人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人,光是装神弄鬼糊弄人的那一套就炉火纯青得很。
    可对方这句话,他却看不清是什么。
    “算了,你既然能出现在元首大会的嘉宾席上,那你的身份应该不难猜才对。”时渊序接着问,“啊,湛教授不愧是星球级别的人才,不亚于国家元首。”
    此时湛衾墨没吭声,他很是自如地从刚好经过的服务生手里拿着一杯酒。
    “念在今天得以在同一个会场遇见时先生,我敬时先生一杯。”轻轻摇曳酒杯,一边将酒杯递上时渊序的掌心里,“这就当做我们做‘陌生人’之后第一次久违重逢,如何?”
    时渊序眯着眼,“我问你话呢,想转移话题?”
    “嗯,你猜的没错。”
    时渊序顿时无言,这是又糊弄他呢?
    算了,他直接问这男人是谁,又能得出个什么答案?
    但归根结底,是他难以面对被对方拆穿的渣也不剩的自己。
    那半年的胡闹,确确实实是他为了反抗神庭做出的举动,可这背后有一个他羞于启齿的真相——
    他想探究湛衾墨的真实身份。
    如果只是到这一步,时渊序自认为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消化一切,他撑死也不过是被大人看透心思的小屁孩,丢点自尊不算什么。
    可那后面发生的事情,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湛衾墨比他想的隐藏得更深。
    利落地解决一众拍卖场的恶人后,却云淡风轻地问他,“时渊序,做我的伴侣,如何?”
    宛如一场黑色幽默,潜伏在自己背后的那个存在一直就是对方,如今真相浮上水面,他却迷茫了。
    锱铢必较的男人做出这么一桩桩事,却只是为了这个?
    “小东西,我是什么身份,是什么人,在你眼里有这么重要?”湛衾墨此时仍然不急不恼,可眼底隐没了几分笑意,“嗯,或者把我当成一个简简单单的医学教授,对你来说就这么难?”
    “不难。”时渊序先是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活似给自己壮胆似的。
    他随即下垂眼却拢上一层雾似的,“我只是想说我是认真的,跟你这种轻浮的人不一样。”
    湛衾墨微微一怔,倒像是没意料到他这么说似的,随即唇角是揶揄的笑,“你屡次三番说我轻浮,可如今你已经知道我是你背后的人,难道,你觉得我暴露得还不够多?”
    “湛衾墨,究竟是谁戴着面具你自己心里有数。”
    “那还要请时先生说清楚,我究竟隐瞒到哪种地步?”
    “你知道的东西远远比我多,你的能力也比我强——可我呢,我对你一无所知,被你耍得团团转,从头到尾都被你蒙在鼓里,那几年你过得很快活潇洒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一个死小孩还在没日没夜地找你?”时渊序咽下酒水,一边苦笑着揶揄,“如今我才知道你原来一直在我背后扫清障碍,那你究竟当我是什么,一直任你哄骗的傻子吗?还是你要我一直蒙在鼓里只是为了记恨你?”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突然那么一开口。
    自己多少是个有自主思考的能力的大人,再被对方骗一次,也只能算自己瞎了眼又栽在对方身上一回,是自己认不清。
    他在这闹什么闹?
    可湛衾墨随即眯着凤眼,“嗯,你在我眼中确实是个小傻子,可那又如何?”他忽然压低了嗓音,那嗓音磁性慵懒得很,“时先生似乎高估了我的耐心,一般人要猜我,揣测我,我是压根置之不理的,或者说,我永远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可既然想要猜的是你,那我就由着你猜下去,这样探索不比说出口的答案有乐趣的多么?”
    “你嘴上说着让我猜,可你曾经把我留在你家里的时候,我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来你家门口的街区,这就是你说的‘探索’?”
    “那自然是怕时先生四处乱跑造成我的不便罢了,还是你想要更大的活动范围?”
    “……”时渊序发觉这男人倒是对自己阴暗的企图从不遮掩。
    他捏紧了玻璃酒杯的细柄,目光垂落。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质问你?
    既然曾经朝夕相处的监护人可以随时说走就走,如今一个堂堂的医学教授也可以马上消失不见。
    如果我对你一无所知,你是不是就可以像当时一样一声不说就离开?
    可惜他说不出这种矫情的话来。
    “湛衾墨,你好自为之,要是你再骗我一次,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你偿还。”
    此时湛衾墨却像嗅到了腥味的蛇似的,恶趣味地靠近他几分。
    “宝贝,那天之后我甚至要想着你自-慰才能入睡,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斯文有礼的嗓音却极度露骨,连带着男人的冰冷气息浸透了他,像是在舔舐他的耳垂。
    顿时撩起了时渊序背上的寒毛,他瞬间耳朵通红地往后趔趄几步,下垂眼直接瞪圆了。
    “你听懂了我刚才是在说什么么?你要敢再说那天的事情我跟你没完!”
    湛衾墨就这么漫不经心地回过身,一副兴味的神情,“我不过是想告诉你,在你没还清我的账前,我是不会贸然离开的。”
    身为以凡人邪恶为食的邪神,实在是对凡人的情绪太过于敏锐,刚才小东西气势汹汹咬牙切齿,却分明没有丝毫仇恨。
    他欣然接受得很,愤怒不甘之中偏偏带有一丝眷恋,像是一道酸甜苦辣必备的甜品,啊,稍稍缓解了一下他的渴。
    然而,这副兴味的神情在时渊序的眼里就变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俨然自己刚才那么一闹就跟小孩子撒泼打滚似的。
    “好,既然你说不还完债不走,那我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还清你的债?”
    “我以为我在拍卖场说的很清楚。”湛衾墨挑眉,“看样子,还是和小孩子的时候一样还忘性大呢。”
    时渊序内心顿停了一下,恍然想到那如同刻在心里的几句话。
    “时渊序,做我的伴侣,如何?”
    这一字一句确实都是这个轻浮淡漠的男人所说。
    可这一切太过于顺理成章,就像蛰伏在内心已久的欲望突然被直接连根拔起,径直见了光和雨露,充盈幸福得令人为之震颤。
    然而,对方却是个老谋深算的主。
    “我没说要考虑这件事。”时渊序冷着脸说,“还是说,你是想找个正当理由做那种事情?”
    “做那种事情反而对我来说不需要找什么借口。”湛衾墨语气轻挑,眸色渐渐变深,“我说过,你既然欠我的,便没有考虑的余地。”
    时渊序哼了哼,“我已经说过了,我上次惹出那么一堆事,背后还那么多人盯着我,怎么还有这个心思谈恋爱。况且,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湛衾墨噙着他看不懂的笑意,薄唇忽然掀起讥诮的弧度。
    “我想要的‘伴侣’关系,自然是为了拿到我想要的。至于你怕惹事,宝贝,你都见了拍卖场那一幕,还觉得那些事情会难得倒我?”
    时渊序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湛衾墨虽然一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可谁能想像到,对方前几天才沾染一地血腥。
    这个男人此时此刻还低唤他一声“宝贝”,活似直接默许了他知道了对方最阴暗的秘密——
    这男人不仅不是普通人,甚至还是一个杀伐果断、面不改色的坏种。
    偏偏这坏种还不急不恼地诱哄着和自己结为伴侣。
    “对了,那些人被你究竟弄到了哪里去?”时渊序忽然开口,“现在星际总署的警方还在到处巡逻寻找真凶,你就在这参加宴会杵着?”
    “啊,如果是那些拍卖场失踪的人,他们一个月就会陆续回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湛衾墨似乎很不以为然,“只是遗憾的是他们有可能因为一些‘意外’受了伤,你自然不会介意吧?”
    时渊序不作声。
    活似这男人还做了最大的让步,而这放了一马还是看在他时渊序的面子上。
    此时苏纳河这边的人声更加鼎沸了。随着一些神庭官员的到场,别说那些家族聚会的太太公子小姐们惊掉下巴,甚至在场的总统、各国主席都要鞠躬致敬。
    那些穿着白色制服长袍的人拘谨却又矜冷地被各路人士接待着,身后还有一层层白羽,他们从银白色飞舰下来,就仿佛世界中央的人。
    据说神庭有四翼翅膀基本是在神庭核心部门如圣赦院、圣裁庭、审判处、宣教司等任职,基本上要哪个星球存留,哪个星球被神庭赦免都要经过这些官员批准,就相当于负责主管宇宙的命脉。
    很多星球自然是要上贡要不然就是谄媚来保证自己星球的未来。
    如今在这个世界就算你拽个二五八万自视甚高,在神庭的一纸审判令下,几千年的星球文明也可能瞬间化为乌有。比如那个趾高气扬,号称是九大星系第一王国的天狼星主席,此时也点头哈腰跟审判司的主管们打交道。
    自然是是深怕自己老巢被一窝端了,前阵子天狼星还被称为“最不信神”的独裁星球,还说什么主席想要在整个星系称帝,然后果不其然被神庭罚了上千亿的供奉。
    有人戏称,全天下的人只有死人才不怕神庭,只要活着喘口气的,甭管你天上飞的地上走的,生死大权都在神庭手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审判官屠不下的城,杀不掉的人……
    当然,也有人是例外。
    只是这例外的人,不死也逼近疯魔,时渊序曾经和审判官对峙直接变成了原地挥刀的疯狗,而湛衾墨倒是踩在尸山血海上怡然自得,尽管他深刻地知道,那一次夜游船事故,审判官的金色子弹射中的恰恰是这男人。
    “宝贝,虽然你让我不要杀人,但是心怀仁慈是玩不好这场游戏的。”
    此时湛衾墨磁沉又悠扬的嗓音在时渊序耳畔响起。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那些密密匝匝的名流政要上,便让某人有了浑水摸鱼的空当,此时高挺的男人就这么虚拢着他的腰侧,甚至挺拔鼻梁就这么贴在他的后脑勺,很是狎昵地嗅闻着他的发。
    这样子实在是太过于亲昵了,冷清冷漠的男人,做出如此亲昵的举止,就更加让人忐忑不安。
    时渊序此时胸口跳得慌,“湛衾墨,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简直是在乱来,这里如今是全世界瞩目的中心,就算他们在的一隅属于家族聚会,也一定会沾染媒体集团的摄像头。但是男人又极其狡猾,因为身边的人涌动着都去看元首大会的热闹,哪怕他们靠近一点,也仿佛不过是摩肩接踵罢了。
    “我是在教会你处世之道,宝贝,除了那些在拍卖场上被我稍稍“处理”的人,总共还有十个人会暴露你作为序以天的底细。啊,如今但凡参与渎神,那可要被灵魂湮灭,永世不得超生呢?那个时候我的小东西恐怕就不能好端端地站在这了,不是么?”湛衾墨如此狎昵地靠着他,说着如此惊心动魄的话,语气仍然是缓缓,“要不要猜猜,是哪十个人?”
    时渊序瞳孔骤然一缩。
    “第一个,八翼天使长章于明。”
    “第二个,他的属下郭凤。”
    “第三个,审判司副行政官董泽卿,负责调查渎神罪行的重大罪犯。”
    “第四个,渎神罪检察官莉亚德琳,是被委派调查你下落的主要负责人。”
    ……
    “第十个——”湛衾墨的声音忽然轻了些,那眼眸中的血腥却浓郁得很,“啊,没有第十个,是我数多了。”
    时渊序回过身,此时他心口突然一坠。
    真是让人汗颜,如今他背后的人倒是跟他商量起来怎么处置那些人了。活似他俩是共犯,是一条船上的共谋。
    留下的是十个神庭重点官员,绝对是神庭的一把手二把手,按理来说也应该出现在星际元首大会上——可分明一个人都没出现在元首大会上。
    就在刚才,他还担心因为自己作为黑市拍卖品、涉足组织的一切牵连男人。
    如今他怎么会觉得自己背后的一摊子事会难得倒湛衾墨?
    对方既然一切尽在掌握,那便是凡事都留了一手——无论是杀人放火还是光明正大地成为元首大会的嘉宾,那男人总是能让一切顺理成章。
    他不该觉得自己会拖累对方。
    甚至按照对方这副锱铢必较的模样,他时渊序更不应该觉得这男人还会突然消失,毕竟如今他欠了这男人太多,要是对方消失,那岂不是允许他时渊序光明正大地赊账?
    可脑海中猛然间出现了那件带血的风衣,那天在湛衾墨家的庭院,有那么一个长相格外清丽的男人竟然闯出来,开口。
    “你知道么?他为了你,挡了审判官的子弹。”
    奇怪得很,对方如今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自是应该放心,可为什么,心却越发沉了几分。
    “湛衾墨,我还是一句话,让我顶罪。那些人……”时渊序垂下眸,“你还是放了吧。”
    “我不能让你趟这趟浑水。至于其他的我已经想好了办法,在规定期限内认罪还能争取最大保释,我曾经还有个联盟重大贡献奖项,应该能够争取缓刑。”
    真的是乱说一气,明明他比谁都看重面子,但他竟然真的在思考自己顶罪。
    另一方面他清楚替神庭办事的审判官固然可恶,但是以暴制暴用处不大——
    发号施令的人才是问题所在。
    那些他反动组织竭力阻拦的“处刑”活动肯定不可避免-流-血与牺牲,但是重点是让全星系的人看见神庭的暴行,而不是直接杀戮这些审判官。
    更何况,混了这半年来,他竟然没有找到屠杀普斯特星球的任何审判官——哪怕曾经鬼域那些黑翅膀的家伙说他不该活着,但奇怪得很,从头到尾他都没找到屠杀自己母星的罪魁祸首。
    总之,是他时渊序一意孤行刚愎自用,想要通过自己伸张正义,但是倘若要让他身后的人付出代价。
    他宁愿自己从来没跨出第一步。
    “宝贝,你要记住,只有足够残忍才能玩下去这场游戏。”湛衾墨早有所预料他这副回应,“那就听我的话,乖,退出组织,做你的乖乖少爷,否则像你这么容易心软的小东西,下一次估计就是被送到神庭的刑场了呢。”
    时渊序那弯钩似的眼眸此时颜色很深,但是他竟然乖乖地回答,“嗯,我不玩了。”
    他已经退出了新文明组织——男人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是退出新文明组织,跟放弃是两码事。
    他不能接受为什么这个世界能够有神庭这样的存在对众生生杀予夺。
    他不能接受称为被淘汰星球的人,却永远要流离失所,因为没有公民身份而成为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底层……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扭曲,如此怪异,却所有人默不作声地接受?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施奈特对他说的。
    “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命门,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原罪’,就这么傻呵呵地过一辈子。”
    难道,人的命真的是被神庭掌管的,他的原罪,难道是“与亲人永远离别”么?可这样想更加扯淡了,谁允许自己的命就这么板上钉钉似的下了定论?
    时渊序随即掩饰过那抹疑惑,转而又坏意地道,“话说回来,这位湛教授,如今都站在世界中心了,你不怕被抓?成为星际元首大会的嘉宾,就相当于被上亿的人注视,啊,我记得星际级别的杀人犯应该全星球联网了才对?
    此时宴会相当热闹,远处还有记者在慷慨激昂地现场报道,“星际元首大会是重新敲定秩序的时候,祝文山总统,凯特琳总理、乌尔曼总统……你们作为强国的领袖,可是承载着整个星系的希望啊……”
    “元首大会沃克斯星球和麦科里亚星球签署停火协议……”
    “索纳克国王宣布要向帝国联盟拨款三千亿共建碳循环经济园区……”
    ……
    如果他们俩是真的在一款开放型游戏,此时就相当于世界公告以几毫秒的速度进行飞速刷新,看得人眼花缭乱,甚至连“帝国联盟副总统途中跑了五次厕所”这种事无巨细的玩意也被全世界积极播报。
    中途还不知道被记者和狗仔咂出了种种秘辛和黑料,比如“阿菲西姆王子曾经是洛迪安最大毒枭的第一金主”“宇德星行政大臣偷偷拨款给年过半百的老情人,谁知情人是三十年前敌国情报局间谍”“祝文山总统疑似和当红一线男影星有染”……
    “多年潜伏在异国星球的军火供应商身份暴露,竟是普莱姆新上任卫生部部长”“悬赏五千万星币的跨星球通缉犯于今日落马,原因是卡特星球资金缺乏,加强警署搜罗工作,以此获得赏金度过困难时期”
    ……
    在这里,不可能有人存在秘密,偏偏男人却向来作壁上观,风度翩翩,优雅如初。
    “……说到底,一个医学教授,就算能起死回生,也不会成为元首大会的嘉宾。”此时时渊序调笑道,不怀好意地用狼一样的眼光将男人瞅了个遍,然后终于露出小狼的獠牙。
    “所以,湛衾墨,你还瞒了我多少?”
    他就这么很认真地直视着他。
    “好,你说要我做你的伴侣,我不是玩不起,不过,我不至于连你的真实身份都一头雾水吧?”
    獠牙更宁愿剖开人的面具,再将某人剖心剖腹看个究竟。
    做过黑白通吃的混混后,他没以前那么傻了,当然也比以前狡猾了,懂得先礼后兵。
    “嗯,如果我确实是记录在册的人,时先生打算怎么做?”湛衾墨此时挑眉,“揭发我,还是举报我?”
    作为老谋深算的邪神,倒是不介意被小东西刺探自己的身份。
    他确实是“榜上有名”。
    只是这个名不是“湛教授”,也不是“星际杀人犯”。
    而是混沌之域的领主。
    只是这个混沌之域的领主,宁愿披着人皮在人间招摇晃骗,看着他的小东西抓心挠肺,并以此为乐罢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到这里的宝子们朋友们天使们谢谢留言评论!!啊啊啊!!
    世界观开始铺开了,野心家开始发力了,大世界已经渲染完成……新地图正在渲染……新人物正在渲染……中途因为脑袋宕机加载失败……重新渲染……【被打】
    有些很骚的小剧场还是留在后面发好了哈哈
    第104章
    “湛衾墨,你以为你可以装得了多久?”此时时渊序哪怕穿着跟个翩翩公子,可是那眼眸已经浓郁了许多,顿时痞得很,也气质锋利得很,“我至少能大胆猜测,你的身份其实是……”
    “你是某个地方的领主。”
    湛衾墨目光一动,连唇角的笑意竟也不那么自然了些。
    他没意料到,对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说了出口。
    “刚才我看了一遍星际元首大会的名单,只公布了星球领导及以下的人员名单,但我没看到你的名字。领主是很神秘的存在,他们比星球领袖要拥有更大的疆域,自然也会被更多的人注视。然而,今天开的不过是星际元首大会嘉宾参加的一场普通宴会罢了,大人物可以来也可以不来,因为他们的地位本就过高了,既然本就要出席正式论坛,何必再多出面一次?”
    此时硬朗俊秀的大男孩,更是肆意地继续揭穿道,他就这么慵懒却又玩味地缚着手,觑着他,就像是终于找到一处破绽的孩童,急于向大人张牙舞爪地炫耀,“况且,那些抛头露面的星球元首和领导人,早就出现在各个媒体的头条上,唯独领主这个身份相当特殊,从一开始就是人人忌惮且避讳的存在,因为盯上他们的人太多,隐匿在公众视野背后更符合身居更高位的人,他们统治的疆域是恒河沙数的星球,跟星球元首根本没办法相提并论。”
    “这位湛教授,你莫非真的是——”
    然而心思诡秘的邪神,终究是世界上最大的老千,哪怕被揭穿一星半点,也不足以撬动太多的真相。
    他太擅长伪装,也自然清楚大男孩是在试探,只是他不介意亲自下场陪大男孩玩玩。
    “嗯,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拥有很多很多的星球。”男人眉目轻纵,“甚至……比帝国联盟所在的这个星系还要大。”
    可时渊序随即哼了声,“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开这种糊弄小鬼的玩笑。记住,如果你是领主,我就是宇宙第一霸王。”
    “……”湛衾墨那淡笑果然暧昧不清了。
    “给你个台阶下你还真当真了是吧?真有这样的实力,你怎么连我的工资卡也要贪?”时渊序嘴巴更不留情了,“当年我给你的那些破烂贡品,你甚至看都不会看。”
    “小东西,故意套我话?”湛衾墨冷笑,那双穿着植鞣牛皮皮鞋的脚尖就这么勾了勾他的脚踝,“你还嫩了点。”
    “我赢了,你输了。别狡辩了,我知道你是偷了别人的邀请函来的。”时渊序差点跌了个趔趄,却面不改色,“虽然你不是人,又很厉害,但是我太清楚你是什么人。”
    “以后别在我面前假冒领主,听懂了么,湛教授。”
    “假冒领主”的男人就这么哂笑。
    啊。
    也是。
    领主两字,在小东西这样的大男孩眼里,最多就是“宇宙统治者”这种中二病才想出来的口号。
    当初。
    小时渊序用为数不多的星币跟军区大院里的小孩换点廉价大富翁游戏,还拽着他的衣角非要让他陪着玩。
    这种游戏只需要靠摇骰子来随机获得最有利的点数,然后兑换不同大小的城池,湛衾墨作为个毫无人情味的邪神,自然是对这种小绵羊玩的游戏嗤之以鼻。
    为了不让小东西继续烦着他玩这种游戏,小时渊序总是一赢赢一大片,象征着城池的城堡模型全部圈在他小手旁。小时渊序还常常感到抱歉,小心翼翼将模型挪到面前空空如也的他跟前,“湛先生,要不,我给你分一点?”
    那时湛衾墨目光就这么轻飘飘地掠过男孩窘迫的神色和劣质的模型,忽然唇角高深莫测地一笑。
    “不必,我自己便是领主。”
    “你的领地有多大?”
    “比十个星系加在一起还大。”
    “你的领地如果比十个星系还大,那我的领地比一百个星系还大,不,我是宇宙第一领主。”
    嗯,童言无忌。
    湛衾墨收回思绪,也罢,就算是个成年人,也未必会把他的话当真。
    当时下属们得知他参加这场嘉宾大会,本来还心花怒放地以为他要提前亮明身份,恨不得张灯结彩奔走相告,回首看见他仍然端着个湛教授的头衔招摇过市,回头气得吐了一口老血。
    “您贵为邪神,自称为领主已经是屈尊。等等,您还是以医学教授的头衔出来,那玩意跟领主比算个啥?您觉得统治一个小地方的医学院很有面子是不是?咱们低调点是好事,但人都是踩高捧低的,您参加那峰会,各个手底下不是一座城就是一个星球的,您可别让他们轻慢了您……”
    可他还是那么我行我素地做着斯文有礼的湛教授,甚至不觉有半分无趣。
    对于老谋深算的邪神而言,在人间扮猪吃老虎,四两拨千斤就能调动一众凡人鞍前马后本就有趣的很。
    此时,他们还置身在盛大的名利场当中,衣香鬓影,杯盏相碰,身旁一个大人物的一簇一笑一句便能让人上天入地,他亦然。
    只是他的乐趣却全在小东西身上。
    就像看着对方尝试解一道永远都解不开的题,他拿着答案却仍然兴味浓郁,奉陪到底。
    “小东西,既然你猜的那么辛苦,我勉为其难让你三分如何?”
    湛衾墨忽然开口。
    “除了直截了当告诉你我是谁外,我可以认真和你玩一个游戏。来么?”
    “这个游戏,是关于我身上你想知道的一切,说到底,你那么好奇我的身份,是因为没有安全感。”男人的声音蛊惑又动听,“我不介意给你一次机会。”
    时渊序狐疑地看回这男人,不知道他又玩什么把戏。
    两人之间就这么沉默了,时渊序的目光默不作声地描摹着这个云淡风轻的老男人的眼角末梢,对方的衣领,袖扣,胸前的嘉宾绶带,骨节分明的手,企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自然是探寻无果。
    他自然是清楚,这一切也在湛衾墨的预料之下,如果他想钻空子一下把对方的老底撬个底朝天,那只能是痴人说梦。
    此时酒桌在旁,两人入席,湛衾墨就这么坐在他跟前,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着,一边轻轻地摇曳酒杯,那骨节分明的指戒缠绕的银色锁链更是光泽依旧。
    “游戏开始。”
    时渊序不甘心地坐下,冷哼,“……我真的很不喜欢你故弄玄虚。”
    “宝贝,我的耐心有限,难得的一次机会,不想玩么?”
    “我有的选择么?”
    男人此时轻笑,轻轻放下酒杯,“我的真话就在接下来的十句话当中的一句,时先生大可以想想究竟是哪一句。”
    冷清冷漠的男人,注定不会让人安心。
    如果男人稍微有点良知,就应该知道大男孩心里的焦躁和不安,不可能因为仅仅一句话就得到赦免。
    可他,却终究要为了这句话,被他玩弄于掌心。
    “……”时渊序蹙了蹙眉,随即看回了他,“行吧。”
    也罢,他在军队中学过测谎,就算排除不了九句,也排除得了三四五六句,剩下几句,也足够他在五脏肺腑里翻来覆去盘旋个一辈子琢磨透彻了为止。
    他不会看错,也不允许自己输。
    此时幼年乖驯的小猫已经被逼疯成了一条野蛮的狼狗,不生生撕扯着男人的血肉誓不罢休,在此之前,先把男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先滚到胃袋里循环往复才能解了渴。
    “一,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真正在乎的人和事。”
    此时,湛衾墨那暗灰色的眸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
    “……”时渊序眯着眼,说实话,这句话他也能说。
    还可以说得比这个男人更加毫无波澜起伏。
    “二,我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杀人放火。”
    “……”
    “三,只要是灵魂,我都不挑,可以应吃尽吃。”
    “………………”
    ……简直是恶鬼的自我宣言。
    不过,仍然大概率是谎话。男人贪婪,却很挑剔,也懂世故,这点他还是懂的。
    “第四句,到现在为止,我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
    “……”时渊序攥住了拳,“……虽然我知道你冷漠,但是我不相信你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
    “湛教授,你不觉得你问我做不做伴侣之后还这么说,很可笑么?”
    湛衾墨扬眉,随机悠悠道,“继续,第五句,那七年我确实忘记了先生,所以一去不复返。”
    “……”时渊序垂下眼帘。
    “时先生还要我继续说么?”此时湛衾墨抬眼,骨节分明的手就这么抓握酒瓶给他倒上,让他跟前的杯子蓄满醇红,然后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也可以随时喊停,或者不玩了。”
    “我没那么玩不起。”时渊序的眼眸沉沉的,随后将他的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明明不算烈酒,可是他却觉得胃里很烫。
    “第六句,我当医学教授是为了病人的信仰。”
    “嗯。”
    “第七句,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感同身受过。”
    “……”
    “第八句,虽然我贪婪,但是如果要的东西始终得不到,我也可以学会放手。”
    时渊序刚才忽然陷入了迟疑,有几分愣神。
    “那七年我确实忘记了先生,所以一去不复返”
    “虽然我贪婪,但是如果要的东西始终得不到,我也可以学会放手”
    ……
    最后一句——
    “到现在为止,我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
    万一真的是真话?
    他已经成了固执己见的死小孩,一旦触碰到最软肋的伤疤,就会紧攥不放。
    这三句话之外的话他甚至都可以不在意了——他甚至已经开始只在乎这些话的真与假。
    心思诡秘,凉薄冷情的男人,除了让他本就惴惴不安的心再煎炸火烤一遍,就再也没有别的能耐了是吧?
    倘若接下来都是谎话——他又该如何呢?
    只要三句有一句话成了真,他就永远矗立在寒风雪夜当中,永远捂不热那早已冻僵了的心。
    只能抱着被一地碎玻璃片刺中心脏的破旧内心舔舐到天明吗?
    湛衾墨……
    既然你说要我做你的伴侣。
    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伤害我?
    他甚至不想再听下去。
    此时湛衾墨暗暗地觑着时渊序的一举一动,就如恶鬼在阴影里刀口舔血,大男孩那强压不适的疼痛神情无疑佐证了,男孩实在是太在乎男人是否真的不在乎自己,提心吊胆甚至疲惫到的连剩下的对话都没有任何心力听完。
    “还有么?”时渊序此时疲惫地直起身,他目光有几分失焦,但还是故作得体的笑道,“真难为你,说句实话都不容易,还要赔九句谎话来折磨我。”
    他很累。
    原来如此在乎一个冷清凉薄的人,就是五脏肺腑连带着心肝肺捆绑着重重的锁链,被扔进无尽的大海中无尽的下沉。
    再也看不到光,再也摸不到底,再也……
    感受不到任何温暖似的,连抓握住的,都不过是海底的虚影。
    “还有最后一句。”
    时渊序胸口一坠,他恨透自己一字不漏地听完了九句话,更是恨透自己已经把男人的话一字一句刻在心间。
    “我走了。”
    他不能忍受……
    再次被他玩弄于鼓掌。
    再次被他的冷漠伤害。
    此时他背过身来,企图转身让身旁的嘈杂喧嚣吞没自己,这样他就不必被男人那一字一句再伤到自己的心间。
    可此时他正踏出一步,湛衾墨那靡丽低缓的声音却继续缓缓道。
    “第十句,我确实很爱时先生。”
    时渊序此时脑海如雷击,此时沉重的后脊都连带着绷紧,那弯钩似的眼此时瞪大了几分。
    互相矛盾的答案必有一真。
    他震颤地抬眼,那喉咙艰涩地滚动,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湛衾墨,你……”
    湛衾墨此时那凤眸不偏不倚地回视他,“怎么,时先生,你究竟信哪一句?”-
    作者有话说:不知不觉写到104章了,感谢看到这里的天使宝贝们,谢谢你们的留言与支持。
    腩老师在这里给你们磕头了,只要你们能看下去什么都好说(虽然不必那么卑微,但是这本书正式发力是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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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时渊序骤然狠狠抬起眼,“……我……”
    男人凤眸眸色骤然幽深,“当然,答错了,时先生就输了,输了后,我就不会再告诉任何关于我真实身份的一切,怎么,你愿赌服输么?”
    明明呼之欲出的就是第十句话。
    明明他该相信的,可为什么越到嘴边那几个字却越加烫嘴,甚至难耐。
    “……你不会真的是……”
    湛衾墨随即掩过视线,忽然站起身,那促狭的眼神忽然晦暗难辨,可他随即只是施施然的淡笑。
    “在我得到想要的答案前,似乎应该留一些时间给先生呢。”似乎兴趣索然了几分,他目光已经转回了元首大会的会场,“小东西,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玩得愉快。”
    身姿高挺的男人就这么背过身去。
    时渊序瞬间怔愣,“你别想走!”
    堂而皇之的,他竟然攥住了对方的袖口。
    恍如随时要被大人抛弃在人流的小孩似的。
    湛衾墨那一霎微微一愣。
    “……你走了做什么?”时渊序硬邦邦地说道,“宙星环你闯出那么大祸,小心被星际总署的人盯上,我还得帮你善后。”
    他眼前一黑,自己在说什么蠢话,事到如今,究竟是谁闯祸,是谁保护谁,他时渊序还没点逼数?
    湛衾墨的眼眸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瞟到了时渊序攥住了自己的衣角,如蛇般嗅到了腥味了似的,薄唇就这么一勾。
    “时先生不妨换一种借口挽留我,比如,终于想通了某些问题。”
    “什么问题?”时渊序一怔愣。
    “做我的伴侣。”
    湛衾墨依然这么不慌不忙,就像纵容一个脾气乖戾的孩子。
    伴侣。
    时渊序登时呛住了。
    这男人说起“伴侣”两字还真是轻而易举。
    他冷哼,“湛衾墨,你知道伴侣是什么意思么?我说过我不会答应。”
    “可惜,时先生欠我更多,没有拒绝的余地。”
    “那就先欠着,择日再还。”时渊序怀疑“伴侣”这个词条在湛衾墨的脑海中有一个更为贴切的意思,叫做“债主”。
    明明对方当时脱口而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不是这么想的。
    可为什么哪怕那一刻有种幸福的战栗,他却还是不敢认领?
    “我说过,不答应我的请求,拖欠一日代价便要加倍,最后只会被我图得渣都不剩,这也是你想要的么?”湛衾墨目光垂落,“还是说,我们俩更适合做陌生人?”
    时渊序内心竟然就这么一揪。
    他声音忽然低哑了,“你是认真的么。”
    他不应该那么瞻前顾后,就算是这个男人的哄骗,他也应该甘之如饴。如今渴了太久的孩子终于等到了回头的大人,第一时间应该是攥紧对方的手便从此不放开。
    近在咫尺,他却像惊弓之鸟。因为他知道自己曾经在对方庇佑的时候仿佛每天也能触手可及美好,可以全身心地安放惴惴不安的心。
    直到对方就那么不告而别。
    神经紧绷的弦便再也松懈不下来,扯得五脏肺腑生疼。
    直到阳光进了眼,也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能这么理所当然,你还真是自负。”他咬着牙说道,“湛衾墨,你就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时先生,我们重逢到现在也足足一年,我想我已经给够暗示。”湛衾墨回过视线,“自然,在时先生踏出剩下的几步前,我不会再为难你。”
    “几步?”时渊序冷笑,“湛衾墨,你杀人放火的时候我都没怕过你,你怎么就好意思说我没有踏出剩下的几步——”
    “那么,我倒想问,时先生可以接受到哪一步?”湛衾墨忽然凤眸眸色一深,“如果我说,我要让时先生接受的,不仅仅是杀人放火的程度,你又如何?”
    时渊序狠狠一怔愣。
    他没有意识到此时站在眼前的湛衾墨,目光带了几分邪性,连带着身体底下的阴影都隐隐有几分异动。
    此时湛衾墨的神情就这么晦暗不明了几分,狭长的凤眼微抬瞬间泛起丝缕的血腥。
    在他的身边,他突然觉得很渴。
    这种渴越发严重,甚至有可能腐蚀掉他的理智。
    真神身份恢复在即,邪神恶劣的本性越发严重了,尤其是对方毫不设防还心存依赖的时候,祂便知道这是一个灵魂最好得手的时候
    “好饿……好饿……让我亲自享用他……”
    “你应该清楚,你贪图不得……”
    本性难耐地发作,湛衾墨厌恶地眯起眼,“你除了这句话,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如今元首大会召开在即,至高神那鸟人准备进一步篡改秩序让众生沦为奴隶,更不要说你的座下恶鬼,而你却只顾着和当年那个小鬼头陷于情爱……堂堂的混沌邪神,如今却是一个顾念着一己私欲的庸俗情种。”
    黑影嘶哑地开口,一字一句都透着森寒气息。
    湛衾墨缓缓地低语道,“啊,你要那么认为倒也没错,但你说错了,我不庸俗。”
    “毕竟,全天下能对自己的本性都会下狠手的人,独独只有我一个。”他的唇畔仍然是那优雅从容的笑,带着几分邪。
    手指上的浓重锁链上顿时伸出锋利的锯齿刺进了他的手指,黑影登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可那时,涅莫拉,邪神殿下复苏的第一个幻神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真神身份逐步恢复,除了十二鬼王和三大恶鬼门徒,他鬼域里的旧神也在逐步苏醒。
    涅莫拉是夜之女神,又被称为巫女,也是他派来屠杀那些世界间隙意识体的部下。
    “主,伊格说祂很痛苦,说您一直绞杀祂,威胁祂……”
    “我感受到伊格已经被逼到绝境……祂之所以要威胁整个世界,是因为承载的绝望和痛苦太多了,您不要再这样逼迫祂,您也是时候恢复真神身份了。”
    “嗯,我知道。”湛衾墨只是浅浅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神色平静无澜,就像看着被火灼烧的枯木,他在这头,枯木在那头,中间隔着一道长河。
    “您要知道,您要成为真神,不能没有祂。”夜之女神此时轻颤那长睫,“您太狠了……我见识过这么多极凶极恶的神,也没见过您能把祂能逼成这样的……维诺萨尔,你究竟图什么?”
    “倘若你付出万分,十万分,却只能得到一分,我只求您仍然以大局为重。”
    “太多的神,因为所求之物是‘原罪’,因为自己所作所为违背‘秩序’,导致自身灵魂湮灭。”
    “您不能再等了,如今秩序要我们偿还十倍百倍代价,与其看着混沌势力越加衰减,不如您早日回归原位。干扰世间的因果一旦过多,不利于您重回真神身份。”
    “等到您重回真神身份,万物归一——多少孽力回归都无法伤到您半分毫毛,您更加是我们永远无法消亡的主。”
    “回归真神身份后,七日内人性陨灭,百年内不通凡世,千年内便能坐拥浩瀚,您本身就是无心之人,一切将会顺理成章。”
    “换句话来说,如果谁不能接受您的真实面目,那人便不配拥有您的好。您的本性以邪为生,自然归于以邪为终——您不必强撑。”
    不必强撑?
    湛衾墨暗暗地将王座后琉璃似的恶念晶尘看得一清二楚,以往都是堆积成山,如今却是只有薄薄一层——大部分收揽的恶念全部拿来偿还了祂干扰的因果,竟然寥寥无几。
    呵。
    若想成为真神,不受因果牵连,便生于邪,终于邪么?
    倒也无妨,本来就与邪恶为伍的邪神自然不会介意这一点,自然是事了拂衣去的从容。
    只是,这句话——
    “如果谁不能接受您的真实面目,那人便不配拥有您的好。”
    明明是凡人的可笑逻辑,却意外让他狠狠一颤。
    渴,无法抑制的渴,竟然在这一刻被昭然若揭。
    若是真袒露了呢?
    戴着镣铐亲吻,终究只是隔靴搔痒——
    毫无保留,毫无遮掩,那又是如何一副感觉?
    成为真神,要抛弃他精心伪造的那副人皮和人格,从此他彻底是维诺萨尔,而不是湛教授,更不是湛先生。
    想到这一点,湛衾墨发现自己越发口渴,他病态地瞅着时渊序,甚至透过对方的衣物,看到对方锻造的紧致身躯,再透过对方的肉-体,瞥进躯壳下的灵魂。
    可湛衾墨随即巧妙地掩去神色,转而笑着开口。
    “我似乎对时先生说过,我是个贪婪的人,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觉得贪图不够——换句话来说,对于时先生来说,我可是很危险的存在。”他暗暗地注视着时渊序,声音清冽却带有一丝阴郁的蛊惑,“宝贝,我自然希望得到你的准许,你说你不害怕我,可以接受我的一切,只是,到那个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哦?”
    “那便让你贪图。”时渊序冷声说,唇角忽而一丝嘲意的笑,“只怕我话一出口,不能履行承诺的人是你。”他下垂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湛衾墨,“湛衾墨,现在家族宴会和元首嘉宾峰会之间有一个大型讲台,话筒连着的是能够让上十万个人都能听到的扩音器,上一届联盟总统就在这发表了选举演讲,声音直接通过环球卫星传遍九大星系的大街小巷。我只要站上去坦诚,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邹家的大少爷、帝国联盟的军队上校时渊序是个喜欢自己监护人的男同性恋,可我敢这么做,你呢?”
    “湛衾墨,赌上你的医学教授的头衔,还有你星际元首大会嘉宾的身份,你敢不敢当众跟整个世界说,和我永远在一起?”
    湛衾墨抬眼。
    大男孩炽热的眼神竟然让他感受到灵魂都是滚烫的,那双下垂眼明亮却又深邃,就像是能直直看向他的心底,因为那倒影只有他。
    却也是无助的。
    只能孤注一掷将所有的滚烫与热烈倾于他如此冷清冷漠的男人,却又做好了所有一切都付之一炬的准备——
    仿佛男孩甚至已经做出了最绝望的打算。
    预料到身为无心之人的他,终究要食言。
    此时湛衾墨暗暗地咂着他的情绪,那薄唇忽而莫名地,上扬。
    啊,比起他袒露的贪婪和偏执,小东西似乎更在乎的是他能不能留下来?
    嗯,也是,在对方眼里,那不告而别的七年更有杀伤力,以至于他表露至此,哪怕露出恶鬼真容,对方第一时间最在乎的也是他会不会突然消失。
    ……以至于他的笑容,竟然苦涩了几分。
    如今老谋深算的邪神竟然也有自知亏欠的时候,那种感觉……是愧疚么?
    “我自然是敢的。”
    湛衾墨此时爱怜似的抓握着他那紧紧攥着的拳头,大男孩手心里都是满腹绝望和恐惧渗出的湿汗,就像是孤绝的人最后再不抱希望地划开最后一根火柴,企图在冰冷寒夜中得到最后一丝温暖。
    攥得太紧的人,便是心力交瘁甚至到虚弱,就仿佛那根火柴的随时会被吹熄,生疮的手也生生要将火柴擦出火花,不惜流血流脓。
    此时男人却将大男孩的手一点点掰开,一边哂笑着,一边顺理成章地将自己更为宽大,苍白的手拢在他掌心。
    “但我知道时先生的言外之意——是要我认真。”
    七年前的湛先生就这么牵着小时渊序的手放学,但只是虚拢着,因为猫儿眼少年的小手软弱无骨,轻轻就能被骨节分明的手扼得红肿。
    如今男人却是狡黠地故意握紧他,十指相扣交缠合拢,却不容一点间隙。
    “这样,够了吗?”男人轻笑,轻轻托起他的手,“宝贝,我哪里也不去。”
    “不够。”时渊序此时眼底直直地觑着他,唇角竟然渐渐地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那手被男人的手紧扣,竟是瑟缩了一下。
    “我还要你发誓……”
    永远别离开我。
    再也不要一声招呼不打就走,好么?-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到这里的宝贝和天使们,谢谢你们评论~~一万个感谢~biubiub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