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厚重的防火门“砰”的一声关上,喧嚣和光线被尽数隔绝。
“哥……唔!”
话音未落就被按在墙上,吻裹着厚重的呼吸急切地覆上来。
不对,是撕咬。
唇瓣被疯狂吮吸啃食,舌尖不管不顾地顶撞纠缠,仿佛要用这近乎粗暴般的厮磨,让唇齿间的温度彻底交融,来确认彼此的存在。
陈君颢从没有这样粗鲁地吻过他。
姜乃努力仰起头,回应得实在吃力。可腰身被紧紧禁锢,他能做的只有贴上去,迎上去,张开双臂紧紧回抱住那副微微战栗的身体,轻抚他的后背,安抚这只失控的困犬。
狭窄的消防通道一片昏暗,只有绿色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发着幽幽的光。
狂躁的吻逐渐变得绵长,缠绵的水声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许久,陈君颢才松了些力道,把脸埋进姜乃颈窝里,眷念般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姜乃被吻得有些迷糊,身子也软得厉害:“……哥?”
粗重的喘息喷在颈间,带起一阵压抑的轻颤。
“小乃……”陈君颢声音哑的厉害,“你……没看见……吧?”
姜乃有点茫然:“……看见什么?”
陈君颢沉默片刻,闷在他颈窝里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整个人像是突然卸了股劲,一口浊气从胸腔里深深吐了出来。
“没什么……”
手臂不自觉收紧,鼻息间若隐若现的茶香让他忍不住往姜乃颈窝里蹭了又蹭:“小乃……小乃……我……”
“哥。”姜乃轻声打断,环上他的脖颈,“你刚才……好帅。”
陈君颢的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好厉害啊……”姜乃声音里控制不住地欣喜,贴紧他的怀,“我……第一次见你拉琴,真的……好……”
腰间的手猛地收紧。
姜乃踉跄两步,愣住了:“哥?”
“不要喜欢……”陈君颢闷声说,“我不喜欢……”
姜乃靠着他的肩,黑暗里看不清东西,可那份细小而压抑的战栗,他却感觉得无比清楚。
呼吸喷在他颈间,有点痒,像是在喘息,又像是在叹气,每一道闷进他衣服里的灼热,都卷挟着一阵无力的疲惫。
“我讨厌拉琴,”陈君颢深吸了口气,“我讨厌背谱,讨厌那些规矩,讨厌听他们讲起以前的破事,更讨厌他们在那引以为傲然后叹气……”
一口气又缓又沉地吐出来,带起的颤音让人觉得像是在抽泣。
但陈君颢没哭,姜乃知道,压在他身上的是委屈的重量。
他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手掌顺着他的绷紧的后背,一下一下,从上而下耐心地捋着。像是要把那些在舞台上炸起的尖刺,竖起的逆毛,都一一抚慰平整。
细小的震动声在口袋里响了又停,停了又响,但谁也没去管。
被吻扰乱的心跳逐渐平息,肆意张狂的琴声好像一下子离得很远。
“小乃……”陈君颢声音哽了哽,“你说……我妈她……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姜乃的手微微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陈君颢在他颈窝里蹭了蹭,许久,才哑着声开口:“因为我不听她的,惹她生气,但每次都会被我呛到被迫妥协,然后每次……就对我多失望一点点……”
“可我真的……不喜欢那样,”他半张脸都压在姜乃肩上,声音不大,却闷得发沉,“我不想被拘着,不想被框住,所以我逃跑了……可我也没有就此堕落,我有做很多事,我让我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我有给自己找事干……”
“我没有……游手好闲,也没有……给谁丢脸。”他吸了吸鼻子,声音越来越小,“……我哪里做错了吗?”
姜乃沉默片刻,摇摇头,在他背上搓了搓。
“明明阿婆也说了……”陈君颢突然没了声音,像是又缓又长地吐了口气,“只要我有事做,有个方向,不就挺好的吗……”
“为什么他们老是提,老是提,”他喉咙一哽,用力咽了口唾沫,“和你在一起时要提,见到钟叔也要提,只要我哪里做不好了,让他们不满意了,就会像开玩笑一样提,说我不够担当,说我半途而废,我只是想按自己的节奏走,我又没有犯天条……”
“小乃……”他收紧了手臂,像是恨不得把骨肉都融进去,“我不理解,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好烦、好累啊……”
消防门外好像有人经过,门缝的光影明明灭灭。
肩膀被压得有些麻了,但姜乃却不舍得把人推开,反而学着他的样子,把人搂得更紧。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陈君颢心里的分量。
沉甸甸的,像一团绕了一圈又一圈的毛球,收紧线头的结突然崩开,外表整齐的排线层层松散,露出中间乱糟糟的,团成一团的结。
胸腔相贴,两颗心脏的鼓动都变得无比清晰,在寂静里共振。
姜乃捧着这团毛线沉默了许久,才小心翼翼捏起线头,试着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结仔细捋开。
“哥。”他轻声唤道。
颈窝里的脑袋沉默片刻,微微动了动。
“手给我?”
箍在腰上的手犹豫了一会儿,缓缓松开,滑落,又在半空中被姜乃稳稳抓住,然后急切地反握住了姜乃的手。
姜乃手腕一转,和他十指相扣。
“没关系。”声音温柔落下,闷在颈间的呼吸好像有一瞬间的停滞。
“你做得……很好,”姜乃说,“你现在,就很好。”
指腹在骨节分明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小心翼翼描摹着它的轮廓。
“这双手,”姜乃微微偏过头,贴着陈君颢的耳廓,“我很喜欢。”
“……为什么?”
“因为它不仅会拉琴,”他顿了顿,“还会牵着我,给我拥抱,给我做饭……而且还很好吃。”
“这双手会做很多东西。”
绷紧的背脊似乎有了一丝细小的松动,呼吸喷在颈间,像是一声极轻的、带着点无奈的哼笑。
“会去帮梁叔搬货,会在营地里指挥,”姜乃低下头,努力在黑暗中看清那双手,“会帮租客修家电,会跟好多的阿叔阿婶们打交道。”
“这双手,很厉害。”姜乃说,“虽然有点笨拙,有点粗糙,摸在我身上的时候还有点痒……”
“但是我很喜欢。”
“嗯。”陈君颢吸了吸鼻子。
姜乃拉过他的手,重新环在腰后,又抬起手,小心捧起陈君颢埋在他颈窝的脸颊,拇指抚过紧闭的眼角。
“你已经很厉害了,”姜乃声音轻轻的,“就像阿婆说的,你有你的打算,踏踏实实的,把你想要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陈君颢没说话,往他手心里蹭了蹭。
“阿姨……我不确定她是怎么想的,”额头相抵,姜乃轻轻叹了口气,“或许只是担心你,怕你摔倒,怕你迷茫,怕你停滞不前,所以想激励你,只是……她太着急了,有点用力过猛,让你喘不过气,也让你受委屈了。”
“嗯。”陈君颢闷声点了点头。
“没关系,”姜乃重新抱住他,在他后背上搓了搓,“你没有犯错,你只是在坚持你的选择,因为和别人的不太一样,所以阿姨才会不放心。”
“我可以做得很好……”陈君颢小声嘟囔,“我有本事……”
“我知道。”姜乃轻拍着他的后背,“陈君颢唱歌好听,做饭好吃,热爱生活,能说会道,不仅是个行动派,做事还特别有耐心。”
“憨憨的,傻傻的,笑起来很好看,特别招人喜欢。”他慢慢说着,像哄孩子一样温声细语,“大家都知道,陈君颢是个自由自在、踏实能干的家伙。”
“所以,没关系,”他说,“累了的话,就坐下休息,不开心的话,就把心里的抱怨都倒出来。”
“我会陪着你,听你说。”
“你不会……嫌我烦吗?”陈君颢闷声问。
“傻瓜,”姜乃浅浅笑了,往他怀里蹭了蹭,“你赖得我还少吗?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了。”
线团磕磕绊绊地重新团成一个毛球,在黑暗里被姜乃捧在怀里,如至宝般细细抚摸着。
消防门外隐约传来几声呼喊,听不太真切,但姜乃还是捕捉到了熟悉的音节。
“阿颢——!”
声音渐远,他揉了揉肩窝里的脑袋:“哥,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口袋里又传来了细小的震动声,陈君颢没搭理,只是在姜乃怀里眷恋片刻,才慢吞吞地直起身。
衣服被压得有点褶,姜乃简单拍了拍衣角,又立刻摸索着去牵他。
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
“哥?”姜乃捏了捏他僵硬的手指。
“等……等等。”陈君颢嗓子哑得吓人,“我……我有点动不了。”
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死死攥住姜乃的手,连声音都在抖:“你……在哪?”
姜乃愣了一下,赶忙上前一步抱住他:“我在这,怎么了?”
身体的重量瞬间倒了过来,姜乃手忙脚乱把人托住,才没被他压垮下。
“哥?”
“我靠……这里……怎么这么黑,”陈君颢咬着声音,脑袋拼了命地往姜乃颈窝里钻,“腿……腿软了。”
姜乃才想起来,这家伙怕黑来着。
突然有点哭笑不得,明明把他拽进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头也没回,现在倒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姜乃好不容易让他站稳了些,下一秒陈君颢又跟只八爪鱼似的迅速缠上来,恨不得干脆整个人都挂他身上:“出去……快出去!”
“你这样我怎么出去,”姜乃被他勒的喘不上气,“别扒拉我裤子!”
“不、不行!”陈君颢声音全闷他颈窝里,痒得他半边脖子都麻了,“我害怕……”
“好了好了,我在呢,别怕。”姜乃一边哄一边往门边挪,感觉自己像在扛一个一百几十斤的全自动缠绕型麻袋。
明明也就几步路,姜乃累得像是刚跑完个负重跑。
后背终于抵上门板,他扛着陈君颢踉跄一顶,刺眼的光线瞬间晃得人睁不开眼。
沿着走廊走了一段,陈君颢才渐渐缓过神来。
那些在黑暗里发泄的情绪,那些疲惫、委屈、烦躁、不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知不觉间都被掌心里传来的温度融化了。
姜乃牵着他走在前面,比他快半步,不时看看指引牌,左右张望着找路。
场内的观众好像都走得差不多了,连工作人员都下班了。
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呼喊,越往前走,声音就越发变得清晰。
“阿颢——!”
一想到冲动上台拉的琴,陈君颢心里就后悔。
他就是憋着股劲,只想要证明自己,却完全没想过之后该怎么面对老妈,面对钟叔,面对他那一大家子。
他们都盼着他重拾琴弓的模样。
可要是他们又在那叽里咕噜地夸赞,转头又开始唉声叹气,那他大概真的会当场爆炸。
算了,大不了一起炸吧,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我有小乃。
他捏了捏姜乃的手,姜乃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捏了捏他的。
“阿颢——!”
一抹红色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掠过,又猛地顿住,转身就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姜乃的脚步停住了。
陈君颢还在发呆,猝不及防就被人撞了个满怀。
他踉跄两步,愣在了原地:“妈?”
“死仔包!你跑哪去了!”陈妈妈哑着嗓子,攥紧拳头就往他胸口捶,“打你电话也不接,要是被人锁里面了怎么办?!回不了家了怎么办?!”
“我……”陈君颢无措地站着。
陈妈妈眼圈红红的,头发全跑乱了,哪还有平时老爱端着的“都市贵妇人”模样。
姜乃牵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然后松开了。
陈君颢下意识抬头看他。
姜乃冲他眨了眨眼,没说话。
陈君颢身体还僵着,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手,轻轻抚上老妈的后背。
才发现她单薄的身子抖得厉害。
“……妈?”
“衰仔……”老妈埋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声音闷闷的,“全家人都在找你!干嘛突然发完火转头就跑!”
“……妈。”陈君颢又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干巴,但手臂却微微收紧了些。
“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老妈一巴掌拍在他衣领上,却把上面的褶皱都尽数抚平了,“阿婆都念叨着要报警了!连阿公都周围走,他腰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君颢抿了抿唇,胸口涩得发胀。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又被走廊尽头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喊打断。
“阿颢!”
“颢仔!找到了?!”
“哥——!”
越来越多的人影冲了过来,不过片刻,这片小小的走廊角落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老爸、舅父、舅妈,还有跟在后面的陈君怡……每个人奔跑过后的急切喘息在耳边此起彼伏,和七嘴八舌的担忧和关切混在一起。
“衰仔包!跑去哪了!吓死你妈了!”
“舅父畀你打电话都唔接,真系啊,下次冇咁啦!”
“没事吧?眼睛怎么红红的?男子汉大丈夫的别哭别哭,舅妈有纸巾……”
一下子被太多的人围着,陈君颢有点懵。
老妈哽咽着给他把衣领衣角抻平,老爸一边轻拍着老妈的背,一边忍不住数落他。舅父在旁边帮着打圆场,舅妈手忙脚乱地给他递纸巾。
有点吵,有点烦,但他却能清晰感受到每一道目光里带着的温度。
没有审视,没有评判,只有纯粹的慌乱后怕,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心里一下空了,甚至有点恍惚。
他下意识抬眼,想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视线掠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几步开外。
姜乃站在走廊边,楼下的灯光透过玻璃围栏打上来,映在他的身上。
他就站在那,没有上前,没有离开,安静地看着他。
那视线仿佛有了实质,像泉眼里涌出的水,缓缓淌过来,将干涸的河床尽数填满。
陈君颢张了张嘴,嗓子却又哽住。
“爸、妈,”他声音沉了下去,“对不起……”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妈。”
老妈愣了一下,抬起头。
陈君颢拧着眉:“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其他人都愣住了。
老爸第一个反应过来:“胡说什么!”
“因为我没长成你想要的样子,”陈君颢把气缓缓吐了出来,“我不懂艺术,不喜欢小提琴,不想坐在办公室里朝九晚五,毕业到现在,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废了?”
老妈轻轻挣开了老爸扶着她的手,自己站直了,看着他。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陈君颢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可是,妈……”
“我有在按你的要求,把每个月的账都记得很清楚很清楚。我没学过会计和金融,那些乱七八糟的账我只能用最蠢的办法去算,”他喉结轻滚,努力把声音稳住,“我也没学过那些电工和维修,租户那些大大小小的问题,我有时候甚至要一边搜教程一边对着做。”
“梁叔他们都夸我能干,好多街坊阿婶都喜欢我,”他吸了吸鼻子,“可为什么在你眼里,我好像永远都在……游手好闲?”
“我没有。”他抬手用力抹了把脸,“我有很多事要干,我不光打理家里的房子,我还有和阿耀他们弄的营地,还有小乃,和他一起经营我们两个人的家,我没有偷懒,我有在好好生活!我在认认真真过着我想要的日子!”
“我不是废物!我也没有给陈家丢脸!”
作者有话说:音乐会还差一点,明天继续
第87章
空旷的走廊被震出回响,连耳膜都在不住发颤。
一口浊气又深又长地呼了出来,陈君颢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却又很快被一种脱力般的虚浮感替代。
他莫名有点害怕,像是在等待审判的罪徒,不敢抬头看向任何人的眼睛。
他害怕每个人的眼里都是不解和失望。
周围彻底安静了。
舅父舅妈张着嘴,老爸僵在了原地。原本跟在舅妈身后的陈君怡也悄悄退向了角落。
老妈攥着披肩的流苏,沉默了许久。
无声的沉默才是最折磨人的。
就像宣判死罪的砍刀迟迟不肯落下,而他只能洗干净脖子,在行刑场里乖乖等着。
好累。
陈君颢有一瞬想直接扭头就走,带着姜乃回家,不管不顾,就他们两个人,褪掉身上的西装革履,洗完澡缩进被窝,然后尽情地、贪婪地互相汲取着彼此的味道。
不想再管任何人,包括他最重要的家人,所有人的目光。
只要姜乃还陪着他就够了。
可是他不能。
余光里老妈的手突然动了动。
陈君颢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熟悉的巴掌并没有落在身上,而是小心翼翼地抚上了他的脸。
“……阿颢。”
轻颤的声音让他微微一怔,抬起了头。
却看见老妈泪眼婆娑。
她上前一步,努力踮起脚,把这个身躯比她要宽厚,要高大得多得多的,她的儿子,紧紧拥进怀里。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包括陈君颢。
“……妈?”
老妈没有说话,而是在他背上摩挲了好一会儿,埋在他胸口里深吸了一口气,才哑着声开口:“……傻仔。”
她声音不大,却抖得厉害,“妈怎么会……看不起你,怎么会觉得你没用……怎么会……”
僵在半空的手有些不知所措,陈君颢低头看着她,却觉得心口揪得慌。
他不想听家人唉声叹气,也不想看他们落泪痛哭,更不想这些都是因他而起。
这其实说不上厌恶,只是不喜欢被他们的情绪裹挟,而被迫感到愧疚和自责。是对是错他自己有能力分辨,而不是被这种不知不觉间拢上来压力捂得喘不上来气。
可抚在他背上的手,竟暖得他心颤。
陈君颢僵了许久,还是犹豫着,小心翼翼把老妈拥进怀里。
“你妈她是有过失望。”老爸突然沉声开口,“看着你学了那么多年琴,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结果你半途而废,她觉得可惜,你钟叔也说可惜,我们都觉得可惜。”
“爸。”陈君颢拧了拧眉。
“但我们没说一定要你拉得多好。”老爸上前一步,轻轻拢在老妈腰上,微微仰脸看着他,“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学会坚持,学会脚踏实地,能有个方向,知道自己能做好什么事。”
陈君颢垂下了眼,没说话。
老妈稍稍退开了些,伸手捧起他的脸颊:“妈从来都没觉得你没用。”拇指轻轻拭过他的眼角,“我的颢仔从小就又乖又醒目,生得又靓仔,能说会道又会照顾人,怎么会没用?”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是妈怕啊……看着你在长大,我们在变老,怕没给你留下什么依靠……所以总想着给你铺路,想让你以后好过一些,但我又怕你懈怠,长大了却没有立身之本,以后会后悔……”
“我……有,”陈君颢沉声说,“我有我自己的事业。”
“收租吗?”老爸说。
陈君颢抿了抿唇,没说话了。
老妈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把家里的房子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把账本做得漂漂亮亮,租户的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可是……”她声音哽了哽,“我总担心不长久,这些琐碎……撑不起你的未来啊,更何况……你还有你自己喜欢的人啊。”
陈君颢身体微微一僵,余光下意识地投向远处。
那道身影还在,陈君怡站在他的身边。
“你阿婆成日讲‘做人最紧要系开心’,妈懂……可又不完全懂,妈想你过得开心,但又不想你庸碌一生,妈想你活得轻松自在,但又怕你安于现状不思上进。”
“妈不是嫌你游手好闲……”她顿了顿,牵过陈君颢的手紧紧握住,“而是……怕你找不到自己的路。”
老妈的手指在他掌心上轻轻揉捏,陈君颢垂下眼看,却恍惚觉得指关节上的皱痕很深。
原来有这么深么?
“如果妈说了什么错话,让你不开心了,”老妈轻轻说着,“妈给你道歉。”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笑了笑:“你知道的,妈有时候也笨,也爱撑面子,你不也嫌弃我幼稚,说我像个小屁孩一样喜欢吃薯片吗?”
陈君颢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衰仔,”老爸突然插嘴,“居然还真敢点头?”
陈君颢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确实是嘛……”
旁边的舅父舅妈也忍不住偷偷笑了。
老妈踮起脚,佯装嗔怪地揉了把他脑袋。
陈君颢没躲,等她揉够了才抬起头。
他看了眼姜乃,扫过身边的家人,最后定定看向老妈。
“妈,”他沉声说,“我确实……不开心,甚至有点生气。”
老妈微微一顿,点下了头。
“我不喜欢看你们唉声叹气,也不喜欢听你整天说我游手好闲……甚至在外边,当着钟叔,或者其他人说……”陈君颢顿了顿,“我也……是个小孩。”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委屈:“我也……幼稚,好面子,我不太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寒暄往来的话,但你说的我都会记住,我听了,心里就是难受。”
“好,”老妈捏捏他的手,“妈记住了。”
“我想让你知道我有在做事,”陈君颢盯着和老妈交握的手,“我没有颓废,我有我生活的方向。只是……或许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是我真的有在好好去做。”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他一脸认真地抬起头,“我靠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也可以养家,也可以照顾好所有我爱的,和爱我的人。”
周围安静了几秒,突然响起几声轻笑。
“你们笑什么?”陈君颢忍不住皱眉。
老爸没说话,只是抬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舅妈过来轻轻抱了抱他,舅父也在他背上重重一拍:“大个仔啦!”
陈君颢被他拍得晃了晃,又被老妈的拥抱稳稳接住。
“傻仔……”老妈把他搂得紧紧的,声音闷在他胸口,“谁要你证明什么,我的颢仔就是最棒的。”
陈君颢有点发懵,鼻子却莫名酸得厉害。
老爸凑上前,张开手臂把他们两母子一起搂住,只是他个子太高,半个身子露在外边,像根插歪了的葱。
“好啦好啦,”舅父招呼道,“不是说还要拍照吗?阿公阿婆还在一楼等阿颢回来呢。”
“对,”老妈抹了抹眼角,“阿婆还在楼下等你。”
被一帮长辈们闹哄哄的簇拥着下了楼,外面天色已深,音乐厅都快要关门了。
远远就看见阿婆和阿公站在一楼大厅的展台前,一脸的焦急,见到他们下来,立马风风火火地迎了上去。
“衰仔!跑咗去边!”阿婆三步并两步地踉跄冲过来,一把抓住陈君颢的手,“咁大个人仲学人玩失踪,吓死阿婆咩!血压都要被你吓爆表啦!”
她嘴上骂得凶,手却抖得不像话。
陈君颢盯着阿婆布满皱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一肚子的委屈,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情绪,突然一下子全绷不住了。
“阿婆……”他弯下腰,一头扎进阿婆怀里,眼泪“唰”地就下来了,“阿婆……对唔住……”
阿婆被他压得往后踉跄,老妈忙伸手要扶,却被她摆摆手挡开。
老人家站稳脚跟,把比自己高出好几个头的大孙子揽了个结实。
“诶呀……咁大个仔仲流马尿咯!”阿婆揉了揉他后脑勺,捧起他的脸,“畀阿婆睇下?哇!花面猫咁!冇喊冇喊,边个虾你阿婆同你虾返去!”
眼泪被粗糙的手掌尽数抹去,陈君颢抽抽搭搭地吸着鼻子,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股脑地跟阿婆说对不起。
阿婆笑他,又说他,但每一句话最后都变成了一掌一掌,轻轻落在后背上的安抚。
“好啦好啦,新年流流唔好喊屎喊忽,”阿婆轻声说着,“喊都只眼都肿晒,都唔靓仔啦!”
“嗯。”陈君颢点点头,又稀里哗啦地猛吸了把鼻子。
阿婆牵着他的手,看着他笑,又接过舅妈递来的纸巾,用力在他眼角上搓了搓,然后转过头,扬起手:“乃仔,来。”
陈君颢闻言一愣,慌里慌张地抹起眼泪。还没准备好,就听见身后传来的清亮声音:“阿婆。”
阿婆瞥了他一眼,继续朝姜乃招手:“来来,乃仔来。”
脚步声停在了身侧。
陈君颢别开脸,莫名的羞耻让他不敢扭头去看来人。
他没在姜乃面前真正掉过眼泪,他也不想被姜乃看见他哭鼻子的样子,很丑,像个皱巴巴的小屁孩,特别没形象。
努力拧着眉想要忍住眼泪,可呼吸间的哽咽就是停不下来,带着肩膀一搭一搭地抽着。
“阿婆。”姜乃声音不大,却干净清晰。
陈君颢身子微微一僵,把脸扭得更开了。
然而下一秒,被阿婆牵住的手上突然叠来了一层温暖。
陈君颢一怔,猛地抬头。
正对上姜乃同样愣住的表情。
两人对视了两秒,陈君颢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
“宜家先怕丑?”阿婆笑他,“啱先就唔惊喊到咁大声?”
“阿婆!”陈君颢羞恼地低声喊了句。
“好啦,”阿婆拍拍他的手背,“阿婆知你唔钟意听你阿妈讲嗰啲话,阿婆已经闹过佢啦,但系佢都系为咗你好,虽然佢可能讲嘢论尽咗啲,但你都要体谅下佢,以后唔开心,就好声好气同阿妈讲,唔好再突然间就冇咗个人,吓亲你阿妈,知道没?”
“嗯。”陈君颢吸了吸鼻子,用力点点头。
“乃仔。”阿婆看向姜乃,温和笑了笑,“今天也辛苦你了。”
姜乃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
“如果不系有你在陪他,恐怕他到现在都还在跟他老妈闹脾气,不知道猫在哪里不肯出来。”阿婆轻轻拍了拍两人交叠的手,“阿婆要谢谢你。”
“不用的阿婆……”姜乃忙摆摆手,耳尖悄悄地红了,“我只是……陪他说了会儿话。”
阿婆笑着捏了捏他的手:“知道你心细,有你在陪他阿婆也放心。以后他要系又犯倔,你就替阿婆好好管管他。”
“呃……嗯。”姜乃不好意思地点下头,“我会的。”
阿婆长舒了口气,扬手招呼着:“诶呀,好啦!都过嚟影相,嗱嗱声搞定返屋企训觉,冇影响人哋落班!”
一家子人闹哄哄地围了过来。
钟老也在,不过已经换成了便装,方才一直跟在阿公身后,站在展台旁。
陈君颢见到他,还是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钟叔远远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还特意用力地压了一下,像是在强调这个大拇指的分量。
陈君颢愣在原地,心口又莫名泛起一阵酸。
“哥?”姜乃勾了勾他的手指,“别哭了。”
“谁说我哭了。”陈君颢低头抹了把眼角,深吸一口气,“我刚就是……宣泄了一下。”
姜乃仰脸看着他,没说话。
“你别看我,”陈君颢忙偏开脸,“我现在丑死了。”
“不丑啊,”姜乃想了想,“也就是鼻子有点红,眼睛有点肿。”
“那不就是丑吗?”陈君颢说。
“哪丑了?”姜乃说,“你是没见过李程哭鼻子,像个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窝瓜。”
陈君颢愣了一下,噗嗤笑了:“草,那还真有点丑。”
“是吧。”姜乃点点头,抬手抹掉他眼角的泪痕,“你现在像那个高坚果。”
“高坚果?”陈君颢看着他。
“被僵尸欺负了会掉眼泪,但还是一脸正直地挡在前面。”姜乃挠了挠脸颊,牵过他的手,“还挺可爱的。”
陈君怡把相机递给了保安。这个点,整个音乐厅也就只剩下安检口的保安大哥还没下班,就等着他们这一大家子结束,好关门清场。
等大伙站好位,阿婆突然伸手把陈君颢拽了过来,连带着姜乃都被拽了个踉跄。
“唔准喊啦!”阿婆捏了捏陈君颢的脸颊,“都唔上镜啦!”
“冇喊,”陈君颢吸了把鼻子,努力挤出个笑,“我边有喊。”
“乃仔站过来。”阿婆又冲姜乃招招手,让他站到她和陈君颢中间的位置,“一家人不要站那么开。”
“来啊!看镜头!”保安大哥摆好架势,一脸终于可以下班了的兴奋,扬手指挥着,“老人家站近一点,各位整理一下着装,准备!三、二、一——!”
数码相机“咔嚓”一声,定格了有些狼狈,但满是笑容的一大家子。
“揾日得闲喝茶!”阿公站在音乐厅门口,拍拍钟老的肩。
“好!得闲饮茶。”钟老和阿公抱了抱,又转头和其他人一一道别。
临走前,他又看了眼陈君颢,冲他笑着挥了挥手。
陈君颢掉在队伍后边,犹豫了一下,也冲他挥手告别。
音乐厅的灯已经熄了大半,只剩下一楼大堂中间的顶灯还亮着。
姜乃跟在陈君颢身侧,往外走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旋转楼梯隐在暗处,洁白的台阶却在落地窗透进的夜色下仍旧熠熠生辉。
就像……妈妈相册里的一样。
“小乃?”陈君颢捏了捏他的手。
“啊?”姜乃猛回过神。
陈君颢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眼,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回跑。
“哥?”
“诶!”保安大哥急忙喊住他们,“你们干嘛呢!”
“拍个照,就两分钟,很快。”陈君颢把姜乃往楼梯上推,“你上去。”
“啊?”姜乃差点被绊了一跤。
“快点快点。”陈君颢掏出手机,“简单摆个pose。”
“摆……摆什么?”姜乃一脸懵。
“都行,比个耶都行。”陈君颢举起手机,“快快,人家要关门了。”
姜乃手忙脚乱跑上楼梯,却又在转角处突然停住。
落地窗外,珠江夜色正好。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着路灯,树影斑驳后是缓缓驶过的游船。
恍惚间,一个穿着墨绿丝绒长裙的女学生,挽着端庄成熟的发髻,单手扶着栏杆,正冲他浅浅笑着。阳光洒在她肩头,泛起一层琉璃般的光晕。
“好了吗?”
姜乃回过神,往下退了两个台阶。
“好了。”
咔嚓几声。
“OK!”陈君颢揣回手机,忙跑上来,牵过正盯着楼梯扶手发呆的姜乃,“走吧,回家!”
姜乃目光一晃,抬眼看着他还泛着点红的眼圈,点了点头。
两人往外跑的时候,陈君颢还不忘冲保安大哥喊了声:“谢谢啊!”
保安摆摆手,拉上了围栏。
作者有话说:翻译汇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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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臭小子!跑去哪了!这么大个人了还学人家玩失踪,吓死阿婆了!血压都要被你吓爆表了!
颢:阿婆……对不起……
阿婆:诶呀……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给阿婆看看?哇!花脸猫一样!别哭别哭,谁欺负你阿婆给你欺负回去!
阿婆:好啦好啦,大过年的哭成什么样子,眼睛都哭肿啦,都不好看啦!
阿婆:现在才知道害羞了?刚才怎么就感哭那么大声了?
颢:阿婆!
阿婆:好啦,阿婆知道你不喜欢听你妈说的那些话,阿婆已经说过她了,但是她也是为了你好,虽然她可能说话笨拙了点,但你也要多体谅一下她,以后不开心了,要好声好气跟你妈说,不要再突然间不见人啦,会吓到你妈的,知道没?
阿婆:诶呀,好啦!都过来拍照,赶紧搞完了回家睡觉,别影响人家下班!
阿婆:不准哭了!都不上镜了!
颢:没哭,我哪有哭。
阿公:找天有空喝茶!
钟老:好!有空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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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两天一块算个三合二(什)手腕有点麻了,休息一下,周三晚继续!
第88章
姜乃没能看到最后拍的照片,陈君颢一路上都神神秘秘地捂着,而他也在回去的车上睡着了。
不过第二天,陈君颢直接就给打印了出来。
还连带着西服店里的合照,家里的全家福,俩人的自拍……就连去年国庆出去玩,和姜乃演出的照片都哗哗印了一沓回来。
姜乃下班回家的时候,这家伙还在玄关搞装修。
一进门差点先被满地的胶纸胶带滑了一跤,门“哐”的一声撞在工具箱上,吓得他差点蹦起来。
“你在干嘛?”姜乃瞪着眼。
“嗯?”陈君颢撇下手里的胶水,“蹭”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抱他,“宝贝,欢迎回家~”
姜乃一根手指抵住他脑门,“手,脏的。”
陈君颢眨眨眼,立马把手背到身后,然后撅起嘴凑过来。
姜乃愣了愣,小小“啧”了一声,一把将他推进屋,飞快地嘬了他一口。
陈君颢不满意地又嘬了回去,扑上来的那一下,姜乃感觉自己牙都要被他磕断了。
姜乃抹了抹嘴角,把门关上后就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不光是胶纸,还有各种零件,木条、木棍、螺丝……乱七八糟的铺了一地,连他现在站着的地方都是刚才开门给推出来的空地。
“你在搞什么?”姜乃眯了眯眼,弯腰捏过一个离脚边不远的细木框,“我的照片?”
“嗯。”陈君颢点点头,一跨迈过工具箱,捏起地上的一根有手臂长的圆木棍。
姜乃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弯弯绕绕盘了一大团麻绳。
木棍举过头顶,带起的麻绳哗啦散开成一个个菱形网格,最后又捆在另一根木棍上,多余的线都捆成了流苏,而网面上交错挂着的,是横竖不一的照片。
姜乃愣在了原地。
“怎样?”陈君颢得意笑着,“我弄了一下午。”
“你……”姜乃想走过去,又有点无从下脚,只能踮着脚,跳格子似的蹦过去,拿起垂在底下的木棍,“你自己编的?”
“嗯,”陈君颢点点头,“刚好经过个杂货店在打折,然后就买了点材料回来,看着视频弄的。”
“怎么突然想要弄这个……”姜乃伸手摸了摸绳网。
陈君颢挠了挠脸颊,耳朵有点红。
说实话编得不算好,有些歪歪扭扭的。但能看得出这家伙已经尽量让每个菱格的大小都一致了,几乎每个绳结附近的绳段都皱巴巴的,一看就是拆了绑,绑了拆折腾好几回的痕迹。
照片小小一张,四边用细木条框成相框模样,背后用胶水粘着小夹子,凑近了看才注意到每张都过了塑封。
“照片哪来的?”姜乃戳了戳其中一张,是他在游乐场里戴着白虎耳朵被李程抓拍的照片。
“手机里存的,”陈君颢挠挠头,“在超市门口的自助相片机打的,然后拿去打印店里覆的膜。”
姜乃盯着那些七扭八歪的照片看了好半天,心里突然泛起一股说不清的痒。
陈君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那些照片都按时间顺序排好了,弄成一个大蛛网的模样,一圈圈地往里收。
就像个“姜乃大事记”,把他这半年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展在这张大网上。
外围陈君颢的影子还很少,越往中心走,他的出现也变得越发多。
最后汇聚到正中央,是他俩在西服店里拍的合照。
“就是……今天去印照片的时候,突然想到的。”陈君颢支支吾吾的,有点不好意思,“就像是个记录,想把和你做过的事都记下来,然后放到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天天看?”姜乃挑眉。
“对。”陈君颢笑了,“天天看。”
他拎着木棍上绑好的挂绳,小心绕开地上散乱的零件,挂到玄关墙上打好的钉子上。
“歪了,”姜乃说,“往左边点。”
陈君颢立马往左挪了挪:“这样?”
“好了。”姜乃点点头。
陈君颢拍拍手上的灰:“其实还有。”
他没等姜乃反应,火急火燎跑进卧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相框和一个信封:“看。”
相框是昨天陈君颢在音乐厅里买给他的纪念款。
只是昨晚还是空荡荡的玻璃后面,现在已经装上了张崭新的照片。
昏暗的旋转楼梯上,姜乃站在转角处,夜色下那身墨绿的西装泛着细小沉敛的光泽。他微微侧身,轻倚着扶手,望向镜头的模样,和记忆里的老照片悄然重合。
“我说过的,要给你拍张最好看的,然后放在床头,天天看。”陈君颢说着,把信封递了过来,“这个你拿着。”
“这什么?”信封没有封口,姜乃轻轻一搓就打开了。
“专门多印了一张,”陈君颢说,“等过年你要回老家了,带回去送给伯母。”
姜乃的手微微一顿,里头过了塑的相纸滑出来半截,“咔”地轻抵在掌心上。
“这张照片……”陈君颢放轻了声音,“应该对你和伯母,都挺有意义的吧?”
“你……”姜乃声音有些哽,“你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陈君颢挠挠头,笑得有点憨,“从你眼睛里,昨晚临走时候回头看的眼神,和我平时见到的都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姜乃问。
陈君颢想了想,才说:“有点……难过。”
姜乃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也不像是舍不得走,”陈君颢轻声说,“就是感觉……心里装着事,像是看到了点别的。”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听音乐会的时候……你也有点这样。”
姜乃愣了愣,不自觉垂下眼睛。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陈君颢凑近了些,虚拢过他的腰,手腕翘着,不让灰碰上去,“昨晚我……光顾着自己闹情绪,有点忽略你了,抱歉……”
姜乃盯着手里的信封看了很久,才呼了口气,环住陈君颢的腰,把脸闷进他怀里:“你又道什么歉。”
“就是觉得……”陈君颢用下巴蹭蹭他发顶,“新年第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让你也跟着我……”
“不会。”姜乃声音闷闷的,搂得更紧了,“我觉得……挺好的……”
陈君颢被他勒的晃了晃:“小乃?”
姜乃没说话,在他怀里捂了好一会儿,才仰起脸:“哥。”
“嗯?”
“谢谢你。”
陈君颢愣了一下:“谢什么?”
“帮我……拍了这张照。”姜乃收回手,摩挲着相框。
陈君颢没说话,低头看着他。
“这个地方,以前是我妈妈……就那种……梦开始的地方。”姜乃轻声回忆着,“那时候她还没毕业,穿着最好看的裙子,来参加学校的典礼,和朋友上台演出,然后拍下了一张很漂亮的照片。”
“我……真的很喜欢相册里的妈妈,”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我好像……从我出生起,就没见过那样的她了……”
因为遇到了错的人,经历了错的事,最后被困在名为“家庭”的囚牢里,在伤痛下一点点磨去光芒。
姜乃低头看着相框里的自己,看着相纸上相似的轮廓,只觉得鼻子有些酸。
不知道妈妈看见这张照片,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会不会掩面哭泣,因为想起那些记忆里留下的光,想起那些错误偏离的路。又或是看到自己的孩子,现在也踏上了那条她曾经追逐过光的路而欣慰。
下巴突然被人抬起,粗糙的指腹抹过脸颊,姜乃撞进陈君颢温柔的眼里。
“以后还会看到的,”陈君颢轻声说,“因为你也站上了舞台,你也那样耀眼。”
“伯母一定会开心的,”他捧着姜乃的脸,“因为现在轮到你的梦开始了。”
姜乃一愣,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你会难过……”陈君颢顿了顿,指尖摩挲过他的眼角,“是不是因为……伯母的梦没能成真?”
姜乃垂下眼,闷闷“嗯”了一声。
“别难过,”陈君颢低下头,轻抵在他额前,“你现在不就在把那些没做完的梦,继续做下去吗?”
姜乃沉默了一会儿,才在他手心里轻轻点下了头。
陈君颢突然咧嘴笑了,凑近在他鼻尖上轻咬一口:“梦都会成真的,有我陪着你呢。”
姜乃也跟着浅浅笑了笑,捏紧了手里的相框:“嗯。”
陈君颢又在他鼻尖上蹭了会儿,突然说:“饿不饿?”
“……啊?”姜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有点懵,“还……还行?”
“冰箱里放了龟苓膏。”陈君颢说,“我还补货了点苹果汁。”
“不要苹果汁。”姜乃撇撇嘴。
“那先去吃龟苓膏,”陈君颢松开他,“等我把这里收拾完了就……”
话说到一半突然没声了,他直勾勾盯着姜乃的脸。
“怎么了?”姜乃有点莫名其妙,抬手抹了抹,“我脸上有东……”
“啊!”他突然反应过来,“你把灰全抹我脸上了?!”
“没有!绝对没有!”陈君颢立马立正了,竖着俩手指一脸正直地作发誓状,但没憋住的一声“噗”还是出卖了他。
姜乃一愣,顿时炸毛了:“陈!君!颢!”
“没!真就只是蹭了两道痕……”姜乃一个眼刀过来,陈君颢直接就蔫了,“错了错了……老婆洗脸,啊不!洗澡,我去给你开热水器……”
说完,他手往裤子上一抹,作势要扶上姜乃的腰。
“手!”姜乃一声喝止。
“诶!不碰不碰。”陈君颢立马举手投降,屁颠屁颠跑去拍开抽风机开关,又迅速钻进浴室里打上热水器,“浴巾今天换了新洗干净的,内裤睡衣稍后就到!”
姜乃一脸无奈,把相框信封暂时放到一边,跟着进了浴室。
“你出去。”他板着脸说。
“啊?”陈君颢正调整着花洒,“要不要我帮你脱衣服……”
“我能自己脱!”姜乃耳根通红,“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没有没有!”陈君颢干笑着后退,结果衣角不小心勾到阀门开关。
哗啦——!
凉水当头浇下,还溅出去老远,半数滋在了姜乃身上。
陈君颢手忙脚乱把水龙头拍回去,立马立正站好不敢动了。
就是衣服被淋了个半透,刘海湿漉漉地贴着脑门,还在哗哗往下淌水,活像只刚被人泼了盆水的流浪狗。
“你……”姜乃瞪着眼,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故意的吧?!”
“没有!”陈君颢一脸认真,“是意外!”
姜乃喉咙一哽,一口气顶到嗓子眼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洗澡!”
“遵命!老婆!”陈君颢麻溜就把湿透的上衣给掀了,转头就过来要掀姜乃的。
“你干嘛?!”姜乃眼疾手快按住他的爪子。
“快脱衣服。”陈君颢顺势一带,把姜乃往怀里搂,“湿衣服捂着会感冒的!”
姜乃都没来得及反应,上半身骤然一凉。
下一秒裤腰又被人一抓,他手忙脚乱攥住裤子:“喂!”
“没事的老婆,”陈君颢理直气壮,“我都见过。”
这是重点吗?!
姜乃羞恼得涨红了脸,一把拍开那两只不安分的爪子:“我自己来!”
“哦……”陈君颢灰溜溜地退开两步,自己把自己的裤子脱了。
动作实在干脆利落,姜乃一愣,吓得赶紧背过身去。
光裸的后背明明应该是凉的,他却莫名觉得烫的厉害。
花洒再次被打开,不过这次没有水花四溅,而是闷闷的,喷在桶里慢慢蓄满的声音。
所以现在真要一起洗澡??
姜乃抓着自己的裤腰,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其实他现在完全可以直接出浴室。刚才也不过是被溅湿了衣服,跟陈君颢淋了个落汤鸡不一样,裹个浴巾擦擦水,换上干净的睡衣就好了。
无非就是澡没洗,直接穿上睡衣的感觉会特别别扭。
“水热了。”陈君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再不过来真会着凉的。”
姜乃烦躁地“啧”了一声:“知道了!你洗澡都不关门的吗?!”
无辜的浴室门被“砰”的一下甩上,姜乃揪着裤子,连着内裤一块一股脑地扒下来,随手扔在马桶盖上。
又不是没坦诚相待过,怕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卯足了劲,咬牙转过身。
“啪嗒。”
一滴鲜红落在白花花的胸口上,然后被水渍洇开。
姜乃愣了两秒,又一滴血顺着陈君颢下颌滑过,滴在了锁骨上。
“哥!”他吓得忙冲过去,“你怎么又流鼻血了?!”
陈君颢低头抹了把鼻子,呆了一下,嘿嘿傻笑起来。
“还笑!”姜乃一把抢过花洒,冲掉他身上的血,又手忙脚乱拉了一团厕纸过来,“失血过多脑子坏掉了吗?!”
“嗯。”陈君颢还笑着,乖乖被他按着止血,“一看到你就坏掉了。”
“闭嘴吧你!”姜乃往他手臂上拧了一把,手上的纸巾不一会儿就被水和血沾得皱巴巴的。
忙活好半天,总算用两团纸巾把鼻血止住了。
姜乃收拾完地上的纸团,重新拍开花洒,把地上的血渍冲掉。
余光不经意间一瞥,某个昂首挺胸的大家伙毫不客气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意外来得匆忙,他现在才想起来他俩正打着赤膊坦诚相见。
低头盯着打着旋流进下水道的血水,姜乃默不作声地往边上挪了两步,背过身去。
本来铆足的劲,全被这一通鸡飞狗跳的闹腾冲了个一干二净。
“小乃……”陈君颢突然从背后贴上来,湿漉漉的手臂环住他的腰,
“老实洗澡。”姜乃把他肘开,举起花洒滋他,“一会儿你又爆血我可不管你了”
“嗯……”陈君颢没说话,又黏糊糊地贴回来,埋在他肩窝里,身子往前拱了拱。
姜乃没动,在原地僵了好几秒,偏开脸,假装无事发生地淋水。
“唔——!”被无视的陈君颢不满地又往他肩窝里蹭,得寸进尺地往前供得更厉害了。
姜乃被他顶得一个踉跄,忙撑住墙面:“陈君颢。”
“嗯?”某人趁机收紧手臂。
沉默了片刻,姜乃叹了口气:“你又发什么情。”
“没有。”陈君颢闷闷说,“就是看你脱衣服……把持不住。”
“你再这样我就出去了。”姜乃说。
“我就抱会儿,”陈君颢说,“什么也不干,洗完澡就好了。”
姜乃没再说话,僵硬站了会儿,自顾自地举着花洒淋完水,挤上沐浴液慢慢抹着。
陈君颢的状态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如果不是一转身就看见这家伙在流鼻血,恐怕他自己也不会好到哪去。
前天晚上才做过,昨天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要不是因为元旦假期只有一天,他也想今天一整天就这么跟陈君颢粘着,什么打工、写曲、听课,他啥都不想干。
就粘着,抱着,说不定啃上两嘴,手再不老实地摸上两把,真擦枪走上火了就直接进屋滚床单。
……不过正事暂时不能干,毕竟他那还有点点没消肿。
但比起真想要干点什么,姜乃总觉得,陈君颢现在更像是在冲他撒娇。
就像小动物回了巢,本能地就会嗷嗷待哺喊妈妈。
昨晚刚和父母把话说开,在阿婆面前哭得那么凶又硬憋回去,脱离大部队后好不容易有了独处时间,结果他又累得睡了一路,到头来彼此间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体己话,回到家简单洗完澡倒头就睡,一大清早起来又赶着去上班……
所以才会想做个照片墙转移注意力,才会恶作剧害得俩人一块淋湿,一块洗澡。
被主人冷落了一天的大狗,也会叼着玩具直往主人脚边凑,撒泼打滚其实就是想让人摸摸头。
姜乃无奈叹了口气,揉了揉肩窝里的脑袋:“转过去。”
“嗯?”陈君颢没动。
“帮你搓背。”姜乃拍了拍腰上的手,“你这样贴着,我怎么洗?”
“……哦。”陈君颢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慢吞吞转过身。
姜乃又挤了一大坨沐浴液,打出泡沫,轻轻抚上陈君颢的背。
之前只知道他手臂上被抓出了不少抓痕,现在才知道,原来背上更多。
不过已经过了快两天了,很多痕迹都淡掉了,只剩下几道抓得比较狠的,还结着痂。
姜乃把泡沫涂满他整个后背,手指小心翼翼地打着圈。
他想说点话,但又有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安慰的话过了那个时间节点,没了那些心情,现在说出来反而矫情。可就这么闷不吭声地帮人搓背,气氛又莫名有些尴尬。
想起以前被李程拖去澡堂子的时候,那货也是嘴巴叭叭个不停,才让他注意力从浑身别扭转移到别的东西上。
但现在……姜乃视线不自觉地往下瞟了瞟,又赶紧移开。
说什么大概都不合适,甚至可能说着说着,就会往带颜色的方向跑偏了。
因为某人的大家伙还精神着呢。
“小乃。”陈君颢突然开口。
“嗯?”姜乃被吓得一颤,声音都跟着变了个调,赶紧清了清嗓子,“怎、怎么了?”
“我今天……”陈君颢低下头,任由姜乃给他后颈抹上泡沫,“在打印店里遇到了个人。”
姜乃手上动作微微顿了顿:“谁?”
“黄叔。”陈君颢说。
姜乃想了想:“哪个黄叔?”
“嗯……你可能不认识,但你见过。”陈君颢笑了笑,“就上次你在人民公园演出的时候,我不是去了个小吃摊帮忙吗?”
“昂。”姜乃把他身子掰过来,又挤了坨沐浴液,打了泡目不斜视地往他身上抹,“那个摊主大叔?”
“对,”陈君颢点点头,“今天碰见他了。”
“那你们聊什么了?”姜乃一边搓着他胳膊,一边随口问。
陈君颢乖乖站着,任他摆弄:“说他家店要准备过年了,最近缺人手。”
姜乃“嗯”了一声,泡沫搓到他小腹就停了手,又挤了一坨沐浴液糊他手上:“下面自己洗。”
“不帮我了吗?”陈君颢眨巴眨巴眼。
姜乃瞪了他一眼,指了指他下面:“你觉得你这个状态我会帮你吗?”
陈君颢低头看了看自己,居然还理直气壮:“这又不能怪我,谁让你这么好看!”
“……”
姜乃直接转过身不理他了。
陈君颢嘿嘿一笑,把手里的沐浴液打了泡,抹到姜乃背上。
姜乃身子明显僵了一下,过了几秒才慢慢放松下来,任他搓着。
“不要不理我……”陈君颢放轻了声音,带着点小委屈,“昨晚……你睡得太快了,都没跟我说几句话。”
姜乃感受着背上的力道,心里不自觉一软。他微微侧头,正好对上陈君颢湿漉漉的眼神,像只可怜巴巴的大狗。
“那现在说吧,”他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陈君颢的脑袋,“想说什么?”
陈君颢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手臂从后面环住姜乃的腰,小心翼翼地贴上来。
“其实……昨天我妈说的话,我想了一整晚。”他声音闷闷的。
“嗯。”姜乃拍了拍腰间的手,稍微挪了挪位置,免得腰上被硌得慌。
“我妈……有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对,”陈君颢把下巴搁在姜乃肩上,“我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了。”
水珠顺着身体滑落,浴室里氤氲的热气也渐渐散去。
“虽然现在也挺好的,”陈君颢的声音有些发涩,“但以后……”
姜乃微微一愣,感觉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
“小乃,”陈君颢深深吐了口气,“如果我说……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你会支持我吗?”
作者有话说:明天去live接受音响轰炸!后天晚上继续!
第89章
“阿颢!走啊!去玩去!”
“诶!等我!”陈君颢火速倒干净碗里的剩菜,把碗往回收的饭桶里一扔,撒丫子就往外跑。
四年三班的教室在南区教学楼的一楼,出门就是操场,大课间的时候特别省事。
午休打铃前的自由时间,对于他们这帮刚长开身子,最耐不住性子的小男生来说,简直是撒欢的最佳时机。
今天的午饭是南瓜羹,陈君颢不爱吃。
阿婆煮的南瓜羹明明应该是金黄金黄的,咸咸甜甜软软糯糯,可学校的南瓜羹颜色就像某种下胃口的产物,味道也怪怪的,还有点发酸。
陈君颢只把里头的肉沫挑出来,和米饭一块扒干净,直接就倒掉了。
午休值班的老师是保安室的阿姨,他认识,特别会唠叨的一大婶,去保安亭打个电话都要叭叭两句,别说当着她面倒饭了,念得跟紧箍咒似的。
“诶呀,浪费粮食!你们长身体呢,不能挑食!吃这么少下午上课了没力气……”
陈君颢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头悄悄做了个鬼脸,便跑出去跟他好兄弟们集合了。
兄弟团加上他一共五个人,梁家耀,大哥,大胖,寸头辉。
梁家耀在他隔壁班,今天是他们班主任来看午休。按平时,梁家耀都会在他还差半碗的时候趴他教室后门喊人的,这会儿还没吃完出来,八成又被盯着不准剩饭。
陈君颢跟大哥他们碰了碰拳,心里为阿耀埋头吃便便南瓜默哀了三秒。
“今天玩什么?”寸头辉问。
寸头辉名如其人,理了个寸头,辉就是他名字,长得像个树杆子。
“打球吗?”大哥说,“今天体育课都没打够。”
“不要,”大胖说,“我都打不过你们。”
“那是你太胖了,”陈君颢说,“阿耀运球那么菜你都拦不住。”
“靠!我有在减肥好吗!”大胖拍拍肚子,“今天我都只吃了一碗饭!”
“难道不是因为今天菜难吃吗?”寸头辉说,“感觉跟馊了一样。”
“玩点轻松的吧,”陈君颢提议,“现在还有多久打铃?”
大哥看了眼他的卡西欧:“还有十五分钟多点。”
“要不捉迷藏?”寸头辉提议,“我今天体育课找到了个好地方,肯定没人能找到我。”
“行啊!”陈君颢笑着说,“我也有找到一个好地方。”
“那谁来当鬼?”大胖问。
一帮人正纠结是要猜丁壳还是黑白配,迟到的梁家耀终于一脸愁苦地跑了过来。
“我靠!这他妈简直受刑!”
“终于吃完了?”陈君颢拍拍他,“辛苦你了。”
“我靠!”梁家耀抹了把嘴,“老巫婆今天还多给我舀了两勺,那黄撇撇的全淋在饭上!我靠!”
陈君颢光听他形容都忍不住皱眉,心疼地又拍了两下梁家耀的肩。
梁家耀像是感知到他的同情,一脸悲壮地冲他点了点头:“所以今天中午玩什么?”
“捉迷藏。”大哥说,“你当鬼。”
“这么无聊,”梁家耀一脸嫌弃,“还不如玩捞鱼呢。”
“捞鱼人多才好玩,”陈君颢说,“而且每次第一个被捞的都是大胖,体谅一下人家的心情。”
“我谢谢你啊。”大胖说。
“那来吧来吧,”梁家耀撸撸袖子,“多大范围?多少秒?”
“就操场这边吧。”寸头辉说,“数一分钟?”
“你别数那么快,”陈君颢说,“一二三四五六七,六十个数十秒钟数完我连地方都还没走到!”
“唉知道了知道了!”梁家耀一扬手,“我去树后面数行吧?”
“那你数大声点。”大胖说。
梁家耀趴在树干上开始数数,嗓子嚎地树干都要震几下。
寸头辉一下就跑没影了,大胖还在左看右看,最后相中了操场边一沓体育老师还没来得及收走的海绵垫。
“走走走!”陈君颢拉着大哥,“我有个好位置!”
“行。”大哥跟着他。
操场角落的饮水机边上有个大花坛,最外层是些矮花,然后是一排比人高的树丛。
陈君颢今天体育课来喝水的时候无意间瞧见花坛和围墙之间有一条小路,够他侧身钻进去。
大哥的身材个子都和他差不多,也很顺利地跟他一块钻了进去。
“怎样?”陈君颢蹲下身,“不错吧?”
“可以啊!”大哥说,“站起来他们也发现不了吧?”
陈君颢试着直起身,树丛完美地把他挡了个严实,而他还能从枝叶间狭小的缝隙里窥见外头梁家耀的情况。
梁家耀已经数完数了,走到操场正中间张望片刻,毫不犹豫地走向了操场边的海绵垫子。
“大胖被找到了。”大哥偷笑,“寸头辉在哪?”
“不知道,可能哪个墙缝角落吧。”陈君颢说,“他比较瘦,钻的进去。”
被找到的大胖灰溜溜地坐到树荫底下,梁家耀又在原地转了半圈,果然朝某个墙角的阴影走了过去。
“靠梁家耀开挂了吧,”陈君颢伸长了脖子,“他去哪了?”
梁家耀很快就闪进了阴影里,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有点死角,再加上枝叶的遮挡,已经看不见梁家耀的位置了。
“找到寸头辉了?”大哥伸着脖子看着,没看见,又干脆一脚踩上花坛看。
树丛够高,站上花坛也不会露馅。
陈君颢便也学着他,踩上去看。
看不太清,但隐约能看见梁家耀往墙后的转角处探身,大概过了不到十秒,有个人影跟着梁家耀走了出来。
“找到了!”大哥压着声音说。
“就剩我俩了,”陈君颢窃喜,“阿耀肯定想不到这里。”
梁家耀果然在操场上转圈,绕来绕去始终没绕到花坛附近。
这种知己知彼的感觉让陈君颢特别畅快,一时没了威胁,也就好奇打量起这个完美的隐秘角落。
花坛一直延伸到学校围墙的转角,他们还可以往里挪,但最里面的树丛有点稀疏,他们最后决定还是原地不动。
就是这么站久了有点累,陈君颢试着往后摸索了一下,手掌轻易就摸到了围墙,他眼珠子一转,便试着撑住墙壁,身子慢慢往后倒。
“看我!”陈君颢得意拍拍大哥,“帅吧!”
大哥眼睛一亮,也学着他的样子,摸到围墙,慢慢往后仰倒。
“怎样。”陈君颢挪了挪脚,鞋底没有花纹的中间位置正好卡住花坛边缘,“是不是很爽?”
“牛逼。”大哥冲他竖了个拇指,“感觉阿耀打铃了都找不到我们。”
“我也觉得。”陈君颢笑着说。
梁家耀果然绕了半天没找到他们,甚至动用起了“俘虏”们一块找,到后来就干脆喊起他俩的名字。
“阿颢——出来——!”
陈君颢偷笑:“傻的,怎么可能说出来就出来。”
大哥也跟着偷笑,低头看了眼他的卡西欧:“好像快要打铃了,要不我俩出去吧。”
说着,他就扶着墙,腰一挺,站了回去,从花坛上下来。
“行。”陈君颢应了声,也学他那样撑回去。
可腰上用力了,踩在花坛边的脚掌心却够不着力气,他刚一挺,鞋子就“嚓”地一下往下滑。
“啊!”
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地上了。
手掌撑着水泥地,火辣辣的,他忙看了眼手,没破皮。
“没事吧?”大哥着急过来扶他。
“没事没事。”陈君颢摆摆手,一手撑住花坛,一手借他的力站起了身。
想着拍拍裤子上的灰,陈君颢刚弯下腰就愣住了。
绿色的校裤上不知被什么东西染成了深色,从膝盖的位置一路蔓延到裤脚。
卧槽!
陈君颢忙拍了拍裤子,触感却有点潮湿。他下意识回头看是粘上了什么脏东西,例如水滩之类的,可地上只有沙粒和石子,一点水渍都没有。
“怎么了?”大哥扶着他问。
“没事,就是好像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他抓了抓深色的裤筒,果然湿漉漉的一片,他松手一看,突然腿软坐在了地上。
“喂!”大哥手忙脚乱拽住他,“你干嘛?”
“我……我……”陈君颢瞪着自己掌心上的鲜红,又抬眼看着大哥的脸,鼻子一皱。
“现在有事了——”
一嗓子让外边还在当无头苍蝇的梁家耀他们都吸引了过来。
大哥也被他这一嗓子嚎得慌了神,着急忙慌把他扶起来:“你干嘛了?哪摔了?”
“血、血……”陈君颢哭得话都说不清,只能哆嗦着手伸给大哥看,“血——!”
“我靠!”大哥被吓了一跳,往地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血迹,刚松了口气,又看向他的裤腿,顿时头皮都麻了。
“你裤子上的都是?!”
陈君颢抽着鼻子,乱七八糟地点头。
“我靠!你们怎么藏在这!”迟来的梁家耀一脸气愤,“这还算操场里吗?”
“行了快过来帮忙!”大哥喊,“阿颢摔了!”
“啊?”梁家耀一蹦,踩上花坛就冲过来,“干嘛了?摔哪了?”
“不知道,”大哥费劲把陈君颢从地上拖上来,“喂,你还能走吗?”
陈君颢稀里哗啦吸了把鼻子,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靠了。”大哥抓着他的手就往肩上挂,“上来,我背你!”
“我重……”陈君颢哑着嗓子说,“你背不动的。”
“放你的狗屁!”大哥一咬牙,硬是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扛了起来,“阿耀,你去叫老师!”
“哦、哦!”梁家耀转身就往外跑,从花坛上跳下来那一下还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你俩别傻站了!”大哥又冲饮水机边上的大胖和寸头辉喊,“帮我扶着点!”
“诶!来了!”寸头辉连忙冲进来,跟在后头扶着。大胖让了路,也跟在后边跑。
“阿颢你没事吧?”
“你这是咋摔的?”
陈君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嚎啕大哭。
大哥个子跟他差不多,就算用了全身的力气背着他,他的脚尖也还是时不时能够着地。
大胖不知道他摔哪了,只知道肯定是摔到腿了,就上前干脆抱起他的一条腿,跟在大哥身边。
然后陈君颢嚎得更大声了。
“你干嘛?”大哥被震得耳膜疼。
“他腿拖地了!”大胖说,“这样免得二次伤害!”
“诶行吧!”大哥背着陈君颢往操场边的石椅走,“老师呢?”
寸头辉回头看了眼:“来了来了!”
陈君颢被大哥小心翼翼放了下来,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视线全被泪水糊成了马赛克,只能模糊看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小跑了过来。
“这边!”大哥扬手。
梁家耀先一步跑到陈君颢身边:“阿颢没事吧?摔哪了?”
“不知道啊。”大哥说,“就突然摔下来了。”
班主任扶着腰后一步赶到。虽然教室办公室就在一楼楼梯口,到操场石椅这边拐个弯就到,但她驮着大肚子,只这么几步路也累得气喘吁吁。
“怎么了?”她忙问,“摔跤了?摔哪了?严重吗?”
“花坛那摔的,”寸头辉指了指花坛,“貌似严重吧。”
“什么叫貌似严重!”班主任直皱眉,走到陈君颢身边揉了揉他脑袋,“小颢别哭,让老师看看你伤哪了。”
陈君颢抹了把鼻涕眼泪,点了点头,磨磨蹭蹭弯腰抓住了裤腿。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还没来得及往上掀,午休铃声突然响了。
“啊,”大胖回头看了眼,“要睡觉了。”
“你们先回教室。”班主任说,“别耽误值班老师点名。”
几个孩子都面露难色,不太想走。
“老师会带小颢去医务室的,”班主任说,“你们先回去。”
“哦……”大胖和寸头辉灰溜溜地点了点头。
“老师我留下吧。”大哥说,“我能帮忙看着。”
“你也不行,”班主任说,“瞎凑什么热闹,回去。”
“可是……”
“去帮我把体育老师叫来,然后就回班。”班主任命令道,“行了,小颢不会有事的。”
“好吧……”大哥不放心地看了陈君颢一眼,招呼完大胖和寸头辉回班,转头就往体育办公室跑。
“你不回去?”班主任看向梁家耀。
“我要陪着。”梁家耀说,“我已经跟尹老师打报告了。”
班主任叹了口气:“行吧。”她又揉了揉陈君颢脑袋,“没事了小颢,没人会看见的,拉开伤口让老师看看吧。”
陈君颢吸了吸鼻子,慢慢拉起了裤腿。
校裤是弹力收口的设计,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伤哪了,又怕碰到伤口,只能把裤腿的皮筋绷到最大,一点点地往上拉。
只是刚拉过脚腕,就已经是鲜红一片。
班主任和梁家耀都倒吸了口凉气。
梁家耀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后挪了挪,手虚虚护着。
陈君颢的手有点抖,裤腿渐渐拉高到膝盖,他就不敢动了。
他看到了一个血洞。
看不清形状,但是又黑又红糊成一片,满腿都是血,没多少痛觉,但感觉骨头里面都隐隐泛着股酸麻。
鼻子忽然酸得厉害,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涌。
班主任踉跄一步,梁家耀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后来的事陈君颢都没多大记忆,只知道自己在哭,一直哭。
他没见过这么大的血洞,更没法想象这个血洞就在他的小腿上,甚至那种血液在小腿上缓缓滚落的温热感觉也都过分鲜明。
这种只存在课外书和恐怖片里描述的内容,突然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在他的身上。
太可怕了!
阿婆……
体育老师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把他背去了医务室。
所有见到他腿上那个大血洞的老师们都倒吸了口凉气。
陈君颢不知道怎么办,但只要一听到那一声“嘶”,鼻子就酸得厉害,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早就明白了面子的意义,可他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
满脑子就只有“好可怕”、“我是不是要死了”、“阿婆救我”、“我想回家”之类的念头。
连被其他班同学扒窗户围观他都没管,哭声几乎响彻操场。
午休的校医室乱成了一锅粥。
铺好的折叠床被晾在一边,校医翻箱倒柜,半天才从柜子深处抱出来一大团绷带纱布。
陈君颢的腿被架了起来,各种双氧水碘伏全都手忙脚乱地往他腿上招呼。
“小同学乖,别哭啦。”校医姐姐轻声安慰,指挥着体育老师把止血泵按在伤口上。
陈君颢噫噫呜呜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头看着她的手,有条不紊地用纱布在他腿上打了个结。
班主任的电话好像就没停过,一直扶着腰在校医室门口来回踱步。
陈君颢不知道她在念叨什么,只知道在他好不容易把眼泪憋回肚子的时候,阿婆和阿公来了。
然后他又一嗓子嚎了出来。
“阿婆——呜哇……阿婆……”
“诶呀!男子汉大丈夫!唔准喊!”阿婆一把拍他背上,把他捂进怀里,“喊咁大声都唔知丑嘅!”
陈君颢拼命摇头,把脸埋在她肚子上使劲哭。
鼻子早就被鼻涕堵了个严严实实,可他还是闻到了阿婆身上的药味,有点臭臭的,但很安心的味道。
一肚子的委屈、害怕、无措,全闷了进去。
一路上什么也不敢看,只知道闭着眼睛闷头哭。
能感觉到被阿婆抱了起来,抱得有些吃力,因为阿婆“嘿咻”的一声特别结实。
然后屁股好像被人托着,一颠一颠地往外走,放进了车里。
车呜呜飞得老快,等陈君颢重新睁开眼时,早已不再是午休中安静的校园,而是忙碌的医院急诊室。
他的腿又被支在了架子上,校医姐姐打的结被医生大叔解开了。
明明这个结扎得挺好看的来着。
纱布一圈圈散落,被白色包裹住的红色又逐渐清晰,陈君颢鼻子一抽,喉咙又突然哽咽起来。
就在止血泵被医生拿开的瞬间,他又被捂进了那个臭臭的怀里。
“唔准睇。”阿婆的声音从头上传来,粗糙的大手搓着他的后脑勺,“唔准喊。”
“阿婆……”呜咽又尽数被这个怀抱吞没,陈君颢不敢动,但感觉到又凉又湿的棉签在他小腿滑过,忍不住地发起抖。
“医生,”阿婆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开口,“伤得厉不厉害哇?”
“都能看到骨头了。”医生把棉签丢进垃圾桶,“差一点就得磕上去。”
阿婆叹了口气,又在陈君颢脑袋上搓了搓。
“去缝针吧,先带他去清创室,你们家长交完费直接把单子拿过来就行。”医生说着,又拿了新的纱布缠上来。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阿婆连忙说。
陈君颢从缝隙里瞄了一眼,只看见自己腿上一块模糊的深红中间有一抹白,紧接着就被雪白的纱布覆了上去。
而他也被阿婆往怀里按得更紧了。
从清创室里被阿婆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哭不动了。
嗓子哑得厉害,眼睛也被眼泪烧得又痒又涨,鼻涕口水都糊了一脸。
可还是止不住哭,声音一抽一抽地压不下来,眼泪也不听使唤地一滴一滴往外流。
涌是已经涌不出来了,泪腺好像也被他哭到快罢工了。
“唉,仲喊!”阿婆一边笑他,一边拿手巾给他擦脸,“喊咗成路啦!”
陈君颢猛吸了把鼻子,摇了摇头。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害怕哭过了,委屈也哭过了,缝针打麻药的时候扎进来的那一下疼他也哭过了,好像也没啥能哭的了,可还是止不住想哭。
或许是怕因为弄脏裤子而被老妈责备,又或者是想到明天回学校被其他同学嘲笑而觉得丢脸。
到底为了什么哭,不知道,但只要阿婆身上的药味裹上来,他鼻子就酸,心口就涨,像是憋了股劲,无论如何都要发泄出来。
而他也知道阿婆一定会接住。
在输液室等皮试结果的时候,老爸和老妈都赶了过来。
应该是中途在公司请了假,老爸连工服都没来得及换,老妈踩着恨天高就火急火燎跑来了。
一看见他们,陈君颢又忍不住嚎了一声。
“又喊!”阿婆凶巴巴地揉了把他脑袋,“缝个针又唔系截肢,喊咁大声,唔怕丑咩!”
陈君颢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接着又呜哇呜哇地哭起来。
“你睇下周围边有男仔有你咁识喊?”阿婆无奈笑出了声,“再喊咁大声,以后就娶唔到老婆啦!”
陈君颢突然打了个嗝,一下闭嘴了。
老妈被他逗得又心疼又好笑,蹲到他身边揉了揉他脑袋:“颢仔唔好喊,男子汉大丈夫要坚强!”
陈君颢吸了把鼻子,点了点头。
“妈,宜家咩状况?”老爸走上前问。
“等皮试结果出嚟,再问下医生使唔使打破伤风。”阿婆应着,把病历交给他,“后面就隔日嚟换药,两个星期后拆线就冇事啦。”
她说着,又看了眼陈君颢,忍不住低头捏了捏他哭得涨红的脸颊,“所以唔好喊啦,都冇咩事,就系扑亲啫,冇喊冇喊!”
“嗯。”陈君颢用力点点头,把鼻涕眼泪全部抹干净,又伸手抱住阿婆的腰,把脸捂进她肚子里。
他蹭了蹭,有些贪婪地嗅着怀里的味道,药味,泪水的咸涩味。
还有安心的味道。
“哥?”
担忧的声音把陈君颢从微微失神中拉了回来。
他眨眨眼,视线聚焦。
眼前是暖黄的灯光,电视里正放着周星驰的《九品芝麻官》,光影在他脸上晃动着。
姜乃捧起他的脸,眉头微蹙:“腿还是疼?”
陈君颢愣了下,才感觉到小腿刚才磕到茶几的位置隐隐发麻。他下意识摸了摸膝盖斜下方那块熟悉的,深色的疤,浅笑着摇了摇头。
“不疼了。”他坐直了些,“就是撞到了以前的疤,有点麻而已,没事。”
姜乃明显松了口气,靠到他肩上,小声嘟囔:“吓死我了,撞个桌角嚎那么大声,还以为你把腿撞断了要回炉重铸……”
陈君颢被逗乐了,揽过他的肩,用力搓了两把。
姜乃瞥了他一眼,悄悄挪了挪位置,用自己腿上那道浅色的伤疤碰了碰他的。
陈君颢一愣,随即嘴角得意一扬,把他往怀里搂得更紧了。
谁说嚎那么大声就不能有老婆了。
他不就有老婆了吗。
————
【相性100问(前25)】
1.请问您的名字是?
颢:陈君颢。
乃:姜乃。
2.年龄是?
颢:23。
乃:22岁。
3.性别是?
颢:为什么要问废话。(皱眉)
乃:男。
4.请问您的性格是什么样的?
颢:(挨着椅背往下出溜,两腿一敞抬手掀刘海)潇洒。
乃:(把他腿撞回去)普普通通吧,挺……奇怪的,又闷又不好相处……
颢:我的乃世界第一性格好!(震声)(被姜乃拧胳膊痛得嗷嗷叫)
5.对方的性格?(笑)
颢:(委屈揉胳膊)刚说完了。
乃:傻不愣登。(想了想,浅笑)大大咧咧,挺自在的,有时候有点粘人。
颢:(挨姜乃肩上蹭)
6.双方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尴尬咳嗽)
颢:去年夏天,在光头张的地盘。
乃:去年8月,街边。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颢:漂亮,嘴巴叭叭的真可爱。(痴汉笑,被打)
乃:帅。
8.喜欢对方的哪一点?
颢:优秀,努力,眼睛好看,唱歌好听,写曲和弹琴的时候就是天使降临,身上也香香的,抱着睡觉感觉整个人都被净化……(又被打)
乃:自信洒脱,挺……随心所欲的,然后……帅,身材好,做饭好吃,抱着踏实。
颢:小乃……(两眼巴巴地凑近,又双被打)
9.讨厌对方哪一点?(笑)
颢:没有!(一脸认真)
乃:(想了很久)自作主张地跑掉。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吗?
颢:我和小乃就是天生一对——(被捂嘴)
乃:应该吧。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颢:宝贝,小乃,老婆,B——(被踹)
乃:哥。
12.您希望怎么被对方称呼。
颢:老公!粤语的最好!(喷气)
乃:(脸红)随……随便,只要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13.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颢:猫,毛很长,长得很凶,但是特别漂亮的那种。
乃:大黄……哈士奇……还是大黄吧。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颢:一箱套——(被瞪)八音盒……嘶,好多个了,不然就耳机、音响、电脑、MIDI键盘?唔……不太懂,我可以找人直接装修个工作室送给他(认真脸)
乃:……我。
颢:小——乃——(被摁回去)
乃:吃喝玩乐之类的吧,两人能一块做的事,毕竟送东西的话他什么也不缺。
15.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笑)
颢:只要是小乃给的我都要!(认真脸)
乃:陪伴。
16.对对方有什么不满?一般是什么事情?
颢:没有!(顿了顿)只要他能自信点那就是最棒的!
乃:……自作主张,(想了想)随地大小亲。
颢:小乃——(一脸委屈,被无视)
17.您的毛病是?
颢:太帅了。
乃:(垂下眼,沉默)
颢:什么破问题,快点下一个!
18.对方的毛病是?
颢:被我帅得无法自拔!
乃:(踩了他一脚)说不清,他这个样算一个吧。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会让您不快?
颢:(想了想)否定自己。
乃:没有。(沉默片刻)自作主张地跑掉。
颢:(弱弱)我错了……
20.您做的什么事会让对方不快?
颢:(捂脸叹气)黑历史能不提了吗?
乃:下一个。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颢:随时准备结婚的程度!(又双叒被打)
乃:该……该做的都做了。(脸红)
22.两个人初次约会的地方?
颢:我家。
乃:永庆坊。
(对视)
颢:永庆坊。
23.那时候两人氛围如何?
颢:(挠头)好像……我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惹他生气才带他去的来着?
乃:他很温柔(停顿片刻)就……挺好的。(脸红低头)
24.那时进展如何?
颢:(还在挠头)
乃: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颢:(惊讶转头)
25.经常去约会的地点?
颢:家、营地、菜市场……(掰手指数)
乃:没有特定的,我想去的地方他都会陪我去。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颢:请他去吃大餐!唔……或者我来煮个大餐!然后准备礼物!礼物的话……他喜欢的东西我都想送!嗯……就例如前面说的那些……耳机?音响?键盘?会不会太随便了……啊啊好纠结!(抓狂挠头)要不就我把我自己打包了,连着我的车钥匙钱包手机银行卡房产证一块装箱,全部一起送!
乃:(指了指自己)准备我自己。
颢:(震惊弹起)
乃:比起送东西或者搞复杂的仪式感,我还是更喜欢做点能一块留下记忆的事情,把它当成礼物也很有意义。
颢:小乃——(贴贴,蹭来蹭去,没被推开)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颢:我。(得意)
乃:他。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颢:赤诚之心!天地可鉴!(因为动作过于浮夸而被打)反正……(委屈巴巴看向姜乃,凑过去亲一口)就算会惹他生气也要亲亲的喜欢。(一脸正直地揉脑袋。)
乃:(脸爆红)就……就这样!
29.那么,您爱对方么?
颢:废话!
乃:……嗯。(用力点头)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颢:喊我名字,叫我哥,还有叫老公,特别是粤语的!小乃讲粤语的时候老可爱了!我跟你说,他讲粤语的那个调调特别……
乃:(轻咳)
颢:(迅速正襟危坐)呼吸!
乃:?
颢:小乃眨个眼我就黏上去了。(认真脸)
乃:(扶额叹气)如你所见。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颢:我……(思考,突然哽咽)会很生气,然后……然后……如果他真的嫌弃我……(欲哭)不行,小乃不能走!一定是我做饭不好吃,还是长胖了?发福了?惹他生气了?哪个咸湿佬敢碰我的宝贝!我干死他!!
乃:杀了。(微笑)
颢:(愣住)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颢:如果是我的错……我会原谅的。(吸鼻子)
乃:不。
(对视)
颢:我不会变。(坚定)
乃:我知道。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颢:如果没有消息的迟到,肯定是出事了!
乃:回家。
颢:我不会迟到!
乃:(喝茶)
颢:我什么时候迟到了!
34.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里?
颢:腰。(喷气)
乃:(瞥他一眼,目光下移,移开)
颢:(兴奋)小乃……
乃:(把他摁回去)手。
35.对方性感的表情?
(下意识对视)
乃:(面无表情)
颢:立了。
乃:……
作者有话说:原谅我在正文中间插了个番外(哭)
昨天live的截断太严重了,沉不下心写剧情,浑身上下都骨头散架疼得慌,脑袋里也乱糟糟的,写的剧情完全一坨()所以先补个番外当复建和缓冲了,正文待我这两天调理好了再继续,轰多尼果咩纳塞(跪)
虽然但是,昨天真的圆梦了呜呜呜呜我仿佛也看到了以后小乃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模样呜呜呜呜呜
翻译汇总!!
——————
阿婆:诶呀!男子汉大丈夫!不准哭!哭这么大声也不怕羞的!
阿婆:不准看。不准哭。
阿婆:诶,还哭!都哭了一路啦!
阿婆:又哭!缝个针又不是截肢,哭这么大声,不怕羞吗!
阿婆:你看看周末哪有男孩子像你这么能哭?再哭这么大声,以后可就娶不到老婆啦!
老妈:颢仔不要哭,男子汉大丈夫要坚强。
老爸:妈,现在什么情况?
阿婆:等皮试结果出来,再问下医生要不要打破伤风。后面就隔天来换药,两周后拆线就没事了。
阿婆:所以不要哭啦,都没什么事,就是摔了个跤而已,别哭别哭!
——————
以上!
第90章
姜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愣了好久。
他不确定陈君颢脑子里定义的“更好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在这种状态下,以这样的姿势,自己后腰上被人明目张胆地抵着一个凶器,然后被告知“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姜乃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还是歪了。
歪到实在是少儿不宜了,才硬生生给掰回来。
但掰回来又懵了,他突然有点抓不住陈君颢的心思,脑袋里怎么也转不明白这个“更好的生活”指的是什么。
以至于呆了半天,他也只挤出来一声:“啊?”
陈君颢沉默片刻,突然松开了手,按住姜乃的肩膀把他转了过来。
“小乃,”他盯着姜乃的眼睛,“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勉强自己,也不是说空想,或是什么一拍脑袋说的话……”
他喉结滚了滚,一脸认真,“我是真的……想跟你一块变好。”
水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下巴尖上悬了片刻,最后“啪嗒”砸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
议题是好的,很正经,也很严肃,姜乃能看得出陈君颢眼神里的坚定,还有那份真诚底下隐隐藏着的一丝不安。
可就算他努力目不斜视,身前只差几公分就能抵在他肚脐眼上的凶器实在让人没法集中注意力。
“你……”姜乃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你现在就……很好啊。”
“不行,”陈君颢摇摇头,“不够。”
“哪不够了?”姜乃不解。
“你……那么优秀,”陈君颢垂下眼,“每天打工、写曲、听课、演出,你一直都在为自己努力,我不想……拖你的后腿。”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没等姜乃挤出点安慰的话,陈君颢突然上前一步,把人揽进怀里。
姜乃浑身一僵,愣在了原地。
感觉肚子要被烧红的铁棍烫伤了。
“小乃,”陈君颢越抱越紧,声音闷在他肩窝,“你每天都在进步,而我却总停在原地。我也想……多做点事,或者多赚点钱,为了你,也为了以后……”
姜乃眉头一皱,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陈君颢。”他沉声打断。
“ 嗯?”陈君颢抬起头。
“放开我。”姜乃面无表情地说。
陈君颢愣了一下,慌忙把他搂得更紧了:“不要……”
姜乃无奈叹了口气:“你那东西硌得我难受。”
陈君颢没说话,使劲捂在他肩窝里闷了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他,后退半步,像只做错事的大狗耷拉着脑袋。
姜乃瞥了他一眼,拿过花洒:“让他先下去。”
“下不去。”陈君颢委屈地撇撇嘴,“看着你我就下不去。”
“那我走?”
“别!”陈君颢慌忙拉住他,抢过他手里的花洒,一把拍开冷水就对着自己冲。
冷水在身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冻得他直咬牙哆嗦,可底下那大家伙还是很倔强地翘着脑袋。
姜乃看着他的狼狈模样,有些无奈又好笑,心底刚升起的烦躁感一下消了大半。
“陈君颢。”
“啊?”
“你是真想去做事,还是……”姜乃想了想,“单纯想赚钱养我?”
陈君颢沉默片刻,老实回答:“都有……”
姜乃不自觉皱了皱眉。
“黄叔今天……”陈君颢有些吞吐,“说到我手艺好,想请我去帮帮忙。”
“那你想去吗?”姜乃问。
“我……”陈君颢犹豫了一下,“有点想试试。”
他吸了吸被冷水激出来的鼻水:“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就是那天在黄叔摊位帮忙的时候,感觉……挺有意思的,也不是说多满足,就是……”
“心里踏实?”姜乃接话。
陈君颢想了想,用力点下头。
“那就去做。”姜乃拍掉水龙头开关,“你想做的话就去做。”
“可是……”
“陈君颢。”姜乃拿过他手里的花洒,卡回架子上,“只要是你真心想做的事,我都会支持。”又伸手捏住陈君颢的下巴,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但别说什么‘为了我’。”
陈君颢愣住了。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姜乃继续道,“我也愿意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但如果你说的‘更好’是指钱多钱少,”他顿了顿,”那我不需要。”
“我不要你单方面地为了我改变或者牺牲什么,”姜乃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过,我能自己养活我自己,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你能给我多少钱,或者提供多好的生活。”
陈君颢张了张嘴,没出声。
“你有想去做的事,我很开心,”姜乃伸手拨了拨他湿漉漉的刘海,“你想去帮黄叔的忙,是因为你觉得这么做‘踏实’,觉得‘有意思’,对吧?那就去。为你自己那份‘踏实’去做,为我们共同的未来去努力,都可以。”
“但不要把担子都压成‘为了姜乃’。”姜乃盯着他的眼睛,“你能明白吗?”
陈君颢怔怔看着他,半响才轻轻点下头。
姜乃呼了口气,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就算肚子被抵着,他也没再管了,抬手搓了搓陈君颢后背滑溜溜的泡沫,又慢慢拍抚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姜乃贴在他耳边柔声说,“你想让我开心,想给我更好的,我其实也一样,我也会想着为你做点什么。”
他稍稍退开些,双手捧住陈君颢的脸:“但你要记住,你首先是陈君颢,然后才是姜乃的男朋友。‘更好的生活’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创造的事,而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陈君颢微微垂下眼,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我不想你有太多压力,”姜乃放轻了声音,指腹轻轻摩挲过他的脸颊,“因为我也喜欢看你自由自在的模样。”
“嗯。”陈君颢浅浅笑了,“我知道了。”
姜乃松了口气,用力揉了把他脑袋,像是要把盘旋在他头顶上的那些焦虑和不安统统揉散开似的。
陈君颢被他揉得晃了晃,但也没躲开,嘿嘿傻笑两声,直到姜乃收回手才小声嘟囔了句:“那如果我以后忙起来……陪你的时间变少了,你不会介意吗?”
姜乃挑了挑眉:“为什么会介意?”他想了想,又突然“啧”了一声,捏住陈君颢的脸颊,“不行,该陪我的时候一分不能少”
陈君颢被捏得“唔”了一声,但面上笑得更憨了:“好,不少。”
姜乃又故意轻轻扯了扯他脸颊肉才松手,拿下花洒重新拍开热水,对着水桶等水变热:“好了,赶紧洗完澡出去,不然我俩都要感冒。”
“嗯……”陈君颢闷闷应了声,悄悄往前半步,轻环住姜乃的腰,“小乃。”
姜乃被他这喑哑的声音颤得一愣,刚才努力忽略掉的热度又一下从肚脐上窜了上来。
他忙举起花洒,温水哗哗冲掉了两人身上的泡沫:“你想干嘛?”
陈君颢耷拉着嘴角,一脸无辜的模样盯着他看。
水汽熏得他眼角有些发红,像只委屈巴巴的大狗,他什么也没说,轻轻掐着姜乃的腰侧,往前小幅度地挺了挺身子。
姜乃一愣,心跳跟拉了包络线似的,“砰砰”的速度急速攀升。
“喂……”他忙抵住陈君颢的胸口,却感觉这家伙压得更近了,“老实洗澡。”
陈君颢嘴巴一撅,更委屈了:“小乃……”
“不……不行。”姜乃声音都软了。
这混蛋故意蹭着他肚子上的软肉,热水顺着贴合的皮肤往下淌,又暖又痒。他努力往后仰,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发软。
“我要……洗——”姜乃费劲扭开身子想要挣脱,腰突然被往前一托,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也起反应了。”
沉哑的声音钻进耳蜗,像是迷药,激得姜乃不住一哆嗦,呼吸顿时乱了。
“能……帮我一下嘛?”陈君颢低头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我也帮你。”
“你……”
“求你了……”陈君颢轻咬了口他的锁骨,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有点难受……就帮我一下,我保证不干别的。”
姜乃咽了口唾沫,用花洒滋他脸。
陈君颢被水糊得眯起眼睛,却往前凑得更近了。
姜乃下意识后退,后背被迫抵上了冰凉的瓷砖,这才惊觉自己沸腾的体温,皮肤蒸起的热气几乎都能融进氤氲的水雾里。
抓着花洒的手也被按在了墙上,指尖灵巧钻进掌心的缝隙,带着无法拒绝的力道。
花洒“啪”地砸在了地上,水花在脚边打了个转,又无声无息地流进下水道。
吻堵上来的时候,姜乃眼睫颤了颤,没躲开。
其实从甩上浴室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预见了这个走向。
虽然过程有些弯弯绕绕,但到底还是如愿以偿地,把空白了一天一夜的亲昵全都补了回来。
唇齿间的厮磨带着点急躁,像是要把那些压在心间迟迟没能完全发泄的复杂情绪全部揉碎,在交融的温度里彻底放空,直到只容下彼此。
绵长的轻抚混着湿热的水汽,心里跟着发潮发软,身体不住化成一摊潮水。
陈君颢的手向他探去时,姜乃不自觉溢出一声湿软的叹息,他没再多犹豫,伸手覆上陈君颢的手,仰头迎了回去。
花洒被凌乱的脚步踢远,却还在尽职尽责的喷洒着热水,蒸腾的雾气模糊了镜面,却让重叠的呼吸愈发清晰。
“录完的混音要你来还是给大龙哥?”华哥按停播放键,摘下半边耳机看着姜乃。
“我……都行。”姜乃挠挠脸颊,“我想再做点效果,然后再交给大龙哥吧?”
“没问题啊。”青仔说,“那我先把文件导给你,你弄好了直接邮箱发给大龙哥吧。”
“好,”姜乃笑了笑,“麻烦了。”
青仔豪气一挥手:“不麻烦,不过你要尽快,下周五大龙哥好像就要回老家了,我们这周末也开始要放年假了。”
“不会拖那么晚的,”华哥看了眼姜乃,“截稿日在这周末。”
“嗯。”姜乃点点头,“抱歉……拖这么晚才整完曲子。”
“精益求精,挺好的。”华哥摘下耳机,喝了口水,“你法房写的不错。”
“谢……谢谢。”姜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真的很不错!”青仔插嘴,“我第一次听这种有些黏黏糊糊的French House,特别是后边那段弦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弄个BGA发么?”华哥问,“正好安洛的工作室那边还有档期,我的那三首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啊?”姜乃愣了下,“如果方便的……话?”
“当然方便,”华哥说,“有单子接有钱赚,她们那肯定方便。”
姜乃接过青仔还回来的U盘,想了想:“那……等我这首混音处理完了……”
“行。”华哥起身披上外套就往外走,“到时候文件发我,我顺便给你把稿投了。”
“好,”姜乃轻声应着,“谢谢。”
“不用这么跟我客气。”华哥推开录音室门,“曲子拿回去弄完了,记得让阿颢也听听。”
“啊……?”
“曲给他写的吧?”华哥倚着门看他,“小提琴的演奏风格就是学他的。”
姜乃一愣,耳尖悄悄红了。
华哥会心一笑,直起身子:“走了,我要去吃煲仔饭。”
“啊!等等我!”青仔火速关机关设备,“我也要去!”
刚冲到门口,她猛一脚刹,回头看了姜乃一眼,“你收拾好直接关灯走就好了,门不用锁。”
“啊……”姜乃“好”字还没出声,青仔已经一溜烟跟上何启华跑掉了。
从工作室里出来已经快八点半了。
姜乃摸出手机看了眼,和陈君颢的对话框里还停留在录音中场休息时他问的“你下班没”。
估计这会儿正好饭点,茶餐厅里忙不开身,没空看手机。
姜乃叹了口气,叫了部滴滴便独自往外走。
临近年关,街道上也渐渐染上了红色,各种张灯结彩的,路过商铺BGM也都是清一色的“耶咦耶咦”。
陈君颢去黄叔那帮工也有好些时日了,隔三差五的忙到不见人影,回到家也是一身油烟味,不过看他笑得充实,还会兴致勃勃叨叨茶餐厅里的事,姜乃也觉得挺好的。
就是最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姜乃戴上耳机,把外套拉链拉到顶,冷风刮得脸颊有点喇,他忍不住往衣领里缩了缩脖子。
等车的地方有家牛肉面,白气呼呼往外飘,又香又暖和。
司机还有五分钟才到,姜乃光那么站了会儿,肚子就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打车的目的地从家改成了“旺记茶餐厅”。
陈君颢帮工的那家店,离他家不算很远,也就隔了个地铁站,但那片他几乎没怎么去过。
“尾号0826。”
跟司机说完,姜乃把耳机声音调大了些,偏头看向窗外。
这首给华哥的曲子他前后改了好几版,但总感觉差点意思,改得他自己都快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了。
直到亲眼看见陈君颢拉小提琴。
虽然是赌着气的演奏,但琴弓一拉,那些音符就像通了电似的直往心口撞,到现在回忆起来都还是会浑身发麻。
本来这首曲子已经改得乱七八糟了,后来干脆将错就错,加上新的段落编排,又悄悄录了个新采样。
床脚摇晃的吱呀声。
自从跨年夜那晚以后,家里的床有时候翻个身都会吱呀一声。
那天偷摸写小提琴旋律差点被陈君颢逮了个正着,好不容易糊弄过去,结果又被按在书桌前亲了半天。
等陈君颢终于出门,平复下心跳,他鬼使神差地就进屋录了段床响。
歌词唱得挺一本正经的,但整首旋律和采样都貌似不太正经。
节奏一停,一段带着点俏皮的鼓点过渡,雾色一般的pad铺开,小提琴轻佻地滑进来,沉静朦胧的旋律里藏着若隐若现的摇床声和水花拍击声。
不知道的人,只会感觉这里的氛围黏黏糊糊的,像是在深夜细雨里漫步。
也只有姜乃知道,每次听到这一段,身上就莫名发软发烫,就好像那双肆意揉搓琴弦的大手,带着潮湿的热度,在他身上抚了个遍。
绝对不能让陈君颢听这首歌。
得出这个结论后,姜乃不自觉在后座上蜷了蜷身子。
茶餐厅的位置挺不错的,离步行街很近,一排过去全都是各种餐饮店铺。
因为附近封了路,司机绕了一大圈才转进来,姜乃下车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不过这片依旧热闹,街边树上都挂满了红灯笼,映得整条街都红彤彤的。
姜乃站在路边张望了一会儿,才看见夹缝里的“旺记茶餐厅”招牌。
走近了才发现和印象里的港式茶餐厅不太一样,没有那种红绿相间的花瓷砖,就很普通的大白瓷中间横一条彩砖。
店里亮着暖黄的灯光,折叠椅的皮面上泛着点包浆的油光,和隔壁排长队的网红店相比,这里显得要清静不少。
不过客人还是挺多的,几乎都是些阿叔,围在一块喝酒聊天,空气里飘着饭菜香和隐隐约约的烟味。
姜乃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店里头挺暖和,就把外套脱了放到了一边。
还没来得及看菜牌,就有个扎着鲨鱼夹的小姑娘小跑了过来。
“欢迎光临,帅哥想吃点什么?”小姑娘给他倒了杯柠檬水。
姜乃轻喃了声谢,余光忍不住往后厨方向瞟。
出餐口的玻璃被蒸汽熏得发白,隐约能看见忙碌的人影晃动,但没瞧见想见到的那个家伙。
姜乃简单扫了菜牌一眼,就是张过塑的A4纸,有些泛油,写了几种不同的套餐和饮料甜点,非常简单粗暴的排版设计,字大得有点夸张。
“一份A餐吧,谢谢。”他把餐牌放回筷子筒后面。
“好的。”小姑娘飞快记着,“奶茶要热的还是冰的?”
“去冰。”姜乃说,“能不加糖吗?”
“A餐冻奶飞沙走冰——!”小姑娘扭头就朝后厨喊了一嗓子。
“收到——!”
这声回应让姜乃愣了一下。
“还需要加点什么吗?”小姑娘转回来问。
“不用了。”姜乃回过神,“谢谢。”
小姑娘利落撕下单子,从围裙兜里抽出个桌号牌压好:“一共20块,扫码还是现金?”
姜乃掏出手机亮了付款码,等付完款,视线又不自觉追着小姑娘落在了出餐口上。
有份餐食端了上来,窗口里的手一晃而过,停留甚至不超过三秒。
但姜乃还是认出来了。
那只手今早出门前才不老实地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姜乃托着下巴,打量着这个不算大的店面,心情有种说不清的奇妙。
那个一天到晚喜欢赖在他家厨房捣鼓的陈君颢,现在钻进了别人的后厨忙活,给更多素不相识的客人做饭。
虽然不知道陈君颢说的“踏实”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姜乃看着店里的食客们津津有味的模样,莫名就有点小骄傲。
好吃吧!
给你们做饭的那家伙可是我的男朋友!
他做的饭真的超级无敌好好好好好吃!
五个“好”字不能少。
不光有骄傲,还有些小得意。
因为在座吃的都是常规普通款,只有他才能吃到独家限定款!
而且带围裙的陈君颢平平无奇,但光着带围裙的陈君颢……
姜乃视线一晃,猛地摇摇头,忙把耳机摘了下来。
自己这曲子听多了,脑袋里的各种黄色废料都能多到溢出来。
“三号嘅波蛋多士——!”
陈君颢明亮的吆喝从后厨飘出来,带着点磁性的尾音,听着就让人心情好。
姜乃眯着眼,虽然肚子还饿着,但在店里这么坐一会儿,连录音室里折腾出来的疲惫都散了不少。
他正琢磨着陈君颢要是突然看见他坐在这儿会是什么表情,手机突然在手边震了两下。
用食指把手机勾过来,姜乃扫了眼,是李程发的微信-
几号回来?-
票买了没?
他愣了一下,忙拿起手机,点开日历看了看。
下周五居然就是年廿五了。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二合一,后晚继续,开启新年大副本
这两天打台风要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