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各位顾客您好,本店将于22点暂停营业,届时收银系统将会关闭,请您尽快……”


    超市的广播温柔响起,又随之淹没在人潮声中。


    “不快点吗?”姜乃推着购物车,“广播不说十点关机么。”


    “这不还有十五分钟呢?”陈君颢淡定地挑了盒特价土豆泥放进来,“留个五分钟去排队,足够了。”


    姜乃扭头往收银台望了一眼。


    密密麻麻全是人,队伍都排到货架之间了。五分钟……十五分钟都未必能排到他们。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要是担心,你先去排队吧。”陈君颢提议,“我再去拿点鸡蛋,家里的快没了。”


    “哦……”姜乃接过购物车,“那你快点。”


    陈君颢揉了揉他脑袋,笑着跑开了。


    直到看着陈君颢消失在货架后,姜乃才转身往收银台走。


    别人的约会内容都是逛街吃饭看电影,陈君颢倒好,拉他来逛超市。


    不过逛超市也挺好的,至少从价签上不知道多少个零的西服店出来,在这里看到特价标上只有个位数的数字,心里就有种说不清的踏实。


    姜乃挑了条最边上的队伍,虽然人不是最少的,但视野开阔,这样陈君颢拿完东西过来,一眼就能找到他。


    其实他现在就已经能瞧见陈君颢了。


    收银台旁边是日用品特价区,一帮阿婶在挑挑拣拣,陈君颢在距离他第三个货架的位置。


    手里抱着盒鸡蛋,弯腰瞪着个大眼,也不知道是在挑什么,横着绕货架走了一圈的交叉步,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跟人比划功夫。


    姜乃偏开脸偷笑,队伍往前挪了挪,他也跟着往前走了半步。


    排在前面的是一对小情侣。


    男的一手推着车,一手搂着女生的腰,还时不时往她身上凑,咬着耳朵说悄悄话,惹得女生红着脸捶他,娇嗔着说“讨厌”。


    姜乃直直站了会儿,索性趴到购物车扶手上,扭头看向别处。


    余光里,那男的探着身子,在收银台旁的小货架上拿了盒东西。


    女生又是一阵“讨厌讨厌”,来了套“小拳拳捶胸口”的连招,便又被男的搂进了怀里。


    真够腻歪的。


    姜乃撇撇嘴,一抬头发现陈君颢又不知道晃悠到哪去了。


    他无聊伸了个懒腰,目光无意间扫到那对小情侣刚才拿东西的货架。


    圣诞节装饰、口香糖、巧克力……避孕套。


    最顶上的那一排,边上明显空了个位置。


    姜乃愣了愣,脑袋突然“嗡”的一声。


    “……我尽快让他下去……”


    他慌忙低头,盯着车筐里便当盒上的特价标发呆。


    虽然一路上陈君颢都老老实实的,也没人再提过试衣间里的事情,可莫名其妙的,姜乃感觉有份热度,正不受控制地从后腰处一路冒上来。


    理应是错觉,可那道曾经留下的触感,眼下竟强烈得无法忽视。


    队伍动了动,姜乃僵着步子往前挪了挪。


    离那个货架更近了,他犹豫半天,还是没忍住用余光扫了一眼。


    超薄001……标准码。


    陈君颢……要用多大的?


    手指蜷了蜷,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食指和拇指鬼使神差地悄悄比了个圈。


    想了想,往外扩了个指节。


    又往外扩了个指节。


    指尖对着指尖,姜乃盯着这个“OK”手势里的“O”看了会儿,指尖一松,变成了个“C”。


    有这么大么……


    脑袋里不受控地闪过某些画面,沉甸甸的分量仿佛就在他指间发烫。


    姜乃一愣,猛地把手一收,心虚地在裤缝上搓了搓。


    “想什么呢?”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姜乃一跳。


    他猛回过头,才发现陈君颢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往购物车里放东西。


    “没、没什么……”姜乃结结巴巴地问,“你买了什么?”


    “鸡蛋,橙子,还有……”陈君颢掏出两个纸盒放进车筐,“小夜灯。”


    姜乃看着盒面上印着的铃兰花造型的灯头,沉默了。


    “这个大的放床头,给你当床头灯,”陈君颢比划着,“这个小的贴厕所门口,这样你起夜的时候不开灯也能看清路了。”


    姜乃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起夜看不清路?”


    陈君颢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你每次半夜起来都会在我身上摸来摸去,从我身上跨过去的时候还容易踩滑……”


    姜乃一下红了耳朵:“你……你不都睡死了吗?”


    “被坐醒了。”陈君颢一脸委屈,“你每次踩滑不是坐我腰上就是坐我小弟上,但弄出动静怕吓到你,就都忍着。”


    姜乃红着脸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活该。”


    “不过以后有这个就不怕了,”陈君颢拍了拍夜灯的盒子,“小的还是感应款,你一进厕所他就亮。”


    姜乃盯着盒面上的铃兰花造型,心底有些发软。


    他不记得自己有跟陈君颢提过夜盲症的事,但还是被这个家伙注意到了。


    被坐醒了还默不吭声的笨蛋。


    他拿起纸盒端详了一圈,小声嘟囔了句:“好丑……”


    “这是最正常的了!”陈君颢委屈道,“别的都什么圣诞树啊,雪人啊铃铛的,圣诞节专场里找到一个日常款多不容易!”


    姜乃瞥了他一眼,嘴角悄悄扬了扬:“凑合用吧。”


    队伍又往前窜了一截,陈君颢立马推着购物车跟上。


    姜乃慢悠悠走在后面,停在收银台旁的货架边。


    心跳莫名快得像打鼓。


    前面的情侣已经开始结账了,陈君颢正一件件地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摆出来。


    姜乃余光往货架上一瞥,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手指一勾,悄悄从侧面摸了盒001。


    犹豫片刻,他又蹲低点身子,从底下捞走了一小支润滑液。


    趁着陈君颢低头翻手机VIP卡的功夫,两样东西刚过扫描,姜乃就眼疾手快地抓过来,揣进衣兜里。


    “嗯?”陈君颢抬起头,“你拿什么了?”


    “没什么。”姜乃从他身后钻出去,帮着把东西装袋,“买了盒润喉糖。”


    “嗷。”陈君颢应了声,把翻到的VIP卡亮给收银员。


    小票“滴滴”地打印出来,被收银员随手塞进购物袋里。


    姜乃紧盯着,看着陈君颢看都没看就把袋子拎起来,才悄悄松了口气。


    “走吧,正好要关门了,我们再去麦当当买点吃的。”陈君颢说。


    “嗯。”姜乃攥了攥衣兜里的东西,快步跟上。


    只是买来有备无患。


    并没有真想要干点什么。


    嗯。


    夜色已深,但CBD的霓虹依旧璀璨。


    陈君颢牵着姜乃往江边走,夜风拂过,带着些许凉意。


    他们在江边的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陈君颢从购物袋里掏出刚买的便当和饮料。


    “抱歉啊,”他挠挠头,“说好请你吃大餐的,没想到都这么晚了还要排长队,连麦当劳都没位置了……”


    姜乃摇摇头,接过便当盒:“毕竟圣诞节,吃这些也挺好的。”


    “尝尝这个,”陈君颢舀了一勺土豆泥伸过来,“这家超市的土豆泥特别好吃。”


    姜乃迟疑了一下,低头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土豆泥黏在勺子上,他不自觉伸出舌头轻轻一舔。


    陈君颢愣了愣,声音突然轻下来:“好吃吗?”


    “嗯,”姜乃舔了舔嘴角,“还不错。”


    “……小乃。”


    “嗯?”


    他刚转过头,陈君颢就吻了上来。


    舌尖短暂的缠绵,还带着点儿土豆泥的奶香味。


    “干嘛突然亲我……”姜乃红着耳朵推开他。


    “因为想亲。”陈君颢笑着蹭他,“这里人少,不会被看见的。”


    姜乃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凑上去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陈君颢瞪大了眼睛。


    “想亲就亲了。”姜乃低头扒拉便当,“反正也没人看见。”


    “砰——!”


    远处突然炸开一朵烟花,金色的花火在夜空中四散,映得江面波光粼粼。


    陈君颢和姜乃同时抬头,望着一朵接一朵的烟花在夜幕中绽放。


    像是满天星雨洒落,紧接着又被另一道星光覆盖。


    虽然被高楼遮挡了一半,但依然能感受到那份绚烂。


    “圣诞快乐。”陈君颢突然说,“今天的礼物,我很喜欢。”


    姜乃转头看他,明亮的眼里,盛满了烟花和自己的倒影。


    夜风仿佛也被焰火染上了热烈,从身上拂过,烫得人心口发疼。


    “圣诞……快乐。”姜乃轻声呢喃,“哥。”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陈君颢笑了,“不应该是我谢谢你今天陪我吗?”


    姜乃没回答,只是安静看着他眼里绽放开的星火,感受着胸腔里愈发失控的节奏。


    “你说烟花到底是扁的还是圆的?”李程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还在纠结,“这片子我怎么感觉有点没看懂?”


    “不知道你,”姜乃随口说,“这玩意儿不应该是立体的吗?”


    “啧,不懂,”李程挠挠头,“我看完解析再来二刷吧,那些if线太深奥了。”


    烟花到底是扁的还是圆的呢?


    电影里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影片外的人们也吵得不可开交。


    可现实里也没有能回到过去的水晶球,也没办法到穿梭到每一个时空里去一一验证。


    但姜乃看见了那些在陈君颢眼里绽放的花火,在那个时空里,既不是扁的,也不是圆的。


    而是热烈的,跃动的,泛着一层又一层光晕的。


    那或许就是爱意的形状吧。


    “哥,”姜乃拽了拽陈君颢的衣角,轻声问,“你知道烟花的形状吗?”


    人潮如织,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齐聚在广州塔下,仰头望着江对岸的夜幕齐声地欢呼。


    “十——!九——!”


    “怎么突然问这个?”陈君颢转头看他,想了想,“什么形状的都有吧,一般都是圆的?”


    “八——!七——!”


    姜乃摇摇头:“我知道是什么形状的。”


    “六——!五——!”


    “嗯?”


    “四——!三——!二——!”


    陈君颢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被姜乃拽了一下,重心一歪,踉跄着跌进了他的怀里。


    “一——!新年快乐——!!”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无数的烟花齐声绽放,在夜空中泼洒出一整片绚烂的星火,流淌成一条条璀璨的星河。


    近在咫尺的呼吸重叠交错,天边的焰彩在眼里化作迷离的炫光,一点点地搅乱心跳的节拍。


    要说烟花什么时候最美,那定当是在它绽放的那一瞬间,最亮,最艳,就像漫天流星带着无数的祝愿,洒向人间。


    绚烂的烟花映亮了两人相拥而吻的身影,仿佛是要用它那热烈的焰火,将这一幕永远地烙印在彼此的记忆里。


    “哥,”姜乃稍稍退开,仰起脸,“新年快乐。”


    陈君颢被吻得有些发蒙,直到又一簇花火绽放,周围热烈的欢呼才让他回过神来。


    “我想你每天都开心。”姜乃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想和你一起,每一天,都这么开心。”


    “砰——砰——”


    纷繁的花火肆意绽放,喧闹的欢呼扬动心弦。


    陈君颢看着姜乃的眼睛,澄澈的眼里盛满了整个夜空的绚烂,映着焰火跃动的光点,将他的影子簇拥其间。


    仿佛身边万千繁华,也不及他眼里这一点灿光。


    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了上去。


    光点升起,漫天金花。


    这个吻太深太久,氧气在唇齿间消耗殆尽,余光里只剩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在轻盈摇晃。


    “小乃……”


    唇瓣念念不舍地分开,额头轻抵,滚烫厚重的呼吸喷在彼此的脸颊上。


    “新年快乐。”陈君颢低声喃喃。


    姜乃仰头看着他,看着星火在他身上覆上一圈流光溢彩的光晕。


    “还有,”陈君颢轻轻收拢手臂,让彼此紧紧相贴。


    “我爱你。”


    光芒怦然绽放,轻盈落下,映亮了夜空,映亮了小蛮腰的轮廓,更是让两人的心跳,相融重叠。


    刚进门,冷风便争先恐后地往里窜。深夜的屋里昏暗静谧,唯有压抑的水声暧昧轻响。


    “哥……唔……”


    门刚关上,外套就急不可耐地扑簌簌落在脚边。姜乃鞋子都没顾得上换,就被按回了门板上,细碎轻柔的吻再次将他淹没。


    彼此身上都还带着夜风留下的凉意,仅是拥吻片刻,连周遭的空气也仿佛渐渐染上了温度。


    “哥……”姜乃试图推他,可刚搭上肩膀,手腕就被人攥住,指尖一挑,紧紧相扣。


    “抱歉,”陈君颢稍稍推开些许,身子却又不自觉往前贴得更紧,“我有点……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姜乃喘着气问。


    “想抱你。”陈君颢嗓子哑得厉害,“不是用手……”


    “是想……由里到外地抱你。”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对视,时间仿佛有一瞬间的静止,空气不知不觉间也变得浓稠黏腻。


    姜乃看不清陈君颢的表情,却能听见他的呼吸。


    厚重的,炽热的,急切却压抑的,扑在自己的脸颊上。


    他稍稍动了动,脚后跟踩在了自己的外套上。


    陈君颢往前贴得更紧了,低头埋进他的肩窝:“不行……吗?”


    吻一点点地落在颈侧,像是星星之火,慢慢燎过四肢百骸。


    “……哥。”


    “嗯?”


    姜乃轻轻揪住了陈君颢腰侧的衣料:“明天一早还要去拿衣服。”


    “我知道。”陈君颢的手悄悄滑进他衣摆,在腰窝处轻轻摩挲。


    “晚上还要和你家人看音乐会……”姜乃顿了顿,声音近乎呢喃,“……不能留下痕迹。”


    陈君颢的手微微一顿,突然按着他的腰往上一托。


    “啊——唔……”姜乃吓得忙抱住他脖子,下一秒唇又被吻堵上了。


    肆意卷起的软舌急不可耐,陈君颢把他往上掂了掂,转身就往卧室走。


    后背贴上柔软的床榻,姜乃气还没喘匀,眼前忽然一亮。


    陈君颢伸手拍亮了床头的夜灯。


    姜乃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


    眼里沉如深潭,却燃着一团炽热的烈火。


    吻细细密密地落下来,外衣被撇在床角。


    “关……关灯……”姜乃软绵绵地推着,一只手伸长了去够,却总在触及那铃兰花灯头的瞬间,被细痒的刺痛打断。


    陈君颢撑起身子,指尖轻抚过刚留下的红痕:“别关。”


    “为……为什么?”


    “因为我怕黑,”他又低下头,“而你天黑了看不清。”


    小小的火苗被一点一点地种下,逐渐汇聚躁动的温度。


    明明窗外寒风习习,屋里却热得像是盛夏三伏。


    姜乃蹭开衣角,又迷迷糊糊地抓过陈君颢的衣摆,往上一掀。


    陈君颢也顺势抬手,任他把上衣扯下来。


    夜灯柔和的光线下,那些紧实分明的线条像是泛了层蜜色,随着呼吸起伏。


    无论看多少次,也还是会被这家伙的身材惹得面红心跳。


    姜乃盯着看了一会儿,伸手摸上了他的腹肌。


    陈君颢低笑一声:“喜欢?”


    姜乃点点头,视线往下一瞥,指尖使坏般轻轻一挑。


    “嘶……”陈君颢稳了稳呼吸,俯下身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故意的?”


    “嗯。”姜乃红着耳朵别开脸,“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从下车开始就已经这样了。”陈君颢凑到他耳边,“你不也是?”


    姜乃瞪他一眼,乖乖迎上他的吻。


    ————


    【07.06国际接吻日】


    爱ta,


    不仅要kiss!


    还要kiss kiss kiss!


    就在今天用吻来表达爱意吧~


    快和心爱的人接个吻吧!!![爱心]——


    晚饭后,客厅的沙发上。


    “宝贝,”陈君颢突然靠了过来,举起手机,“看这个。”


    “什么?”姜乃瞥了眼他手机屏幕,“国际接吻日?”


    “好像很好玩。”陈君颢说,“要来吗?”


    “来什么?”


    “接吻啊。”


    “不要,”姜乃看回平板,“我在工作。”


    陈君颢坐起身子,挪了挪屁股:“华哥的事什么时候都能做嘛,又不急。”


    他趁机搂过姜乃的腰,脑袋往他颈窝里蹭了蹭,“而且我最近也忙,咱俩都好久没亲热了……”


    “就亲一下,嗯?”


    手指不安分地在腰间游走,姜乃后背一绷,转过头:“陈君颢。”


    “嗯?”陈君颢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就亲一下呗?”


    姜乃“啧”了一声:“张嘴。”


    陈君颢愣了愣,乖乖张开了嘴。


    姜乃迅速低头嘬了一口,随即又退开了。


    “不行!”陈君颢急了,“怎么这么敷衍!”


    “已经亲过了。”姜乃偏过头,耳朵却红得能滴血。


    “小乃——”


    “在忙。”姜乃说,“没空。”


    陈君颢看着他,撇了撇嘴。


    “滴。”


    “华哥,那个采样的文件包我整理完发……”


    语音条还没录制完,声音突然被一个强硬的吻掐断。


    姜乃手指猛地一抖,语音条被取消了。


    “哥!唔……”


    身体被吻得不住后仰,最后被迫摁在了沙发靠背上,脖颈费劲扬起,收不住的唾液沿着嘴角溢出,滑向了颈间。


    “陈……唔颢!”


    费劲推开点儿缝隙,胸腔剧烈起伏,急切汲取着新鲜氧气,可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咽下,吻又重重地覆了上来。


    缠绵的水声惹得心跳乱了节拍,吻得舌头都有些发麻了,陈君颢才念念不舍地松开他。


    姜乃眼睛都散了神,恍惚看了他许久,才想起来气恼。


    “你——”


    嘴角又被啄了一下。


    不照镜子也能知道,自己嘴边一圈,定然是水光淋漓。


    “宝贝,”陈君颢舔了舔嘴角,餍足笑了,“这样才能叫亲亲。”


    姜乃看着他愣了两秒,扬手就扑上去揪他头发:“你他妈是狗吗?!”


    “诶诶!错了错了。”陈君颢忙求饶,疼得龇牙咧嘴,眼里却笑得畅快,“接吻日嘛!肯定要接舌吻才算啊!”


    “滚蛋!”姜乃涨着脸踹他一脚,“今晚不准进房睡!”


    “不——!”陈君颢一急,立马换上脸委屈巴巴,“老婆我错了……”


    “没得商量。”姜乃擦擦嘴,抱着平板气呼呼就往卧室走。


    “你去哪?”陈君颢问,“就睡了吗?”


    “工作。”姜乃拉过门把,“闲人与狗不得入内。”


    说完,“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小乃?!”陈君颢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屁颠屁颠跑过去趴在门上,“小乃?小乃?”


    毫无回应。


    “宝贝?宝宝?开开门吧……”


    门内安静几秒,突然响起嘈杂刺耳的电子音乐。


    “老婆……”陈君颢哭丧着脸,“我不要睡沙发呜呜……我错了……再也不舔你一嘴口水了呜呜呜……”


    国际亲吻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依旧更个二合一,冲冲全勤冲冲冲(搓搓手)


    正好明天要去看音乐会,看完音乐会写音乐会,我真是甜菜(什)


    受不了审核了(跪下),把初夜开头的一大段都删掉了,作为补偿替换了个小番外,粟米马赛被锁了一整天让大家等这么久(哐哐磕头)


    明天继续更,也是零点更个二合一,小情侣的美好夜晚有缘人再见吧(挥泪告别)


    还有!!!


    谁都不准嘲笑陈君颢秒蛇!!!他可为了小乃!!足足!!憋了!!6k字!!!6k!!!!!!!!


    审核算我求你了我真的是良民!!!!!!!!


    记录首杀1:45;二杀2:48;重审亡7:48;三杀10:02;四杀10:59;重审二亡11:24;五杀12:34;六杀14:06;七杀15:02;八杀16:19;九杀17:19;十杀19:08;十一杀20:58谁家好人一边看音乐会一边改文这么命苦啊哈哈;十二杀23:04;重审三亡23:55;十三杀2:08


    第82章


    ……


    要洗床单了。


    陈君颢看了眼床上的狼藉,轻叹了口气,又低头仔细描摹过怀中人的五官,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湿痕。


    柔和的夜灯在姜乃身上笼了层轻盈的薄纱。


    陈君颢抱着他小心翼翼地挪下床,去浴室冲洗,每一个动作都尽量放轻,深怕扰乱了他的安梦。


    回到卧室时已是夜半,跨年的余韵彻底歇息,窗外静悄悄的,唯有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轻响。


    陈君颢把姜乃背在身上,单手换下染脏的床单被套。


    直到躺下,夜灯熄灭,他望着昏黑的天花板,心跳却还在为今晚的一切雀跃不已。


    姜乃已经熟睡了,呼吸声很轻,安静窝在他怀里。


    太多的情绪在心头翻涌,又突然被耳边响起的轻唤抚平。


    “……哥。”


    陈君颢一怔,还以为是听错了。


    他连忙翻身把人搂了搂,借着微光才瞧见姜乃小小地咂了咂嘴,原来只是他呢喃般的呓语。


    “小乃……”陈君颢小心拨开姜乃耳侧的碎发,吻了吻他的耳朵,把人搂得更紧,“我爱你……”


    “新年快乐。”


    “晚安。”


    吻悄然落在额前,被窝里氤氲着相融的体温,彻夜未息。


    元旦,清晨。


    天有点凉,但被窝里暖烘烘的。姜乃迷迷糊糊往旁边蹭了蹭,习惯性地想钻进那个熟悉的怀里。


    然而手一摸,空的。


    他愣了愣,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陈君颢平缓起伏的胸口,而是床头那盏丑不拉几的铃兰花夜灯。


    还没等他从陈君颢早起的惊讶中反应过来,腰间传来的酸胀感先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这酸爽,像是被卡车碾了八百回。


    姜乃龇牙咧嘴地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缓了会儿神,才发觉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


    身上的睡衣也是干净的。


    但那管几乎用空了的润滑液还躺在陈君颢的枕边。


    他呆了两秒,伸手往被子里一摸。


    干爽的。


    什么时候清理的?


    努力回忆了一下,可脑袋里全是羞耻得不可描述的画面,完全没有进浴室的印象。


    只依稀记得自己最后咬了人一口,然后……


    然后就断片了。


    迟到的羞耻心突然像泉涌一样涌上来。


    姜乃蜷起腿,抱着被子缩成一团。


    就算不想刻意去回味,但昨夜陈君颢在他身里身外留下印记时的感觉还是太过鲜明。


    就像腰间隐隐发胀的酸痛感一样让人无法忽略。


    居然真的……和陈君颢……


    他把脑袋埋在膝间,咬着被子“哼哼”两声,权当发泄。


    所以陈君颢人呢?


    姜乃扶着腰挪到床边,起身的瞬间差点腿软跪地上。


    扶着墙走到卧室门口,屋外一切如旧,昨夜掉在玄关的外套现下放在了沙发上,阳台外的洗衣机在运作,隐约能听见细微的嗡鸣声。


    “哥?”


    一开口给自己吓了一跳,这破铜锣嗓子哑得像鸭叫,他忙清了清嗓,又喊了一遍:“陈君颢?”


    没人回应。


    姜乃在卧室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开始绕着屋里找。


    腰酸软得厉害,后面也有点火辣辣的,他只能慢慢地走,但就是停不下来。


    “哥?”


    也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对着厨房的墙缝里喊人,就这点指甲盖厚的位置,连蟑螂钻进去恐怕都费劲。


    可他恨不得把整个房子里所有的缝隙都找一遍。


    腿实在没力气了,姜乃只好撑在厨房的灶台上休息,心跳撞得他胸口发疼。


    这是种说不清的不安。


    明明知道陈君颢的东西都还在,人也肯定还会回来,自己这样焦躁根本大可不必。


    而且一个电话就能找到人的事。


    可就是控制不住地心慌。


    一觉醒来摸不到熟悉的温度,看不见那张傻笑的脸,腰还胀疼地厉害,乱七八糟的情绪全堵在胸口,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就像生了种怪病,必须要那人来揉一揉才能好。


    陈君颢不可能在和他做完那种事之后一声不响就走掉的。


    可这家伙就是把他一个人撇家里了。


    “混蛋……”姜乃咬牙骂了句,扶着腰一瘸一拐地挪回卧室摸手机。


    这只把他折磨得半死就溜之大吉的大傻狗!


    这种时候不应该端水倒茶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赔罪的吗!大清早的跑哪儿撒欢去了?!


    数字歌才唱了一句,门口突然传来了电子锁的“滴滴”声。


    姜乃只愣了一秒,猛地掐断电话就踉跄着跑了出去。


    “宝——”


    “贝”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撞成了一记结实的闷哼。


    陈君颢忙撑住门框稳住身体,低头看见怀里的人,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把手里的饭盒和纸袋往玄关柜上一放,搂住姜乃的腰顺势往上一托。


    “醒啦?我从家里带了早餐回来,刷牙洗脸了没?”


    姜乃摇摇头,脸埋他肩窝里蹭了蹭:“你干嘛去了……”


    “回家拿了点东西,”陈君颢带上门,抱着他往浴室走,“顺便把我今晚穿的衣服也带了过来。”


    “怎么醒了也不叫我……”姜乃轻轻在他颈侧咬了一口。


    “看你睡得香,想让你多睡会儿。”陈君颢把他放在马桶上,转身去挤牙膏,“我妈说今晚定了国际大酒店的晚饭,想问你要不要来。”


    “你去吗?”姜乃仰脸看他。


    “你去我就去。”陈君颢举着牙刷,挽起袖子蹲下身,“啊——”


    “啊——”姜乃乖乖张嘴,任由他托着下巴给自己刷牙。


    牙刷轻轻蹭过牙龈,泡沫带着薄荷香,有点痒,但很舒服。


    姜乃忍不住眯起眼享受,余光不经意间一瞥,落在陈君颢手臂上的几条深深浅浅的抓痕上。


    脑袋控制不住地浮现起某些画面,耳根悄悄地染上了红。


    ……他不疼吗?


    “要去的话都是你见过的人,”陈君颢边刷边说,“然后吃完了一起去音乐厅。”


    姜乃眨眨眼,含着泡沫嘟囔:“要是不去呢?”


    “那就我带你去吃别的,”陈君颢递来漱口杯,“来,漱口。”


    姜乃接过杯子,低头咕噜咕噜漱着。


    等他把泡沫吐掉,陈君颢才起身收拾。


    衣袖又往上捋了捋,露出的手臂花得像张地图。


    视线像是被烫到,姜乃慌忙别开眼,低头玩起手指。


    水声稍停。


    “身体还好吗?”陈君颢突然问了句。


    姜乃一愣,心突然跳得厉害:“还……还行……”


    “腰疼不疼?”陈君颢拧干毛巾,捧起他的脸轻轻擦拭,“我看书里说都会腰疼,何况你昨晚都累得直接睡着了。”


    “书里?”


    陈君颢手上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下:“就……生理课本。”


    姜乃抿着唇不说话,好一会儿才闷闷“嗯”了一声:“你……帮我洗澡了?”


    “嗯。”陈君颢把毛巾晾回架上,又重新抱起他往外走,“像这样,抱着你洗的。”


    姜乃下意识环住他脖子,又突然想起什么:“那、那里面……”


    陈君颢眨眨眼,眼神一飘:“也……帮你弄干净了。”


    姜乃瞪着他,脸顿时涨得通红。


    “我什么也没干!”陈君颢连忙解释,“就只是清洗干净,然后抱你回房间,换完床单就睡觉了!”他顿了顿,“床单现在还在洗衣机里转呢!”


    陈君颢就是有这么个本事,再羞耻再尴尬的事都能被他说得正儿八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打报告做总结。


    就是姜乃被他惹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知道了!”他挣扎着要下地,“放我下来!”


    “不行,”陈君颢搂得更紧了,“你不还腰疼吗?”


    “就……就只是做了个i,又不是变残废了不能走路!”姜乃捶他肩膀,“放我下——”


    脚刚沾地,陈君颢手指往他腰眼轻轻一按,姜乃腿瞬间软了半截。


    “你看,”陈君颢一把捞住他,“都这样了还逞能。”


    姜乃手忙脚乱攀住他,耳朵红得能滴血:“你……你故意的!”


    陈君颢笑得一脸无辜,手上却稳稳当当把人一托,扶着他站好,再搂进怀里:“我是心疼。”他顿了顿,声音突然软下来,“你昨晚都哭了。”


    “我哭了?”姜乃一怔。


    陈君颢没说话,只是收紧手臂,在他后背上搓了搓。


    “……哥?”


    “还疼吗?”


    姜乃愣了愣,摇摇头:“就只是……腰有点酸。”


    “一会儿吃完早餐,”陈君颢哑着声音说,“我帮你揉揉……等你好些了,我们再出门。”


    掌心很暖,像是要把留在身上的一切不适都尽数抚平。


    姜乃愣了一会儿,慢慢抚上他的后背,脸往他肩窝里埋了埋。


    怀里温暖踏实,心里软成一团。


    “……好。”


    抵达西服店的时候都已经快中午了,比约好的时间足足晚了一个多小时。


    元旦假期的CBD人山人海,加上天气好,到处都是人挤人、车挤车。陈君颢绕得老远,才在两条街外抢到个停车位。


    下车后,姜乃走路还是有些别扭。偶尔跟几个女生擦肩而过,总觉得她们脸上都带着和陈君怡同款的促狭笑容。


    又听见几声细小的窃喜,姜乃忍不住拽了拽陈君颢袖子:“我走路姿势很奇怪吗?”


    “没有啊。”陈君颢一脸正直。


    “真的?”姜乃狐疑地回头看了眼,“那她们老看我干嘛?”


    “因为你长得帅啊。”陈君颢笑着搂住他腰,“快走吧,再晚人家该吃午饭了。”


    虽然快到饭点了,但小曼依然站在门口候着。瞧见他们过来,赶紧笑着迎上来:“欢迎光临,陈先生。”


    陈君颢点点头,递过手里的纸袋:“罗哥今天在吗?”


    “在的,”小曼接过袋子,“衣服也今早刚送到,就等二位试穿完了好现场及时修改。”说着又给姜乃递去个小蛋糕,“店里的小零食,先垫垫肚子。”


    “啊……”姜乃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谢谢。”


    “应该的,”小曼笑着侧身引路,“二位这边请。”


    或许是赶上假期,店里的客人比上回平安夜来时多了不少。


    小曼还是老样子,带着他们去了后面工作室的休息区,又端来两杯咖啡:“二位先稍等,老板在跟工厂对接料子,一会儿就过来。”


    “好,”陈君颢说,“你先去忙吧。”


    小曼微笑点头,抱着纸袋子离开了。


    工作室门轻轻掩上,隔开了外店的声响。


    姜乃好奇打量着四周,这里比上次来时多了些许变化,角落的样衣区做了整理,人台上挂了不少没见过的新西装。


    陈君颢拆开小蛋糕递给姜乃,一只手自然搭到他的后腰上,轻轻揉着。


    “腰还酸吗?”他低声问。


    姜乃咬了口小蛋糕,摇摇头:“好多了。”


    陈君颢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双手掐在他腰两侧,拇指一下下打着圈按摩:“这样舒服点?”


    “嗯……”姜乃忍不住往他身上靠了靠,把小蛋糕举到他嘴边,“你那纸袋子里装的是啥?”


    陈君颢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西装。”


    姜乃闻言顿了顿,弹起身子坐直了。


    “怎么了?”陈君颢忙凑近搂住他。


    姜乃盯着他看了会儿,又低头想了想,突然又慢悠悠往他怀里靠回去。


    陈君颢顺势接住,继续在他腰窝里打着圈:“在想什么?”


    “想你穿西装什么样的。”


    陈君颢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今晚你不就知道了。”


    “不是,”姜乃摇摇头,“我是想,你居然会穿西装?”


    “我怎么就不能穿西装了?”陈君颢笑着把他圈进怀里,又趁机偷咬了口他的小蛋糕,“我成人礼就穿了,每年跨年去听音乐会,也会被我妈逮着穿。”


    姜乃吃掉最后一口:“学校成人礼一般不都穿校服么?”


    “家里另外办的,”陈君颢往他肩窝里蹭了蹭,“我妈就爱搞这些仪式感的东西。手机里还有照片,想看吗?”


    “才不要,”姜乃撇撇嘴,“反正晚点就能看到真……”


    话音突然卡住了。


    陈君颢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僵了一下。


    “怎么了?”他捏了捏姜乃的腰,却发现姜乃正直直望着试衣间的方向。


    顺着视线看去,那是个摆在试衣间旁的人台,上面挂着一套崭新的墨绿色西装。剪裁利落的腰线在灯光下格外醒目,面料泛着低调沉敛的光泽,如深夜的森林般沉静优雅。


    而胸前那枚小巧的金色胸针,仿佛是在林间悄然盛放的月下昙。


    姜乃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抹墨绿。


    陈君颢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悄悄凑到他耳边:“喜欢?


    姜乃点点头,又摇摇头:“这里的人台……摆的都是别人的样衣吧?”


    “嗯……”陈君颢揉揉他头发,佯装思考,“说不定……那就是你的呢?”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卡文卡卡卡卡到厌倦,本来想今天一发二合一的但是好像零点前赶不完了(泪射了出来)


    所以先来点小情侣温存垫垫胃口,明天再来盛大的新年音乐会哦嗷哦嗷哦嗷哦嗷(被什么强制爱而精神不正常(bushi)


    要是这都能被锁我真要大爆炸了哼哼哼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售后卖红薯


    万字国宴有缘相见吧(含泪挥手帕)


    第83章


    “我的?”姜乃刚要问,工作室门就被人推开了。


    “颢仔!新年好啊!”罗哥夹着部平板风风火火走进来,身后跟着小曼,“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


    “我们也刚到不久,”陈君颢起身时顺手虚虚托了下姜乃的腰,“是我们来晚了。”


    “小事,”罗哥摆摆手,“衣服看了吗?你那套带来了没?”


    “已经交给师傅去熨烫打理了。”小曼接话,“稍后就能送过来。”


    “好。”罗哥笑着拍拍姜乃的肩,“走,我们先去试试你的。”


    姜乃点点头,却看见小曼已经站在试衣间门口等着了。


    “走吧。”陈君颢在他腰上轻轻往前带了带,“去拆礼物。”


    “啊?”姜乃仰脸看他,却只对上他狡黠的笑。


    他就这么被带着往试衣间走,眼看着那抹墨绿离自己越来越近。


    “工期紧,就没另外做刺绣设计了,”罗哥停在了人台边,转动人台展示着,“面料最后选了我家定制款羊绒,英国进口,里衬是……”


    姜乃最后几步路几乎是飘着走的,直到停在那套西装跟前,连呼吸都快要忘了。


    罗哥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可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那身墨绿的西装,仿佛一颗璀璨沉雅的绿宝石,安静注视着他。


    离近了才看清,那些藏在织线下若隐若现的银丝,就如同森林里交错的暗流小溪,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姜乃盯着看了许久,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地抚过前襟,指尖传来细腻柔软的触感,仿佛是捧住了天上的云。


    “喜欢吗?”陈君颢贴在他耳边小声问,手掌在他腰上轻轻揉了揉。


    姜乃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后只能用力点头,费劲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半哑的“嗯”。


    “先来这边试穿吧,”小曼笑着拉开试衣间帘子,“您上回买的衬衫已经熨烫好挂在里面了。”


    姜乃捏着西装的衣角,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挪不动。


    陈君颢低笑着捏了捏他后颈:“还愣着?”


    “我……”


    “就是给你的,”陈君颢轻声说,“只属于你的礼物。”


    试衣间门帘被小曼仔细拉好。


    姜乃对着镜子发愣,脚底下还是有些轻飘飘的。


    又站在这个熟悉的小空间里,灯光、音乐,帘子外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一切如旧。


    就连脑袋里不自觉浮现起的记忆都……眼神一晃,他赶紧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都甩出去。


    心跳得厉害,臂弯里搭着的西裤,厚实的分量也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他就是它的主人。


    “小乃?”陈君颢的声音突然在门帘外响起,“要我进来帮你别衣服吗?”


    “啊?”姜乃猛回过神,手忙脚乱地脱衣服,“你……你先等——”


    余光扫到镜子里的自己,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青红交加……不对,直接说是散点分布图更为准确。


    裤子滑到腿弯,露出的皮肤上几乎没有一寸是完好的。或深或浅的红印从腰腹一路蔓延,在胯骨上下尤其密集。


    陈君颢确实很克制……仅限手臂和肩颈。


    视线越往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就愈发多,像是打了一连串的标记,直至没入内裤边缘,混进看不清的阴影里。


    这人属狗的吗?!


    姜乃羞得面红耳赤,忙不迭弯腰套上西裤,却又在转身时无意间瞥到自己后背,顿时瞪大了眼睛。


    腰窝上下一片狼藉,蝴蝶骨上甚至还有清晰重叠的齿痕。


    混……蛋!!!


    不过等衬衫穿好,所有见不得人的痕迹又全都被完美地遮住了。


    姜乃红着耳朵系扣子,羞恼得都说不出话。


    “好了没?”陈君颢的手指已经勾住了门帘边,“我要直接进来咯?”


    “进!”姜乃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门帘立刻被掀开一条缝,陈君颢的脑袋探了进来。


    “宝——”


    “贝”字还没出声,他脑门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混蛋!”姜乃压低声音,羞红了脸瞪着他,“我是你的磨牙棒吗?!”


    “什么磨牙棒?”陈君颢一脸无辜地眨眨眼,视线却不老实地顺着还没扣完的衬衫下摆溜了进去。


    “你……!”姜乃慌忙去捂衣摆,却已经来不及了。


    半敞的衬衫下,白皙的肚脐周围赫然印着几道深浅不一的红痕。


    陈君颢愣了一下,突然低笑出声,一个闪身挤进试衣间,顺势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你干嘛!”姜乃压着声音要推他。


    “帮你别衣服,弄好了再看看合不合身。”陈君颢手从他腰侧绕过,帮他扣好剩下的扣子,再把下摆仔细别进西裤里。


    姜乃抿着唇不说话,眼睛却忍不住跟着镜子里那双在自己腰间游走的手。


    “好了,”陈君颢拍拍他的衣领,双手搭在他腰侧,“真好看。”


    修身的西裤把衬衫束地服服帖帖,衬得腰线格外清晰利落。


    陈君颢忍不住又摸了两把。


    “别乱摸……”姜乃拍他的爪子。


    “没乱摸,”陈君颢坏笑着咬了咬他的耳垂,“老婆的腰,杀人的刀。”


    “神经病!”姜乃红着耳朵瞪他,转身就要去拉帘子,“弄好了,我要出去穿外套了。”


    可刚迈开步子,手腕突然被轻轻扣住,下一秒后背就贴上了冰凉的镜子。


    只是愣神的片刻,双腿就被膝盖顶开了。


    “陈君颢!”姜乃连忙捂住逐渐贴近的唇,压低声音,“你又来了是不是!”


    陈君颢盯着他看了会儿,膝盖突然轻轻往上一顶。


    “唔!”姜乃腿一软,差点没站稳,瞪圆了眼睛,“你疯了?!这里是外边!”


    “我知道,”陈君颢拉下他的手,在手心上吻了吻,“但是……”


    他抬起眼,视线对上的瞬间,姜乃心跳倏忽就乱了。


    吻深深覆上来,卷挟着熟悉的燥热,腰间传来细小的痒意,仿佛都要和昨夜的记忆重合。


    缺氧惹得大脑发晕,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贴上去,却又在事态愈发危险时,陈君颢突然松开了他。


    “哼……哥?”姜乃喘着气,还有些迷糊。


    “抱歉。”陈君颢深呼吸一口,扶着他站稳了些,低头帮他整理衣服,“我有点……不想让别人看见。”


    “看什么?”


    “看你。”陈君颢哑声说,“因为你太好看了。”


    姜乃看着他认真地整理好每一处衣角,连裤脚都蹲下来仔细抚平,动作轻柔地像是在对待什么珍重的宝贝。


    那些藏在衣料下的痕迹却似乎随着他的轻抚而隐隐发热,姜乃指尖一颤,又轻轻捏紧了袖口。


    “好了,”陈君颢站起身,替他折好衣领,“出去吧。”


    “别人看不见的。”姜乃突然说。


    “嗯?”陈君颢没反应过来。


    “只有你才能看见。”姜乃走到门口,捏住门帘,“我身上的那幅‘画’。”


    不等陈君颢回应,“唰”的一声,门帘被拉开,帘外的光线晃得人眼前一白。


    等在人台边上的罗哥见状立刻迎上前,满意点点头:“不错,裤装很合适。会不会觉得太紧或者太松?”


    姜乃摇摇头,在试衣间外的落地镜前走了走:“刚好,挺舒服的。”


    “那把马甲和外套也穿上试试吧。”罗哥利落取下人台上的衣服,走到姜乃身后帮他穿上。


    陈君颢在试衣间里愣了会儿神才慢悠悠走出来,正好看见罗哥在帮姜乃扣马甲的扣子。他挠了挠鼻子刚要过去,却突然被小曼叫住。


    “陈先生,”小曼手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防尘袋,“您的西装也熨好送过来了,需要现在换上吗?”


    陈君颢瞥了眼她手里的袋子,又抬头看向姜乃。


    罗哥像是在和他介绍着什么整理衣服的小技巧,姜乃有些手足无措跟着做,活像个第一次学做操的孩子。


    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接过袋子:“给我吧。”


    “好的。”小曼利落把袋子递过去,“您有需要随时叫我。”


    “这是我另外给你挑的领带,”罗哥拿着条深褐色印花的领带说,“你可以先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还能换成其他成品。”


    “啊……好的。”姜乃微微扬起下巴,一动不敢动。


    视线扫过工作室,好像从他换完衣服出来,陈君颢就不见了。


    正想着是不是去上厕所了,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唰”的一声。


    他下意识回头,瞬间怔住了。


    陈君颢一身绀蓝色西装站在门口,正低头把手里的防尘袋递还给小曼。他随手理了理袖口和衣领,抬眼的瞬间也愣住了。


    但很快,熟悉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他低头对小曼说了几句,便迈开长腿大步朝这边走来。


    姜乃呼吸一滞,不自觉地绷直了腰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心脏好像也跟着他的步子,每往前踏一步,就要重重地颤一下。


    “罗哥。”陈君颢自然接过罗哥手里还未完成的领带,“我来吧”


    “好,”罗哥笑着退开两步,“怎么今天这么快就换上了?”


    “一整年没穿了,先试试,怕小了。”陈君颢随口应着,手指灵活翻动着领带。


    姜乃仰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怎么了?”陈君颢挑眉,压低声音,“老公太帅了,都看呆了?”


    姜乃眨了眨眼:“你知道孔雀吗?”


    “知道啊。”陈君颢手上没停。


    “你刚才走过来,”姜乃小声说,“就像只大孔雀在开屏。”


    陈君颢忍不住低笑出声,手上利落打了个巴尔蒂斯结,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那我的小孔雀被我迷住了吗?”


    姜乃愣了两秒神,反应过来后一脸嫌弃地拍开他的手:“要点脸。”


    陈君颢看着他羞红的耳尖,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凑到他耳边:“我可一眼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


    姜乃红着脸瞪他,趁人不注意一把抓住那只探向他腰间的爪子,狠狠一掐。


    无视了在一旁疯狂甩手的某只大孔雀,姜乃站在镜子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西装革履的自己。


    陌生得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挺括的西装勾勒出他从未注意过的肩线,收腰的设计让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利落。幽深的墨绿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衬得肤色也越发干净白皙。


    他下意识抬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第一次穿上不合身的廉价西服,踏出校门参加人生的第一场工作面试时拘谨无措的样子。


    “喜欢吗?”陈君颢不知什么时候贴了过来,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我们小乃真好看。”


    镜中两抹颜色相叠,竟也不觉得突兀。


    恍惚的记忆被沉雅的墨绿替代,青涩的眉眼也变得清俊明朗,身边还多了个明亮耀眼的身影,交叠的手上,相似的银辉闪着微光。


    “……哥。”姜乃张了张嘴,却莫名觉得鼻子一酸。


    “嗯?”陈君颢轻声应着,拢起他耳边的碎发。


    好像真的因为这个家伙,那些曾经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美好,都跃然纸上,在他的身上焕发出另一种光彩。


    “谢……”姜乃声音有些发紧,他清轻咳一声,“我很喜欢。”


    陈君颢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搭在他腰间的手一转,稳稳牵住了他的手。


    “想要拍张照吗?”


    “啊?”姜乃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转身朝后面扬了扬手。


    视线跟着看去,才发现小曼站在角落,手里还多了台单反相机。


    “拍照跟我来,”罗哥招呼道,“正好元旦店里新搭了个景。”


    姜乃懵然被陈君颢牵着走,跟在罗哥和小曼身后在工作室里弯弯绕绕,最后绕去了外店后头的一个角落。


    纯色幕布前摆着张复古的皮椅,地上点缀着香槟色的干花,暖黄的射灯柔和笼罩着整个空间。


    刚被按在皮椅上坐下,紧接着就有两个店员捏着梳子和粉扑围了上来。


    “哥?”姜乃有些慌乱地看向陈君颢。


    “别紧张,就只是简单收拾一下,”陈君颢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先拍一张,待会儿再带你去好好做个造型。”


    “还……还要做造型?”


    “我妈要求可严格了,”陈君颢无奈耸耸肩,学着他老妈一脸严肃的语气,“必须正装出席,必须仪容仪表过关,必须带着‘接受艺术洗礼’的良好精神面貌。”


    “然后,”他忽然弯腰凑到姜乃耳边,声音温柔下来,“再给你漂漂亮亮地拍一张,发给你妈妈看。”


    姜乃闻言愣住了。


    “伯母看了一定很高兴,”陈君颢笑着十指扣紧他的手,“我也要打印了放在床头,天天看。”


    姜乃眼眶一下子红了,慌忙别开脸,借着婉拒店员的上妆来做掩饰。


    陈君颢看着他,轻轻挥手示意店员们先退开,自己绕到他跟前,单膝点地蹲下身。


    “小乃,看着我。”他声音轻得只有彼此之间能听见,小心拢过姜乃的双手,捧在手心里。


    姜乃喉咙微哽,悄悄吸了口气,才抬起眼看他。


    “不许哭,”陈君颢抬手轻拭去他眼角的湿润,“新年第一天呢,多好的日子。”


    姜乃摇摇头,咬着唇不说话。


    “以后每年元旦,”陈君颢紧了紧握着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我们都来拍一套照片,把每一年的第一份开心都存下来,好不好?”


    姜乃抬眼望着他,过了很久才轻轻点下头。


    “这份礼物,”陈君颢把他的手贴到心口,“我想送给你,也送给那些牵挂你的人。”


    “我喜欢这样的你,”他望进姜乃的眼睛,“你一直都这么好,也值得世界上最好的。”


    “不准再哭了,”陈君颢突然笑了,“昨晚哭得我心都碎了,今天又来?”


    “……闭嘴。”姜乃羞红了耳朵,作势要推开他,却又悄悄回握住了他的手。


    陈君颢笑着站起身:“所以,笑一个?”


    姜乃瞥他一眼,闷闷点了点头。


    “来,二位看镜头!”小曼见状立刻摆好架势,招呼着对好灯光。


    镜头里,穿着笔挺西装的青年坐在复古皮椅上,眼角还带着些许红晕,嘴角却已经腼腆地扬起了抹笑意。而站在他身侧的男人,一手搭在他肩上,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


    墨绿与绀蓝相得益彰,一抹细碎的银光在指尖微微闪烁。


    “咔嚓”一声,温暖定格。


    “诶好看!”陈君怡举着相机蹦蹦跳跳,“姨妈太漂亮啦!老妈也是,再来一张再来一张!”


    暮色渐沉,华灯初上,音乐厅独特的三角帆船造型的屋顶在夜色下熠熠生辉。


    姜乃被陈君颢小心搀扶着下了车,远远就瞧见了陈妈妈和舅妈在门口的展牌前拍照。


    低头摆弄相机的陈君怡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现他们的,突然抬起头就冲他们扬手,手臂摆得像个小风车。


    姜乃也冲她挥了挥手,正好和她身后的陈妈妈对上视线。


    陈妈妈一身暗红色绣花的粤派旗袍,外搭一件米色的针织披肩,端庄又温柔。陈君怡则穿着身俏皮的蓝粉色小礼裙,身后站着的舅妈一席墨色丝绒长裙,一旁的陈爸爸和舅父也是一身笔挺西装,一家子人站在展台下的身影格外醒目。


    陈妈妈温和冲他笑笑,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姜乃点点头,挽着陈君颢的手臂走过去。


    “慢点,”陈君颢替他理了下西服下摆,“紧张吗?”


    姜乃摇摇头,拨了拨额前被精心烫卷过的头发:“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正式了。”


    陈君颢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放心吧,你这身我都怕我妈说我亏待你。”


    作者有话说:我恨姨妈。


    手在前面写,脑子在后面追,唯有大女人的意志力支撑着我与该死的痛经决一死战。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决战新年音乐会(身亡)


    第84章


    越往前走,心跳声就越清晰。


    音乐会还没开始,音乐厅正门前就已经来了不少观众,或是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安检取票,或是在门口展台的大展板前合影拍照。


    姜乃只是跟在陈君颢身边走,却总能听到什么“XX老师”“老师好久不见”之类的招呼声擦肩而过。


    明明晚风微凉,后颈却悄悄渗了层薄汗。


    “妈。”


    “阿姨。”


    刚在展台前站定,陈妈妈笑容满面地就迎了上来。


    “小乃,来,让阿姨看看。”陈妈妈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眉眼都弯成了月牙,“诶呀,真漂亮!衣服也好看,利落又精神,舅妈说是吧?”


    一旁的舅妈点点头:“我刚还以为来了个大明星呢,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姜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余光却瞥见陈君怡看着他笑得一脸狡黠。


    和早上去西服店路上遇到的笑容如出一辙。


    “阿公阿婆嘞?”陈君颢上前一步,虚扶在姜乃腰上。


    “先进去了,”老妈说,“你阿公每次都要去后台找他那帮老朋友聊天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朋友?”姜乃小声问。


    “乐团的指挥啊,首席那些,”陈君颢凑到他耳边,“我阿公以前修钢琴的时候认识的。”


    他顿了顿,又抬头问:“今年的指挥是谁?”


    “你钟叔。”老妈走在前面说。


    陈君颢愣了一下,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精彩,像刚生吞了颗柠檬。


    “你干嘛?”姜乃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脸抽筋了?”


    “没,”陈君颢往他身后躲了躲,“一会儿进场你走我前面。”


    “啊?”


    “演出结束前都帮我挡着点。”陈君颢一脸牙疼。


    姜乃更懵了:“挡啥?”


    “别问。”陈君颢推着他跟上大部队,“反正你走前面就对了。”


    音乐厅的一楼大厅挺宽敞,有个咖啡厅和纪念品商店,还摆了几个新年打卡用的小展台。


    长辈们去取票机取票了,时间尚早,他们几个晚辈就自己随意逛逛。


    姜乃站在大厅中央,目光不自觉地被尽头的旋转楼梯吸引。陈君颢让他在这等会儿,说要去买个小东西。


    楼梯被围栏围着,不让观众上去。


    姜乃盯着楼梯愣神。


    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可他对那个角落无比熟悉。


    “小~乃~哥~哥~”


    姜乃回过神,转头看见陈君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正歪着脑袋冲他笑。


    “君怡?你哥呢?”他下意识往四周张望。


    “诺。”陈君怡冲纪念品商店里努努嘴,“在里头买东西呢。”


    姜乃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那个站在展柜前的绀色的身影。有两个打扮精致的小姑娘正围着他,其中一个还举着手机,明显是在要联系方式。


    “啧啧,”陈君怡撇撇嘴,“我哥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都有家室的人了还敢冲别人笑那么灿烂!”


    姜乃无奈笑笑:“就是普通客套而已吧。”却看见陈君颢晃了晃手上的戒指,又朝他们这边指了指。


    那两个小姑娘明显愣了一下,顺着陈君颢指的方向看过来,目光在姜乃和陈君怡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有些失落地点头离开了。


    姜乃站在原地,突然有些无措。


    路人直白的目光犹如无数细小的针丝。明明知道没有恶意,也说不定看的其实是君怡而不是他,可身体还是会不自觉地会瑟缩。


    但奇怪的是,潜意识里的刺痛却并没有出现。


    远处的陈君颢像是有感应似的,突然转过头使劲冲他眨眨眼,还夸张地做了个嘴型-


    等!我!一!下!


    说完狡黠一笑,转身又继续跟店员挑选商品去了。


    姜乃盯着那个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搓了搓。


    掌心和指尖都是热的。


    心里好像也是热的。


    他低头看了眼指间的戒指,细腻的银辉一如既往地闪烁着。指腹在戒面摩挲片刻,握紧了拳。


    陈君怡在旁边偷偷瞄他,突然凑近了些:“身体还好吗?”


    “什么?”姜乃一愣。


    陈君怡“哼哼”两声,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我哥是不是欺负你了?”


    姜乃愣了愣,耳朵“唰”地红透了:“你胡说什么……”


    “要是腰不舒服,可以用热毛巾敷一下,”陈君怡老气横秋地说,“然后再让我哥给你揉揉。”


    “你怎么会……”


    “嘘!”陈君怡压低声音,“你没发现吗?我哥的手今天搭你腰上护了一路了。”


    姜乃喉咙一哽,下意识望向纪念品商店里的身影。


    “嗯……我也不想发现的,”陈君怡无奈摊手,“但那家伙护得太明显了,想不注意到都难。”


    姜乃看着她,话没开口就被扬手打断了。


    “别问!问就是我火眼金睛,阅片无数。”


    姜乃沉默片刻,有点无奈:“小姑娘家家的,少看这些乱七八糟……”


    “我这叫战术储备!”陈君怡不服气地撇撇嘴,“就我哥那榆木脑袋,要不是有我……”


    “要不是有你怎么样?”


    陈君颢的声音突然拉近,陈君怡吓得一哆嗦,立马闭了嘴。


    陈君颢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一把搂过姜乃的腰,把手里的纸袋塞给他:“给。”


    “什……什么东西?”姜乃隔着纸袋捏了捏,里面方方正正的。


    “相框。”陈君颢说,“用来放你的照片。”


    “噫!还‘放你的照片’~”陈君怡抱着胳膊抖了抖,“你俩的狗粮炫到我了。”


    “不爱看可以回避。”陈君颢面带微笑,故意把姜乃往自己身上带,“有本事自己去谈一个。”


    “靠!”陈君怡气得直跺脚,“自己听听这是人话吗!傻仔颢你忘恩负义!”


    陈君颢理都不理,揽着姜乃就走:“走吧老婆,妈叫我们进场了。”


    姜乃还没回过神就被带着走,只听见陈君怡在后边气急败坏地追上来:


    “可恶的小情侣!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演出还未开始,观众席就已经几乎坐得满满当当。


    舞台上的大型乐器整齐排列,深色的木地板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姜乃跟着长辈们走,陈君颢果然从一上楼就一直缩在他身后,不时还左右张望,也不知道是在提防着什么。


    阿公和阿婆已经落了座,阿公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双手搭着肚子,正半眯着眼假寐。


    阿婆一瞧见姜乃就笑着招手:“来,乃仔坐过来。”


    特别VIP席在正中央A区的前三排,姜乃应声过去,拿过坐席上的节目单,刚坐下就被宽阔的视野震撼到了。


    整个舞台尽收眼底,正后方那台管风琴磅礴大气,恐怕一会儿乐手上台,连指尖如何在琴弦上翻飞的细节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乃仔今日好靓嘞,”阿婆乐呵呵地抚着姜乃的手,“就坐这里陪阿婆看。”


    “好。”姜乃乖巧应着,余光里陈君颢猫着腰溜到他身边坐下,还警惕地往舞台左侧的门口瞄了眼。


    “怎么样,位置不错吧?”陈君颢往软座里窝了窝,歪着脑袋凑到他耳边。


    “嗯。”姜乃点点头,好奇打量着四周。


    交响乐大厅像个巨大的葡萄园,坐席层叠而上,如同山谷梯田将舞台环绕其间。穹顶挂着形态各异的声乐板,像是随风摇曳的葡萄叶。


    这里就是……妈妈曾经来过的地方啊。


    金黄色的灯光洒满每一个角落,温柔地映在姜乃眼里,泛起细碎的光。


    他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怎么了?”陈君颢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又坐直些身子,手悄悄钻进他西装下摆,指尖在腰窝上慢慢揉捏。


    姜乃摇摇头,往他掌心上靠了靠,没说话。


    恰时演出广播响起,灯光渐渐暗了下来。


    观众席间的说话声也跟着小了,只剩下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偶尔的轻咳声。


    舞台左侧的门突然打开,乐手们鱼贯而入,台下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


    姜乃不自觉挺直了背,鼓掌时眼睛都是亮的。


    舞台灯光亮起,小提琴首席起身致意,琴弓轻搭弦上,轻轻拉响。


    一呼百应,其他声部的乐器也纷纷奏起,像是唤醒了一群冬眠的动物们。


    “这是在……调音?”姜乃小声问。


    “嗯,A音。”陈君颢点头,“那位首席大姐以前还打过我的手。”


    姜乃眉毛一挑,又听见一旁阿公小声嘀咕:“诶……二提组有个音准差咗啲……”


    “那是你乱动人家琴弓,”陈君怡悄咪咪地歪过来插话,“人家一把琴能值一套房!”


    “啧。”陈君颢刚要还嘴,舞台侧门又开了。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爷子踏着掌声,大步走了出来。


    陈君颢虎躯一震,直接从座位上滑下去半截。


    “你干嘛?”姜乃莫名奇妙。


    “节目单节目单!”陈君颢急得直拍他大腿。


    姜乃茫然地递过宣传册,只见这人把册子“哗”地一展,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去。


    老爷子笑容满面地站上指挥台鞠躬致意,转身前视线好像往这边扫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姜乃错觉。


    指挥棒轻轻一扬,弦乐的声音如溪水般缓缓流淌开来。


    乐手们的指尖在琴弦上灵活跳动,音符在空气中轻盈飞舞。


    声临其境的感觉和在耳机音响里听的完全不一样。


    音乐厅里独特的声场设置,让每一种声音都清晰灵动地传入耳中,仿佛每一个音符就在耳边轻语。


    这种迎面而来的畅意,无论是专业的监听音箱,还是精细的动圈耳机,都是远远无法比拟的。


    姜乃不自觉往前倾了倾身子,视线一刻也不舍得从舞台上移开。


    太美了,无论是流淌的乐声,还是乐手们摇曳的身姿。


    金黄的灯光如明媚的耀阳,温柔地包裹着舞台。大提琴低沉的声音像是在讲一个古老的故事,小提琴如风似水,单簧管犹如雏鸟轻吟。每一种声音都相得益彰,交相辉映。


    仿佛那些曾经只存在于妈妈口中描绘的记忆画卷,正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一秒都不愿错过。


    陈君颢见他看得入神,也没打扰,只是轻轻揽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姜乃眼睛还黏在舞台上,身子却乖乖向他挪了挪。


    这时铜管加入,和提琴一唱一和,鼓点响起时,姜乃突然认出了旋律。


    “《蓝色多瑙河》?”他惊喜地回头,小声问。


    “嗯。”陈君颢笑着点头,指尖轻轻挑开他耳侧的碎发,“每年都有这首,下一首你肯定也听过。”


    一曲结束,乐声暂歇又起,四三拍的弦乐节奏缓缓铺开,小提琴齐奏渐强,又一点一点地柔缓下来。


    姜乃愣了愣:“春之声?”


    “耶斯!”陈君颢冲他眨眨眼。


    “喂!”陈君怡用胳膊捅了他一下,“小声点!”


    陈君颢一转头,果然发现老爸老妈都在瞪着他。


    他讪讪一笑,赶紧坐直身子,假装专注地看向舞台。


    实际上余光没一刻是从姜乃身上移开的。


    家里每年元旦都要来看这场音乐会,节目单里永远雷打不动的多瑙河、拉德斯基、春之声。除非赶上哪个音乐家的诞辰纪念,否则年年都有这几首,他都会唱了。


    旋律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但身边却多了个闪闪发光的身影。


    陈君颢向来对交响乐一窍不通,那些唱美声的他更是一句歌词也听不明白。往年都只是来听个响,哄老妈开心就完事了。


    但今年不一样。


    比起研究台上小提琴手们复杂的指法技巧,他更爱看姜乃听音乐时专注的侧脸。


    每当新乐章响起,姜乃的眼睛就会亮起来,像是盛满了星星。


    舞台灯光偶尔反射在琴头上,随着乐手的动作晃得人眼花,可他却觉得映在姜乃眼里的那点光亮格外好看。


    陈君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姜乃。


    全神贯注的,眉眼间都是掩不住的欣喜。


    像是透过那些流淌的旋律,看到了什么更美好的东西。


    指尖不自觉地动了动,想碰碰他的脸,想亲亲他的眼睛,想让那双亮着光的眸子只落在自己身上。


    可又舍不得打扰这份专注。


    心里没来由地发痒,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趁着换曲的间隙,陈君颢悄悄把脑袋靠在了姜乃肩上。


    “怎么了?”姜乃轻声问。


    “没事,”陈君颢往他颈窝里蹭了蹭,“就是有点无聊。”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姜乃揉了揉他脑袋,“你的绝对音感能听得出每个声部的旋律吗?”


    “勉强吧,”陈君颢牵过他的手,捧在手里捏着玩,“我每次都只听小提琴的。”


    “为什么?”


    “因为我只会拉小提琴啊,”陈君颢闭上眼睛,轻嗅着他颈间那抹淡淡的茶香,“别的都不太懂。”


    或许是舞台上的音乐太温柔,又或是姜乃身上的味道太令人安心,陈君颢挨着挨着,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颢……哥!”


    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可声音却像是隔了层棉花听不真切。


    陈君颢皱了皱眉,正想翻个身,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卧槽!”


    猛地在座位上坐正了,人还是懵的,周围的笑声倒是清晰了。


    陈君颢费劲眨眨眼,一抬头就对上了台上钟叔得逞的笑。


    “噗——”陈君怡憋笑憋得直抖,“丢死人了!”


    “死仔包!”老妈压着气声瞪他,“同我坐好!”


    絮絮的低笑在四周起伏,陈君颢愣了会儿神,才听出旋律。


    海顿的《惊愕交响曲》。


    靠啊,居然被老头算计了!


    他灰溜溜地缩回座位,凑到姜乃耳边:“我睡了多久?”


    姜乃看了眼手机:“差不多半小时,上半场都要结束了。”


    陈君颢揉了揉眼睛,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忙用手背蹭着嘴角。


    “没流口水,”姜乃看着他,“但打呼了。”


    “我打呼了?!”陈君颢差点惊呼出声,赶紧捂住嘴。


    “陈君颢!”老妈的眼刀又杀了过来。


    他立刻缩着脖子坐正,假装认真看演出。


    “我真打呼了?很大声吗?”他压低声音问。


    “嗯……其实也没有。”姜乃挠了挠脸颊,视线从他脸上飘忽移开。


    “怎么了?”陈君颢纳闷,“我吵到你了?”


    姜乃摇了摇头,耳尖却悄悄红了。


    陈君颢正觉得奇怪,姜乃突然瞥了眼角落里一直盯着他们的场务小姐姐,飞快地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说完就低着头,耳朵红得快滴血。


    陈君颢愣了两秒,突然揉揉鼻子,咧嘴笑了。


    大长腿一叠,他一把搂过姜乃的腰,还故意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你抽什么风!”姜乃红着脸瞪他。


    陈君颢笑得一脸欠揍,手指不老实地姜乃腰上轻轻挠了两下,还凑到他耳边吹气:“谁让我家宝贝这么可爱,连做梦都忍不住念你名字。”


    “闭嘴吧你!”姜乃赶紧捂住他的嘴,“再闹小心被场务赶出去!”


    陈君颢眉毛一挑,顺势在他手心里亲了一口。


    姜乃羞恼得整个人都要冒烟了,使劲把他推开,缩回座位里装鸵鸟,假装专心听音乐去了。


    心情一下好得不得了,连刚才被《惊愕》吓醒的尴尬劲都没了。


    果然,只要有姜乃在,再无聊的事都能变得生动起来。


    上半场在欢快的波尔卡中结束。中场休息时,老妈果不其然又把他训了一顿。


    不过陈君颢早就习惯了,这都快成他听音乐会的保留节目了。


    毕竟自己也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人,要他老老实实待上两小时接受高雅艺术的熏陶,实在是为难他。


    但今年老妈居然只念了他两句,转头就把他挤到一边,拉着姜乃的手笑眯眯地交流起心得来了。


    陈君颢被晾在一边也不恼,反而看着姜乃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


    姜乃一个劲冲他使眼色,让他赶紧溜出去避避风头。


    “小乃啊,下半场有首《天鹅湖》节选,阿姨可喜欢了!”老妈热情介绍着,“你一定要听听,特别经典。”


    “嗯……好。”姜乃局促地点头应和着,余光却拼命往陈君颢那挤眼神。


    陈君颢无奈笑笑:“妈,我去上个厕所,你别老缠着他说话。”


    “快去快去,”老妈嫌弃摆手,“真要被你丢死人了,也不知道这德行随了谁的。我们小乃可千万别学他,昂!”


    姜乃梗着脖子点点头。


    起身往外走时,陈君颢还顺手撩了下姜乃的发梢。


    姜乃红着耳朵瞪他,转头又被老妈拉着絮絮叨叨聊了起来。


    二十分钟的中场休息,厕所那边人倒是挺多。


    陈君颢在附近转了一圈,也没觉得多少尿意,便又晃悠到一楼的咖啡厅,看看能不能给姜乃带杯喝的。


    只是刚拐进走廊,迎面就撞见张熟悉的臭脸。


    大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哟,陈大少人模狗样嘛。”


    陈君颢连个眼神都懒得给,直接当没看见径直走过去。


    “来看音乐会啊?”谢峰不依不饶跟过来,“带着你家那小疯子?”


    陈君颢脚步一顿。


    “还真让我说中了?”谢峰得意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几份咖啡袋,“想喝什么?我请你们啊。”


    陈君颢慢慢转过身,眼神冷得能结冰。


    谢峰被他盯得后背发凉,但还是强撑着笑:“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做什么了吗?”


    “你来干什么的。”陈君颢声音压得极低。


    “我今天是干后勤的,”谢峰故作惊讶地挑眉,“你不知道啊?”


    陈君颢没说话,死死盯着他。


    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只有一个他万分确定。


    绝对不能让姜乃见到这个人。


    “离他远点。”


    “我个后勤的能怎么接近?”谢峰耸耸肩,“不过……最好别让你家那位翻到节目单的最后面,毕竟后勤组组长的名字可是加粗的。”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要是他太激动,当着一堆音院老师校友和不明吃瓜群众的面揍人……啧啧,那可就出大名了。”


    耳边“嗡”的一声,陈君颢手比脑子快,反应过来时,谢峰已经被他揪着衣领摁在墙上了。


    “你找死吗?”


    “我冤枉啊,”谢峰举手投降,咖啡挂在他虎口上摇摇欲坠,“我只是出来给学妹们买个咖啡。”


    有几个从咖啡厅里出来的路人见状,赶紧绕道走开了。


    陈君颢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松了手,理了理自己的西装领口。


    “诶,”谢峰取下手里的一个咖啡袋,“买多了,请你们喝。”


    “不要,谢谢。”陈君颢冷冷甩下一句,转身就走。


    也没兴致买咖啡了,他现在只想赶紧见到姜乃。


    “喂!”谢峰在后面慢悠悠地整理衣领,“听音乐会都能睡着,亏你还是钟老的学生,劝你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陈君颢头也不回地竖了个中指。


    刚回到演奏厅,开场的广播就响了。


    姜乃正跟陈君怡聊着天,耳朵红红的,也不知道聊了什么,陈君怡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喂。”陈君颢硬挤进两人中间,“开场了,坐好。”


    “哦!”陈君怡一脸不爽地瞪他,“就知道凶我。”转头又冲姜乃眨眨眼,“回去记得找机会实践啊!”


    姜乃没吭声,红着耳朵点了点头。


    “你们又背着我聊了什么坏东西?”陈君颢眯起眼。


    “不关你事。”陈君怡得意晃了晃脑袋,“想知道就先把我给你的学习资料融会贯通吧。”


    陈君颢不屑地“嗤”了一声。


    就那堆降智小说?


    里头能找到一个床品比他好的男主,他陈君颢三个字倒着写!


    灯光渐暗,舞台上乐手们陆续就位。陈君颢借着昏暗的光线,悄悄握紧了姜乃的手。


    “哥?”


    陈君颢没说话,只是轻轻把头靠到他肩上。


    “怎么了?”姜乃压低声音,“刚才去哪了?”


    “没什么。”陈君颢捏捏他的手,“去了个厕所。”


    姜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捏起他的下巴。


    “怎么了?”陈君颢一愣。


    “你不对劲。”姜乃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舞台灯光骤然亮起,指挥老爷子又一次踩着掌声上台。


    陈君颢愣怔片刻,身子条件反射地往下出溜。


    姜乃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你又来,人家早就看到你了。”


    “这不一样。”陈君颢一本正经,“要是不躲着,一会儿演出结束就得被逮了。”


    “谁逮你?”姜乃问。


    “钟叔。”陈君颢小声说,“他就是大龙他爹,我的小提琴老师。”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满血复活二合一,后晚继续!


    明天薯上会有张增图,记得查收哦!


    听音乐会的时候要保持安静,好孩子不要学傻仔颢(迫真)


    第85章


    姜乃一愣,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陈君颢跟没骨头似的瘫在座位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走上指挥台的钟老爷子。


    掌声渐息,灯光亮起,指挥棒优雅一扬,悠扬的旋律再次流淌开来。


    如果不说,谁会想到台上这位穿着燕尾服,顶着爱因斯坦同款发型的老艺术家,居然和录音室里那个留着一脸络腮胡,脚一踏就能引吭高歌的大龙哥是两父子?


    也就体型有点像。


    要说“逮”其实也不准确,顶多就是被老妈拉去问个好。


    毕竟钟叔跟阿公是老交情,年轻时一块穿喇叭裤烫爆炸头,在溜冰场玩通宵的那种。


    钟叔其实是个蛮有趣的老头,指挥时总爱跟着节奏晃脑袋,还喜欢和首席玩互动。


    要是能只留下小时候带他出去吃砵仔糕和玩捉迷藏的记忆的话,陈君颢还挺喜欢他的。


    但好不容易从苦海里挣扎爬出来,现在又见到当初的“引路人”,心里多少都会有点不舒服。


    当然,对老师和长辈该有的敬意还是有的。


    陈君颢从来都不喜欢小提琴。


    喜欢小提琴的是他爸妈,整天爱听古典交响乐,张口闭口就是艺术熏陶的也是他爸妈。


    就像很多喜欢鸡娃的家长们一样,望子成龙,打小就给孩子报上各种兴趣班、辅导班。


    而陈君颢的苦海就是小提琴。


    从学按弦、揉弦、找音,到架琴、拿弓、摆姿势,他学,从小跟着大师学,挨着藤条学,去比赛,拿奖,演出,开独奏会……看着风光无限好,以后还能进乐团,或者当老师,或者出国深造,前途仿佛一片光明。


    可放眼望去全是各种条条框框规规矩矩。


    他讨厌这个被五条横线框住的世界。


    他陈君颢本来就不是个愿意循规蹈矩的人,不上班就是他最成功的反抗。


    不过现在还能再加一个,和姜乃拍拖。


    他也是幸运的,虽然以前没少和家里吵架,但最终也还是让老妈妥协了。


    因为他长大了,有毛有翼了,爱怎么飞就怎么飞,没人拦得住。


    但有时候,特别是在音乐会这种场合,看着台上乐手翻飞的指尖,忍不住就会回想起那些被关在琴房里的日子。


    明明早就解脱了,可想起来时也还是会有些不舍。


    再讨厌的事物,十多年的相处下来,多少也会产生点感情。


    钟叔是厉害,教出了那么多优秀的研究生博士生,可偏偏手底下收了个陈君颢。


    再优秀的雕刻师,面对一块废石,就算倾尽毕生所学,也很难雕出些名堂来。


    更何况,这还是块不愿被就此雕刻的顽石。


    陈君颢下半场安分得出奇。


    既没有交头接耳,也没有昏昏欲睡,就这么一直握着姜乃的手,目光专注地望着小提琴组的方向。


    只是偶尔指尖轻动,跟着节奏,像是在揉按着虚空中的琴弦。


    他的动作很小,小得仿佛只是细微的轻颤,但姜乃还是注意到了。


    借着换曲的间隙,姜乃悄悄瞄了他一眼。


    灯光映着他的侧脸,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条。嘴角绷紧,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琢磨着什么事情。


    姜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总觉得他情绪不太对。


    从中场休息上完厕所回来后就不太对。


    “哥,”姜乃轻轻地碰了碰他手肘,“节目单给我看看,这首是什么?”


    陈君颢像是被吓了一跳:“啊?哦好……”


    他忙把压在屁股底下的宣传册子抽出来,刚要递过去,手又突然顿了顿,飞快翻到一页,压在座位间的扶手上,“《波斯进行曲》,小约翰·施特劳斯的。”


    轻松诙谐的旋律踩着鼓点,像是昂首前进的步兵。


    姜乃没看节目单,而是伸手把他脸掰了过来。


    “嗯?”陈君颢明显一激灵,“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姜乃皱眉,“从厕所回来之后就怪怪的。”


    陈君颢眨眨眼,眼神游移:“……没有啊。”


    “看着我说。”姜乃掐住他下巴。


    管乐和弦乐齐奏,锣鼓嘹亮的音色盖过了两人的低语声。


    陈君颢滚了滚喉结,牵过姜乃的手牢牢握住:“真没有……你别胡想。”


    他声音有点干,把人往怀里搂了搂,靠回椅背,顺势把册子收了回去。


    姜乃没挣开,也没再说话,只是垂眼看着两人交叠的手。


    乐声暂歇,再次响起时,旋律已然换成了温柔的圆舞曲。


    “有事不准瞒着我。”他忽然说。


    陈君颢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你这样……”姜乃声音闷闷的,“我心里不踏实。”


    提琴弦音震颤,揉得人心口涩麻。


    陈君颢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坐直了些,轻轻拢着姜乃让他靠到自己肩上。


    “我……不会,”他压低声音,“等回家……回家了我再跟你说,好吗?”


    半晌,姜乃才微微点了点头。


    陈君颢暗自松了口气,余光却不自觉更多地落到舞台左侧的大门上。


    不能再让姜乃察觉到不安了。


    谢峰的名字就是颗潜在的地雷,他不能冒险。


    他要让姜乃好好享受完音乐会,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家。咖啡厅门口的事就算要说,也要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届时无论姜乃问什么,他都会一字不落地老实交代。


    至于钟叔……能逃就逃吧,他本来也不想见,见面了也无非是些长辈间的寒暄,他不想在他们之间当个只会点头哈腰“老师好”的背景板,更不想成为寒暄话题的中心。


    演出还未结束,他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尽快带姜乃离场了。


    可他没发现,姜乃的余光也不时跟着他的视线,落在那扇通往后台的门上。


    《拉德斯基进行曲》结束后,全场掌声雷动。观众们意犹未尽地鼓着节奏,非要把钟老爷子闹回来再来几首。


    每加演完一曲,掌声就更加热烈,差点都要把这音乐厅的屋顶给掀了。


    最后在《金蛇狂舞》的热闹旋律里,伴着整齐的掌声和“新年快乐”的祝福,音乐会才终于圆满落幕。


    乐手们起身谢幕时,全程稳坐如山的阿公突然站起来,边鼓掌边吼了一声:“Bravo!”


    灯光亮起,广播响起散场提示。


    观众陆续退场,陈君颢立刻拉着姜乃站起来:“走,不然人多了挤。”


    “哥?”姜乃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


    “阿颢!”老妈眼疾手快拦住他,“急什么?坐下!”


    “小乃想去上厕所。”陈君颢拧着眉。


    “厕所?”老妈转向姜乃,“小乃很急吗?现在去怕会人很多哦,要不一会儿再去?”


    “啊?”姜乃一脸懵,“呃……我其实也……”


    手腕上收紧的力道打断了他。


    “哥……”姜乃吃痛地皱眉。


    那只手微微一顿,倏忽松了力道。


    “那……一会儿再去吧。”陈君颢沉声说完,带着他坐回座位,却刻意跟他换了个位置。


    姜乃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坐下。


    “弄疼你了?”陈君颢小声问。


    姜乃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陈君颢身上那股怪异的情绪更大了。


    他或许还觉得自己装得自然,可坐在他身边的人是姜乃。


    一个连他挑个眉,都知道他肚子里装的是什么颜色墨水的姜乃。


    姜乃没说话,只是安静看着他。


    陈君颢下颌线绷得很紧,视线也紧紧盯着舞台上那扇半敞着的侧门。


    演出结束后,陆陆续续有后勤的工作人员上台整理座椅和乐器,门后人影闪烁。


    是在提防?还是紧张?


    姜乃也说不清,但不安是肯定的。


    因为那只牵着他的手,迟迟都不肯松开。


    “哥?”姜乃轻轻拽了拽他,“你在看什么?”


    “没事。”陈君颢迅速收回视线,放低声音,捏了捏他的手,“一会儿就带你回家。”


    姜乃眉头拧得更紧了,犹豫片刻,轻轻碰了碰旁边的陈君怡:“你哥他怎么了?”


    陈君怡探头看了一眼,凑到他耳边:“紧张吧,毕竟要等钟叔出来打个招呼,我哥可能不太想见。”


    话音刚落,那扇侧门突然被推开了。


    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不过换下了演出时的燕尾西装。


    阿公阿婆见状,立马起身笑着迎了上去:“老钟!”


    “久等了吧!”钟老大步流星走过来,跟阿公来了个熊抱,“今年感觉如何?”


    “够劲!”阿公用力拍他后背,“宝刀未老啊!”


    钟老笑着又跟阿婆握了握手:“四婶,身体几好吗?”


    “好!”阿婆乐呵着,“听一次歌周身都畅啦!”


    陈爸陈妈也赶紧起身迎接:“钟老新年好!好久不见了啊!”


    “诶!小妹!”钟老眼睛一亮,转向陈妈妈,“新年好啊新年好,都多久没见了啊……”


    舅父舅母和陈君怡都纷纷起身迎了过去,陈君颢在座位上僵了许久,才慢吞吞地牵着姜乃站起身。


    “你不去打个招呼吗?”姜乃小声问。


    陈君颢拧着眉,没说话,整个人绷得像根拉紧的琴弦。


    钟老那边跟大人们热热闹闹寒暄完一轮,正拍着阿公的肩膀说笑,视线一转,精准地落在了陈君颢身上。


    姜乃明显感觉到陈君颢抓着自己的手猛地一紧,身子好像要往后缩,又硬生生刹住。


    “阿颢,”陈妈妈招呼道,“仲唔嗌人?”


    陈君颢喉结滚了滚,干巴巴地挤出两个字:“……钟叔。”


    “颢仔好久不见啊。”钟老笑眯了眼,走近了些,“今晚的《惊愕》没吓到你吧?”


    陈君颢愣了一下,勉强扯出个笑:“没有。”


    钟老笑着拍拍他的肩,又看向姜乃。


    “这位是……?”他扫过两人牵着的手,了然一笑,朝姜乃伸出手,“你好啊小朋友。”


    “您好。”姜乃赶紧和他握手,“我叫姜乃。”


    “我们小乃可厉害了,”陈妈妈凑过来,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自己搞音乐创作的,不仅上过台,还写了不少歌呢。”


    “这么厉害?”钟老捏了捏他的手,“学过钢琴?”


    “呃……自己学的,”姜乃有点不好意思,“我妈妈以前……教过我一点基础。”


    “那很好啊!”钟老笑着拍了拍他肩,“有想过走作曲吗?”


    姜乃一愣,忙点了点头。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儿子,”钟老侃侃道,“他学声乐出身的,后来就是自己弄了个音乐工作室,整天搞录音啊创作的,说不定你们很聊得来……”


    钟老一下开了话匣,拉着姜乃问东问西,陈妈妈和陈君怡在旁边时不时补充两句,没聊多久,钟老看向姜乃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欣赏。


    姜乃很快被长辈们围在了中间,大家七嘴八舌地聊音乐,聊创作,还说到了姜乃的账号,连钟老都翻出手机,被陈君怡教着当场点了个关注。


    陈君颢被挤在圈外,靠着座椅扶手站在一边。


    姜乃应付得有些手忙脚乱,但眼里却亮晶晶的。每次钟老抛出问题,他都回答得特别认真。


    陈君颢喜欢看这样的姜乃,看他身上那份对喜欢的事物发自内心的热切,像是天上闪烁的星星,那道纯粹的光,无时无刻都在吸引着他。


    也让他不由得心生羡慕。


    心情有点怪怪的,明明看着这样闪闪发光的姜乃,看着他能有机会和厉害的音乐家交流,自己应该替姜乃高兴才对。


    可那些说笑声仿佛隔了层玻璃,他能看得见,却感觉离得很远。


    陈君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觉得有点空。


    手里空,心里也空。


    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蹭到姜乃身后,悄悄勾了勾姜乃的小指。


    那只手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指尖迅速缠了上来,紧紧握住他的手,藏在背后。


    陈君颢嘴角一扬,浅浅地笑了。


    舞台上的椅子都撤得差不多了,几个挂着后勤马甲的工作人员正收拾谱架和乐器。


    角落靠里的位置,灯光照不太到,有点暗。一个人影就靠在阴影里,正扬手指挥着。


    “谱架先收到准备室,都叠起来放。”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过来。


    陈君颢一愣,猛地抬头看过去。


    是谢峰。


    视线意外撞了个正着。


    陈君颢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谢峰脸上也愣了两秒,不过那点意外很快就消失了,换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他慢悠悠地抬起手,冲他——不对,是冲他身后的姜乃,招了招手,嘴角咧开,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嗨。


    就这一个字,陈君颢突然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血液直冲头顶。


    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比脑袋还快。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开了旁边还在跟姜乃聊天的舅妈,一步就插到姜乃前面,用整个后背把人死死挡住。


    “诶哟!”舅妈被吓了一跳。


    动作来得突然,正说话的钟老和老爸老妈都停了下来,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阿颢?”老妈不明所以。


    陈君颢喘了口气,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想要解释,又发现根本无从开口。


    角落里的那道影子冲他一笑,和另一个后勤走进了门后。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哥?”姜乃拽了拽他衣角,“怎么了?”


    “那个……我……”


    “颢仔还是……这么有精神哈。”钟老看着他,笑呵呵地打圆场,“最近怎么样?还有练琴吗?”


    “唉,让他拿出来看一眼琴都不乐意,哪还有练啊,”老妈忙笑着接话,“现在整天游手好闲的,就只会收租。


    陈君颢闻言拧了拧眉:“妈。”


    “偶尔练练还是好的,”钟老拍拍他的肩,“毕竟学了这么多年,就算没改掉坏毛病,好歹一身功夫,也别荒废……”


    “没必要,”陈君颢硬邦邦地打断,“我现在就一收租的。”


    “阿颢!”老爸脸一沉,“怎么说话的!”


    “没事没事,”钟老摆摆手,“收租也好啊,自在!稳定!有想干的事,那就是好的。”


    陈君颢杵在那,没再说话。


    话题一下全砸在了陈君颢头上。


    姜乃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脸,只能看见他绷得笔直的后颈,还有那件挺括的西服下,硬成铁板一样的肩膀。


    谈笑声还在继续,姜乃却突然觉得空气里有点闷,让人喘不上气来。


    陈君颢像栋墙,一动不动地挡在他面前,把那些谈话声全都隔绝开了。


    但姜乃能感觉到,陈君颢在生气……不对,是憋着。


    像火山口凝结多年的巨石,因为深处翻涌的岩浆,被顶得石缝里都在冒白气,可面上还是块普普通通的大石头。


    但细听下,能听见石缝里“滋滋啦啦”的碎裂声。


    姜乃插不进长辈们侃侃而谈的话题,却能从字里行间里听出满满的无奈和遗憾。


    他只知道陈君颢会拉琴,却不知道他是从小学了十几年,更不知道还拿过不少奖。


    好像除了在大龙哥那给他炫耀过的小奖杯,陈君颢就从来没主动提过这些。


    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家伙,现在面对曾经的老师,和围绕往昔的话题里僵硬无措。


    姜乃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挡在他面前的后背绷得紧紧的,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姜乃莫名有点想抱抱他,拍拍他的背,就像陈君颢在他不安的时候,小心翼翼安抚他那样。


    大人们都在为他放弃学琴而感到惋惜,可姜乃却觉得,他肯定是因为有着别的向往。


    舞台侧边传来几声嬉笑。


    姜乃下意识想扭头看。


    面前的“巨石”突然动了动,生硬地往右挪了半步,把他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姜乃愣了下:“哥?”


    “别看那边。”陈君颢声音绷得死紧,像被拧过头的弦。


    “阿颢现在不也跟朋友搞了个音乐餐吧嘛,”舅父笑着说,“我同事常去,说他们那唱歌还挺好听的。”


    钟老笑着点头:“年轻人喜欢搞点新潮的,挺好。”


    “嗨,小朋友瞎玩的,”老妈摆摆手,“比在家躺着强点。他呀,也就收租这点正经事了,小时候学的那些恐怕都快忘光光咯,没出去给钟老您丢脸都……”


    “谁说我不练了。”


    陈君颢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沉如闷雷。


    所有说笑戛然而止。


    “谁说我丢人了。”


    他脸色一下子沉下来,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扫过老妈,掠过钟老,最后钉死在门后阴影里那张看戏的脸上。


    空气顿时凝固。


    连姜乃都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陈君颢猛地转身,单手一撑就翻上了舞台。几步冲到正在收拾的后勤小哥面前,眼睛盯着人家手里的一把备用琴:“这备用的?”


    小哥刚“啊”了一声:“正准备收……”


    “借我一下。”陈君颢抄起琴就往回走,动作快得后勤小哥的“诶”都追不上。


    琴弓搭上琴弦,他边走边拧弦轴。短短几步路,几个试音划过,音就已经调准了。


    姜乃直接愣在了台下。


    陈君颢沉着脸,先扫了眼台下那群目瞪口呆的长辈,又用余光飞快瞥了眼门后的阴影,最后定定地看向姜乃-


    看着我。


    他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深吸一口气,琴弓稳稳压上琴弦。


    “铮——!”


    音符骤然划破空气,狠狠撞向姜乃的心脏。


    整个演奏厅,无论在台上收拾的后勤,还是台下还未来得及离场的观众,家人,父母,还有钟叔,所有人,都安静了。


    唯有台上那急促、尖锐、密集到令人发指的琴声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


    那是帕克尼尼的《钟》。


    手指在琴弦上翻飞,快得带出虚影,每一个音都准得吓人,干脆利落如同他绷紧的下颌线。


    姜乃从没见过陈君颢这样的眼神,又冷又亮,专注而凌厉,整个人都透着股压不住的、带着点赌气意味的狠劲。


    琴弓擦弦,双音、跳弓、连顿弓……噼里啪啦的技巧看得人眼花缭乱,动作又快又疯,却听不见一丝杂音。


    但姜乃总觉得和印象里的《钟》有点不太一样。


    好像那些本该拖长的音符,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啪”地断开又连上。


    像是猛喘了口气,更像是突然被利齿咬了一口,带着不服气的力道,怪,却不觉得刺耳,反而多了种不管不顾的狂妄。


    额前的碎发随着大张大合的动作轻轻晃动,金色的灯光洒在那身绀色的西装上,泛起一层朦胧的眩光。


    陈君颢故意侧身站着,大半张脸朝向姜乃,身体有意无意地挡着某个方向。


    但姜乃哪能注意到这些?


    他看得失了神,连呼吸都忘了。


    充满攻击性的音符直直砸向心间,撞得指尖都不住发麻。


    姜乃都快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了。


    淋漓尽致的琴声将他包围,哪还有平时大大咧咧傻不愣登的模样。


    那双总爱在他腰间流连的手,现下正疯狂地在琴弦上跳动揉搓。琴弓下迸发出的张扬旋律让心脏疯狂震颤,喧嚣的爱欲如海啸般在身体里激越翻涌。


    姜乃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目不转睛地看向台上那个被光晕笼罩着的人。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呆了。


    最后一个音符干脆落下,琴弓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陈君颢胸口微微起伏,没有鞠躬,没有致意,没有理会那些零星响起的,带着点震惊的掌声。


    只是直直盯着姜乃,片刻,又朝长辈那边冷冷一撩,转身就把琴塞回给还在懵圈的后勤手里。


    “还你。”他声音淡淡,眼尾余光却跟刀子似的剜过角落里的那片阴影。


    无视了所有目光,陈君颢翻身跳下舞台,一把拽过姜乃:“走。”


    他手上力道大得吓人,姜乃都被他拽得踉跄两步。


    “哥……去哪?”姜乃茫然问。


    “阿颢!你去哪啊!”身后传来爸妈焦急的呼喊,“还没拍合照啊!”


    陈君颢充耳不闻,只是攥紧了姜乃的手,闷头往前走。


    作者有话说:我愿称之为最难写的一章没有之一(挣扎爬走)


    嗯,新的一年,颢的事业线也要蒸蒸日上了(bushi)


    《钟》的小提琴演奏可以参考小奥伊斯特的版本,特别爽(点头)


    颢拉琴的坏习惯其实就是会把全音符拉成二分,不过有时候也是看心情,算是点个人演奏特点(迫真)


    是谁还没去小红薯看小情侣贴贴!!(盯)


    今日份二合一,后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