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有什么事慢慢说,我底下还有几千亿的人民……”兰纳亲王像是被千刀万剐的脸皱缩起来,他甚至大声啼哭了起来,“是我不长眼……”


    可兰纳亲王暗地里奸诈地使了个颜色,让属下和其他元首们吩咐援军先行一步,他看上一个人向来不会束手就擒,哪怕此时来者不善。


    “碍眼。”男人索然无味,直接挑了挑手指。


    兰纳亲王的手臂顿时从身躯直接卸了下来,血肉模糊的切口,顿时鲜血四溅,丝线就像是一把磨得锋利无比的铡刀直接切断躯体!


    “啊啊啊啊!——你竟然敢——”


    接下来则是另一个手臂径直落地,就像是屠宰场的激光射线,一瞬间就能让一只牲畜完整切割,甚至还来不及飙血。


    “我看兰纳亲王本身也‘身宽体胖’,腿脚不便得很,要不帮你也顺带卸了?”


    时渊序错愕地看到男人眼底的杀意更浓郁了几分,只是他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只觉得对方甚至还是带笑的。


    笑得很靡丽,很勾魂,却让人胆战心惊。


    一声惨叫,随即其他下属马上上来,“兰纳亲王我们这就给你麻醉,包扎!”“快点带我回去!”“亲王,我们帮您送去治疗,您忍住……”“你们个个都是废物吗,我现在流血止不住!啊啊啊……”“传送门运不了一个完整的人!”“飞船呢,快点把我运到最好的医院去”……


    随即,男人微微颔首,似乎嫌自己的兴致被破坏了一般,他手里剩下的丝线忽然间又猛地像捕猎上猎物的蛛网,缠绕了二十个侍卫,他忽而一松开,那些彪形大汉直接被丝线的带动下直接甩飞了,再一下就是重重的建筑崩塌声。


    只见远处一个尖顶白教堂直接被砸出了大窟窿,原地被斩掉两条手臂手臂的兰纳亲王一边吃痛地喘息,一边匍匐着逃跑。


    此时男人缓缓地走了过来,落地黑袍掀起阵阵冷风,他扬了扬眉,“这就是传闻中名下有三千万个星球的领主,可真是狼狈呢?”


    兰纳亲王神色可怖地看着这个男人迫近,“求您放过我一马……有什么我都给您,求求你不要对我下手,我的子民还等着我向神庭示好,不然他们迟早要被淘汰……”


    其他元首和下属看到事情不对,接二连三地准备逃离现场,维诺萨尔轻抬眼睫,那些人纷纷被廊道旁破裂坍塌的巨型神像砸倒,血迸溅一地,几个人不省人事,还有几个人不小心失足落入水中,冒出几个泡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时渊序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他强行压着心跳,此时此地,除了兰纳亲王,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人死的死,逃的逃。


    一场赶尽杀绝的屠杀,入局的人只能等待死亡的倒计时。


    他的心脏竟然也颤了几颤,但是他随即又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他时渊序,渎神的事干了,对抗虫族的事也干了,那男人也不过是多杀了几个人而已,他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可是心跳就这么忍不住地加快。


    他明明可以逃,可不知为什么,他挪不开步。


    “这位领主,你……你行行好行吗?我也就好色了一点……你要是不满意,对了,我把那个上将让给你了,你就……”


    此时远处男人也不知道是察觉到了什么,唇角莫名地勾起,神色似有所怔松。


    “也不是不行。”


    兰纳亲王如释重负一般,甚至露出谄媚的笑容,“这么样就说定了,谢谢您高抬贵手,我应该反应过来,您是九大星系最强大的领主,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让我也成为您忠实的……”


    男人顿觉无味似的,直接将那谄媚的亲王轰到了水里。


    “可他本来就不属于你,我为什么要征得你的同意?”他冷笑。


    在旁边的时渊序心惊肉跳地偏过视线,看着一池水被染红。


    无尘,清透的水,此时已经成了血池,能亲自染透它的,便只有至邪至恶的存在。


    下手的人明显疯劲十足,兰纳亲王可是坐拥上千万个星球的领主,一旦在元首大会上没了声息,指不定又得在全星系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更不要说其他几个元首、联盟的人现在说不定也殒命了。


    时渊序胸口猛烈地起伏,甚至不得不靠在柱子旁才能平稳住呼吸。


    没事,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见,他可是堂堂的军队上将。


    可那男人的威压就像是寒气一样在他周身旁氤氲开来,此时走廊上只剩下了他一人。


    本来清亮澄澈的风,都交融着血腥味。


    时渊序阖上眼,他如今是那个男人罪状的唯一见证人,那么,对方会朝他下手么?


    “那么,正题来了——”


    忽然极其磁性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


    此时鬼魅般的男人就这么到了他跟前,饶有兴趣地捏起他的下颌,“这位时上将,你那么怕我做什么?”


    骨节分明的手末却是恐怖的利爪。


    时渊序瞳孔骤然缩小。


    此时男人与他近在咫尺,高大的阴影都将他浸透了。


    本以为真面目是可怖的鬼怪,可定睛一看是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骨,狭长的凤眼此时绽放着血腥,摇曳着蛊惑的光泽。


    面对这张妖孽的面孔,时渊序仿佛那一瞬间被魇住了。


    哪怕眼前这个男人有着更艳丽绝伦的五官,更加出挑的外形,可他还是看出了对方那轻佻的神态,那骨子里的冷清冷漠,那眼角眉梢的玩世不恭——一点点地都合上了他脑海中的那个男人的烙印。


    哪怕一头银发已经变成了一头漆黑的长发,那绝艳的眉目世间再无第二人能拥有。


    他呼吸都紊乱了,脑袋就像是一阵惊雷闪过。


    “是你……”


    薄唇,凤眼,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窝,毫无半点人味的眼角末梢。


    他竟然就这么生生地才察觉到,男人原来顶着一张他如此熟稔的面庞。


    就像是五脏肺腑的心魂都被那双猩红的眼睛勾了出来,就这么飘到了半空中,久久落不下地。


    怎么会是他?


    他……还活着吗?


    “湛衾墨……”嗓音有几分沙哑,“你怎么在……”


    “湛衾墨?”男人挑眉,“我是混沌之域的领主维诺萨尔,不过,我不介意你这么称呼我。”


    时渊序强压急剧加快的心跳,努力用眼睛描摹着眼前男人的轮廓,强行保持着镇定,“别闹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有多久?”


    多少次以为只能在梦里出现的人,如今生生地又回到自己跟前,就像是他之前的等待和寻觅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幸福的震颤传遍了四肢百骸,那一刻好像一切苦楚和不甘都烟消云散。


    他根本不仔细听对方说什么,那汹涌地将近凝结成伤的渴望,就这么到了唇边。


    “湛衾墨……我想你。”


    他从来没有那么耿直地表示心意,因为体验过失去便要争分夺秒地挽留对方。


    两人就这么对上视线,可此时那双凤眼却没有半分柔情。


    “湛衾墨?”维诺萨尔始终扶着他的下颌,饶有兴致般,“哦,是那个男人的名字,你还真是深情,哪怕那个人就这么离开你了,你还是忘不掉他呢。”


    时渊序的心间顿时生出凉意,“你什么意思?”


    眼前的人明明与湛衾墨分毫不差——


    他察觉到什么不对,只能挣开男人的手劲,退后了几步路,看到男人相似的面孔之外,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手指上戴满了骨戒,还有一双血红妖冶的眸,头发更是一袭黑发。


    妖冶俊美的面庞,甚至因为过分的靡丽,显得绝艳的容貌竟然如此扎眼。


    哪怕五官与湛衾墨一致,但是眼前的男人接近妖邪。眉眼里不仅仅是没有半分人味,更是透着一种彻骨的寒冷。


    连笑意都渗着寒凉的讥讽,和居高临下的淡漠。


    对方见到这种情状,竟然是觉得哂笑。


    ——时渊序心一坠,更不要说对方眼神掠过自己的那一刻,竟然是平静无澜。


    对了,对方名叫维诺萨尔。


    混沌之域的领主。


    他努力在对方的神态里找出几分玩味和调侃的意思,可是男人却偏偏是极其平静淡漠的。


    好像万千话语终究什么都不剩了——那是一种疏离和淡漠,就像是作壁上观的人,从来不会对身处烈火烹油而饱受痛苦折磨的人生出半分恻隐。


    随即时渊序目光黯淡了,“抱歉,我认错人了。”


    此时湖泊依旧宁静,雪白的廊道徒留下他俩人。此时一切却像什么都变了。


    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湛衾墨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眼前却又出现了一个神似湛衾墨的存在——他第一直觉是差点攥住对方的手。


    可终究,眼前的人,他只能当是与对方容貌相近的其他人。


    倘若是那男人,看向他的眼神不会如此。


    他又在期待什么?


    站在原地等待的小孩,终究不会等到属于他的大人。


    剧烈起伏的胸膛甚至撕扯着本就熨烫得毫无褶皱的军装,他压下军帽,一双下勾的眼眸隐没了情绪,毕竟是对外场所,不能再一时意气随意行事。


    “对了,不管如何,感谢您出面解围,如果后续有机会,随时可以交流。”


    他终究是成熟的大人,不能得偿所愿,也要微笑着佯装一切无事发生。那戴着军用皮手套的手,就这么握上男人修长的,苍白的指,男人的指上那诡异图腾的骨戒甚至隔着皮手套,时渊序都能感受到沟壑和金属质感。


    “不必拘礼,时上将客气了。”


    他随即握了握手,但是视线淡漠,掉头就走,“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可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脚被什么绊了一下,顿住了。


    “宝贝,你没认错,我就是湛衾墨。”背后的维诺萨尔淡淡地说道,“我刚才只是逗你罢了,怎么,当初渴我渴了这么久,如今看到本尊就不敢认人了么?仅仅因为我现在的身份不是医学教授,你就觉得不是同一个人,还真是固执得可爱呢。”


    时渊序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可此时维诺萨尔忽而张开双臂,阴鸷的面孔似有几分温和,“过来。”


    时渊序就这么像被对方惑住了。


    他转过身,本来应有的对男人的谨慎小心顿时消散得不知道哪儿去了。


    哪怕他上一刻在发誓自己只能保持得体的距离,维持社交礼仪,他还是走到他跟前。


    哪怕他从他的眼神和神态中感受到无比的陌生,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照做。


    神似湛衾墨的男人,混沌之域的领主——他明明该安放下自己惴惴不安的心,这就是那个冷清冷漠的男人。


    不会再有人有一样的容貌,也不会再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种种。


    更不要说,湛衾墨本就是混沌之域的领主。


    可为什么,眼前的男人让他感觉如此胆怯?


    甚至让他有一丝微妙的战栗——五脏肺腑暗跳涌动着什么,让他有些疼痛。


    他回过神,自己已经停在了对方面前,他甚至眼睛不敢看他。


    明明毅然消失的是对方,满腹愤恨和不甘的人是他,可是他竟然会恐惧,他在恐惧什么?


    是在恐惧,眼前的人,其实和湛衾墨截然不同么?


    此时维诺萨尔忽然轻笑,他就这么自然地靠近他几步,顺势径直拢上他的发。


    “……”时渊序顿住了。


    鼻息和呼吸很近,他错愕地想别开视线,对方的神态和眉目太有攻击性,可随即,他感受到脸颊一片冰凉。


    只感到冰冷的薄唇贴上他的脸颊,然后是濡湿的触感,再者,是令人发痒的舔舐。


    时渊序浑身僵硬,呼吸一滞——


    对方竟然轻轻舔舐着他脸颊上刚才被割伤的那道伤口,就像是蛇蝎的毒陷落猎物的皮肤表层之后,却又用舌安抚猎物一般,他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露骨。


    如此赤裸。


    他就像是不听使唤一样,甚至头脑一阵昏厥,然后狠狠推开他,“……你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吗?”


    “不过是为了缓解你的伤口,宝贝,那样的刀割开的伤口,会一直流血流到干涸为止。”


    时渊序心里一凛,他忽然羞愤欲死,“可你也不能……”


    他胸腔里的心脏急骤地快要碎掉。


    对方甚至比湛衾墨更高,他甚至反制的机会都没有,他一把推开他,“既然你不是他——”


    可男人顺势将他揉进怀里,被笼罩的气息再也不是愈创木的香气,而是一种陌生的,混杂着血腥味和苦艾酒味的更浓烈气息。时渊序那弯刀似的眼眸就这么怔忡地睁大,那薄唇就这么吻在了自己的唇上,却不是蜻蜓点水,而是如此凶狠,肆意的吻,舌灵巧地卷入他的口腔,猝不及防的深吻甚至让他没有余地喘息,甚至要昏厥。


    男人的技巧太好,就他咬紧牙关,甚至企图用虎牙绞断对方的舌,都让他被变本加厉地进一步被拖向欲望的深渊。


    就此沉沦,就此失去意识,就此……


    时渊序胸口更是急骤的跳动,濡湿的交缠让他下身甚至马上有了反应,可他随即察觉到什么,狠狠想推开男人。


    目光从氤氲着几分雾气到骤然锐利几分,“你——”


    维诺萨尔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唇畔,一边血红的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嗯?你不喜欢?”


    “你不是湛衾墨。”此时时渊序冷冷道,“你和他不一样。”


    维诺萨尔轻轻地拭去唇畔的血渍,凶悍的大男孩哪怕成了男人,那犬齿还是不留情地咬破了他的唇。


    “无论如何,我的吻技说不定比那位湛先生更好哦,你敢说你没有享受么,嗯?”


    恶劣的语气,轻佻的口吻,却时时刻刻像针扎在时渊序的尊严。


    “你到底是谁。”时渊序嘶哑着说,“你是在吸我的魂魄。”


    维诺萨尔一向从容的神态难得愕然了几分。


    “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有趣,竟然连这个都察觉出来了。”


    被揭穿的他不怒反笑,“你真的很可口,很诱人……我想,我之所以对你那么仁慈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你是一个难得的猎物吧?”


    猎物。


    时渊序直直地看向他,眼神充满了几分难以置信的嗔怒,可随即演变成一种手无足措的茫然和心碎。


    他垂下眸,“我果然是找错人了。”


    湛衾墨再如何冷清冷漠,都不会对他的性命下手,可眼前的维诺萨尔可是上来就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湛衾墨……不会忘了他。


    “无耻的把戏。”他最后冷冷地甩下一句话,“你觉得这样很好玩么?”


    维诺萨尔眯起狭长的眼。他极少被人拆穿和识破,祂的本性就是极其擅长伪装,通过吃魂,他可以读取他的记忆,发现对方的脑海中确实存在一个叫做“湛衾墨”的人。


    嗯,让这个眼前的时上将在虫洞那三年,都念念不忘的存在呢。


    只是那个存在与他大相径庭,在人界的帝国医学院按部就班地做一名医学教授,还为这个大男孩照顾过饮食起居,甚至做过一场挽救对方生命的手术。


    ……


    太多太多的回忆,都是这个叫做湛衾墨的男人毫无索取地照顾他。他总是温和地,容忍地任凭眼前的小东西肆无忌惮地闹腾,然后在身后将所有为难对方的势力一并摆平。


    慷慨得令他生厌。


    “嗯,这位时上将,虽然对方不在了,但我知道你来元首大会找的是混沌之域的领主。”维诺萨尔冷笑,“而混沌之域的领主,从头都是我。”


    “是,我要找的人就是混沌之域的领主,可这个人不应该是一声不响就消失的混蛋,不是这种动不动就索人性命的暴君,不会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忘记我……或许我应该说服我自己,他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甚至怀疑是我疯了,因为除了我一人外,再也没有人记得他来过的痕迹。”


    “不过,我很快能见到真正的湛衾墨了。”时渊序那掀起惊涛骇浪的眸,终究是一汪深潭,“我来这个元首大会,本来就是为了了结一切。”


    ……


    维诺萨尔作为邪神,咂出了男人眼底的不甘、倔强、苦痛。


    这就是对方从大男孩,终于蜕变成一个眼底含着经久不散的郁沉的原因。


    嗯,他不是第一次品尝如此复杂的情绪,可所有的情绪都通向苦涩和悲伤,就像是男人平静克制的外表下,默默地流了很多苦涩的泪水,泪水汇聚成了深不见底的大海。


    奇怪的是,他却没有以此为乐。


    脑海中就这么闪现出了类似的片段


    “半掩着真面目终究难以长久相伴,这道理想必你也懂。”


    “可惜我这人偏偏贪心——”那个叫做湛衾墨的男人病态地笑了,“他怕我,我又有何理由暴露真面目?


    ……


    他那将近麻木的,本不存在的心,忽然颤了一颤。


    “嗯,湛衾墨确实是不在了。”维诺萨尔忽然开口,“或者说,是我亲手把他杀死了。”


    时渊序怔然。


    “因为他很贪婪——他要你接受的是真正的他。”维诺萨尔冷笑道,“了结一切?你还是这么行事莽撞,告诉我你还想要那个男人陪你周旋多久,帮你收拾多少烂摊子?还是你要他继续做一个大慈善家,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不曾怕他,我也绝不会欠他,甚至只要还得起他,我这条命都可以给他。”时渊序直视着他。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维诺萨尔残忍地勾起唇角,“你说你不怕鬼,好,那你眼前站着的这个人,你敢不敢承认是谁?”


    两人之间就这么有种肃杀的气息。


    一身黑袍的男人垂眸而笑,手指上的银色丝线闪烁着寒光。


    而穿着军装制服的他只能任凭对方那周身的寒气侵染着自己。


    就在刚才,男人肆意地舔舐他,亲吻他,可如今,两人却形如陌路。


    许久。


    时渊序唇畔掀起疲惫的笑,“你错了。”


    “我大可直接把话跟你说清楚——我不愿意承认的理由是因为他的轻蔑,他以为他可以掌控一切,认为哪怕过了十年,二十年,几十年——只要他重新出现,我便会原谅他。”


    “我在他面前像条狗——他可以知道我的一切,操纵我的一切,可我永远要穷尽我的一生才能得到他的真相,听到他的一句真心话。我曾经做好了准备,就算一辈子得不到真相无所谓,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


    他字字句句不离他,可眼睛却是直直地看向维诺萨尔。


    “然后呢?”维诺萨尔毫无波澜地挑了挑眉,“仅仅是因为你看不透他,你就心灰意冷了么?”


    “不,他食言了。”时渊序一字一句开口。


    湛衾墨。


    我有多少次问你,是不是想离开我,是不是想抛下我,你笑着说不是,明明我还有很多欠你的,来日方长。


    ……可你还是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如果我不跋山涉水来到神庭,是不是我可以就当你就此在我世界中消失?


    湛衾墨,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


    如今眼前的人,是你么?倘若不是你,那我是不是可以当你死了,倘若是你,你为什么又可以如此漫不经心佯若无事地出现在我面前……


    呵。


    是不是忘不掉你,放不下你就是我的诅咒,倘若虫洞的三年不够忘记你,那我宁愿一辈子——


    一辈子不见你,再慢慢放下你。


    可为什么,决定放下的时候,你又选择出现?


    时渊序喉结滚动,他甚至想破罐子破摔全盘交代。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肆无忌惮朝大人撒娇的小鬼了。


    “总之,事到如今,我不再喜欢他了。”他垂下了眸,“在他义无反顾地在我生命中消失后,我就知道我和他之间是不对等的——对了,既然湛衾墨已经不在了,所以,这段话你就当没听到,再见了。”


    时渊序就这么决绝地离开,头也不回,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切似的。


    维诺萨尔看着那胸肩挺阔,更加成熟的男人就这么气息凛冽地背过身离去,忽而神色越发晦暗阴鸷,他突然忍不住冷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呵呵,还真是无情呢。”


    明明是他欠他的。


    骨戒碎裂,连手中最锋利的银线都绷断。


    留在原地,维诺萨尔血瞳嗜血般绽放光芒,一股杀意从他周身泛滥而出,那些违背邪神本性出于私心做的一件件事,都变成了他不得不成为真神才能偿还的昂贵因果!


    该讨价还价的是祂。


    可如今时渊序还是走了。


    邪神的嗜血本性催促他应该做出点什么,比如将他美味诱人的灵魂吞吃入腹,才能平息对对方自作主张的愤怒,或者扼住对方的咽喉,将对方肆意地蹂躏了一番以发泄不满。此时他不是温文尔雅的医学教授,大可以张开血盆大口让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家伙学会乖乖服软。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做。


    他一头长黑的发渐渐变回银发,凤眸渐渐变成灰色的眸,他病态地用指尖挑起自己的发,“啊,果然我还是无法冷酷地杀死你呢,湛衾墨。”


    哪怕重归真神身份,人格寂灭——


    他察觉到自己还是对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如此仁慈。


    难道那个可笑的湛衾墨,与阴影底下残暴嗜血的祂合二为一后,仍然生出了一颗不该有的心么?


    “众鬼盼望您尽早放弃人性,回归神格,让祂与您同为一体,才能回归真神之位,避免受孽力回归侵蚀。”


    当阴影之下的祂与他合二为一后,此时的他便是嗜血且贪婪的邪鬼之身,亦是众鬼之主。


    祂本应不该有任何人性。


    可他终究忘不掉他。


    属于人类的回忆仍然历历可数,无聊的会诊会议教学医学知识涌入脑海中,为小绒球撇去浮毛上的落叶,揽着小绒球进了实验室,为对方注射试剂;跟专家学者斡旋研讨基因组研究——呵,他竟然还能有耐心不厌其烦地扮演一个合格的医学教授,一个正常人。


    男人无奈地笑,“真是无可救药,是因为我的目的是你么?”


    刚才他出手便是因为第一眼认出了小东西,可邪神的恶劣本性让他有意挑拨对方的绝望。


    可他品尝到了已经蜕变成男人的大男孩,那眼里的绝望,却又丝毫没有半分快意。


    明明就差一点,他甘之如饴——倘若他为自己抓心挠肺,那他的一颦一簇每一寸落寞便是他的养料,他心上的每一寸伤疤,都是他所舔的刀口上的蜜。


    可为什么,他还是不餍足?


    “如果谁不能接受您的真实面目,那人便不配拥有您的好。”


    嗯,维诺萨尔,你贪图的,比这个还要还要多——是啊,对方爱他作为人身的温文尔雅,那他作为可怖邪神的真身,对方又有几分能接受?


    戴着镣铐跳舞终不能尽兴,梦醒时分揭开真容的狂欢才让人能极致欢愉。


    他忽然喉结滚动,渴,无尽的渴拢上了心头。


    倒也无妨,如今既然已经摘下面具,那他自然是机关算尽才会善罢甘休。


    如此便要欺他,瞒他,让人精疲力尽之后再抚平对方焦躁让对方迫不及待栖身于他的怀,他要的就是那个看上去执拗却不甘的大男孩一次次缴械投降。


    如此对方便能真正坠入他的陷阱。


    看清他,厌憎他,却离不开,逃不掉——他是他掌心中的囚徒,无法挣脱的猎物。


    他要他的心完完整整地属于他。


    “不过,宝贝,你确定要戴着宠物的项圈到处走么?”湛衾墨薄唇掀起冷冽的弧度,他的血眸倒映着大男孩远去的倒影,“别忘了,你的主人是我。”-


    作者有话说:后面真的有很好看的很好看的,不过要注意,老湛恢复本性了,所以是很坏的。


    我没有马上回评论是因为晋江真的很脑残,除了评论提醒功能,然后那个评论提醒它会抽,抽到你点开看,下次还是几十个消息,为了不让宝子们每次上线被轰炸我会慢点回复


    第147章


    “时渊序上将。”


    “……”


    “时渊序上将。”


    “嗯?”


    此时一只粗粝却有力的手轻拍了时渊序的肩,“关于是否限制AI辅助军事行动这个议题,我们前阵子合作军演的时候,应该有一些影像资料能够证明AI辅助军事行动不一定是引发现在动乱加剧的关键原因,比如,AI能够监测地域收到的危害等级,灾民数量。纯靠人那绝对是狂轰滥炸,这些文官是没打过仗的,咳咳……你表态如何?”


    旁边是希尔伯特星的“黑虎”突击队上将,名叫沃利特,是个黑人,他是时渊序之前联合军演就认识的一个“哥们”,也是之前虫族对抗战役的盟友。


    对方是体能怪物,同时也是一个军事家,已经成功带领十五个星球级战役。


    “没有表态,如果有提议,那就照沃利特长官的。”时渊序言简意赅。


    “你……”沃利特上将欲言又止,看着这个在战场生猛嚣张的家伙如今安静如鸡,“哥们,真没啥其他建议?”


    “嗯。”时渊序回应道。


    这是领主大会前的圆桌会议,各个星球的军事代表和盟友在会议前需要讨论,协调口径,避免正式会议的争端。


    此时时渊序左肩又被谁狠狠一拧。


    “臭小子,你好好给我想清楚这个议题,别给我敷衍了事,刚才你迟到,要不是林荀帮你交了情况说明书,此时你回军区就要记大过了。”埃斯蒙德上将碍于这个大场面没有发作,“等会大会就召开了,五十个议题都和我们有关,你熟悉了没?”


    时渊序此时坐在了座位上,前面摆着的是帝国联盟军方突击队的白鲨和夜隼旗帜,其他座位的成员也陆续落座。


    大概遇到刚才那个男人,他一直心不在焉得很。


    林荀悄悄地睨了他一眼,还心想说时上将你是不是忙着准备发言稿,没必要那么刻苦,小弟我这会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结果他瞬间一愣,只见一向淡漠冷静的时上将眼角带红,目光涣散,失魂落魄似的。


    林荀悄悄地问,“如果你太累,我这里有薄荷糖。”


    “我没事。”时渊序强行挺直腰杆,甚至还装模作样地拿起了钢笔开始做起了会议笔记,但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散了。


    强悍利落。


    淡漠稳重。


    全是他自以为是的一层假面,原来哪怕佯装再如何云淡风轻,如何置之不理——只要见到那个男人所有的防线都会顿然溃不成军。


    他恨透了自己就像是从未成长过,任由着心头的绝望生出血肉,会呼吸,会疼痛。


    他终于见到男人——


    却不如当对方已经死了。


    没有重归于好的兴奋和满足,甚至心还越发像漏风了一样锈迹斑斑疲惫不堪。


    原来心死了是这种感受。


    一直悬而未决的事情,终于就这么给了自己当头痛击。


    那个温文尔雅,待他温柔如水的湛先生如今是混沌之域的领主维诺萨尔。


    可对方已经……不认得他了。


    甚至,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存在。


    暴虐,戏谑,居高临下,傲慢冷酷——真正的君主便是如此,不会对任何一个凡人心慈手软,哪怕是温和的施舍,却也只是一个上位者随手给出的怜悯,不沾染多余的感情。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曾经他在湛衾墨前面患得患失——


    原来冷清冷漠的男人,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袒露真实的自我。


    那些属于医学教授的虚以委蛇的温柔,冷静有序的专业技能,连身为主人的耐心和温和,原来都是对方精心打造的一层假面。


    对方随时可以杀人,吃魂,将他这样的凡人随意处置。


    在他看不见的冰山之下,这才是对方的真实面目。


    所以他终究抓不住男人的要害,所以他哪怕气急败坏威逼对方,男人始终回以从容的态度。


    归根结底,是他被他玩弄于掌心。


    他从来,就没看透过他。


    维诺萨尔。


    湛衾墨。


    明明顶着同一张脸蛋,同一个身份,可他竟然只能蛮横地拆成两个人。


    这样他可以告诉自己,忘记他的人是维诺萨尔,而不是湛衾墨。


    可脑海里已经忘不掉维诺萨尔恣睢的面庞,那邪性的红眸。


    浓稠的愤恨终究占据了心头。


    可恶……时渊序攥起了拳,是不是他连留在对方记忆的资格都没有?否则,对方为什么要把在自己世界里的痕迹都一并抹去?


    还是这样的身份拥有跟人类的交集是不合适的?


    小孩强行揪出一点微弱的可能性,就像暗不见底的黑暗中划亮最后一根小小火柴给自己安心似的。


    可小火柴还是灭了。


    因为一个只手遮天的领主,已经接近于这个世界的至高掌权者,根本就没必要在乎外人的眼光——那么便只有一个答案,对方根本不在乎。


    那个对他温柔且容忍的湛先生,已经不在了。


    好,很好,没关系,无所谓。


    他也可以直接当他不存在——既然对方离开得那么干净,他毫不介意自己顺水推舟也把这人忘了。


    他们如今只是陌生人。


    此时所有嘉宾已经入场,星际元首大会的第一场领主大会,虽称为领主大会,实际上是元首大会嘉宾共同参与的第一场会议。


    召开的圣庭有着古典宗教建筑的飞扶壁与玫瑰窗,进去之后穹顶却是无垠浩瀚的宇宙,其中天鹅座LYR-7作为全宇宙供给信仰最多的朝拜圣地,自然是画面的中心。任何人只要仰望一眼穹顶,都有种自己会被这上头宇宙吸进去的错觉。


    如今他参加的领主大会会场聚集的是发达星球的领导人以及军方代表,再者是更高存在——星球之上统治各个星域的领主。所有人此时正襟危坐,神色或严肃,或淡然,宛如这是一场严阵以待的会议。


    “首先这是我们会议议程的第一项,由星球联盟议员长解读九大星系联盟公约,并且开始第一项议程:至高神敬神仪式……”


    此时发言人已经致辞。


    敬神仪式是星际元首大会的一项重要议程,只见庞大无垠的圣洁会厅中央升腾起一个庞大的圆桌。


    中央漂浮着星河和大大小小的星球投影,美轮美奂地闪烁着光彩,全世界的星球都涵盖在投影内。


    然后中间竖立起了光明神教的神像,那个神像是一个看不出性别的美人垂眸抱臂的模样,在全息投影中显得飘渺却又威严,很明显,这个神像似乎是有意不让人们感受到光明神本尊的真容,那个神像还遮了一层纱。


    时渊序心里吐槽,看来这位小畜生还是有点羞耻心的,他还以为对方真的无耻到很欣然接收全世界向他本尊的神像顶礼膜拜。


    换句话,要是他自己看到自己的雕像放在哪个圣殿被人膜拜,他也会觉得丢人。


    “全星球领导人起立,向我们至高神光明神表示虔诚的信仰和忠诚的信念。”


    “‘无论宇宙衰荣星球变迁,我将誓死将光明神视为唯一信仰,唯一真神,让祂指引我,成为我终生追随。’”


    所有星球领导人、领主、军方代表、还有林林总总的权贵们,都直视着圆桌上升腾而起的十字架,十字架上环绕着光明神教图腾的全息影响。


    “光明神将带领众生走向辉煌,众神陨落唯有光明神是宇宙兴盛唯一之解。”


    “……”时渊序选择撤回刚才的想法,对方确实是无耻的。


    星际元首大会本来召开者便为至高神,虽然对方不会亲临现场,换句话来说,在座的各位也没人敢在这个仪式上表示出丝毫轻慢,毕竟审判官的恐怖传闻他们已经听说得够多了。


    “神庭主宰一切,神庭主宰秩序,神庭主宰生死,神庭主宰命运……秩序之下,无人可违,神为吾光,亦为万物始祖,吾将生生世世为光明神下教徒,葬身于菩提树下,献礼于光明之上……”


    发言人一边吟唱着圣歌,而唱诗班的孩童们此时步入会场,手拿着摇铃吟唱。


    许多领导人目光板正威严逐渐转向涣散,但仍然站姿笔挺,只因为此时此刻,全世界上亿人在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敬神仪式就需要两个小时,中途没有人需要发言,但所有星球领导人都全身绷紧大气不敢喘。


    更不要说此次元首大会,不少领导人想借此拉拢神庭再提升一把星球地位,再如何高傲的脊梁也恨不得原地三叩九拜高呼至高神万岁。


    在场的还有一百个领主,何为领主,那就是名下星球如恒河沙数的极高存在——仅次于神。


    无数的星球元首除了谄媚至高神,更是唯恐不能拉拢这些尊贵的领主,那头望去,领主席那头几乎是沉寂一片。


    拥有科技最为鼎盛的灰铂星域的领主甚至还是一个蜥蜴人,那神态却高贵优雅,他的青灰色鳞片流淌着光泽,尾部上还有液态金属做成的尾环。


    这些存在就像是宇宙最大的不确定性,各个神态幽淡得很。平时绝不在任何公共场合出场。


    当然,星际元首大会本身从创立之初,就是宇宙本应有的议程,无论是众神时代还是独有一神,参会的人只是应召宇宙的邀约而来。


    不应召的人都会遭遇“天谴”,这种严酷的罪没人想受。


    可却见此时会场一阵骚乱,只见会议大厅的穹顶猛地被撕裂出一道豁口,落下一道狰狞的裂缝,只见有一个高挺修长的黑影如浓雾般闪现,黑色长袍上有着暗色的金纹,身旁萦绕黑色雾气,男人身后微微飘扬着布满着咒文的光冕,他脚轻触地的那一刻,男人打了个响指,让周身的配饰都消失了。


    “这是什么情况?擅闯入内?等等,这个不是会议厅么?”“这也是仪式的一部分么?”嘉宾们隐隐约约传来议论。


    如此便是黑衣配苍白的肌肤,却更加惹人注意。更不要说来者离经叛道,连正门的红毯都不走,而是直接毁了建筑一隅。


    然后男人一荡衣袍,后面黑雾悄然散去,出现了一字排开的黑衣下属们,目送着男人步入会场中央。


    时渊序的目光就这么僵了一僵。


    混沌之域的领主维诺萨尔。


    对方身后跟着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如同门徒的存在,那些人便在圆桌后的席位坐着。


    所有人定睛一看来者是何人,纷纷都瞪大了眼睛,惊掉了下巴。


    “不对,这明明就是混沌之域的领主!如今仪式到了一半才来,这是不把至高神放眼里?”


    “行事作风还是那么目中无人呐,据说混沌之域隔壁的星球领导人要排着队供奉,才能让他高抬贵手。”


    “供奉?说得他好像是什么神仙似的。”


    “嘘……你难道没有听见那个民间传说么,这世上本不止一个神……”


    “先不说他身份如何,能摆平鬼域一众妖魔鬼怪的,能是什么善类?”


    ……


    对方姗姗来迟,在场的那些领主私底下心领神会,哪怕是议论也是极小声,各个都带着敬畏且后怕的眼神目送着维诺萨尔入座。有个领主在维诺萨尔靠近的时候,还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还在举行敬神仪式的唱诗班和教父以及圣徒们,此时神色大恸,惊疑不定。


    来者不善,更不要说混沌邪教与光明神教就是水火不容的两大宗教。


    他们甚至想呼叫审判司的天使长和执行官干预现场,深怕这位领主直接毁了现场,然而,元首大会的名单是宇宙星象决定的,任何人不能阻止“嘉宾”入场,否则会受到秩序惩罚。


    座位旁边的星球长们额前渗出了冷汗,都站起身,殷勤却又后怕地说,“您好,您请,我是萨里王国的星球长,幸会,我们等会还会将贡品……”


    旁人都暗自里惊了一惊,如今当着至高神仪式的面,这帮星球领导人却提起了向混沌之域领主上贡的事……这位维诺萨尔究竟是什么来头?


    维诺萨尔就这么慵懒地倚靠在长椅上,没有跟对方握手,“不用被我影响,敬神仪式继续吧?”


    作为邪神本尊,自然不会老实参加仪式,不但如此,毁了其他人参与仪式的兴致,更能让他大为快意。


    随即,他悠悠地将目光扫向前方。


    此时时渊序浑身都冷了一寸。


    这个冷清冷漠如今又倨傲狂妄的男人,偏偏坐在了自己对面。


    还生生瞥向了自己。


    两点成线,刚好是经过圆桌圆心的半径,余光便再也容不得第二个人。


    被那双妖冶的血瞳扫视的那一刻,时渊序就算绷得冷静肃然,心里也被激出一冷颤。


    他佯装无事发生似的,冷然地,就这么与旁边的军队成员攀谈,一边打开桌子上的文件夹,进一步看着无聊冗长的会议纪要。他甚至要把一个字看整整一分钟,才可以抑制住自己的慌张。


    此时负责仪式的圣徒们见到这么一个气势汹汹的主,虽然心惊肉跳,但由于日程紧凑,他们只好继续高声礼赞伟大的光明神,并且唱起《我们的光明神乃万物始祖至高无上》。


    可此时发现现场放音乐的音响忽然传出了不合时宜的嘲笑声,狂笑声,狂笑声越来越大,甚至要吞没整个会议场,本来空灵动听的圣歌突然变成了重金属摇滚的死嗓,有人在唱,“众生如死尸高高悬挂,众神如厉鬼满地匍匐,光明神领导的众生,真是幸福美满前途一片光明……人疯癫,鬼憔悴,神见愁,美景无限好,只是太灿烂……”


    嘉宾们一片哗然甚至毛骨悚然,有人甚至当场心悸,就差失去神志。


    “这究竟是什么鬼!”有星球长径直厉声责问,“你们这些圣徒乱放什么音乐!”


    还有人听完之后不省人事,圣女们只能叫医务处的人临时拿担架担走。


    “赶紧过过过!”圣徒们惊出一身冷汗连忙主持下一环节,“接下来是我们的洗礼环节!”


    此时章于明刚从审判庭过来,此时僵立在原地!


    先不说刚才这离谱的一出出闹剧,他光是踏入会场,就看到一副魔鬼绘卷——那首奇怪的曲子,甚至能制造出恐怖的幻觉。


    主持仪式的圣徒脸青一阵白一阵,“肃静!环节现在开始,刚才只是意外,请各位嘉宾依次接受洗礼仪式。”


    倒也有些领导人巴不得趁机表现一番,兴冲冲地开口,“不如就从我这里开始,也好为各位做一下表率。刚才那个插曲,哈哈,不用太纠结,毕竟元首大会参会事项那么多,总有点疏漏不是?”


    “总不能影响我们对光明神的信仰。”


    那是一个和颜悦色的老头,还是堂堂富甲一方的大星球长,此时他当着众人的面,腰杆挺直,很是荣耀般地站在圣徒旁。


    光明神神父就这么在圣泉池舀了一听圣泉水。


    大星球长深深地鞠躬,然后阖上眼,虔诚地如同信徒,然后被当头淋下圣水——


    众人的视线直接僵住了,甚至变成了恐慌和惊吓!


    只见浓稠猩红的血在老头的头发上落成了厚密的帘。


    就像是对方的头颅尽碎,脑髓和血管爆裂了一样。


    这位老年星球长以为自己头部中弹,脸色煞白,“啊!”地一声惨叫直接原地昏厥了过去。其他人也纷纷站起身就差以为现场有人暗杀。


    “这绝对是有人在搞鬼!”


    “抱歉,因为突发意外,敬神仪式暂时中止。”这个时候出来了一个端庄美丽,身穿着金色长裙的圣女,那是阿里托,她那张脸毫无波澜地注视着这些至高掌权者们,仿佛刚才的一切并不构成多大威胁。


    “主说,‘恩典施与’并不伴随着永久无虞,偶然的插曲是考验朝圣者的虔诚,那我们进入正式会议环节。”


    神庭的其他成员们在幕后哭成了泪人,“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错误,我们排练了三年啊。”“这个月还有工资吗?”“你该关心的是这个月还能活着吗?这是重大事故!”……


    一场闹剧之后,现场的诸位人士更是心潮起伏。如果不是忌讳至高神和神庭的地位,此时他们就差捧腹大笑。


    最重要的敬神仪式就这么多意外?那绝对是不祥之兆。


    可慌乱的嘉宾之中,只见维诺萨尔倒是很有好兴致地端坐在原位,昳丽俊美的面容只是若有似无地有几分淡笑,活似看戏般的从容自在。


    “这种仪式偶有意外也不奇怪,各位既然已经来到大会,不妨先走完整个程序,不是么?”


    他磁沉的声音便这么悠悠道。


    时渊序莫名地觑了他一眼。


    维诺萨尔。


    真的很邪恶。


    “是啊,既然是神庭主持的会议,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我看等会的环节也很重要,可耽搁不得……”


    想到这位混沌之域的了领主不是什么善茬,各个都很有求生欲压下了话柄,顾左右而言他,比如今年的仪式别出心裁,小小插曲说不定只是调剂,某某国家的总统临时被篡位结果现在还没派出代表,隔壁星球的矿产挖的差不多了……


    来到帝国联盟军队高层这桌,倒是肃静得很。星球领导人议论的时候,他们这类军队成员尽量不声张,不表态,谨防一些敏感议题容易被带偏成了军事话题。


    可林荀作为新兵蛋子,察言观色的能力可以说没有。


    “时上将,混沌之域的领主就坐在我们对面……你说那个众鬼之主的传说是不是真的?那个域的鬼怪妖灵是不是都听他的?”


    “之前咱们在混沌之域遇到审判官的时候,该不会是这个领主出手了吧?”


    “你说我们来到他的地盘,他们会不会对我们有印象?”


    时渊序此时眯着眼,轻飘飘地掠过那看戏的男人,心里便对刚才的一切闹剧有了答案。


    毫无疑问,这样的男人一旦面对闹剧便是作壁上观的,不仅是因为对方是看戏的人,对方更是造戏的人。


    “林荀,不管传说是不是真的,你只要知道他的心思蔫坏,对于常人,他更只会调笑取乐,万万不可能高抬贵手的——对了,接下来4个小时的所有会议重点你都要好好记下来,知道么?”


    林荀默了,可随即语调又一扬,“时上将,现在谁还自己做笔记啊,我桌子上的AI机器人已经在帮我记了。”


    时渊序目光一敛,神色冷肃,“那就不要吭声,少说话多做事。”


    林荀讪讪地闭了嘴,却一时半会有些回不过神来,他刚才忽然看到对面的领主维诺萨尔深深地看了时上将一眼。


    唇角还隐隐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


    会议议程就这么进展下去,时渊序甚至宁愿看向现场的直播镜头也不愿意触碰到维诺萨尔的视线。


    他有的时候会陷入恍惚,自己仿佛参加的是医学会议,对面的男人是湛衾墨,其他的人好像身影都模糊了。


    很久之前,他是小绒球,他是他的主人,他看着会议桌前的男人,一袭银发,眉眼轻挑。


    如今圆桌前的男人头发是嗜人的黑,凤眸是嗜人的红,可他已经习惯了这副长相的人只有那么一个名字。


    湛衾墨。


    这样或许就能自欺欺人,对方还没有忘记自己。


    只见这个男人的作风还是一如既往从容优雅,在会的许多领导人似乎对混沌之域隐隐抱有抵触情绪。


    因为怖所以生畏,这么多年来,混沌之域都是各个星球不敢涉猎的一块禁地和区域,上面据说鬼怪横生,怨灵遍地,而这块区域一旦有了领主,众人更是不可避免地细想对方会是一个如何心狠手辣的君主,才能压制此地的煞气。


    不少人旁敲侧击。


    “混沌之域是否有属于自己的军队和驻地?”“混沌之域的子民是神庭所不容的非自然存在?”“混沌之域在名义上属于领地还是星球?”“混沌之域是否会加入九大星系联盟公约?”“混沌之域为什么之前未能以公开身份露面,你作为领导人的身份是否被多个星球认可?”


    维诺萨尔倒也不介意,就这么熟练地运用多国语言应对着,外人只觉得对方看上去气势汹汹,但言语谈吐却很文雅,纷纷露出惊艳的神态。


    这是混沌之域的领主首次在世界视野里露面,本以为行事作风都不成体系,却没想到对外的一字一句都疏而不漏,对方甚至还了解各个星球领土的各项制度。


    “我的领主身份已经获得了九大公约联盟国的认可,同时我的子民也深信不疑只有我才能带领本领土走向繁荣。”


    “既然我已经在神庭主宰的会上出现,那我的子民必然也能被神庭接受。”


    “如果诸位对混沌之域感兴趣,我不介意借着会议让你们进一步了解混沌之域,并签订友好协定,并且派遣我方的外事大臣后续访问各国。之后混沌之域会发布一个加入九大星系公约的声明书,里面会详细列出我方会在哪些领域共享资源,包括诸位所担心的能源问题。”


    时渊序暗暗地将维诺萨尔一切的发言收入耳中,甚至对方发言的神态也暗暗地打量个透。


    对方表现得甚至要比之前作为医学教授还娴熟自如,各种外交话术一套一套,基本上那边自以为抛出一个很刁钻的问题,这男人便脱口而出一套逻辑自洽的漂亮话。


    嗯,这男人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应该一早就设想到,对方从来波澜不惊的原因是自己本来就是身居高位,应付平常人压根就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包括他。


    接下来便是星球领导人自由发问环节,这个环节,也是唯一能向全世界公开的元首大会议程。


    这个环节很关键,却也很微妙——以往各个星球自然有多方会议,但是更多星球是由于长期不对付,早就失去了权衡和协商的空间,甚至出现了“某某星球长拒接某某领导人的电话”的粗暴行径。


    星际元首大会是所有嘉宾必须得参加的会议,凡是在圆桌旁更是必须要接住所有的议题,这就是大会本身的意义所在——除了再一次彰显至高神和神庭的威望,它本身就是宇宙的中心。


    此时在场很多嘉宾蠢蠢欲动——总计有上万个星球领导人和领主齐聚一堂,就算是吃瓜的网友也能脑补出几十场星球大战。


    “……我想质问埃尔法星球领导人,我们前年不是才签过和平协约么,最近为什么增加了针对我方交界领域的军事预算?”


    “历史上我方曾经被其他边境军屡次来犯,不增加预算,将难以平息民愤,希望你们理解,如今星球局势不稳,国家安全是第一……”


    “历史上我们星球从未侵略过你们,你们的外交部却几次发言说我们有意在你们周遭部署导弹系统,纯属找茬!”


    “等到你们侵略我们还来得及么?”


    ……


    原来这些星球国积怨已久,正愁找不到地方撒气,顺便也能“表演”给镜头前的上亿个观众看,比如在大会上狠狠挫某个大国的锐气,来表示一番己方国家坚定的决心,这样老百姓的怨气也能少几分。


    此时时渊序的耳机传来声音,是埃斯蒙德上将的话,“渊序,接下来的环节你可以不必继续留在会场,等会借着茶歇,你先回去。”


    “接下来的议题比较敏感,由我们其他人来发表主张便可。”


    耳机是为了避免影响大会议程设置的,相当于对内语音,便于各个星球内部的团队进行协调。


    本来就不擅长这种外交场合的时渊序自然是乐意的,他私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当然,可以回府邸再冲个热水澡。


    可此时会议主持人开口了。


    “由于议程临时改变,茶歇取消,继续展开对话环节。”


    时渊序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也无所谓,他已经熟读了一百多页己方的发言词,就是为了这个环节万无一失。


    “该对话环节主要围绕双边关系和多边关系展开,嘉宾可从本国立场向他国发言代表提出问题,旨在以和平、友善、透明的方式促进问题解决。”


    “接下来为混沌之域的领主提问,由于问题特殊,帝国联盟的发言代表为帝国联盟军方。”


    众目睽睽,时渊序也怔了一怔。


    这种星球级别的会议,除非是军事议题,一般沦不到他们军方代表发言,更不要说现场的星球领导人此时都火药味四溅,恨不得直接夺走话筒指名道姓地批判敌对星球。


    “终于还是轮到我们了么?”埃斯蒙德上将作为老长辈,虽然就是只会打仗的硬汉,但是好斗精神还是很足的,“混沌之域确实跟我们星球有过来往,这一块我也比较熟,你们其他人就不必发言了。”


    时渊序真觉得,那是最好。


    因为混沌之域的领主,跟他之间——


    太多难以启齿的过往。


    仇恨。


    遗憾。


    却又抛却不掉的羁绊,执念,眷恋。


    或许,这场大会,是他们最后一次交集。


    微不足道的交集。


    “军方代表中,我指明要这位时上将回答问题。”


    此时,那靡丽低沉的嗓音,忽然这么开口。


    旁边几个大元帅、庄局长、埃斯蒙德上将、林荀都怔住了。


    时渊序迟疑地抬眼,却见维诺萨尔只是慵懒地倚靠在座椅上,他那神态极其淡漠,就像眼前的会议,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此时,对方甚至百无聊赖地勾起一支会议桌上的钢笔在手心里旋转。


    可下一秒,那狭长上扬的凤眼,便牢牢地瞥向了他-


    作者有话说:有的宝贝们已经发现了我的章节名基本上都是第一人称,还会换视角,虽然太容易猜了


    其实我不想日万的但是它就是日了()


    第148章


    时渊序心一顿,他猝不及防地移开视线,却见维诺萨尔已经开口。


    “我听闻帝国联盟的非自然部门会定时前往我方领土巡查失踪人员,还曾无意间惊动神庭人员。请问时上将是否考虑过与混沌之域签订相关协约,以此来规避风险?”


    会场此时静籁无声,徒留男人磁沉的嗓音。


    时渊序心头一颤,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维诺萨尔。


    呵,还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明明在场外当着他的面杀了不少人,还如此露骨地舔舐过他,如今男人的神态倒是从容得很。


    恍若两人确实只是陌生人。


    他倒也不怯场,甚至不介意当场跟对方对峙一番,既然如今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他不介意用最冷硬的口吻来回绝对方。


    时渊序刚想开口。


    “渊序,这个回答是高层沟通的问题,你一笔带过就行。”耳畔传来埃斯蒙德上将的提示,“领主方的问题咱们别随便回答,就怕酿成外交事故。”


    “这个问题,我说过,是请时上将务必尽可能详细地回答我。”维诺萨尔却这个时候开口。


    随即他还慵懒地半支撑起下颌,“执行巡查任务的队长是你,所以发言方必然是你,若无法详尽回答,那便是帝国联盟方不肯赏我这个面子,后续只怕难以继续对话,你说是么?时渊序上将?”


    这副上纲上线的本领他以前怎么没见过这男人有过?


    抬眼便见到那可憎的俊美脸庞,维诺萨尔,比他想得要更为邪恶。


    时渊序眯起眼正色道。


    “巡查任务上,我方主张自食其力,所以较少展开双边合作,当然,未提前向贵领主打招呼是我们帝国联盟军方有欠考虑。另外,若我们有意与贵领主签订协约,只怕贵领主也并非无偿提供帮助,不如烦请维诺萨尔领主在此说清,我方有什么能交换的资源,才能达成长久协定。”


    “嗯,自然是有交换的资源。”维诺萨尔就这么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派遣军队展开巡查,名义上可以视为军事侵略。要我宽容一点也自然可以,只是要看帝国联盟方能满足我方到什么程度?”


    那一瞬间,时渊序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的铁环轻轻啃噬着,就像是有一阵阵的电流。


    脖颈是最敏感的地带,那电流更是像蛇一样缠绕着他的耳后神经。


    可恶……


    那个兰纳领主给他套上的狗环忽然生效了!


    他想开口,可一开口就似乎牵扯着浑身上下那种不适感。只要他多动一分,这个可恶项圈的刺激就会越往下蔓延。


    “……”


    他镇定的神色出现些许屈辱,他随即紧绷住唇,回视对方,“帝国联盟能给贵领主多少好处,自然要由帝国联盟最高领导人来回答,我作为军方代表,只能针对军队发起的行为给出回答。”


    “喔,帝国联盟至高领导人中途离场,还请时上将找出更为合适的代表回答呢,否则,我权当贵星球无法直面问题,只能消极应对。”维诺萨尔薄唇掀起淡笑,他目光更加赤裸地打量他,“我耐心有限,给你3分钟的时间。”


    时渊序瞬间错愕,此时军方代表席位的庄局、元帅、上将都怔了一怔。


    的确,祝文山总统因为身体抱恙中途退场,她的常任秘书还未与现场取得联系。


    可宠物环带来的刺激却越发席卷上来,时渊序强行支起身躯,绷紧身姿。


    这究竟是什么刑具?还是情趣玩具?时渊序心里想大骂,一旦开口,他的喘息声就会先一步发出来,那就是让他在全星球前面丢人!


    “维诺萨尔领主,不如由我代为发言。”庄局长这个时候介入,“帝国联盟主张友好合作交流原则,理应和混沌之域礼尚往来,至于我们能给出的利益,自然只多不少。”


    时渊序紧绷着脸,咬着唇,下垂眼蒙着一层水雾,他绝对不能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要竭尽一切力气让自己不失态,甚至唇咬破了都不能发出讨厌的喘息。


    “混沌之域尚且能自给自足,帝国联盟的三大物产这里都不缺,我自是清楚帝国联盟作为伽马星系第一大国,理应有偿还混沌之域的能耐——”维诺萨尔虽是回答庄局长,可那狭长的眸却不留痕迹地觑到那个忍耐着的,脸颊泛红的“小东西”。


    邪恶的心头火便这么燃起。


    他话头一拐,“不过,我听说,之前帝国联盟军队来我这的带回了一个濒危品种?”


    “先不论你们能给我方提供什么好处,你方率先违背了我方的法律协定,不得擅自带离任何濒危物种——所以当事人理应赔偿。”他又随即说道。


    庄局长此时皱了皱眉,“那是——”


    “嗯,自然是红玫瑰品种。”维诺萨尔随即悠悠地看向时渊序,“我想这种事情,还是非自然部门队伍的队长比较能回答,你说呢,时上将?”


    时渊序抬起眼,他想起之前非自然部门上的宋局长让他从混沌之域找个濒危物种来,结果是一个绝种品种。


    可那朵红玫瑰明明是……


    当时的领主,亦是湛衾墨给他的。


    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甚至象征着男人为数不多的真心。


    “先生未必要将这朵玫瑰赠予给别人,因为,送你的人已经有这层意思,何必转赠给下一人。”


    一字一句,当时湛衾墨说的话,都烙在了他的心上。


    是他……亲自送的。


    如今,对方忘记他就罢了,还要要回来?


    是不是相当于他们两人从此就了无瓜葛,连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消失殆尽?


    简直无耻。


    时渊序此时目光沉了沉,他忍住不适的感觉,随即冷冷地抬眼,“好,你想我怎么赔偿你?”


    众目睽睽之下,两国之间斡旋,他却不说“我方”,而是我。


    “时渊序,你只是服从上头指令,不要瞎回答,你的立场不能代表官方立场……”上将在耳机里低声说,可见时渊序此时浑身剑拔弩张一副佛挡杀佛的架势,埃斯蒙德上将索性直接拿起话筒,“那个,维诺萨尔领主,他……”


    时渊序震怒地想拿起话筒,可是他忽然间瞳孔一缩。


    ……那个可恨的宠物环带来的催情素太剧烈,他甚至差点压抑不住自己的喘息,只能紧紧抿着唇,可是紧紧凭这样也难以克制生理上的反应,他甚至要两腿搭起来坐,才能遮住自己的那一块。


    看见肃冷有礼的战将,褪去稚嫩的英挺男人,如今眼底潋滟,一副随时要破口大骂却无可奈何的羞愤神情,维诺萨尔随即唇角的笑意更甚,就像是以往的漫不经心中忽然有了几丝浓烈的兴味。


    “不必,这个赔偿确实不必上升至双边关系,既然双方都有合作意愿,它大可以记在个人头上——比如,让时上将给我拟一份有说服力的情况说明书,表示自己的歉意,我会酌情考虑。”


    不是他自己拿走的花,他还要表示歉意!?


    时渊序此时抬起冷眼,如果并不是这个破宠物环,他当场就要眼神剜掉这个男人一块肉,可埃斯蒙德上将已经先一步替他应了,“维诺萨尔领主圣明,我们会负责后续安排的。”


    “嗯,详细情况会后再议。”此时维诺萨尔看向时渊序,“时上将,你意下如何?”


    “……”时渊序只觉得他可恶至极。结果埃斯蒙德上将咳了咳,“嗯,我会好好遵从您的指示的。”


    “这只是一个议程,接下来,我还要协商混沌之域和帝国联盟军队其他的合作事务。”维诺萨尔抬眉,“时上将,九大星系曾经成立过人权保护联盟,需要军方和政府支持,在全世界救援各个不幸落难和失踪的人们,您了解过这个联盟么?”


    “……”时渊序此时眉目阴沉,他被这个宠物环折磨得就像是在浑身都在烟熏火燎,同时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似的。


    “嗯?”维诺萨尔此时竟是很抱歉似的,“本以为时上将频繁参加军队的救援行动,对这一块很是掌握,如今不愿赏脸回答这个问题,大概也是我这位领主插手过多,逾越了。”


    “……你。”时渊序此时手指都被自己掐出乌青的痕,他深呼吸一口气,浑身绷紧,甚至双腿交叠才能遮住他的小帐篷,“……我当然知道这个联盟,但是,人权保护联盟有自己的救援队,和我们军队自身的救援小组有本质区别。”


    只要他多开口几句,他甚至会发出情迷深处的喘息——到那个时候,他会选择杀掉自己。


    “哦。”维诺萨尔轻勾唇角,“那会后,我不介意时上将亲自教我进行区分。毕竟这两者,对于混沌之域而言,都是不速之客。”


    “嗯。”时渊序此时皮笑肉不笑,只是从口腔里蹦出几个冷硬的字,“自然是可以的。”


    濡湿的下垂眼,只能怒睁着,才不至于像是被什么恶心的东西折腾出生理性泪水的模样,他此时的唇畔甚至咬破了,出了血。


    ——


    领主大会圆满结束。


    各国的元首都陆陆续续从会场出来,不少人还围在一起交涉。走廊一向变得人满为患,尤其是一些星际媒体的记者涌到走廊上轰炸式的提出各种问题。


    刚才领主大会各国的对话明显还不够尽兴,上万个核心成员星球当中,光是有过矛盾的就有一半,此时走廊无不是各国大臣使节们在磋商交流,话语里隐隐还带着火星。


    尽管刚才会上,维诺萨尔领主跟帝国联盟上将之间的磋磨让许多嘉宾都感觉有几分微妙外,但是这毕竟是分秒必争的,为自己星球谋福利谋出路的场合,多数人已经沉浸在名利场。


    此时庄局长、埃斯蒙德上将和大元帅、将军一行人走在前面,林荀和时渊序走在后面。大概是军方代表的气势更为威严,来采访和搭话的人并没有那么多,难得落了个清净。前面的领导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林荀一向绷紧着不说话,此时也忍不住开口。


    “时上将,刚才那个维诺萨尔领主似乎认识你,刚才一路提问都对你猛追不放。”


    时渊序紧抿着嘴。


    当初明明是按照上级的指令做事,如今竟然被这个男人倒扣帽子,把他当成一个私自拿走濒危物种的贼。


    对方还明明知道他没解开宠物环。


    可恶……


    体面且无可挑剔的战将形象在大庭广众之下简直崩塌得渣都不剩。


    他这人本来就最要面子,刚才那男人在会上那么一说,他就差会后直接走到对方跟前签生死状了。


    维诺萨尔,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放过我?


    一条命够不够?


    “可他提出要和我们星球建交,应该不至于吧。”林荀还很认真地思索了,“刚才本来应该庄局长说明的,可领主却偏偏要选择你来解释——时上将,你说他是不是对你……”


    对话的走向突然变了。


    “……”时渊序沉沉的视线倏然直了,“林荀,这就是你开了四个小时会议得出来的结论。”


    “可我觉得——”林荀此时那清秀的面庞有些焦灼,“……时哥,我就是想不通你什么都没做错,他为什么会专门为难你,再怎么样,也只能是因为你太出挑了,或者,额……风头太旺,所以,我这么想很正常。”


    随即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不好意思,时上将,你就当我没说过。”


    “林荀,这次会议结束后好好整理一下刚才的会上发言。”时渊序也习惯了林荀除了温柔怯弱外,还有点脱线的性格,他就这么老大哥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除此之外,你还是要学会提升识人的能耐,那个领主——”


    他那下垂的眼就这么深了几分,就像是受了伤的狼记仇地循到了敌人的气息,就随时剑拔弩张地伸出爪牙。


    轻声说道。


    “他压根没有心。”


    林荀忽然瞅到时上将,是格外认真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桀骜的唇,阴沉的眉宇,可那口吻却似乎又太认真,竟然震得他一时半会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吞吞吐吐道,“时上将……”


    他没有说完。


    在一年前时上将从混沌之域几次完好无损地回来,军队当中就有很多揣测,以前无论是谁带队,基本都是全军覆没。


    而且时上将每次回来都带着罕见的濒危物种、重要藏品,超额完成目标。


    抵不住有的人开始揣测——混沌之域这块地方是不是跟时上将之间有有渊源。


    亦或是这个域的领主,是不是对时上将格外开恩?


    不过刚才会上,混沌之域的领主对时上将是实打实的锱铢必较。


    林荀还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退一万步混沌之域的领主好歹是宇宙顶天的钻石王老五,要对方也盯上了时上将,那就彻底没他这个小兵什么事了。


    此时周边的空气骤然变冷了几分,此时忽然有个高大的身影和他们一行人擦肩而过。


    然后,那个身影顿住了。


    旁人纷纷转头。


    场外的混沌之域领主更是显得气势肃杀,高挺的身影配上黑色长袍。身后还都是一批穿着黑色教服的门徒,浑身一种森然的气息。


    “幸会,是混沌之域的维诺萨尔领主,刚才祝总统说拟在下个月中旬进一步和您来往,如果协定成立,未来将派驻外大使与你们建交。”联盟总统的秘书此时刚好来到跟前说道,“她在电话中说可惜自己身体抱恙,还请您不要见外。”


    “嗯,没有关系,另外我也向祝总统表示慰问,我将派两艘飞舰送上我们混沌之域的礼品,其中包括冰蓝草几味罕见药草可以缓解祝总统的病症,我们还派来一些专家辅助你们提炼核心成分。”


    维诺萨尔神色倒是相当温和,更可以说是优雅从容,他身旁的下属们反倒鲜少开口。毕竟鬼怪们压根没多少做人的经验,一开口就暴露了。


    “啊,您真是太客气了。”秘书受宠若惊,“好,后续我们外事机构将持续和您对接。”


    其他国家的领导人没料到维诺萨尔是如此温和之人,渐渐在高大修长的男人旁聚集了,还跟他的下属攀谈,希望自己也能在强大领主的议程中占有一席之地。


    “维诺萨尔领主您好,我是宇星总统,请问您这边是否方便后续展开深度交流……”


    “我们星球也对混沌之域很有兴趣……”


    可此时维诺萨尔的目光就这么落在了帝国联盟军官后面某个生闷气的男人身上,他便这么若有似无地淡淡说道,“抱歉,我目前好像还有一些事项没有了结?”


    “维诺萨尔领主,多有得罪,刚才会上是咱们时上将血气方刚,直接顶撞了您,回头我好好教训他才是。”埃斯蒙德上将此时察觉到不对,连忙走了上来,随即呵斥了几声,“渊序,过来。”


    时渊序总有种自己是个被老鹰拎出来的小鸡仔的错觉,尤其是埃斯蒙德上将还真把自己当成小屁孩。


    倘若是过去的时渊序,那就活似一个在家长威压下只能老老实实道歉的小孩似的。


    问题是,时渊序,如今是时上将。


    他已经抛却了大男孩的青涩和无措,也已经见识到最深的绝望,在他最幸福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原来一切都可以转瞬即逝——


    他再也不能徒劳地在孤月夜里舔舐自己的伤口,寄托自己在乎的人及时地给自己献上温暖的怀抱。


    他可以要的,可以得到的,最后连一丝温暖的光,都没有。


    “……情况说明书我这几天给你。”时渊序此时很是淡漠地,佯若无事地抬眼,下垂眼毫无波澜,神色平静地看回他,“其他协议我也会根据总统和联盟政府的指令来。”


    哪怕只要多看他一眼,他的心底就会溃不成军。


    维诺萨尔那双凤眼的形状和弧度,与他无数次心里描摹的每一寸线条几乎一模一样。他甚至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双凤眼,它是含笑的,却总是无情的,调笑的,带着旁观世间的冷意。


    只是曾几何时,他这么看着他的时候,他还是帝国医学院的湛教授,还是作为监护人的湛先生。


    如今却是高高在上的领主了。


    “哦,只是如此么?”维诺萨尔眉头一扬,“我看时上将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哪些地方欠妥。”


    时渊序那双下垂眼生生地透着几分怒意,他咬紧下颌,就像是藏住犬齿的狼,可是他又只是礼貌地笑笑。


    “你到底要什么?”


    维诺萨尔暗暗地看着他那面庞透着愠怒,可却又平静得很。


    不慌不忙,像是故意勾起他的怒意,他更是肆意地靠近他几分,当着所有人的面,那嗓音陡转蛊惑,冰冷的气息缭绕他的耳畔,薄唇轻轻开合,“时上将,大会前你把其他人认成了我,还真是令人伤感呢,我要的不过是一句道歉罢了。”


    时渊序骤然咬牙切齿——把其他人认成了他,呵呵,他可真有种说出这样的话?


    是指他看到他的第一眼脱口而出的名字是“湛衾墨”么?


    是指他掉头就走不想再跟他纠缠说出的话是“湛衾墨已经不在了”么?


    他有什么要道歉的?


    是他先食言,先不打招呼就走,如今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可恶,时渊序恨不得逼到他跟前,看清楚对方是不是狼心狗肺,甚至是连颗心都没有。


    两人的气氛顿时微妙了,帝国联盟其他军方代表和首席领导人助理都怔了一怔,没想到时渊序这王八羔子愣是一副不服输的神态,可对方可是位高权重的一方领主啊!得罪了没准威胁到整个星球的未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拿起手帕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如果时上将确实多有得罪,还望维诺萨尔领主多多指导。”“是啊,毕竟渊序只是服从命令,他本人没有多大权力……望您见谅。


    “说得好,既然他还年轻,不如我派我的下属和时上将进一步交流,就当给他上上课,这样以后也避免产生不必要的摩擦了,不是么?”维诺萨尔扬眉道。


    在其他上司领导的殷切目光之下,尤其是埃斯蒙德上将还恨铁不成钢似的跺了跺脚,时渊序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可他随即用格外冷的视线注视回维诺萨尔,冷冷地说。


    “不过,我反倒想问问维诺萨尔领主,既然知道我带走了那朵玫瑰,那么也一定记得送我玫瑰的人是谁。”


    此时孤狼似的男人,清亮的眼眸,就这么直直地望向了高高在上的领主。


    曾几何时,那个猫儿眼少年也这么直直地看向他,目光清澈无尘,充满眷恋,执着的情绪呼之欲出。


    可如今视线变得冷了,就像是衔着冰,连带着男人的神态都戴着一层冷酷的面具。


    对抗虫族的三年,两次不告而别——足以让一个眼底掩不住眷恋的大男孩,变成一个孤傲而阴冷的男人,他的下垂眼重新看向男人的时候,可以狠厉到甚至把所有的过往碾碎归为灰烬,然后盖棺定论他们之间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假的美梦。


    而男人,终究食言了。


    “我不是不还,而是我欠的人从来没有真正给与过我。”


    时渊序忽然开口。


    声音嘶哑,最后是微不可闻的落寞。


    维诺萨尔一顿。


    时渊序便这么掉头就走,那下垂眼的落寞已被他一并掩去。


    留在原地的维诺萨尔没吭声,隐隐眯起眼,可唇角仍然是肆意地上扬了。


    此时那蛇蝎般的笑意,就这么像是餍足似的浮现在眉梢,唇角。又或者,此时笑的人,实际上是湛衾墨。


    意犹未尽地,咂着他的绝望,哪怕他不能从中获得快意,却也有着意想不到的甘美滋味。


    嗯,可怜的小东西——要伪装一个成熟的男人,真是不容易呢?


    没有真正给予过你么?


    果然,你还是在意-


    作者有话说:越到后面会越炸裂,会颠覆你所有的认知——这是一个太太说的()


    老湛是真的很病态尤其是恢复本性后,但是他不会爽太久的放心宝子们,不过还是做好准备,这是暗黑向治愈故事()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和朋友们~


    第149章


    “可恶,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给你戴这玩意!这是Erebus集团产出的S92Z0型号,主要是这玩意不在市场上流通,都是那些恶趣味的金主擅自定制的玩意,一般会配对一把钥匙,钥匙是唯一能解开宠物环的工具……”


    “……”


    “序,我这就过来,你到底在元首大会遇到了什么畜生?”那边周容戚已经在同时打几个人电话,“什么?S92Z0型号是最高领导人独家订制的,纯粹靠高维存在的念力进行操作,我操!这是什么特意能力驱动的宠物环?”


    “有破解密匙?但是还要等一个月,我兄弟那个时候都快被玩死了!”


    “Erebus集团的技术总监表示歉意,但是出于对客户的尊重,他们不能解开宠物环……神他妈尊重!把我哥们当狗就是尊重了吗!还头部科技集团,竟然做这么恶心的产品!”


    哪怕黑白通吃的周容戚都已经被这情况搞得发疯了。


    ……


    时渊序无力地倚靠在雅致的会议室墙边,他拿着一台临时光脑打着电话,他一只手半拈着自己脖颈的环,怕这东西还有副作用。


    俊美硬气的脸庞此时陷入一种疲惫的神态,刚才在会议上强撑着不被它控制,以此换来的就是自己已经打不起精神。


    “好,我出一百五十多万外加一批新进的货,你们一天之内给我的搞定,越快越好,运输通关这方面我来想,超光速飞舰我有,你们快点过来吧……”


    话筒那边的周容戚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序,我现在正在求我爹打点好关系拿到第一圈环的通关权限,这种宠物环能一直把你当成玩具指示,我现在马上就来,我开我爸的超光速飞舰来你这……”


    另一边还传来粗声粗气的呵斥,“臭小子,你老爹都没有邀请函,你还想去第一圈环?神庭的二十四条纪律你想犯个遍,你皮痒了是不是……”


    “爹,兄弟水深火热我坐立不安啊!刻不容缓啊!要不您到时候掏三千万再把我从大牢里赎出来!老婆本我就不要了……”


    “哪来的逆子!你开我的飞舰进去的是我!把你老爹卖了都舍不得你那个兄弟是吧?我现在就打死你!”


    ……


    周容戚此时像个犯事的小屁孩被家长揪着耳朵拿着鸡毛掸子似的。


    “你个臭小子你之前把分部拱手送给那个序以天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这个混账,你这个白眼狼,老子给你辛辛苦苦打的江山就给你那个什么‘兄弟’是吧?他是你老子还是我是你老子!”


    “序爷不求和我同年同日生只求和我同年同日死,况且他当头比我更好,你个老废物,除了天天玩女人,你什么做不到!”


    “老徐,拿我枪来!”


    ……


    他好像成了“导火线”。


    他不喜欢这样,尤其是他确实欠了周容戚不少人情,给组织的人走私的药,潜入组织的帮衬,太多太多——时渊序想要替自己的倒霉死党解释,结果这父子相残的场面太浩大直接把电话都砸碎了。


    随即通讯器又传来另外一则短讯,“老大,傍晚的线上会议我们等着你。”


    “我临时有事。”


    “也对,老大你现在可是元首大会的座上宾,见着大人物了没?”


    时渊序想到那位兰纳亲王,心想不但见到了,还喜提了个狗环。


    “我还听说会上有混沌之域的领主向你发问,老大,这是什么排面?人家不找国家元首只找你,看来你的名头没准比元首还大……”


    “……”


    时渊序忽然不想说话了。


    排面?只怕是陷害。


    领主大会全是星球级别的领导人,那男人却当面索要赔偿,说他什么拿走了濒危物种——


    这么一想,心里淤堵得很。


    那男人忘了他,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锱铢必较。


    基地的大姐大陈沉也发来了消息,“老大你不知道,现在外头突然乱成了一锅粥。”


    时渊序此时因为疲惫而朦胧的下垂眼忽然清晰了几分。


    “现在九大星系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民间一团糟,泰拉星作为第三圈环的最发达的星球,谁知道的起义军甚至占领了政府大楼,那个星系有很高的赋税,每年大概支出所得超过百分之四十都要上缴给神庭,但是,最关键的不是这个——”


    “而是审判官同时还来了一轮杀戮,还把那个星系淘汰了一波。”


    “这事情牵连的很多官员都甚至被民间叛逆团伙杀戮了,但是大部分都是早早逃命,卷款跑路,那些剩下的老百姓很多人拿不到退休金和养老金,再加上老龄化严重,他们坚持不了太久。”


    “——他们还来祈求我们,伸张正义,序爷,你也知道,我们的‘暗蚀’比以前的新文明组织还要有影响力,他们说‘能够改变审判官法律和秩序的只有我们’‘能够推翻神庭只有我们’……”


    ……


    时渊序低垂着眼。


    为民请命自然是他心之所向,或者是他的叛逆组织所向。


    可是,这一切真的有那么容易么?


    哪怕他是心狠手辣的序以天,一旦面临至高掌权者也会顿然变成手中的玩物——就像是这脖子上套牢的宠物环!


    他甚至连拆下这个都做不到!


    “不过咱们现在手上名单也拿到了,只要在秩序敲定前挣扎一番,说不定还有余地,毕竟审判官在这之前还不能随意杀人。”


    “序爷,现在能够参加审判官法律制定的——只剩下了领主和至高神了,其他星球元首,要么被舆论逼得不敢露面,要么就是星球内乱……总之,我们还是有赢的机会的。”


    星球元首大会,秩序重新敲定,到时候还会颁布《审判官执行法》,其中最让众生心惊胆战的一条,就是“审判官代表至高神和秩序的意志,可以对任何生灵进行‘审判’即屠戮行为本身,任何人不得干预,若干预则视为渎神。”


    四舍五入就是审判官要杀你全家你也得笑嘻嘻地接受,否则你死后连轮回都入不得。


    “……”时渊序不能开口。


    领主,至高神——是他们凡人根本对抗不了的存在。


    秩序,神庭——是束缚他们凡人命运的庞大机器。


    他想到了湛衾墨的消失。


    想到很多年前自己在家园的焦土里刨着母亲的尸体。


    正如审判官枪口里的那颗金色子弹早已为所有人的命运都划上了终点。他要做的,就仿佛是一个孤勇的人在以自己的方式殉道。


    蚍蜉撼树。


    微乎其微……


    甚至连他自己的身世都是一场人为的灾难。他的“原罪”,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弟弟竟然都是实验计划的人……


    他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握,又如何撼动得了神庭的控制?


    “陈沉,倘若,这就是离终点最近的地方,你会怪我么?”时渊序忽然嘶哑地开口,“我可以不要命,豁出去拼,但是,我说过,我们的命如果真的是被钉死的——”


    “序弟,你说按照注定的一切活下去就是行尸走肉,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奋起反抗的原因,更何况,你明明改变了我们很多,连我女儿能够……”陈沉并不知道他此时的困窘,甚至语气里掩不住喜悦,“序弟,其实这次我是想和你报喜,我女儿上了公立小学,小敢也很争气,转学去了宇德星的一所很好的初中,在原来晦光墟中学一个月都讲不清的知识点她现在一天就能懂,他们俩的公民身份也落实了,他们未来能去很好的大学,然后在更好的国家安家立业,序弟,你改变了组织里很多人的命运,你明明为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事——”


    “只要你多在一分一秒,我们就从来没觉得,命运是被钉死的。”


    “……”时渊序真是哑口无言。


    他有些无奈了——他们把他想的那么好,就像是救世主。


    他们不知道连公民身份这都是他跟小畜生讨价还价占来的便宜。


    这点才是最让人痛恨的。


    他是反叛军,是义侠,但是他没有权力,就算星球元首可以被他们扳倒,如今剩下能决定审判官法律的每个人则可以置他于死地。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过去他是玩命混就能混出头的序以天,如今已经踏入到无数权贵聚集的神庭,四舍五入命相当于随时被人拿捏掌控,他必须要想想未来该怎么办。


    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他连忙关闭了临时通讯器。


    此时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时上将在此等候多时了,您进来吧。”


    时渊序强行撑起自己的身躯,努力站起身来。


    刚才维诺萨尔命属下跟他对接沟通事宜,他不得不还在此履行公事。


    就算他们泼自己脏水说自己擅自拿走濒危物种也好,如今两国关系摆在台面,他自然还是要体现出自己的风度,不能意气用事。


    尤其是他私下还有自己的计划,面上更要表现得无可挑剔,才能避免被人怀疑。


    时渊序拿着那份情况说明书,腹稿都已经打好,随时准备道歉一条龙再加外交礼仪一条龙。


    可门打开之后,时渊序瞳孔骤然一缩。


    来者不是别人。


    贵为混沌之域的领主,对方只是穿着一袭丝质的黑色长袍,长袍上还笼着洒落一层清辉的薄纱,比刚才会上穿着的黑袍简约了不少。


    慵懒又矜贵,就如帝王逛自家的后花园似的。哪怕如此,整体的腰身依旧被衬托得相当出挑,那头乌黑落地的长发更是像不染纤尘。


    此时维诺萨尔一身凛冽的气息,眼角末梢带有几分戏谑,“怎么,看时先生这副表情,是很不想见到我么?”


    “……”时渊序敛了神色,“你不是派下属来对接么?”


    他特意将和地下组织的会议拨开,就是为了赴这个约。


    却不想是两人共处一室。


    此时,门关上了。


    时渊序瞬间后脊发凉。


    庞大的贵宾室内,徒留下他们两人,本身墙的材质便是隔音的材质,一般这种地方都是给总统召开秘密会议开设的,对于外界就像是一个黑箱。


    此时室内万分寂静。连地板也是铺了厚厚的一层牛乳色毛毯,白玉砌成的墙壁有着古典的雕花,窗外是起伏的云海和云海中的一座座圣心教堂。


    他故意佯若无事般,“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么?我记得情况说明书这种小事犯不着让贵领主来操劳。”


    “既然是和平互往,坐庄的自然要尽地主之谊。”维诺萨尔径直在他跟前坐下,“我可是有很多话要和时先生再叙呢。”


    时渊序眯起眼睛。


    他真的很讨厌这个人,总是如此自作主张的架势。


    “既然领主这么说了,我不介意采取另一种手段。”他忽然笑了,“比如我们可以商讨一下究竟是谁欠谁的,您说呢?嗯?”


    那瞬间他忽然朝他开了枪——


    身穿着军装制服的硬挺男人扣动扳机就像是早已下定了决心,让他对峙的那个人成为他枪口下的亡魂,他下勾的眼眸,如刀,似墨。


    再也温和不了,也淡化不去。


    绝望。


    不甘。


    愤恨。


    ……哪怕有一点点眷恋都已经被那浓墨般的深重眸色吞噬。


    维诺萨尔那向来自若的神态微微以一滞。


    然而枪口喷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激光智能禁锢锁,禁锢锁立马识别出人形,将男人缚在激光形成的光束网里。


    维诺萨尔是修长的身体,本身就算倚靠在椅子上,仍然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像是玩弄权术而戏弄众生的顽主,一瞥一笑都带着嗜人的邪意,哪怕多看他一眼就会被那妖冶俊美的脸蛊惑。


    时渊序从未如此快意过——看着他被困在这激光束网中。


    就算不能让人致命,但是一旦挣脱,人的身体发肤,会被激光灼烧出滚烫的痕。


    他就这么拉开椅子,径直在他面前坐下,缚起双手的同时还翘起二郎腿。平时他在军区里审讯犯人的时候就是这副吊儿郎当的姿势,以此来变相给犯人施压。


    可他的目光确实是又狠又冷的。


    “我不妨询问这位维诺萨尔领主一声,宠物环的芯片是在你手里吧?”


    维诺萨尔极为平静的面容忽而有几分揶揄,“看来时先生本来赴会是有备而来。”


    “废话少说,刚才会上你尽兴了吗?不尽兴那我不介意再用一颗子弹送你上路。”时渊序恶狠狠地说道,“还有什么我擅自带走濒危物种,那东西不是你送给我的么?”


    “时先生自然清楚,现在的我和当初送你玫瑰的不是同一人,不如你直接说清楚打算如何处置我?”维诺萨尔仍然气定神闲,唇角是那副让时渊序万分恼怒的笑意,“更何况,欠我的,一向都是要还的。”


    时渊序攥紧手里的另一头把柄,枪口扔出的激光捆绳还能被他调节松紧,他直接往男人纯黑丝质的长袍上烫出了几条烫痕,甚至紧紧地缚住了对方的身体。


    “一码归一码,你在大会上让我丢脸了,就这一点我不能原谅你。至于你究竟是谁,我猜不出,也不想猜。”


    “越发胡闹了呢。”维诺萨尔饶有兴致地用鬼爪勾起捆绳,“欠债不还还要气急败坏,还真是像个不成熟的小鬼。唔,你是认为这些玩具可以困得住我?”


    修长高挺的男人被牢牢缚在椅子上,正如审讯室那些被押送上来的不听话的犯人。


    可对方看上去丝毫没有作为犯人的自觉,神色倦怠,就像看小孩撒泼似的。


    时渊序丝毫没有松了手劲,浑身上下都是一阵冷寒。


    他的军靴还横跨在椅子底下的横栏,顺势蹬上前逼近对方,似乎要对男人形成一种压力,激光将维诺萨尔缠绕得更紧。


    玩消失后重逢,却给他张冠李戴了罪名,好,他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


    可凭什么他曾经给他的都要一并偿还,这次是玫瑰,下次是什么?


    “错了,这只是前菜。”时渊序忽然从身侧拿起一柄十字架,他居高临下地睨着维诺萨尔,“我听说鬼怪妖灵,就算是众鬼之主,也会惧怕这个。”


    维诺萨尔凤眼悠悠一瞥,瞬间神态忽然有几分杀意——“嗯?你还真是早有准备呢,时上将。”


    光明神教的十字架,有辟邪作用。对于一般的妖鬼邪魔,这样的十字架甚至是致命的。当然,对于众鬼之主,仅仅是十字架不足以构成什么伤害。


    银质的十字架更加是能够伸展成等离子光刃,刃面的锯齿能够直接伤及魂魄——


    因为光明神不容非自然存在,十字架浇筑的是审判官子弹里的成分,一种致命的太空合金。


    只要轻轻接触鬼怪的身体发肤,就会一同将他们的魂体灼伤。


    “我不可能一直被你这么玩弄,维诺萨尔。”时渊序的手就这么用等离子光刃的柄,抵住他的下颌,他那曾经看着男人下意识就柔软几分的眼神,却早已只剩下凌冽。


    “你既然敢吃我的魂,我这么做算是彼此彼此,我劝你老实,把解锁宠物环的芯片给我,剩下的,我就跟军方汇报,说我们之间的洽谈一切正常,领主和我方仍然很有合作意愿。至于你,混沌之域的领主,除了我的一条命,你也不能要更多了。”


    “是因为我不打招呼就走,还是我把你的湛先生亲自抹杀了,你才会这么恨我?”维诺萨尔还是那副令他生厌的淡然面孔,“可惜,你再如何对我施压,他也不会回来。”


    时渊序狠狠一顿。


    眼前的男人虽然与湛衾墨有近乎一样的面孔,可身份截然不同。过去的湛衾墨可以是他的私人医生,他的监护人,他的主人,可如今,他们——


    他们,帝国联盟的时渊序上将,和混沌之域领主维诺萨尔之间什么都不是。


    高高在上的领主,对一个军队上校更没必要有半分容忍。


    时渊序垂眸,有几分失神。


    他又是为什么要那么执着报复?面前的男人不是已经完全从他的生活里剥离了么,不是已经完全都不在乎了么?


    他再继续追究下去只会让自己像个小丑。


    “不要露出那种像小狗一样的可怜神情,你的湛先生之所以不在,真相是——”维诺萨尔轻轻挑起修长的眉,骨节分明的指顺着激光捆绳慢慢攀上他的手,“他一开始就没存在过。”


    时渊序的手就像是被蛰到了一样缩了回去。


    麻木生疮的心,甚至不动了。


    “换句话来说,他对你很慷慨,可我截然不同。”维诺萨尔唇角渐渐吐露出挑衅的哂笑,他那张脸越发邪魅妖孽,便越发透着属于邪神本性的恶劣来,“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装的。”


    “所以你只能接受一个事实,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是我,是众鬼之主,抑是个不人不鬼的存在。”


    “而祂要的是你的骨,你的魂……你的所有。”


    时渊序心突突地跳,就像摧枯拉朽似的在他本就晦暗的心间震出声响。


    他嘶哑道,“湛衾墨,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我欠你的,我都愿意还。”


    维诺萨尔竟然有些哑然失笑。


    恶鬼露出真容,甚至把以往的身份和回忆抛之脑后,可大男孩还喊他原来的名字。


    “可你不是想朝我下手么?”维诺萨尔目光幽暗,“宝贝,十字架上写着‘光明神赠时渊序信徒’,这是你亲自向光明神请求的护身符么?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加入了光明神教,是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把自己献给了祂么?”


    “你都不记得我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其实根本就不在乎。”时渊序一瞬敛了那脆弱的神情,很是桀骜的扬眉,“把我的世界搅得一团糟,结果回过头来说这些都是假的,不存在的,还妄想我能在原地等你,有的人比我想的还不要脸——不过,你放心,我总能还清你的债,一旦还完,我会在你面前消失。”


    再也不会像是那个猫儿眼少年泪眼汪汪地示弱了。


    从这一刻,男人浑身的气息张牙舞爪,了无半点余地。


    “真是不乖呢。”维诺萨尔淡淡道。


    此时时渊序发现另一只手里一空,他手里的光刀发出滋滋的声音,原来十字架渐渐融化成了液体,成了银色的液体渗进了地毯。


    他发现自己后脊一凉,有什么蜿蜒的,冰冷的东西环住了他的身躯,然后狠狠地一缚!


    此时他被生生地从椅子上揽到了维诺萨尔的大腿上,此时维诺萨尔虽然还是被紧缚在座位上,双手甚至还被倒捆在背椅后,却能凭空让时渊序束手就擒。


    “等等——”


    时渊序此时震得耳朵红的像渗出血,他就这么跨坐在男人的大腿上,直面着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


    一个高大健壮的军队上将此时岔开腿坐在恬不知耻的领主的大腿上,对方的黑色长袍流淌着光华,垂坠的钻石丝绒勾勒出男人的腰腹和紧窄的曲线,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军装是硬挺的,他甚至感觉直接碰触。是男人的身体。


    他愤恨地直接想扇男人一巴掌,“你觉得这样做很好玩么?”


    “你知道元首大会有多少人注视着吗?倘若刚才我松懈一分,我就……死无全尸,偏偏我还要回答你那些破问题,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怒火。


    攻心。


    愤恨。


    淹没了他——他唇畔本来就在会议期间咬出了血,如今因为他用力过猛,那桀骜的唇更加是猩红了几分。


    他恨不得扇对方一巴掌的手,此时却被抢先一步扼住,此时维诺萨尔哂笑道,“没错,我是忘了你,但既然你要的那个男人只是我的伪装,为什么不选择我呢?”


    时渊序狠狠一顿。


    “啊,如今在你面前的可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真神呢。”他随即用苍白修长的指轻轻拂过他的下颌,顺势拭去他唇瓣上的殷红,“就像当初那个小鬼头想的一样,我可以随时帮人实现愿望,所以,你还在四处张望着寻找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和宝子们,放心,这本书后面会真的很炸裂,你们会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但是要注意,湛某人(某维)是非常坏的,比你们前文看到的要坏一个数量级。


    所以要做好心理准备,但是出发点是一样的,以及本文三观很正,如果写不好会被其他太太顺着网线打过来,别怕!


    BY“爱的猎魔人”腩老师(出自“爱的战士”典故)


    第150章


    时渊序就这么被维诺萨尔把玩在手心似的,男人灼热的目光还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哪怕你就算能帮我实现愿望,我也已经不在乎了。维诺萨尔,你应该清楚,错过知道答案的时刻,往后再揭穿,就是后话。”


    他别开了视线,一只军靴先是够回了地上,然后小腿的肌肉绷紧,就像是野豹疾跑前准备爆发,哪怕维诺萨尔那双血眸足以将他牢牢地困在原地,让他心猿意马,让他惊慌失措。


    可他已经厌倦了这种被随意操纵的状态。


    他终究不是那个一直等在原地的猫儿眼少年。


    眼巴巴地等着大人施舍,然后从白天等到黑夜,从黑夜等到黎明——


    他不允许看到自己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更是不允许看到被男人摆布,只能听之任之的自己。


    不能再任由自己坠跌,沉沦。


    此处是深渊,他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上岸劫后余生——终于成为现在佯若无事,镇定沉稳的大人,那就不能回头。


    时渊序,没有人能一辈子陪你。


    你亦不能,依赖任何人一辈子。


    他等了两次他的回答——第一次,他发誓他可以一辈子来追究那七年男人不告而别的答案,哪怕把一颗年少轻狂的心折磨得焦灼绝望,他可以忍。


    甚至是忍一辈子。


    可第二次,男人还是走了。


    留下他在原地满心生疮,在对抗虫族的那三年,他不知有多少次睁着眼睡觉,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醒着和梦着。


    他含恨地自言自语说,不,他不会再给下一次机会了。


    不管真相是什么,他只知道只要他在乎男人多一天,他的心就会被架在烈焰上炙烤多一秒,他永无止境地渴,就像是沙漠中的人最后一抔水是海水,明明知道喝下去会更渴,可他不得不喝。


    将他拖进荒漠的是对方,让他身心俱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也是对方。


    一笔勾销,呵,想得美。


    湛衾墨——


    我不傻。


    “我现在没有心思跟你纠缠,抱歉,维诺萨尔领主。”他随即另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就这么越过男人垂坠如丝缎的乌发从椅背上支起,回正身躯——此时他已经是个悍利的男人,哪怕对方依旧比他高挺,但是他比以前自持多了,稳重多了,甚至刚才两人如此旖旎地贴近,他也可以面不改色。


    可忽然时渊序就这么重心不稳跌了回去,原来维诺萨尔身上的激光捆绳一开始就被肢解得支离破碎,如今便反客为主,将束缚的人变为手里的猎物。轻抚他的手指末梢是锋利的长爪,可却又恰好让末梢错开他的脸庞。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嗯?”


    时渊序心一坠,看向那双血红的、妖冶的凤眼。


    然后,再看到维诺萨尔的鬼爪,此时抓握着一尊精心雕琢的木雕像,那是一只身躯躬起的蛇,蛇鳞精雕细琢,蛇眼是瑰丽的红宝石,虽然是木质材质,但打磨得不亚于教会珍宝馆里那些叫得出名字的贡品。


    时渊序此时胸口一坠。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但是他没有想到——


    这个存在竟然真的会出现在男人手里。


    那个时候他一边叼着根“灵泊素”一边就这么坐在晦光墟的屋顶上,用小刀劈砍着雕像,还一边照着图样雕着蛇鳞,底下的小弟小妹们还调笑,“序爷真闲情逸致,给谁雕的小玩意啊?这是打算追谁?”他啧道,“谁要让我追那就是讨打。”


    虽然他雕的时候,脑海里想的就是湛衾墨那个老奸巨猾的老男人,用蛇这种生物来形容他最贴切,但是他觉得木雕像雕出花来了也是那样子,打磨到抛光了也还是木头桩子一个,怎么样都不太好看。他忽然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之前下属们送给他的几个矿石,生生,凿出了两块红色的宝石。


    男人的眼睛是暗灰色的,虽然他没有资格挑剔那张本来就不似人的脸,但是时渊序总是忍不住觉得,那双眼睛倘若是其他颜色,似乎与男人更衬——


    比如,血红色。


    此时时渊序面不改色,面对着维诺萨尔,冷笑着挑眉,“一个小玩意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怎么,你从批发市场上买的?”


    他不认这是自己的手笔,完全情有可原。


    他从未亲自到过教会,更不会亲自上贡,他说过他从来不信神,事实也确实应该如此,那教会最后送的贡品去到何处,他更是不关心。晦光墟还是他能逃离湛衾墨眼线的最佳堡垒,除了陈沉、雪川,不可能再有第二人知道。


    知道那个雕像出自于他之手。


    此时维诺萨尔垂下眸,眸色幽深了几分,他的鬼爪忽然就这么狎昵地将大腿上的时渊序揽紧了几分,时渊序痛骂一声,一边死死撑着椅子,更想推开男人,可那手也被男人顺带牵在了雕像上。


    男人的掌心覆在他的军用手套上,骨戒隔着皮手套铬得他生疼,他抓握着他的手让他感受雕像的每一寸纹路、沟壑,两个人以一种很狎昵又很微妙的姿势就这么拢着手。


    “时上将,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他不是你刻的,嗯?”


    他顺势还勾着他的脸颊让他只能看向他的“杰作”,一边轻声说,“这一寸寸的蛇鳞,是雕出来再镂空的,尾椎上还有一截突出的脊骨,是用龙涎木镶嵌的,啊,红宝石用的是微镶工艺榫卯结构,应该很难做呢,哪怕是顶尖的工匠,也起码要耗费一百个小时。”


    时渊序没有开口,眼眸如墨,他喉结滚动。


    维诺萨尔,真的很邪恶。


    “不是我刻的。”他死了心也得咬牙说不。


    他不想让对方得逞半分。


    “退一步,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表露过真实面目,可我如今对你毫无保留。”维诺萨尔随即说道,“宝贝,我说过,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才是真正的我。”


    “你可以不认它,那你愿意认我么?”


    时渊序蓦然撞上了那双狭长的凤眼,原来男人伪装成人的时候故意让那双凤眸那么黯淡,只有沉灰的颜色,原来是为了压住这噬人的血腥。


    是啊。


    时渊序,你不是一直想逼对方现原形么?


    如今男人直接揭下了面具,你呢,又是为什么还满怀不甘?


    渴久了的小孩在沙漠里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绿洲,第一个反应却是惊恐和后怕,甚至宁愿站在滚烫的沙子里任由自己唇焦口燥。


    因为绿洲的水有毒,男人的嘴亦会骗人。


    一瞬的心软却随即转化为更冷硬的心,他还是撇开眼神,身形僵硬地想与对方隔开。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自己迟早会装不下去,所以屡次三番再犯,好让我习惯你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最后,他喉咙艰涩地开口。


    维诺萨尔神色一敛,短短的沉默就像是陷入了一段深思。


    “嗯,你猜的没错。”他随即开口,“看你如今好端端地做回了帝国联盟的上将,似乎适应得还算不错?”


    时渊序心就这么一滞。


    那个时候刚得知他消失他不吃不喝了几十个日夜,甚至推掉了组织和军队所有事务去整个星系寻遍他,像是一个失心疯。


    中途还差点被送到精神病院,由于天天不眠不休地找人,帝国医学院和附属第一医院甚至差点叫来了警察。


    如果不是他悬崖勒马,决定去对抗虫族将功赎罪——此时他甚至连星际元首大会的参会资格都没有,甚至被开除出军队。


    呵,能总是那么轻佻玩味地作壁上观,也只有这么无情无心的人了。


    “滚开。”


    时渊序那一刻已经不再对他有什么指望,“既然会后协商只是一个借口,那我们现在没必要再纠缠了。”


    “我这众鬼之主虽然能忘人,可欠我的帐我可是记得牢牢的。”维诺萨尔身后的黑影攒动着,“你也知道一旦不能偿还,我就会要用其他方式让你还,时上将。”


    “敢情您现在还觉得我欠你不是?”


    时渊序气极反笑,他真恨不得刚才枪口出来的不是射线而是子弹。


    连他最后一丝慰藉,男人如今都要尽数讨还,拿了他的红玫瑰?呵,这算是哪门子欠债。


    难道男人对他那微不足道的在乎,都可以是虚妄么?


    忽然觉得身体一震冰凉,见到自己的四肢都被攀上了一种冰冷的力度,此时此刻他发现那是如同章鱼触手的腕足攀附在身上,有的触手表面还有可怖的棘刺。


    只要他敢挣扎,就等于是让自己被扎得遍体鳞伤。可是维诺萨尔似乎早有预料,顺势搂住了他的身躯,以至于隔开了那些棘刺。


    “你瘦了。”低沉蛊惑的嗓音,忽然在他耳畔边响起。


    时渊序愣神了半晌。


    可此时触手已经先他一步行动,从他的腰间,脖颈,大腿根部,触手蜿蜒而上将他紧紧缚住,腕足甚至直接伸入衣物底下,像是吮吸一样,留下一一道道诱惑的红印。


    “湛衾墨,你想做什么,放开!”时渊序没料到自己曾经做过的噩梦成了现实,如今的触手将他紧紧地缚住。


    “如今又习惯叫我湛衾墨了?”男人低笑,“看来你确实是开始接纳我了。”


    “用一个死去的人的名字叫你没什么好骄傲的。”


    “嘴硬,就不能说你其实一早就渴望我向你露出真面目么?”


    时渊序眼前一黑,他企图挣脱的触手此时变本加厉地缠咬着他。


    “我根本不怕死,你最好快点绞杀我,否则我还有其他方法来制裁你。”


    维诺萨尔的眼神异样了几分,他哂笑道,“你觉得我是在绞杀你么?”


    时渊序顿住,看着肆无忌惮缠绕在自己身躯上的触手,脸猛地发烫了。


    那些触碰的敏感部位,不软不硬的力度,仿佛比起绞杀,更像是……


    “明明是祂很喜欢你。”维诺萨尔缓缓道,“真是奇怪呢,原来我尚且做人的时候,祂只想把你吞噬,可如今却又变了性似的,只想和你紧紧缠绕呢。”


    “你在说什么,祂是谁?”时渊序在触手的撩拨下忍不住发出几声低哑的喘息,他随即无比愤恨地说道,“……还是很早之前,梦里那些缠着我的就是你的触手?”


    曾经在宙星环,他遇到湛衾墨将他从地下拍卖场带走的时候,中途他梦到了自己被触手紧紧缚住,下坠到无底深渊。


    中途他便惊醒,如一场噩梦。


    “真亏你还记得呢,”维诺萨尔支起下颌,饶有兴趣地任由时渊序脸红到脖子根地在挣脱出自己本体的束缚,然后徒劳无功。“嗯,我是故意的,可惜现在的你还是那么怕我。”


    “我根本不怕你,我也不管你是鬼是人还是神,你看不出来么?我明明一早就……”


    时渊序话到了一半就哽住了,他喉结滚动,让自己的所有情绪都隐匿在内心里。


    因为他知道稍有不慎,就会在维诺萨尔面前尽数拆穿。这个男人心思太诡秘了,连他的一个眼神都能咂出千丝万缕的思绪。


    “嗯,我知道的。”维诺萨尔笑道,语气有几分自负,“你已经永远忘不掉我了,也离不开我。”


    时渊序咬牙切齿,“你他妈能不能不要自我感觉这么良好,没看我已经与神庭签订了协议么?”


    签订协议,答应作为圣选的候选人,等于把灵魂卖给神庭。正如神庭的工作人员要一辈子效忠于神庭,永不得退出。


    维诺萨尔一愣,随即眸中的血腥更深。


    “啊,是么?我还真没发现这回事,这么说就算曾经有人替你‘高价’赎身了,你也还是想做神庭的一条狗么?”


    “无非就是做神庭的狗和做你的狗的区别罢了,我不介意背靠大树好乘凉。”时渊序就这么挑衅地扬起下巴,“我现在是光明神的头号信徒,对了,我已经是圣选的候选人了。”


    一个一向坚强镇定且倔强的男人这么开口,一定是破罐子破摔了。


    曾经家园被毁灭,一颗赤诚的心向来都发誓要让神庭得到惩罚。


    可如今,倒是心甘情愿地称自己宁愿成为神庭的帮凶了。


    刹那间,两人之间静籁无声。


    维诺萨尔神色莫名道,“你在这种问题上一向很有自己的原则。”


    “再逞强除了虚无缥缈的自尊外,又能留得下什么?”时渊序笑道,“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应该坚持跟军队总部的人对峙,更不需要设立什么地下组织,我应该直接答应加入圣选。真的是,我走什么弯路?明明答案不就在我面前了么?你说,我要不要重新跟邹家达成协议,好借着圣选的名头顺便做回邹家的大少爷?”


    就恍若湛衾墨给他赎的身,解的约,踢的馆又不算数了。


    连自己当初的意气风发和据理力争都抛到脑后。


    维诺萨尔悠悠道,“啊,既然你也那么说了,那我想我没必要多此一举呢?”


    其实他不过是等着他承认,如此才可以佯若无事地惩罚他。


    “……”时渊序察觉到颈环一紧。


    “可真是残忍呢,当初你的湛先生为你牺牲了那么多,把邹家和背后一路觊觎你的人赶走,甚至准备给你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要给你一个安身之处。”可他还是故意扼腕叹息似的,顺势抚上他的脖颈,“如今是全部打了水漂。”


    “那他就不该走。”


    男人的气息太森冷,可触碰太温柔,时渊序不想被对方的糖衣炮弹迷惑,脸横向一旁,“什么婚礼,那只是个梦罢了。一觉醒来人就不见了,演戏也不演全套。呵,算了,我本来就没指望和另一个男的结婚。”


    “你就没想过,他从来就没离开过么?”


    什么意思?


    时渊序狠狠一顿,游移不定地看回维诺萨尔,那冷峭又俊美的脸庞向来辨不清喜怒,却依稀有一种他说不清的复杂神色。


    “还是说你是一直在背后看着我?”他的声音骤然降到了冰点,“你这个人没有心。”


    那个时候他频繁地去各个星系的星球总署请求那边的工作人员帮他查一个人,结果等来的都是“该人士不存在”。


    男人所有存在的痕迹,住处都消失了,所有接触过的人都不记得男人的存在。


    他已经把他当成永远在这个世上消失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牵连起了他的应激反应,就像家园骤然毁灭一样,大起大落最后会让一个人提前走向麻痹。


    他甚至崩溃到连身边陪伴的钟孜楚,都以为是假的。


    他甚至不敢入睡,怕睁开眼之后自己原来是在一地废墟之中,他从头到尾做不过是一场盛大的梦,连邹若钧,钟孜楚,周容戚,甚至时烬都是假的。


    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人。


    “你知不知道突然消失……对我意味着什么?”他疲惫地抬起眼,忽然很无奈地笑道,“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维诺萨尔暗暗将他脆弱的神态一览无余,心却根本咂磨不起半点他的绝望。


    只是觉得内心猝然一痛。


    他忽然无奈地低笑,他本应该知道的,他不会从小东西的任何绝望得到半分快感。


    是恶鬼本性使然,他才会如此贪婪。


    可那眼底尽头的犹疑,终究很快掩过,他装作无事发生,随意问道,“倘若给你机会选择,真相和我,你选哪一个?”


    “为什么是这种选择?”时渊序皱着眉头。


    刹那间他想起自己曾经坐在湛衾墨的副驾驶,问对方那七年去了哪里。


    “小东西,我不是一个有耐心撒谎的人,你想知道别的,我都可以慢慢告诉你。”


    “唯独那七年的事情我不能说。”


    ……


    “维诺萨尔,你告诉我。是不是有的真相是注定不能说的。”


    “否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宁愿让我误会,宁愿让我恨你,也决不能坦诚——你不是那种憋屈的人,不是么?”


    时渊序定定地看向他,此时他忽然视线清明得很,锐利得很。


    维诺萨尔眸光一闪,那是直直望向人心底的眼神。


    他像是被拨动了那根速来麻痹的心弦。


    ——啊,是啊,他怎么会是那种憋屈的人?尤其是在欠自己的小东西面前,他本应该肆无忌惮索取的。


    “至高神的秩序无处不在,有的时候只要你说出因何而受到惩罚,你就会灰飞烟灭。”


    曾经有神明这么道。


    “挚友,天罚和雷劫只是开始,一旦选择‘作弊’,便要从头至尾保守秘密。”


    ……


    “宝贝,没必要探究下去。”他忽然开口,“错了,不过是让你一直得不到答案,这样便能对我耿耿于怀。”


    “……”时渊序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分明他感觉自己离对方的心近了……快近了。答案即将呼之欲出,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眼前的人离他那么远?


    这男人一向将任何事物置若罔闻,要杀便杀,要斩便斩,却唯独在这个问题上严防死守。


    还是背后有更可怕的原因?


    “没关系,宝贝,我也很想你。”男人忽然吻着他的脖颈,时渊序来不及深思下去,他脸颊骤然变得通红,他感受到那可怕的药已经被宠物环注射进了皮下组织,渐渐渗入到他的血液,“我们可以做一些更有趣的事情。”


    “你到底是想……”时渊序察觉到不对,这男人特意安排两人单独共处,刚才又故意一番周折挑拨他的怒火,无非就是拖延时间让他被催情素刺激的更彻底罢了,他从他的怀里挣扎开来,甚至恨不得一脚踹烂门锁,“……你无耻。”


    “这个会议室已经上锁了,宝贝。”


    时渊序顿时怒意横生的一瞥,可此时已经输了气势,因为那双下垂眼在生理作用下显得格外蛊惑。


    此时维诺萨尔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活似要深深描摹如今成熟的男青年的的轮廓,以及此时眸光潋滟,脸色发红的情态,然后镌刻在心里反复玩味。


    他忽然靠近他耳边低声地唤,“时渊序。”


    那不可名状的触手忽然狡黠地打开了他的军装腰带,有着猎鹰的金属腰扣径直落在了地上,然后顺着紧致的腰身而下。


    时渊序穿着的军装本来就笔挺和紧绷,如今粗粝的制服之下却是滚烫的身躯,还被男人身后的触手纠缠玩弄着。


    “我发现我靠近你,就会觉得很渴。”维诺萨尔忽然探身靠近他,声音变得异常低哑,“其实刚才会上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有反应了,我甚至在想,宝贝,我们是不是之前做过?”


    “你个混账,你是不是过来开会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时渊序面红耳赤。


    “明明很青涩,可你的身体却在渴求着我呢,要不要看看你现在其实有多兴奋?”维诺萨尔哂笑道,“看来你不想记起的,身体会帮你记起。宝贝,你不是一个随便会对你不在乎的人‘发情’的人。”


    他拢紧了他几分,更是肆意地说,“哪怕是对抗虫族的那三年,军营里有多少男人渴求着你,你也从来没有交出自己,是么?宝贝,这些年你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加性感了,可惜你脑海里想的人始终是那个人,你恨他恨得入骨,却又不得不想着他来抚慰,你有的时候会故意不参加战友的聚餐和邀约,哪怕虫洞那边的世界无聊而乏味……”


    “你也知道,不会再有想着和对方痴缠的一切那样足以宽慰人心了。嗯,你夜深人静咬紧牙关忍住自己不叫出声,大汗淋漓的时候真的很迷人……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只能一点点地释放,快感便只会剩下一点点,可是你还是甘之如饴。”


    时渊序此时心中绷紧的弦猛然断裂,他心悸般地愣了半晌,然后破口大骂,“你凭什么这么笃定,你有病,你得了妄想症,我什么时候要这么做了,给我闭嘴……我想跟谁睡就跟谁睡,还用得着自读,你是瞧不起我……什么鬼玩意,你是个变态是吗?连这种情形都要……”


    他口不择言地反驳他,可是他此时下勾的眼忽然怔愣了几分。


    不对。


    他怎么知道他在虫洞那边的事情?包括很多战友旁敲侧击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度过一夜”结果都被他否决,怎么知道他故意不参加战友的聚餐和邀约只为了“抚慰”自己?


    “……你。”时渊序坚硬的面庞此时阴沉下来了,“你该不会是真的暗中看着我——”


    他成熟的身躯此时就像是拼命从猎人手里逃出的野狼最后挣扎,他一脚勾倒两人所在的椅子,两人就这么倾倒在地上——


    “你是演都不演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无耻……你玩消失却在幕后监视着我?……”时渊序一拳砸了过来,“你没有心……”


    可是维诺萨尔早就意识到他要扑过来啃咬发泄似的,顺势将他拢得更紧,那身后的黑影更加是将他牢牢钳制在软绒的白色地毯上。


    一瞬间,他就这么倾身在时渊序身上。


    “你告诉我,你到底偷看了我多久……”时渊序那双下勾的眼,狠厉,却又动人。


    因为他知道,倒影里有他的身影。


    维诺萨尔轻笑,他没想到发情到理智都快全失的小东西竟然还有一股倔劲,甚至看到身下的他愤恨气得肩膀都发抖了,他更加受用得很,故意凑得很近,“想知道?等会我干你的时候你就清楚了。”


    “可怜的小东西,我不在后已经忍了很久吧,嗯?没关系,我会好好帮你纾解的,乖。”维诺萨尔缓缓地说,“就用让你最舒服的姿势。”


    时渊序狠狠一顿,内心一阵恶寒,他军靴猛地踢向男人的腹部,曾经他这么一踢让许多个军官就差住院一个月,哪知道男人就算被军靴的锯齿割开黑袍,露出冷白腹部上一条狰狞血痕,男人还是那么淡笑地,顺势掰开了他的双腿。


    “渴坏了,想不用前戏就做?满足你。”


    他心里一阵恶寒。


    眼前的男人无耻且无赖,偏偏与他认识的湛衾墨别无二致-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和宝子们!


    腩老师就不多说什么了,好好吃饭!


    后续我也确保持续高能(当然,不是为了高能而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