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先生的威信很难建立,男院里来的新教习先生是个年轻的举子,来了好些日子了,还是个没人搭理的透明人。
这日里他拦住陆卿卿颇为嚣张地说道:“喂,那个谁,男斋长是叫陈天明吧,你给我把他叫来。”
陆卿卿瞧都没瞧他一眼,直接走了。
“喂,我和你说话呢?你个助教而已,敢不听教习先生的话,小心我炒了你!”教习先生嚣张说着,就要上前来扯人。
陆卿卿身型一闪,后撤了一步,脚尖在他脚下一绊,下一刻这人就直直摔在地上。
这时刚好有几个男书生路过,看到新来的先生摔了个狗啃泥,一个个不厚道地笑着。陆卿卿撇了一眼,说道:“笑什么笑,你们先生摔了,不知道扶一下吗?”
那几个男书生听着,畏惧地看了她一眼,齐齐行礼说道:“是,陆先生。”
有他们搀扶,陆卿卿看也不看,直接走了。
这位教习先生见他不如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助教有威信,不由更气了,当天就找学监告了状。学监是个中年的进士,偷偷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当你是告学生的状呢,你告陆先生的状,找我做什么,你找卢瑜去啊,那是她徒弟,你找卢瑜告状就对了。实在不行,你找墨先生呗,墨先生最讲道理,哦,不对,她这会儿放假不在书院。”
这位新来的年轻教习还是个愣头青,还当学监是站在他这边,在帮他,高兴地就去找卢瑜去了。
书房里其它先生看着热闹,笑着问学监,“这新来的什么底细,怎么一来就敢找个硬茬子?”
学监吹着茶叶,笑着说道:“你没瞧着他姓薛嘛,当自己是京城来的大人物呗。”
立即有人听出门道了,笑着问道:“哎呦呦,不会是薛二家的亲戚吧。”
学监饮了一口茶说道:“可不呢,听说是薛二的堂哥。”
“瞧他这傻头傻脑的……”看热闹的先生们一通笑话,没多久就见薛先生捂着腿,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先生们掩下笑,打量着他的腿问道:“哟,薛先生这是怎么了?”
薛贵一脸黑,掩饰地笑着说道:“呵呵,不小心摔了一跤。”
学监撇了他一眼说道:“薛先生,您可得小心些呀,你这么跌跌撞撞的,叫学生们怎么信服你?山长也发了话,叫男书生跟着你锻炼。我可听说他们可还往卢先生那边跑呢。”
薛贵一脸羞愧,心中对陆卿卿不由的更暗恨了几分。一个小女子而已,叫他摔这么大一个跟斗,他能不恨吗?
但他是个教习,说起来也该恨与他平级的卢瑜才是,可卢瑜是卢山长的亲女儿,他哪里敢惹,那卢瑜听他来告状,脸上笑眯眯的,都没见出手呢,他下一刻就摔了一跤。
他知道不管是文斗武斗,肯定是惹不得卢瑜了,只好专盯着陆卿卿找不是了。
元青禾这个八卦精在书院里也听说了,是侯静给她打听的,知道她关心她家卿卿。果然元青禾一听完,拖着她的书箱子就回来找她家小娘子了。
如今顾先生她们的院子在重修,先生们请假出门游玩去了,陆卿卿如今住在师父这边,师徒俩正说着薛贵的事。
“那愣头青又给你找麻烦了?”
陆卿卿厌烦得很,说道:“先生交代我没事帮她去藏书阁那边看看,结果那人跟个鬼一样跟了一路,还数落我不务正业,烦都烦死了。”
卢瑜听着也替她烦,赌气说道:“不行打他顿。”
陆卿卿不好说什么,她已经偷偷出手教训过了,偏那人鬼似的,打都打不怕。
小喜子在旁边也跟着生气说道:“那人打他都没用呢,牙都磕掉了,还跟有病似的跟着。”
她们正说着呢,就看到元青禾气鼓鼓的来了,手里还拖着她的书箱子,瞧着边角都磕坏了。
“你怎么来了?”陆卿卿最先看到她,过来接过她的书箱放在一边,瞧她一头的汗,又去给她擦汗。
卢瑜看不得这样的画面,立即白眼翻了上来,“她又不是没手没脚,不会叫她自己擦吗?”
陆卿卿赶紧收敛了些,把帕子递给元青禾,又拉她过来,倒了茶给她。
元青禾担心地看着陆卿卿说道:“书院里都在说,新来的先生和你吵起来了,我就来看看。”
“真吵起来了,你来有什么用?你一个学生还敢和先生吵架不成?”卢瑜故意戳她痛处,没办法,这两人天生不对付。
元青禾委屈低下头,也不是不能吵,偷偷骂几句也行啊。
陆卿卿劝道:“好了,我没事。那人只是和苍蝇似的有些烦,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她这话一出,其它人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齐抬起头。特别是元青禾,叮一下抬头眼里都有了敌意。
卢瑜撇了书呆子一眼,故意说道:“听你这么说,那就有些像了,听说那薛贵还未娶妻。这些个男子自小就是这样,喜欢上姑娘家,就喜欢搞些动作来惹得姑娘注意。”
陆卿卿嫌恶地说道:“我看他是单纯无能,见我是女子又没背景,只能找我欺负。”
元青禾重重地“哼”了一声,“当师父的就知道看热闹,难怪别人觉得你没背景了。”
卢瑜吃惊盯着她,哟,这小东西越来越有心机了,还知道激她了。不过也是,她这个当师父的不护着徒弟,叫别人怎么看呢。
当晚薛贵就被卢山长叫去训斥了一顿,骂他不误正业,正事不干一桩,专去骚扰其它先生。
薛贵被骂得抬不起头,垂头丧气地回去,遇上薛二的好兄弟肖少他们找来,“薛哥,我们收到薛二的来信,说叫我们……”
薛二在信里自信地说,叫他当教习先生的堂哥罩着他们,可看薛贵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谁罩着谁还说不定呢。
这群少爷如今都快拆伙了,只剩下肖少他们两人,反观陈天明他们一群禀生渐渐有了气势。
男书生之间也有着暗下的内斗,谁管得他们。
薛贵一来,卢瑜正好把男书生那边的事丢给他,连他们那边的巡逻之类,也丢了出去,从此只管梅花园这边。
这下这位薛先生可就忙了起来,没空去骚扰陆卿卿了。
不过他想骚扰也见不到人,陆卿卿看元青禾看不懂农务类的书发愁,就依着之前的约定,请了假和她一起回了庄子。
庄子里早春耕完,正是夏耘的时候,地里一样忙碌得很。陆老大如今醉心于种地,叫太阳晒得黢黑,听说元青禾回了,赶紧从地里回来迎她。
元青禾差点都没认出来他,行了礼,眼睛滴溜转了半天,问道:“您真是陆伯伯啊,怎么这般黑呢?”
陆卿卿听得无语,你真是什么都敢直接说出来。
“都叫太阳晒的,你不是也晒黑了。”
元青禾哪里知道自己模样,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手,要是变丑了,小娘子不喜欢她了,可就糟糕了。
孙三娘在旁边瞧着她还是一副呆模样,不由无语。
就凭她这书呆模样,不用想也知道,她还是那个梗着脖子敢和一群武夫说要入赘的书呆子。
书呆子正好这时看到她,赶紧过来行礼喊道:“二婶!”
小书呆可多小心思了,她想和卿卿一样喊。
陆卿卿这时也行礼喊道:“三娘。”
元青禾顿时转过脸,呆愣地看着她,诶诶诶,怎么这样,你什么时候改叫“三娘”了,都不告诉我一声。
陆卿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眼角上扬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她就是故意在逗小书呆。
不过这个称呼也是该换了,孙三娘似乎是铁了心不再跟陆二纠缠。
陆二叔也是个嘴死硬的,也不开口,把自己那份男子汉的尊严维护得死死的,只是他的尊严无人在意。
孙三娘无奈地看着两人,哼,当着她的面就眉来眼去的,真当其它人是瞎的吗?
“回来了,怎么又瘦了?”孙三娘打量着书呆子评价着,“怎么黑了这么多?小墩子,赶紧去地里摘些黄瓜回来。”
孙三娘吩咐完,不由分说把小书呆拎回院里,放到躺椅上按着她躺下。等小墩子摘了黄瓜回来,她刷着一下抽出腰间短刀,将黄瓜切成薄片贴在她的小脸上。
孙三娘一边贴,一边仔细瞧着,“哎呦,这怎么脸上还有疤,你在书院过的什么苦日子哦。”
陆卿卿在旁边吃着一片新鲜的香瓜,笑着说道:“二婶,您当是我打的吗?她那是叫太阳晒的。”
孙三娘皱眉说道:“她好好在屋子里看书的人,怎么叫她晒成这样。”说到底又来怨陆卿卿了。
贴了满脸黄瓜片的元青禾眼睛滴溜一转,望向陆卿卿,嗯?刚才不是叫“三娘”吗?又故意逗我吗?
小书呆生气,小脸又要鼓起来。
孙三娘赶紧说道:“诶诶,别动,要贴一会儿才有用,多白嫩一张脸啊,晒成包黑炭就不好看了。”
元青禾这才收敛了,闭上嘴闭上眼睛,一动不敢动。嗯,不能变丑了,不然卿卿该不喜欢她了。
孙三娘看她这么乖,瞧着她的小模样心里是喜欢的。她小声对陆卿卿说道:“你看着她一些,我去抓只鸡炖了给你们补补。”
等得孙三娘走了,元青禾闲不住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她小娘子,眼睛眨了两下,陆卿卿就注意到了。
第142章
陆卿卿伸出食指,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笑着问道:“你想干嘛?”
元青禾貼了满脸的黄瓜片,只有一只眼睛好动,她生气地拿一只眼睛瞪着她,谁叫她故意逗她。
陆卿卿看她生气模样,好笑地挠了挠她的下巴,“哎呀,咱小案首发脾气了呢,可是你又不能动,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哼!”元青禾躺着又不能动,只能气哼哼地从鼻子发出一声哼。
结果像只猫儿一般,又被她家小娘子挠了下巴。
孙三娘这时提着一只可怜的肥鸡过来,想问她俩是吃炖的还是烤的。结果一眼望去,看到陆卿卿望着那小书呆,眼里的温柔化都化不开。
她顿时心间一震,唉,这两人的感情看来是越来越深了。她原来想着,只是那书呆子心眼实,一心一意地要入赘,还想着陆卿卿毕竟聪明,不会陷得太深。
可现在看来,似乎已经不是这样了。孙三娘不由叹气,唉,这些孩子啊,还真是越管越管不住,不管更要飞起来。
她也不知道能怎么办了,提着那只肥鸡拿去炖了。四娘这趟也跟了回来,看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疑惑问她,“怎么了,舍不得这只鸡?”
孙三娘正拔着鸡毛,生气说道:“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行,二墩子,你再去抓只肥的来,我再烤一只,哼,我还能舍不得一只鸡?她俩全吃了都行!”
四娘帮着钳着鸡毛疑惑问道:“那你叹什么气?”
孙三娘左右看了看,瞧着没别人,立即瞪了她一眼说道:“你在书院里不盯着点吗?她俩怎么还越来越亲近了?”
这两位婶婶是过命的交情,四娘又是个不喜欢多话的,孙三娘只将那两孩子的事和她说了,还叫四娘在书院里看着一些。
四娘钳着鸡毛,面无表情地说道:“她们平时都挺忙,二姑娘和同窗天天读书,天不亮就起,天黑才回去。姑娘要忙着练功,书院也有不少事。她们平时好些天才见一面,我去把她们扯开吗?”
孙三娘前面听着心疼,听到后面又有些无奈,也是呢,她们这些外人能干嘛,真去把两人扯开不成。这事说来,只能她俩爹娘和先生能管。
可她又不能将这事说出去,陆家那群扶不上墙的,要知道了怕是只会吱哇乱叫,不帮倒忙都不错了,能指望他们什么。
至于她俩的先生,孙三娘想着,不由担心,听说那两位女先生都是大人物,读书人最重名声,若真知道了,不是告诫,而是厌弃了这两孩子可怎么办?
孙三娘想着,不由的更愁了。四娘瞧她这样子,说道:“我瞧着姑娘那位师父像是知道,还总是逗她们。”
孙三娘听着,立即疑惑起来,怎么还有不阻止,还跑去逗弄她俩的?
“是那个女差爷是吗?”孙三娘想起之前见过几面,是个吊儿郎当的性子,也难怪这样胡闹,不管孩子了。
四娘瞧她愁得,头发又要白一片了。脸虽依旧是冰冷冷的,却耐心地劝道:“她们都是自己有主意的,你哪里管得了,再说你一个外人,管这事又不讨好,何必呢。”
孙三娘忧得心口疼,她哪里不知道这事不好管,可是她忧心啊,明知道后面都是坎坷,眼睁睁看着两孩子继续往这条路上走吗?
“也难怪你头发白得早,就属你最操心了。”四娘向来是个冷淡的人,看她这样,忍不住还是要劝她。
“啊,又白了吗?”孙三娘担心地对着水照着,“可别啊,那孩子找了那么大一颗首乌给我用了,要是又白了,都对不起她挨的打。”
长辈们的忧心,小两口并不知道,两人这会儿正在马厩里喂小花呢。元青禾远远看着膘肥体壮的大马,畏惧地不敢往前走。
“这真的是小花吗?怎么长得这么大一只了?”
“都多久了,马儿长得快呢,又不是人。再说你喜欢这只,他们平时喂得精心,自是长得好些。”
元青禾看着面前的高头大马,除了花纹依稀是熟悉的样子,哪里还看得出是当年的小花。而且当年多温顺的眼神,如今拿一双大马眼瞪她。
这叫元青禾拿着萝卜的手哆哆嗦嗦不敢再往前伸了。陆卿卿接过她手里的红萝卜,塞进了马嘴里。然后摸了摸马脖子,叫她跟着学。
陆卿卿摸着马脖子说道:“没事,它敢咬你,我就把它炖了。”
小花似乎听懂了,眼神立即温顺了。
元青禾看它不瞪了,这才小心地胡萝卜递了过去,小花也聪明怕咬着她的手,还躲开只咬那胡萝卜尖尖。
“嘿嘿,它吃了。”元青禾这才渐渐大胆起来,也学着摸了摸马脖子。
陆卿卿看着外面的太阳说道:“好了,这会儿外面有些热,傍晚时候若凉快些,咱们再来骑马。”
“好,我再喂个萝卜。”元青禾这下不怕了,又去拿了个萝卜喂小花。
小花乖巧地吃着,似乎渐渐认出了面前的两脚兽,一人一马终于亲近起来。
后院的厨房里,飘出鸡汤的浓香。孙三娘擦了手,将另一只肥鸡包到荷叶里,用泥裹好放到灶底下慢慢煨着。
香味越飘越远,整个庄子都回荡着浓香的鸡汤味儿,叫大家都馋得流口水。
孙三娘将大菜弄好了,又啪啪拍着黄瓜,要准备出几道新鲜好下口的素菜。
她正忙着,突然听到儿子粗犷的声音,“娘,我跑镖回来了,你给我做好吃的了吗?真香,还得是娘亲手做的菜最好吃,我就知道我娘最疼我了。”
陆二壮自从他娘亲回来,整个人都变得开朗了,如今话多了,人也喜欢笑了。
只是孙三娘用围裙擦着手,看着他的笑脸,微微有些尴尬。
“你回了?”
“是啊,娘亲,这趟过去,主家说我们事办得好呢,还说留我们吃饭,不过我想着娘亲做的饭,就回来了。”
孙三娘小声嘀咕,“你也可以不那么想。”
“啊,娘亲,你说什么?”陆二壮笑呵呵说着,就去揭开锅盖。
孙三娘赶紧踢了他一脚,阻止说道:“还没熬好呢,急什么!”
“那我去洗个澡啊,娘,记得把鸡腿留给我。”陆二壮说着,高兴地走了。
留下孙三娘在那小声嘀咕,“这么大一个个子,还吃什么鸡腿。”
陆卿卿陪着元青禾去喂了一会儿马,又去地里问她爹陆老大一些田务的问题。陆卿卿怕她细皮嫩肉的叫太阳晒着,还找了个草帽叫她带着。
两人在地头说了许多,元青禾这个认真的,拿着书一边看,一边问着,还在田里转了好几圈,回来问道:“陆伯伯,现在这么多地,不挖条水渠吗?”
陆老大听着不由叹了一口气没回答。
元青禾不解问题道:“伯伯,咱这田地离河道也不远,不挖水渠,平时灌溉太不方便了吧。”
陆老大见她一直追问,只得说道:“陈家人不许,说是随便引了他们河里的水,坏了他们陈家风水。”
元青禾听着更不解了,“河道是他们家的?”
陆卿卿知道其中的麻烦,劝她说道:“好了,你就别问了。他们陈氏是大家族,也不好真个得罪。用水这些都是小事,到时打口井试试。”
“今年天气本来就异常,陆伯伯,咱们不只要挖水渠,最好还建个蓄水池。卿卿,水源可不是小事。”元青禾一副认真模样说着。
遇着正事了,书呆子又轴了起来,她一副严肃模样说道:“陆伯伯,水渠一定要挖的。”
陆老大本来就在愁这事,又叫这书呆子盯上,不由更愁了,他赶紧给女儿打眼色叫她把这祖宗领回去。
陆卿卿劝了半天,才把这书呆子劝回来,回来路上,元青禾还在说着,“卿卿,你能不能听我一次,真的要挖水渠。”
“行行行,这事慢慢来,咱们先回去吃饭,二婶给咱熬了鸡汤,你先吃饱了,咱们再慢慢说好吗?”陆卿卿赶紧哄着,就差把她拎回去。
元青禾停了下来,着急地捉着她的衣袖说道:“卿卿,你能不能相信我!”
陆卿卿看她这般坚持,无奈地说道:“行,我想想办法。”
“真的吗?”元青禾有些不敢信。
“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骗你了。”陆卿卿给她带正了草帽说道,“这事我得找人帮忙,你可以先研究该把蓄水池挖在哪里。不过在这之前,你先好好吃饭。”
元青禾当然信她家小娘子,高兴地就回去喝鸡汤了。
只是两人进了后院,就瞧见长得更壮的陆二壮高兴地杵在那里,正跟在他娘亲身后,得意说道:“我就知道娘亲最疼我了,我去跑镖前,还说不给我做饭呢,还不是给我做饭了。”
他正得意呢,瞧见一个带草帽的人和他堂姐一起走过来。陆二壮心里顿时警惕起来,再瞧来人身上的书生袍子,他更是警惕了。
就这时元青禾摘下草帽,拿在手中扇了扇风,陆卿卿踮起脚给她整理了一下乱了的头发。
元青禾看到院中的二壮,笑着问侯道:“咦,二壮回来了啊。”
陆二壮看了看那书呆子,又委屈地看了一眼他姐姐,他姐姐如今连眼神都不分给他一点。连他亲娘也开始偏心那个书呆子了,他心酸的发现,这一桌菜是他娘亲做个书呆子吃的。
“哼!”陆二壮瞪着书呆子重重哼了一声,生气地走了。
第143章
元青禾疑惑看着甩手走了的陆二壮,转头问陆卿卿,“他怎么了?”
陆卿卿却疑惑问旁边小喜子,“他刚才是不是跺脚了?”
小喜子捂着嘴偷笑,“好像是呢,我看见了,跺了一下脚甩手走的。”
孙三娘也在那儿皱眉,“这么大一个个子,心眼怎么这般小。”
小明月这胆大的,捂嘴小声说道:“好像个娇气的‘大’姑娘。”
她才说完,就被宝珠揪了一下,这小妮子是真胆大,什么话都敢瞎说。
“好了好了,别管他了,青禾,你来吃饭吧。哎呦,你这晒得一头汗的,又跑哪去了。”孙三娘心疼地给她打着扇子,生怕她热着了。
鸡汤更是早早地给她们盛好了,满满两大碗,里面塞满了肉。
“来,先喝汤,小心些,可别烫着。”孙三娘可宝贝这个书呆子了,她向来知道读书人金贵,特别是这位,听说又考了第一呢。
孙三娘如今可稀罕她呢,谁能想着这副呆模样,这么会读书呢。孙三娘给她打着扇子,望着她笑得一脸和蔼。
如今连陆卿卿都被冷落了,虽也有鸡汤喝,可在她二婶心里,怕是排到第二去了。
孙三娘给小书呆打着扇子关切地问道:“味道怎么样,我知道你们吃得清淡,盐放得少些。”
元青禾被她盯得很是拘谨,忙放下手中的勺子,规规矩矩地答道:“谢谢三娘,很好吃。”
陆卿卿都叫她二婶的热情闹得不自在了,放下勺子说道:“二婶,您让她自己吃吧,怪不自在的。”
孙三娘有些不好意思,扇扇子的动作都停滞了一下,瞧着书呆子还在流汗,赶紧又扇了起来,只是不再说话了。
元青禾还是有些不自在,不过孙三娘做的菜实在好吃,没一会儿她就记不得不自在了。特别是荷叶里剥出来的那只叫花鸡,鸡肉鲜嫩,香味和汁水都锁在鸡肉里,撕下来一口满口流香。
她没一会儿就吃完一只鸡腿,陆卿卿把自己碗里那只也夹给了她。
元青禾望向她,“诶?我吃别的,卿卿,你自己吃。”
“吃吧。我总回来,经常吃呢。”陆卿卿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吃着其它的菜。
众人齐齐望向她,陆家姑娘经常回来是不错,可是孙三娘可不是回回都有好心情跑去做饭。
这也是元青禾回来才有的待遇,有荤有素做了满满一大桌。
孙三娘也不由要望一眼她,这姑娘如今真是沉稳了,说着谎都面不红心不跳的,叫她都要疑惑以为自己忘记了,这叫花鸡她是第一回做吧,她这就经常吃了?
孙三娘也不好说什么,由着她们。
两个孩子很给面子,吃得格外香。桌上的菜叫两人吃得少了大半,陆卿卿瞧着元青禾吃得差不多了,直接收了她的筷子,“好了,别撑着了,一会儿难受。”
元青禾不舍的看了一眼,还是听话地老实收回了目光。
孙三娘瞧着心里叹气,唉,也真行,吃饭都管。那书呆子也是的,吃饭这点小事也听她的,真的是被管得死死的。
元青禾吃饱了歇了一会儿,揉着肚子就要回书房,众人疑惑跟过来,就见她拿了纸笔在画地图一样的东西,就见她画着一格一格的,瞧着又不像是地图。
陆卿卿摇着扇子,很快看出来,这是在画刚去的那块田庄。这人才瞧一圈,就将刚看到的全记下来了吗?
她不由想到,原来总听人说,袁秀过目不望,记性特别好。安月璃相貌惊艳,棋艺更是一绝,却从没听见谁说元青禾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总以为,元青禾能考第一全靠勤奋,却不想她的天赋本就强于一般人,只是没将这些当做可夸耀的资本,只一味谦虚的努力着。
陆卿卿想着,好想揉揉小书呆的脸,她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这时孙三娘在旁边问道:“她画这个做什么?”
元青禾这会儿也画完了,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这才叫宝珠挂起来晾干。
她抬头看到孙三娘也在,向她行了礼,这才和陆卿卿说道:“我想回书院一趟,总感觉这个田庄分布有些不太好,我们书院有位严先生在农司处任积过,很有经验,我想去他那里请教一番。”
陆卿卿问道:“现在就去吗?”
“嗯。”元青禾心中有着疑问,只想马上得到解答。
陆卿卿看着时间还早,赶紧叫人准备了些礼物叫她带去请教那位先生。她也一同去了书院,却是为着另一桩事。元青禾想修水渠,可引水却是个大麻烦,陈家肯定不会由着他们引水,她想到谢书瑾和陈里正似乎很熟,想着找她帮忙。
两人正说着,这时小明月找了过来,她小声和小喜子说,“二姑娘说,请了先生明日去庄子里看看,问姑娘要不要做什么准备。”
小喜子不由吃惊,不是请教问题吗,怎么把人都请了过去?
这边陆卿卿也听见了,谢书瑾摇着折扇,笑着说道:“还得是青禾面子大,那明日我也过去看看。”
元青禾隔天一大早,就在严先生院子门口等着。谢书瑾和侯静也一同过来了,三人在院门外小声说着话,谢书瑾小声说道:“这严先生确实很有学问,大公主当年种那块田时,都请教过他,听说是性子太过古板,不善与人沟通这才从农司处退出来。”
侯静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小声问道:“青禾,你哪来的本事,居然把他请动了?”
元青禾往院里看了一眼,似乎听着动静了,应该是严先生起来了,她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昨天问了许多问题,严先生开始脸可黑了,要不是卿卿叫我带了礼物,他可能把我赶出去了。后来问着问着,他表情就好些了,还说要实际去看看,纸上谈兵要弄错了,坏他招牌。”
她们正说着,严先生咳了咳已经出了院门,三人立即上前行礼。严先生撇了元青禾一眼表情还算正常,可瞧到旁边两位时,眉头不由皱了一下。
“你们也对种地有兴趣?”严先生虽是这么问着,脸上却是一副不信的模样。
谢书瑾和侯静也是个倔的,你要看不上我们,我们还非得有兴趣了。
是以她们硬是跟到了地里,踩着满脚泥听着先生说一些农事上的知识。元青禾则是真的有兴趣,带着一顶草帽,拿着熟悉的破纸问了一路。
就像元青禾说的,先生们愿意来当先生,还是喜欢教书育人的,遇上真喜欢学的学生,即使面上严肃,心里还是喜欢的。
他重新给田庄规划了一番,元青禾跟在旁边认真听着,等送走了严先生,她顶着一张稚嫩的脸,就和陆老大说了,要按先生说的,全改了。
陆老大一听,不只要挖几条小渠,连下好了种,已经发了芽的地,都要挖出来重新种。
这不只工程大,还浪费,他听着不由有些不愿意了,“元丫头,我去年也这么种的,也长出来了啊。”
元青禾却执拗说道:“可是严先生说了,这块地土质不好,要先养着。”
谢书瑾这时摇着扇子说道:“这样吧,当是为了我们完成功课,就按先生说的改吧。”
侯静也点头说道:“是,若是亏了钱,算我的。按先生说的改,唉,这样,咱们功课是不是就成了?”
这两位都是财大气粗的大小姐,为了完成功课,拿着陆家几十亩地做实验。
陆老大不好说什么,等得去问了女儿,陆卿卿大气说道:“用不上她们出钱,就按她们说的做吧,不过是费些人力,反正也会种下去,又不是把一年的收成亏了。”
女儿也这么说,陆老大只得听了,隔天一早就领着人重新翻地,挖渠。只是引水这事又该怎么办呢?他不由擦着汗看着远方的河道,陈家人为了防他们,听说都派了人在河边巡逻。
县里就这么一条主河流,河水奔流养活着多少人口。趁着太阳不大,几个姑娘玩*闹完牵着马到河边,要下人给马洗澡。
她们才一靠近河边,就有几个人警惕地从草丛边钻了出来,嚣张问道:“你们什么人?想干什么?”
几个姑娘穿着书生袍子,瞧着就不是普通人,为首一位腰间挂着剑的姑娘笑着问道:“怎么,这河是你们的?”
“当然了!”那几人嚣张说道,“你出去问问,这个县多少姓陈的。这条河就是我们陈家的,你们去一边玩去!”
“哦,自古河道可是归朝廷的,你们敢占河道,是想当水匪?还是想造反?”她说着,眼神立时变得凌厉起来。
陈氏那几人见她一身富贵,又带着侍卫,不敢去招惹,赶紧回去找人。反正他们陈家也有读书人,还怕这几个女书生不成。
没一会儿就见陈天明跑了过来,一见是她们,立即垂头丧气喊道:“几位祖宗,你们想干嘛直说吧,我全听你们的还不成吗?”
“好说好说。”元青禾和气地说道,“你也做功课的吧,我觉得的吧,我们那些地需要引水,你看可行啊?”
第144章
陈天明看着笑眯眯的元青禾,哪里还敢轻视这个案首,他赶紧说道:“我试试,如今家族里不少人眼红你们陆家,人太多了,哪管得住他们,唉!”
“那你可得管,陈家就你一根独苗。你还是早些体验一下,不然以后怎么管着那些人。”侯静故意笑着说着。
陈天明向来在女书生跟前受挫,听她们这般说,心里生起些想干番事业的冲动来。
元青禾瞧不出其它,只提醒说道:“我劝你们也多储些水,昨天严先生过来,劝我们多挖水沟,蓄水池也要挖深一些。”
书院里布置了功课,陈天明但凡不是个瞎子,也隐约能看出,今天天气热得异常,怕是会有旱情。
他心中有些警觉,可又没什么自信,他犹犹豫豫地问道:“元同窗,你挖蓄水池,陆家都听你的吗?”
元青禾还没回答,侯静笑着说道:“都已经考虑引水了,你说呢,陈天明,你不会在陈家一点份量也没有吧。”
陈天明羞愧低下头,想了想又挣扎抬起头,“你们放心,这事我能搞定!”
他说完昂首挺胸地走了。
侯静不由疑惑,“他说的是什么事能搞定?是引水,还是他自己家挖水池?”
“谁知道。”谢书瑾摇着扇子,看着河岸,“说起来,引水也有很多门道,要不把她们都叫来,大家一起研究。”
侯静摇着团扇说道:“行啊,反正大家都要做功课,看她们有没有兴趣呗。”
元青禾听她们这么说,立即展开图纸说道:“那瑾姐姐、静静,你们看看哪块感兴趣,咱们一人负责一块。”
侯静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嘿,你这家伙,还安排起来了。”
谢书瑾摇着扇子,笑着说道:“我来负责引水。”
书院里,几位入了乡试资格的女同窗听说元青禾这里有现成的田地让她们研究,都兴致满满地答就过来,连向来冷淡的安月璃也过来了。
陆家的庄子上一时好不热闹,还好新建了许多房屋,正好能住下。
袁珍珠和袁秀一起过来了,瞧这阵式笑着说道:“元同窗可真大方,拿自己的田给我们做实践吗,不怕我们弄坏了?”
元青禾正色说道:“虽然外人都笑话我们是书呆子,只会纸上谈兵,但是我相信,书上学的东西是有用的。”
陆卿卿瞧她一副认真模样,笑着说道:“没事,大家慢慢研究,再说,还有严先生指导,大家只管放心实践。”
大家一听,顿时都有了兴致。
于是接来的日子,陆家的田庄里,不时会看到带着草帽的女书生,拿着图纸在田边研究着。连安月璃这个冰美人都能加入其中,研究着将几条水沟小渠,构建成如棋盘般纵横交错的灌溉网络。
元青禾最喜欢研究那些机括,正好也和陈月半最亲近,两人翻着书里的图纸做着各种工具农具。
陆卿卿回来时,看到她满身的木屑,不由的摇头,“还不快去洗洗,小心一会儿身上又痒了。”
好在水早就给她准备好了,元青禾还想和她说话,牵着她一起进房,隔着屏风兴奋说着话。
“卿卿,你听说我哦,水已经引过来了,瑾姐姐办事可厉害了,袁秀也很厉害,她自己研究着,竟然找到暗渠。还有月月,她脑子真好用,她画的那些水道,我看了好久才看明白,还有小喻……”元青禾兴奋地说着细节,连洗澡都顾不上。
陆卿卿耐心听着,忍不住绕过屏风进来,上手帮她洗头。
元青禾泡在水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身子藏着水里吐着泡泡。
陆卿卿为着转移她的注意,笑着说道:“那静静呢,我瞧见她的花将军都开始在咱们院子里捉老鼠了。”
“静静啊,她说她要摸鱼。”元青禾放松了些,冒出来说道,“不过我才不信呢,前些天她弄回来几颗西瓜苗,说要种西瓜吃。这些天又弄来南瓜、番薯之类,说是耐旱。”
“嗯,都是厉害的人物呢。”陆卿卿默默说着,仔细间她发丝间的木屑洗掉。人们总笑话百无一用是书生,她原也只是想着,由着她们,左右也损失不得多少,只当是让元青禾交朋友。
但渐渐的,这些女书生自己研究着,却真个将田庄建得有模有样,那位农司处出来的严先生也来看过,还点头夸了她们是可造之材。
严先生似乎是报到了县里,县里许多人过来打听参观想跟着学。
陆老大前些天还带人挖池子挖得垂头丧气,这几天来问的人多了,他脑袋如今仰得高高的,可神气了。连陈家族长也颤巍巍地拄着拐过来看了一圈,还说要回去学学。
元青禾抬头,扬着脸睁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那我呢,我厉害吗?”
瞧她那一副明晃晃的,要求夸的模样。陆卿卿舀水给她冲着头发,夸道:“嗯,你最厉害了。”
“嘿嘿,那当然了。”元青禾得意仰着头,一双眼睛望着她,似乎在说,让我入赘包不亏的。
陆卿卿也不是偏心她,她家书呆子向来低调,瞧着不显山露水的,可她那些同窗却叫她安排得明白。
要知道她的同窗们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大家各有想法,是元青禾不经意间拿着图纸给她们分了去处,每人研究着一块,她统观着全局,这才将严先生指点两句规划出的田庄模样做了出来。
她的同窗不管是怎样的家势,又或怎样的性子,对元青禾都是信服的,偶有争议时,都说的是,叫青禾来看看。
元青禾也不会藏私,常见到她们一群书生回来时,在书房中一同讨论着,遇着问到元青禾时,她必会仔细解答。
“那,那……”元青禾瞧着宝珠她们出去提水了,小声说道,“可以要奖励吗?”
陆卿卿嘴角带着笑,挑眉看着她,眼波流转间,眼底尽是温柔。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种种天象看着是有要天旱的迹象。元青禾她们在田庄间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总算是将功课都做了出来了。
她们写的文章呈了上去,先生们看过之后,选了元青禾的那篇文章交给了县里,县令推广了下去,叫大家学着文章里的方法防旱抗旱。
到得盛夏时,县里果然出现了干旱的情况,好在按着元青禾她们的方法防治得早,县里虽收成有了减少,但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元青禾的文章也被一层一层交了上去,最后送到了京城里。
这日两位在外游玩的先生到了一处风景甚好的湖边,听到有人高谈阔论,说着今天天生异象,各处干旱是因为牝鸡司晨,又有女子科考坏了规矩,这才引来天罚。众人听着纷纷附和。
这时人群中几个女书生笑着说着什么,其中一人大声说道:“你们可知道白鹿书院。”
“最强的三大书院之一,怎么能不知道。”
那女书生续又说道:“那你们可知,白鹿书院周围县市未被天旱影响收成,只因着白鹿书院里的女书生看出天旱的迹象,早早的报到书院里叫县里防治。那位女案首写的文章已经被发到各省各县,叫大家参考着学习呢。”
又一个女书生接着说道:“你们与其在这里扯什么天罚,不如好好想想,怎样观天象,顺着天气提前防治。自己没用只会怨天,说的就是你们吧!”
两位先生远远听着,摇着扇子相视笑了。
顾雅正望着远处说道:“京城里怕也想用这场天灾,劝着上面断了女子科举的路。”
墨先生摇着扇子笑着说道:“不怕,不是有你的学生吗,看来咱们不在的时候,青禾又干了一番大事呢。”
“她啊。”顾雅正谦虚地说道,“唯一的优点就是听劝。”
先生只点了几句,她就会费心尽力地去深入研究,这样的学生谁能不喜欢呢。
也是因为元青禾这般性子,才叫书院里的先生们都忍不住在心底里喜欢她,这才放下男女的偏见,明里暗里的愿意真的去指导她。
只是两位先生尚不知道,她们乖巧的两个学生私下里正做着最叛逆的事呢。
等得过了田假时,两位先生这才回来,这趟游玩两位先生走了许多地方,顾雅正可以说是补回了多年的遗憾,整个人瞧着都不一样了,看着焕然一新似的。
陆卿卿接过先生递来的伴手礼,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师父卢瑜。不由默默地叹气,给你机会你都不中用,这般好的机会,你也不知道陪着顾先生一起去。
卢瑜默默拿着属于自己的礼物,和元青禾站一排。元青禾也一样偷偷看她,她眼睛正滴溜转的时候,墨先生喊了她,“青禾,你怎么黑了这么多。”
元青禾顿时丢下卢瑜跑近了些说道:“墨先生,可能是我经常去地里,叫太阳晒的。不过我精神好多了,能吃能睡的。”
顾雅正打量着她,哭笑不得说道,“我瞧着是呢,脸又圆了。原来天一热,你就吃不下睡不好的,原来是没放你去地里干活啊。”
“先生,我可不想再去了,大家都说,原来只当读书苦,种了一回地发现,我们读书都算是享福了。大家都说一定得考上,不然真要回家种地了。”
第145章
田假之后,为着叫学生们收心,书院里专门安排叫先生们一齐露个面训诫生员,男女书生都被一齐叫了过来,他们整齐地坐在学堂里听着先生们训诫。
书院里对这次的功课很重视,那些随便应付的文章被挑了出来,一张张地念着名字被叫起来罚站。
大多数生员都站了起来,看来大家对农务都不感兴趣,又未重视这次的功课。
不过,在一众萎靡不振站着的生员中,有几位女书生却稳稳地坐在座位上。虽然她们比平日黑了一点儿,但一个个神采奕奕。犹其是元青禾,平日里就属她最勤奋好学,这次关于农务的功课更是做得极为用心,光看她在一群女同窗中晒得最黑,就可见一斑。
训诫结束后,卢山长直到前方,目光扫视全场,缓缓说道:“此次功课,虽多数人未用心,但仍有几位生员表现出色,值得大家学习。”
他说着,便点了元青禾等几位女书生的名字,让她们起身。
元青禾和同窗们站起身来,一个个不羞不燥的,目色平静。俨然有些大将之风。
卢山长接着说:“你们的文章条理清晰,不仅对农务知识有深入的了解,还提出了许多独到的见解。这是用心钻研的结果,也是对学问应有的态度。”
随后,卢山长示意下人搬来些文房四宝,说道:“这些笔墨,是书院给你们的奖励,望你们日后能继续保持这份好学之心,也希望其他同学能以她们为榜样。”
元青禾等人恭敬接过奖励,向卢山长和先生们行礼致谢。台下的生员们纷纷投来目光,有羡慕的,有疑惑的,也有不服的。他们只当是女书生从小乖顺,没脑子,什么有用,什么没用都分不清,种地这等无用的功课有什么好做的。
先生们虽是知道底细,也不好多说什么。农业乃国之根本,特别是本朝极为重视,深入了解一番绝对没坏处。此时不愿意学,自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顾雅正正欣慰看着元青禾,她这次做得不错,不只自己认真应对了功课,也带着梅花园的女书生们一起。虽然她总喜欢装出一副不喜她的模样,但心底里是为她自豪的。
墨先生欣慰看着女书生时注意到,那些站起的男书生中有几个身上缠着绷带像是带着伤,瞧着还在手上和腿上这等地方。
她觉得奇怪示意顾雅正和卢瑜看,卢瑜眯着眼睛瞧了一眼,看出那些男生是受了外伤。
如今这些男书生的安全归新来的薛贵薛先生管理,卢瑜走到他旁边,指着那几个受伤的男书生,问他是怎么回事。
薛贵皱了皱眉头,一脸无奈地说道:“他们啊,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学堂里地面有时候湿滑,这些学生走路又不留意,就磕着碰着了。”
卢瑜听了,心中虽有疑虑,但也不好直接反驳。
这时,站在先生们中间的陆卿卿上前了些站到墨先生身边,她面色严肃,眼中带着一丝忧虑,小声说道:“先生们,事情并非如此。我早些时注意到一些异常,一直叫人盯着,那几人根本不是摔的,而是叫狗咬的。”
顾雅正和卢瑜以及薛贵都有些惊讶,纷纷看向陆卿卿。
“你这话可有证据?”薛贵有些紧张地问道。
陆卿卿撇了薛贵一眼,“我有学医,薛先生要不要去书院的大夫那里问问,他们取过什么药?而且男舍附近能听到狗叫声,你平时巡查时没有听到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变了脸色。在学堂里偷偷养猎狗,这可不是小事,不仅会危及学生们的安全,也严重违反了学堂的规矩。薛贵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这……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薛贵嗫嚅着说道。
卢瑜严肃地说道:“此事必须彻查,不管是谁在男舍养猎狗,都要按照学堂的规矩严惩。薛先生,你身为负责男书生安全的人,竟对此事一无所知,实在失职。”
薛贵低着头掩饰,嗫嚅着说道:“他们又可好管,平日里就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几次巡查男舍,他们都对我阴阳怪气,根本不配合。这养猎狗的事儿,他们定是背着我偷偷干的,我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卢瑜眉头紧皱,语气愈发严厉:“薛先生,你这是在找借口。不管有多难管,维护学堂的规矩和学生的安全是你的职责所在。如今男舍出现养猎狗这种危险之事,若不及时处理,万一伤了学生,后果不堪设想。你现在不是该想着如何推诿责任,而是要立刻上报彻查此事。”
薛贵的头垂得更低了,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双手局促地搓着衣角,说道:“卢先生,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打听消息,一定一定早些把背后偷偷养猎狗的人揪出来。”
卢瑜嫌弃地撇了他一眼,都伤到学生了,这人还不准备上报,非要闹出大事来吗?卢瑜懒得管他,回去就将这事报了上去,但因着那几个带伤的男书生执意说是自己摔的,监学那边推诿着不当回事,没有继续再查下去。
晚上时,卢瑜从书院回来,直接去了顾雅正的院子。
顾雅正和墨先生正在新扩出的院子里,这边刚建好,只有空空的房子,其它的还未布置。陆卿卿也不急着过去住,说着等着泥灰再晾干些。
“不急,你晚些住也好,我怕那个聒噪的又跑来把你院子占了。”顾雅正说的自是元青禾,她确实想来,甚至打好了小包袱,一副要长住的模样。
不过叫顾雅正将她赶了回去,“说了叫你好好与同窗结交,你又跑回来干什么?断不了奶吗?”
元青禾委委屈屈地又只得提着她的小包袱回去,她为何就不能天天和她家小娘子在一块呢?
她仿佛就是一只刚长全翅膀的小鹰,反复被她的鹰妈妈先生丢出窝去。她哀怨想着,只得回房舍去了。
想着元青禾走时委屈的模样,先生围坐在一起免不了又要笑话她。
“青禾还真是粘人。”墨先生笑着说着,不由摇头。
顾雅正叹气说道:“她小时候也不这样,话少又乖巧,不知怎的,长大些反而长反了,像个小孩子似的离不了人。”
墨先生喝着茶,笑着说道:“大约她幼时专注读书,没有玩伴,难得现在卿卿愿意同她玩,她要弥补儿时的缺憾吧。”
顾雅正听着这话法,点头觉得是这样。
旁边陆卿卿默默低头,不好说什么,小喜子更是偷笑,将脸专到别处。小喜子心想,先生们哦,二姑娘哪里是想找玩伴,她这是在找媳妇呢。只是这些说不得,小喜子只得默默憋在心里。
两位先生又说起游玩时的趣闻,气氛原本轻松融洽,这时卢瑜从外面过来,叹气说道:“唉,他们又不想管了。”
说完,摇着扇子烦闷地往躺椅是仰着,一副也不想管的摆烂模样。
小喜子赶紧替自家姑娘给师父送了茶水过去,卢瑜瞧着是冰镇的酸梅汤,这才起身喝了一口。
陆卿卿听说监学不想管,不由想起之前元青禾被打的事。书院里办事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迂腐拖沓。
她不由的皱紧了眉头,一脸严肃地说道:“今日这事儿着实蹊跷,那几个男书生带伤却不肯说出实情,我瞧着其中必有隐情。有这般胆子在男舍里养猎狗,可能是那几位少爷。”
众人听了陆卿卿的话,皆是一愣,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顾雅正听闻无奈说道:“受伤的几位成绩一般,又没背景,书院这才不想管。”
“如此草菅人命,实非善举。”墨先生轻轻摇头,神色间也有不悦。
她们不由想到梅花园,若也是这般管理,以后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顾雅正摇着团扇说道:“这书院风气如此,若再放任不管,怕是会愈发混乱。”
墨先生想着,也叹了口气,“是啊,咱们女院若没有个得力的人管理,迟早也和那边一样。”
顾雅正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如今看来,这管理女院的差事,我们不能再推脱了。”
顾雅正和墨先生起了心思,管理女院的差事还是得接下来,不然找个不负责的人管,不知成什么样子。
两人说话间望向陆卿卿,其实梅花园这边一直平静着,是多亏了陆卿卿的管理。
有这般得力的助手在,其实真要接了管女院的差事,也不一定多难。
两位先生想到了一处,不由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里,都是准备想劝对方接下这个差事。
如今书院的意思是叫她们中一位升做女监学,这个监学再熬几年,等得老监院退了,基本就能坐上监院的位置。监院就算是副山长了,自古有几个女子能做到山长的位置。还且是白鹿书院这等名校的山长,那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这事风险虽高,得利也不小。
只是两位先生从小都是家里宠着的养大,要什么都会有人送到手中,对她们的教育里从未有过教她们争权夺势,这才对这样的机会退避三舍。只到发现,这事她们不做,会有不好的后果,这才恍然发现,不做不行。
这时顾雅正也恍然悟出来,“这事咱们必须做了,若是派其它人来,必是和隔壁一样的光景。”
书院里有威信的女先生只有她俩,若她俩不接,别人来确实就和隔壁一样。
顾雅正说道:“咱们女子自小被教育,要不争不抢,仿佛有一点野心就是恶心人一般,可权利不握在自己手里,还等别人来怜悯不成?”——
作者有话说:[墨镜]突然想到大如的心理是如何产生的了
第146章
“既如此,那我们便接下这差事。”墨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几人达成共识后,便开始商议起具体事宜。但也不知道谁的手笔,很快两人的事在外面不知传成什么样子。一时间,书院里流言蜚语甚嚣尘上,都说顾先生和墨先生两位先生为了抢女监学的位置吵得不可开交。更有人小声传说,两位先生为了女学监的位置打起来,还有模有样的说,两位女先生打得连头花都扯掉了。
这些传言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书院。这种时候元青禾还老老实实的湖边的小书房里早出晚归的背着书。侯静瞧不下去了,过来戳了戳她,“你还看得下去啊。”
“必须看,总没种田辛苦吧。”元青禾摆出一副认真模样,开玩笑说着。瞧她还笑得出来,显然还不知道外面的传闻。
侯静瞧她那呆模样,也不打扰她了,只说道:“中午同我一起去吃饭。”
“好呀,你愿意吃书院的大厨房了吗?”元青禾疑惑问着。
侯静偷偷打量着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等得中午时,两人摇着扇子相携走进书院的大食堂,侯静特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饭菜上桌,元青禾正吃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原来是路过的同窗低声说着什么。
“你们听说了吗?顾先生和墨先生为了女监学的位置,那可是闹得不可开交,听说还动起手来了呢!”一个尖细的声音绘声绘色地说道。
“可不是嘛,我也听说了,两位先生扯头发、扔头花,那场面别提多难看了。也不知道这女监学的位置到底有啥好的,让她们这么不顾形象。”另一个附和道。
元青禾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变得深沉下来,她紧握手中的筷子,面前的饭菜顿时没了滋味。侯静见状,笑她,“看你笑得那么开心,就知道你还不知道。”
侯静想着这书呆子性子呆得很,只是想将这事告诉她,叫她着急。本是个玩闹的心思,却没想,元青禾虽呆,却是个倔脾气。
偏这时,那些人还走到邻桌,唧唧咕咕又把两位先生说得丑态。
元青禾哪里还忍得住,她“腾”地一下站起身,快步走到邻桌,怒目而视说道:“你们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顾先生和墨先生都是德高望重之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位置做出那样的事!”
邻桌的几人被元青禾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抬起头,一脸惊愕地看着她。其中一个大胆的姑娘撇了撇嘴,不屑地说:“哟,你是谁啊?在这里帮她们说话,难不成你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这姑娘怕是今年新来的,旁人瞧见了都暗暗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知元青禾和顾先生的关系就罢了,不认识元青禾就有些没眼力了。
元青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我是她们的学生,我相信我的先生们。你们根本不了解情况,就在这里肆意传播谣言,这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就凭你几句话,就能证明她们没闹矛盾?谁不知道现在书院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难道大家都在说谎?”另一个姑娘双手抱胸,挑衅地看着元青禾。
元青禾也是气极了,站在饭堂里就大声说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们没有亲眼看到,就不应该轻信这些毫无根据的传言。顾先生和墨先生平日里对我们悉心教导,她们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情!你们这般搬弄是非是在侮辱先生们!”
邻桌的几人被元青禾说得有些心虚,眼神开始闪烁起来。但其中一个嘴硬的姑娘还是不肯罢休,小声嘀咕道:“无风不起浪,要不是真有其事,怎么会传得这么厉害。”
元青禾正要继续反驳,侯静赶忙走上前,拉着她的胳膊,摇头劝她不要生气。但转头又指责那几人,“你们是来读书的,还是传谣言的?这么喜欢捕风捉影,可知言他人非者,自身亦非。”
那姑娘仍是不服,“你管我们呢,你谁啊?”
她的几个同伴仿佛为她撑腰,也一同站了起来,凶巴巴地瞪着元青禾。
这边闹了起来,很快就有人告诉了斋长谢书瑾,谢书瑾赶紧提着袍子赶了过来。眼见两边势拔弩张的,甚至要推搡起来,谢书瑾立即护在元青禾她们前面,回头问道:“青禾,这是怎么了?”
侯静在旁边气愤说道:“这些人在说顾先生她们的不是!”
谢书瑾对书院里的传闻早有耳闻,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些人嘴也是真长,竟然都说到顾先生的亲学生跟前了,元青禾没和她们打起来都算有涵养的了。
对面几个姑娘确实是今年的新学生,她们别人不认识,自认得谢书瑾这个热心的女斋长。看她过来了,本来还想向她撒娇解释,可耳尖的听到“青禾”两字,不由的就警觉起来。
白鹿书院还有其它叫“青禾”的女书生吗?
她们不由望向元青禾,瞧着她年纪不大,还有点书呆的固执,这位该不会就是那个唯一的女案首吧。
不等得斋长谢书瑾说什么,几人已经软了下来,小心问道:“这位同窗,不会不会姓元吧。”
侯静不客气地反问道:“你说呢?”
几人顿时有些腿软,她们也考过童试,知道那个第一有多难,也知道第一意味着什么,有这本事,不出意外多半能出仕,哪里是她们这样普通学生能惹得起的。
几个姑娘对视一眼,脸色变得煞白,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其中胆子最小的那个,双腿忍不住微微颤抖,她赶紧躬身作揖,带着哭腔说道:“元案首,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不该听信谣言,更不该在这里肆意诋毁先生们,我们知道错了。”
其他几个姑娘见此,也纷纷跟着躬身,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我们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计较。”
元青禾见她们如此,心中觉得怪怪的,仿佛她是什么恶霸似的,不过话还是要说清楚,她走上前去说道:“你们都是姑娘家,也该知道读书不易,当女书生难,当女先生更为不易。两位女先生能被选来当先生,必是品行学识都非常优秀,才能给咱们当先生,你们将心比心,同是女子也不该随便传这等谣言。”
几个姑娘面上羞愧,齐声说道:“我们一定记住您的话,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书瑾看着这一幕,严肃地说道:“你们几个,初来书院,不了解情况就轻信谣言,还乱传谣言,这是非常不可取的行为。书院是求学之地,讲究的是尊师重道、明辨是非。你们今天的行为,不仅伤害了先生们的名誉,也破坏了书院的风气,回去面壁自省吧。”
几个姑娘低着头,不敢直视谢书瑾的目光,脸上满是羞愧,领罚说道:“是,斋长。”
谢书瑾点了点头,叫她们退下了,又转身劝慰元青禾,“好了,青禾,别生气了,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不会叫先生们白受委屈。”
侯静心中有些歉意,她是瞧着元青禾呆呆的还能看下书,就想逗她,却忘记,顾先生将她从小教出来,情份深重,哪听得这般诋毁她先生的话。
元青禾饭也吃不下了,她和两位先生向来亲厚,听到这些流言像是心口扎了刀子一般。
不过她在饭堂里这般一闹,也是让流言少了许多。那几个被罚了的姑娘颤巍巍回去的时候,被许多人围住了,都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袁珍珠和袁秀正好路过,袁珍珠也是个八卦的,瞧着人群*中间几人面色古怪就找旁人问了几句。
听完来龙去脉,袁珍珠不由笑出了声。
那几个受罚的姑娘听到笑声,面色沉了下来,齐齐瞪向袁珍珠。不过她们才惹了麻烦,现在不敢惹不认识的同窗。
但还是不服地说道:“你,你笑什么?”
袁珍珠用团扇捂着嘴,满脸带着笑容,十分“好心”地告诉她们,“哦,你们八卦的顾先生正是咱们元案首的亲传先生。至于墨先生,她不过是藏书阁的掌书先生,你们平时借阅的每一本书,不巧都是墨先生捐赠的。”
几人一听,顿时腿软想跪下。
袁秀这人木讷得很,平时不会出头,可也忍不住说道:“你们八卦的两位先生,一位教出了县案首,另一位大方捐赠了一座藏书阁。两位先生都是谦逊有礼、学识渊博之人,断不会做出失了风度之事。”
那几人哪还敢说什么,此时恨不得去两位先生跟前跪下。
袁珍珠收了笑闹神色,正经说道:“你们虽是新来的学生,却也该知道谨言慎行,也不是女子之间相处就必会争斗,做出些扯头花的事来。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别被有心人利用了。”
袁珍珠说完,领着袁秀走了。她走着走着,心中不由疑惑,咦,她怎么会说出刚才那种话呢?她袁珍珠以前也和那些新来的姑娘一样吧,看惯了宅子里的争斗,从不觉得女子之间会有友谊。
她脑子里这些想法是什么时候潜移默化的被改变的呢,她想着,眼前不由出现一张有些呆呆的,喜欢笑的脸来。
“诶,这秋老虎可真是热人。”袁珍珠摇着扇子,驱散走眼前那张小书呆的脸。
她心中暗想着,哼,才不是因为那个书呆子改变的。那人依旧是她家袁秀的假象敌,没有对手她家袁秀怎么能继续前进呢。
也是元青禾带起的风气,往届的女书生再有人听到有人说两位先生的不是,都会站起来指正。等不得谢书瑾出手,流言已然少了许多。
不过元青禾还是伤着心了,晚上的时候又背着她的小包袱回了先生院里,陆卿卿正好在院中,瞧到她回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陆卿卿往旁边的书房指了一下。
果然小娘子懂她,一个眼色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她放下小包袱,走到书房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后,元青禾这才推门而入。
屋内,顾雅正正坐在桌前翻阅着书卷。看到元青禾进来,她放下手中的书,撇眼打量着她,故意笑她:“哟,粘人精又回来了?”
元青禾有些急切地说道:“我就要粘着先生,也要护着先生。”
顾雅正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哟,我几时要你护了,行了,想回就回吧。”
第147章
回到先生院里,元青禾总算能吃下去饭了,还把中午吃不下的那顿也补了回来。
只是晚上吃得有些太撑了,躺在榻上揉着肚子半天缓不过来。
陆卿卿洗完澡过来,忍不住在她鼓起的肚子上戳了戳,“让你吃那么多,一会儿要积食了。”
“那你陪我说会儿话,一会儿就不撑着。”元青禾拽着她的衣袖邀她坐下,然后一点不客气地把头枕在她的腿上。
“卿卿,这次先生们的流言传得这般广,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啊。”
陆卿卿轻柔地按着她眼睛旁的穴位,轻声说道:“之前先生们说,不想坐学监的位置,自会安排其他人升上来。如今先生们换了想法,之前那人的指望就落空了。”
元青禾揪着肚子上的衣服听着,不由心中一寒,“还好先生们换了想法,不然让这种报复心重的人给我们当学监,那我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是啊,先生也想到这一点,原来不是特别想抢这个位置的,现在是必须抢了。”陆卿卿说着,又给她揉肚子。
陆卿卿散下的青丝不时扫过元青禾,那轻柔的触感,好似羽毛轻轻撩拨着她的心弦。她家小娘子的手法果然比她好多了,才揉了一会儿就不那么撑了。元青禾空下手来,闲闲地用手卷着陆卿卿的头发。
发丝缠绕在指尖,带着丝丝顺滑,元青禾微微扬起头,目光落在陆卿卿低垂的脸上。
“卿卿,先生也知道流言是谁传的吧?她们什么也没做,是那人不好惹吗?”元青禾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陆卿卿手下动作不停,依旧轻柔地揉着她的肚子,缓缓说道:“你还记得之前顾先生院子里安排的小翠吗?”
元青禾立即想到了,起身问道:“就是那个什么也不做,害先生被咬得一身包的丫鬟吗?”
“嗯。”陆卿卿给她摁了回去,继续说道,“就是之前管内务的那位,听师父说是上面安排的关系户,他本就是买的功名,混进书院里,本事不济教不了书,只能管管内务。就他那样还看不起咱们的先生,故意背后使坏,也不是第一回了。”
元青禾愤愤说道:“之前书院里乱七八糟,草长比人都深了,就是叫他管的吧。就他好还意思想当学监?”
“他关系硬啊,听说学政都替他传了话,也不知背后使了多少银子。”陆卿卿说着,也有些愤慨,不过转而又露出笑容,“可惜他关系再硬,也不及咱们先生的本事强。先生们才和山长说有意向试试这个学监的位置,就没人理他了。”
元青禾闻言,也笑了起来,她继续卷着陆卿卿的头发,调皮地说道:“只能使出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怕后院里呆久了吧,看来也真是没什么本事。”
陆卿卿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宠溺,这人瞧着呆呆的,心思聪慧得很,只和她说些枝末,她就能猜到这些,看清了形势。果然是能考第一的脑子。
她调侃说道:“毕竟是咱们案首的先生,关系硬得很,谁真敢动咱们呢。”
元青禾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哪有那本事,是先生自己厉害。”
两人说话间,陆卿卿的青丝又扫过元青禾的鼻尖,痒痒的感觉让元青禾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松开卷着头发的手,伸手去抓那调皮的发丝,却不小心碰到了陆卿卿的手。
两人的手触碰到一起,仿佛有电流通过,元青禾的脸瞬间红了起来。陆卿卿也愣了一下,随后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握住了元青禾的手。
“还撑吗?”陆卿卿柔声说道。
“好多了。”元青禾枕在她的膝上,慌乱地侧开头不敢看她,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只觉得脸上热得可以烤肉了。
陆卿卿看着元青禾这般模样,鬼使神差地很想俯身轻吻她那通红的脸颊。
两人就这样两两相望着,房间里静谧无声,唯有彼此那渐渐加快的心跳声。元青禾贼贼地抬眼看了她一眼,与陆卿卿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咬着下唇,想鼓起勇气要奖赏,可又没考试啊,她又急又慌,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这暧昧又紧张的氛围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青禾,你刚吃那么多,不消消食再睡吗?”门外是顾先生的声音,许是怕那呆学生撑到昏睡了过去,她着急地就推了门进来。
房里的两人吓了一跳,两人慌乱地分开,元青禾赶紧坐直身子,陆卿卿也急忙把散落在一旁的青丝挽到耳后,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元青禾手忙脚乱地穿上鞋子站起来行礼,脸上的红晕都还未褪去。
“没……没睡呢,先生。”元青禾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顾雅正进来时,其实瞧见了房里两人的模样。她微微一怔,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只当是她们关系好,还觉得自己打扰到了她们。
“卿卿在啊,那就没事了,还以你在洗澡。”
陆卿卿早起了身,也赶紧跟着行礼喊了一声,“先生。”
顾先生笑着摆了摆手,“好了,有你看着她,我就放心了。唉,跟个饿狼一样胡吃海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闹饥荒了。好了,我回去了,你们歇吧。”
元青禾和陆卿卿齐声应道:“是,先生,您也早些休息。”
顾雅正转身离开了房间,天气炎热,她摇着扇子,却总觉越扇越热。眼里又飘过两个小的刚才亲密的一幕。
“嘶,现在孩子关系好起来,都这般亲密的吗?”她不由想起自己小些的时候,她和卢瑜关系好,也没这样。不过卢瑜那人怪别扭的,有时她说话靠近些挽她手臂,她都一副僵硬的模样。之后她就没太靠近卢瑜了,免得那人紧张。
不过想想现在的孩子,她又好羡慕这等亲密无间的友谊。她想着,摇着扇子鬼使神差地穿过小门,去了隔壁墨先生院里。
上次扩院子时,墨先生交待在中间开个小门,两边走动更方便些,平时门也开着,墨先生的丫鬟瞧她过来,笑着道万福,“顾先生,我们姑娘在房里。”
顾雅正摇着扇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歇了吗?”
丫鬟笑着给她引路,“没有呢,天太热了,我们姑娘在看书呢。”
两人说话间到了门口,丫鬟帮着敲了门喊道:“姑娘,顾先生过来了。”
“请进。”里面传来墨先生温柔的声音。
顾雅正走进房内,墨先生正坐在灯下闲闲看着书。见顾雅正进来,墨先生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相迎,“雅正,这么晚了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顾雅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着扇子说道:“没什么事,就是天太热,睡不着,想着过来找你说说话。”
墨先生微笑着请她坐下,“正好,我也有些烦闷,你来了也好解解闷。”
两人坐下后,一时竟有些沉默。顾雅正看着墨先生,烛光映照着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温柔。她突然想起刚才房里元青禾和陆卿卿亲密的模样,心中有些触动。
“墨姐姐,你说现在的孩子,关系怎么都这般亲密呢?”顾雅正忍不住问道。
墨先生微微一怔,随后温柔笑着说道:“能遇上意气相投的朋友实属不易。”
顾雅正点了点头,“是啊,我瞧着青禾她们,倒有些羡慕。想我年少时,和卢瑜关系虽好,却也没这般亲密。她那人从小就别扭。”
墨先生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卢瑜对你可是十分尽心哦?”
顾雅正脸一红,“不说她了。姐姐,我们下盘棋如何?”
墨先生欣然应允,让人摆上棋盘。两人相对而坐,开始对弈。
两人经常一同下棋,对对方的路数都有些熟悉了。顾雅正向来直来直去,下棋的速度也快。她看着棋盘,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墨姐姐,可不要大意哦。”
墨先生微微一笑,“哦?那顾先生看我如何应对。”
她说着,落子如飞,竟巧妙地化解了顾雅正的攻势。她向来心思缜密,如一潭幽水轻晚看不穿。
顾雅正心中一惊,果然又被拦住了。她更加专注起来,每一步试着仔细斟酌。两人你来我往,棋盘上的局势愈发紧张。
这时,窗边一阵微风吹过,烛火摇曳不定。墨先生的发丝被风吹起,轻轻拂过脸颊。顾雅正抬眸看着她,烛光中,她清冷的眉目被昏黄烛光染上温柔的暖意。
顾雅正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小心。”墨先生落下一子,轻声提醒道。
顾雅正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时分心,已经陷入了困境。她赶紧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仔细应对。
两人继续下棋,不知不觉,夜已深了。最终,顾雅正还是输给了墨先生。她有些懊恼地看着棋盘,“墨姐姐,你的棋艺真是让我佩服。”
墨先生摇着扇子,笑着说道:“想来卢瑜定是不喜欢下棋。”
“诶,您怎么知道,她那性子根本坐不住,哪里愿意学。”顾雅正懊恼说着,她虽喜欢下棋,可小时候没人陪她练习,棋艺只算一般。
“妹妹不必气馁,棋艺本就是日积月累的功夫。与你对弈,我十分尽兴。”墨先生微笑说着,她棋艺尚可,是因为京城里流行,知道她棋艺还行,常有手帕交过来与她对弈,这才练就了些本领。顾雅正如今输在经验不足,假以时日,会和她那聪明的学生一般,越来越厉害。到时她说不定真不是对手。
顾雅正听她说话,抬头看着墨先生,烛光下,她温柔的笑容格外迷人。她心中一动,竟有些舍不得离开——
作者有话说:顾雅正:我学生那么呆,都能交到好朋友,我肯定也行!
小书呆:(惊恐)(不敢说)(沉默震动)(滴溜着眼睛偷看!)[让我康康]
卢瑜:你最好真是在交朋友![白眼]
陆卿卿:给你机会,你都把握不住,怨得了谁?
第148章
第二天一早,顾雅正神清气爽地起了床,正站在门□□动着胳膊,听到院子里有人舒展着手脚练功,她没细看,笑着说道:“卿卿,你这么早就起来练功了?”
院中的人停了下来,故意摇头说道:“先生,你眼里已经完全没有我的位置了。”
顾雅正跨过门槛出来一瞧,原来是家里那位小祖宗啊。
她故意气她说道:“切,给你留位置干嘛?卿卿呢?”
“去墨先生那边了。”元青禾也不生气,收了功也不打太极了,颠颠跑了过来,八卦地问道:“先生,先生,你和墨先生到底谁给咱们当学监啊?”
顾雅正撇了她一眼,叫小影子拿了扇子过来,扇着小风又撇了这小八卦精一眼。
“先生,你告诉我嘛。我昨天和卿卿猜了一晚上,我还和她打赌来着。”元青禾着急说着,绕在她先生跟前晃。
顾雅正又撇了她一眼,心里想逗她一下,故意等她绕得着急了,这才摇着扇子得意说道:“这事啊,那得看你墨先生和我谁更合适了。”
“啊?”元青禾有些不解,赶紧拿了自己的折扇展开,给顾先生用力扇着,着急地求她说道,“先生,您和我仔细说说嘛。”
顾雅正由着她扇着,慢慢悠悠地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转了一下手中的团扇,说道:“我和你墨先生说好了,各自去山长那里,将这份学监的工作应承下来,至于山长到时升谁,就不归我管了。”
元青禾这下听懂了,坐到先生身边,给她扇着扇子,转着眼睛想着什么。
顾先生一副得意模样,肯定不是因为要升职了,毕竟她的性子不会为争赢了墨先生而高兴,那她就是打定主意想自己输了。
元青禾想明白了,就直接说道:“先生,您就这么想输啊。”
顾雅正听着,拿着团扇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一下,“输给你墨先生有什么大不了的。”
元青禾挠了挠被扇子扇痒了的额头,疑惑问道:“墨先生也答应了,这般和您竞争吗?”
顾雅正忍不住又想打她的头,“说什么竞争,能者居之。”
在顾雅正心里,她是想将这份工作让给墨先生,墨先生年长一些,而且能力、学识样样都在她之上,这个学监也该由她升任。毕竟外面的流言都传成这样了,外人知道她俩在竞争这个位置,真要谁输了,都会有些没面子。顾雅正自是选了当那个没面子的。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元青禾很快就想明白了,她也明白先生得意的心思在哪里,只是她恍然发现,里面有些不对。
“先生,您是不是上当了?墨先生肯定也不愿意和您争,怎么可能答应去应承当学监。”
顾雅正还为自己让贤的算计得意呢,笑着说道:“你知道什么,是你墨先生亲口答应的。”
“真的?您确定?”元青禾觉得不对,较起真来。
顾雅正被她烦得,这才仔细回想了一下,要找出证据来说服她,可仔细一回想,发现完蛋,好像墨先生没有明确答应过,只催着她快去山长那儿应承。
仔细一想,她心中更悬了,好像她光顾着为自己让贤的小心思得意呢,确实漏了这一出。
“你意思,墨姐姐没和山长说?”这下不用元青禾说什么了,她自己就想到了关键。
元青禾没接话,只将扇子摇得更快了一些,她可怜的先生大概很需要冷静一下。
墨先生这边,陆卿卿一早的已经听到传闻,书院里已经确定让顾先生升任梅花园学监,公告随后也会挂出来。
陆卿卿有些不解,但也不好问先生。
墨先生却沾墨写着字,自己将原由说了出来,“顾先生更需要升职。”
陆卿卿听着更不解了,研着墨疑惑看着先生。
墨先生写好了字,放下笔凝神说道:“青禾上次的文章送去了京里,想来她这个小案首已经在京中出名了。”
陆卿卿更不解了,怎么顾先生升职还和青禾和关系吗?
墨先生看出她不解,笑着说道:“你也该学学围棋,都说要走一步看十步。这科举也是有些奇怪,考场的考官也是考生的先生,等得有一天殿试了,还会变成天子门生。走得越高,越是淡化了出身。等得青禾乡试时,怕就没人记得她是顾先生教出来的了。一个女案首固然难得,一个能教出案首的女先生更难得。女子的功绩太容易被抹去了,这个监学该是顾先生来当,而且她还应该坐到更高的位置。”
陆卿卿这才懂了,原来先生是有这样的考虑。可是她望着面前清冷的先生,忍不住问道:“那先生您呢?”
书院能给的位置只有这么一点,若是给了顾先生,墨先生大约是没有晋升的机会了。
墨先生微笑说道:“人这一生,能得一位好友,足已。”
学监已然选定了,当公告貼出来的时候,仍有人怀着看热闹的心在那里故意喊着,“为什么是顾先生,墨先生更适合啊!”
那人躲在人群里喊的,喊完不知缩到哪里去了,显然是有人还想故意挑拨。
卢瑜站在告示旁边,大声说道:“墨先生心性淡泊,是她向山长推荐了顾先生。各位可还有其它问题,尽管提出来,我来回答!”
她声如洪钟,震得人耳朵疼。
卢瑜是习武之人,又是卢山长的女儿,谁敢招惹她,她可能真的会打人。那些惹事的人歇了心思,渐渐低头散去。
站在师父旁边的陆卿卿发现,墨先生不只走一步看了十步,她还使的是一箭双雕之计。若是顾先生当学监,她这个不靠谱的师父必会全力辅助她。
墨先生所求从不是她自己的名利,她是希望女书生们能更好。
有卢瑜压阵,顾先生晋升得平稳,那些吵闹的声音也歇了。
只是谁能想到,流言这时却成真了。两位先生吵起来了,当然也不是真的吵,就是顾雅正有了小情绪,她生气不理墨先生了。
平时她每餐都一定要找墨先生一同吃饭的,今天却有了情绪,自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生闷气。
元青禾本来该回去读书的,看到先生这个样子,她没敢走,默默拿了一个小凳子坐下,从宝珠那接了一本书过来堵着门口读着。
没一会儿,就见她家小娘子拿着一卷字画似的东西过来了。元青禾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先生肯定不见她的。陆卿卿看了一眼手中拿的东西,摊了摊手示意必须进去。元青禾也摊手让她瞧着,她轻轻敲了敲顾先生书房的门。
“顾先生,我是卿卿,您开开门吧。”
屋里传来顾雅正闷闷的声音:“不见。”
顾雅正向来对陆卿卿,比对亲徒弟喜欢。这会儿都直接说不见了,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陆卿卿无奈,望着元青禾打着眼色让她想办法。
元青禾摊手,我也试了,先生很生气啊。
陆卿卿拽着她的衣袖晃了一下,这一招十分管用,元青禾立即打起了精神,绞尽脑汁想着。
很快她眼睛一亮,招手叫小娘子附耳过来。
没一会儿顾雅正就听到门外两个小辈吵了起来。
“你怎么还不去读书?”
“不要,我要陪着先生。”
“你去读书吧,是不是今天还有课,你赶紧去吧,你陪着有什么用呢。”
“就不,什么都没有先生重要!”
“你听话!”
“不听不听,除了先生的话,我谁的话都不听!”
顾雅正在屋内听到这样的话,没有欣慰,只有额头上跳起的青筋。
她没忍住,过去刷地一下把门打开了,就见门口陆卿卿早行礼等着了。顾雅正这才知道上当,转眸瞪了一眼坐在小凳子上的亲徒弟,气得都想踢她一脚。
“先生,墨先生让我送了一样东西过来。”陆卿卿说着,将卷起的纸卷用双手棒着行礼敬上。
听到“墨先生”三个字,顾雅正心里还是忍不住动了动,看着卷起的纸张,她有些好奇纸上是什么。这种时候墨姐姐会写什么给她,还是画什么给她呢?
她好好奇。
陆卿卿瞧着顾先生没赶她出去,似乎是有戏。元青禾比她更懂顾先生,她赶紧说道:“墨先生说,您不收,卿卿就不用回去了,先生——”
顾雅正哪舍得让陆卿卿为难,这么好的孩子。
“进来吧。”她说着,让陆卿卿进来,然后“啪”一声关了门,把自己那讨债的徒弟关在外面。
房里的两人一站定,陆卿卿赶紧把手中的字呈了上去。
顾雅正接了过来,展开一看,上面是“春风化雨”四个大字,字迹娟秀,又有几分飘逸。细看下,笔末间又暗含着几分刚劲笔力。这一看就是墨先生的手笔。
顾雅正傲娇地哼了一声,“她写这字作甚?我才没春风化雨的本事。”
陆卿卿赶紧飞快转动着脑子,想办法劝着:“先生,您别生气了。我家先生这些天愁眉不展的,人都清瘦了,唉!”
听她这么说,顾雅正仿佛真看到墨先生消瘦哀伤的模样,她心中有些不忍。
脸上倔犟的神情已经不见了,她手指轻轻摩挲着纸边,明媚艳丽的眉眼间显出些担忧的神色来。
终于书房门又打开了,元青禾坐在门口装模作样的安静看书,听到动静,忍不住偷偷抬起头,像个呆头鹅一样伸长了脖子,想看情况,被顾雅正瞥了一眼后,又赶紧低下头,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
墨先生的大丫鬟早等在外面,瞧见顾先生神色缓和了,赶紧上来说道:“顾先生,我们院中备了酒菜,我们姑娘请您过去用饭。”
顾雅正心中还是有点小别扭,不过看到等在小门边的望着她的墨先生,她剩下的那点小别扭立即就被抚平了。
身后,小板凳响了一下,元青禾也跟着起来了,一副也想跟去吃饭的模样。顾雅正回头瞥了她一眼,对陆卿卿说道:“卿卿,你辛苦一趟,把她拎回学堂去!”
“是,顾先生。”陆卿卿赶紧答应。
元青禾立即不高兴了,“诶?都吃饭了,先生,我都饿了,让我吃了饭再去嘛!”
顾雅正哪里管她的哀嚎,回头望向墨先生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第149章
两位先生怎么和好的,元青禾不知道,她很不情愿地被顾先生瞪回去了。
瞧不到热闹,她不由的十分苦恼,“唉,先生怎么还别扭起来了。”
她不知道的是,顾雅正不止别扭起来了,她还在墨先生的纵容下敢耍官威了。
顾雅正还未消气,故意刁难说道:“你让我当这个学监,那你以后得听我的!”
墨先生配合地行礼,做小伏低说道:“是,学监大人。”
陆卿卿默默站在一旁,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还好不是叫小书呆瞧见了,以她那性子,看到这一幕指不定又八卦地把自己脖子伸老长。
不过不得不说,谁教的像谁。顾先生虽然是一副明艳美人的样貌,可她的性子其实和她的学生元青禾差不多。
两人都有些书生的呆气,而且遇上兴趣相投的人,都特别粘人。
两位先生之间似乎比之前更好些,与此同时元青禾她们的小书房里,也有争端在暗暗涌动着。人与人相处大抵是这样,相处久了就会有些摩擦。
起先是元青禾和侯静吵了起来,两人下棋都下不赢安月璃,为了一步棋两人还争了起来。
“我就说让你听我的吧,你看又输了。”侯静好不服气,明明差一点就赢了。
元青禾也生气了,就差叉个腰了,“静静,观棋不语真君子,你不知道吗?你在旁边还指点起来了,我们就算赢了月月也胜之不武。”
侯静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不服,“那,那你就说是不是该按我说的走吧。”
“也一样要输啊,你那顾前不顾后的招术根本不管用!”元青禾生气地和她争着。
安月璃在一旁,好想捂住自己的耳朵,这两人可真吵。
元青禾不服气地还要叫袁秀来说理,“袁秀,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袁秀推了一下眼镜,认真地说道:“是不是说,你俩不管用谁的招,都要输啊?”
小袁秀一语道破真相,两人顿时没脸吵下去了。
然后更丢脸的来了,袁秀推了一下眼镜,很认真地说道:“那你们俩不就是菜鸡互啄吗?”
侯静顿时更生气了,“袁秀秀,你这话就不厚道了,你有本事和月比一场,赢了再说我们是菜鸡!”
“就是就是!”元青禾也生气了,怎么能承认自己是菜鸡呢。
袁秀立即把自己的头摇成拨浪鼓,“不比不比,学棋太难了,姐姐请了先生教我,我看着就头痛。”
“不学可不行,我和你说哦,京里可流行这黑白棋了,要有一天到了殿试,圣上问你,你一问三不知可就完了!”侯静故意吓她,说得极是恐怖的模样。
袁秀不知真假,转头看着元青禾。元青禾听过这种传闻,也跟着点头,“要学要学!”
这下换袁秀痛苦了,她低着头,哀怨说道:“圣上为什么不是喜欢钓鱼呢,钓鱼多轻松多自在,为什么喜欢下棋这么费脑子的游戏。”
侯静曲指弹了一下袁秀的脑袋说道:“小呆瓜,下棋可以锻炼脑力,万里山河,千军万马都可以在小小的棋盘之中。”
袁秀想了想,不认同地说道:“可游戏不就该好好的玩吗?为什么要想这么多,真累。”
元青禾在旁边听着,也点了点头,“确实,咱们华夏大地的子孙确实心思太重了,有时候我想休息一下,会有很大的心理负担。好像多休息一会儿,就会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所有亲人。”
袁秀顿时有了同感,两人相视,一齐点头,都想一起抱头痛哭了。
侯静稍微有一点点同感,虽然她总偷懒,可也会在心理上有些负担。
“活得好累。”向来冷淡的安月璃突然说话了。
大家吃惊看着她,很快也想和她抱头痛哭起来。
然而安月璃冷默退后,拒绝了她们。
她们几个吵吵闹闹的,旁边喻姑娘和她几个同舍虽没吵嘴,可是气氛暗暗的有些不对。
喻姑娘默默低着头看书,她察觉到原来与她和睦的同舍姑娘们最近在默默疏远她。
她抬眸望了一眼,果然看到昔日朋友,如今正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看她望过来,她们立即收回目光,冷漠地低头看书,隐隐的有着疏离感。
喻姑娘心中满是委屈与无奈。平日里她与同舍相处也算融洽,可如今却不知为何,生出了这般间隙。
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小书房里,元青禾她们正在吵闹,突然喻姑娘鼓起勇气猛然站了起来。
大家瞧得一愣,元青禾她们立即捂着嘴,不敢吵闹。她们以为是自己太吵了妨碍她们看书。
喻姑娘却是歉意地行礼,转身将同舍几个姑娘邀去了湖边的亭子。
元青禾瞧着奇怪,问道:“她们怎么了,气氛好奇怪。”
侯静笑着说道:“你这种一直待在榜首的就不懂了吧,你没发现喻花如今的排名已经从未位跑到中间了吗?”
元青禾说道:“我知道啊,小喻可努力了,我看到她累到流鼻血。”这事她可记得,还偷偷和她家小娘子说了,陆卿卿听着很是在意,还叫她多休息些,身体最重要。
侯静看了一眼外面,缓缓说道:“可她的好姐*妹们不知道啊,如今喻花算得老监院的半个亲徒,你猜会不会有人觉得她是得了老监院的指点呢。”
袁秀不解地说道:“喻同窗得到指点也是应该的吧,难道为这种事吵架吗?”
听闻此话,众人立即不作声了。
安月璃对这种事最有体会吧,她之前成绩突然上升,别人都传说她是妖女,能吸人气运。
喻花可能好些,大概只会引得昔日朋友嫉妒吧。
元青禾不由望向亭中争吵的同窗们,她们真会因为嫉妒反目吗?她们可是一起熬过来的同窗啊。
这是真正有情义的同窗,不是之前冯娇娇那样硬貼过来的,如果此时同窗相背,还是有些伤人伤心的。
此时的亭子中,喻姑娘红了眼睛伤心地问道:“你们真觉得我是那种得了指点不说出来的人吗?”
看她这样伤心,同舍姑娘们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位还是开了口:“阿喻,我们也不是故意要疏远你。只是你最近成绩进步得太快,又成了老监院的半个亲徒,大家难免会有些猜测。”
喻姑娘将脸移到一边,藏着眼角流下的泪,“你们也知道,我不好好学的后果。我爹娘都是不将我当人的,我若不考出来,回去依旧得嫁那傻子。我也求过监院指点,他老人家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他说,我只要跟得上青禾,必有进益。我也是听了这话,日夜苦读,累到流鼻血也不敢松懈。”
众人听她这话,心有感触,也是呢,哪用老监院指点,元青禾看什么书从来不背着人的,问她问题也会仔细解答。
明明有个良师在跟前,只是元青禾学的内容太多太杂了,她们拍马也跟不上。瞧着喻花突然进步了,就以为有其它捷径。
说白了不过是她们累了乏了,想偷懒不成,怪罪他人罢了。
这时,一位姑娘抱怨说道:“青禾看着呆呆的,她和袁秀一样,脑子灵光得很,放外面就是别人说的天才。”
另一个姑娘接着说道:“安同窗也是,平时都没见她用功,就她下棋的本事也是天才类的。侯静和谢斋长不用说,她们出生好,不努力也有家里安排。为什么别人不是出生好就是脑子聪明,就咱们是普通人。”
几位姑娘相视着,突然就抱头哭了起来。
普通人会挫败,会怨恨,吵吵闹闹的但也很耐活。坏情绪丢开,菊舍几个姑娘很快就梳理了心情,比不过就比不过吧,她们再差也挤进中游了。
当不得龙头,当凤尾也不错。若运气好些中个举子,光是守着四百亩地,这一辈子也不愁了。
几人很快重新打起了精神,等得晚上回房舍时,大家又高高兴兴的,早忘了这点小矛盾。
元青禾看她们和好了,想起之前和冯同窗莫名其妙变成仇人,再看小喻她们,不由的也跟着开心起来。
“我还以为是我们今天吵闹,惹你们不高兴呢。”元青禾说笑着走在中间。
喻花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哪有,我们恨不得你多休息一会儿。”
元青禾不解问道:“啊,为什么啊?”
几个姑娘异口同声地说道:“都跟不上你了。”
“不至于,不至于。”她笑着说着。
小书房回去的路有些偏,路边树多草深。几人正走着,突然听到兽类的低吠声。
侯静最是警觉,第一个说道:“小心,别跑!”
大家正疑惑于她为什么说别跑,就见草丛后闪着阴森的红光,几只恶犬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呲着尖牙低吠着拦住了她们的路。
突然撞到这等恶犬,姑娘们惊叫着,怕的腿都在抖,元青禾本能地想跑,但叫旁边的安月璃和瑜姑娘拽住了。
“别喊!别盯着它们!”安月璃认出这是豢养的猎狗,不乱跑挑衅它们,不一定敢咬人。
但事出突然,姑娘们心中害怕,一时也控制不住,眼看着那狗低吼着冲了上来,袁秀拿起自己的书箱冲着狗头砸了上去,然后张开手护着大家后退。
宝珠抽出腰带冲着最近那只狗抽了过去,姑娘们有样学样,胆大些的纷纷捡起地上石头泥块往狗身上砸。
隐约间,似乎听到草丛后有嬉笑声。
“哟,看看她们的蠢样子。”
“嘻,怕成这样子,咱们要不要救她们。”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后退!”
元青禾听出是“四娘”的声音,赶紧拉着同窗们喊道:“跑开些!”
她们才退开,就听“咻”一声,一只利箭正中最近那只猎狗。
那一箭威慑力极大,其它几只恶犬听到同伴哀嚎,也吓得纷纷后退。
但弓箭未停,又有几箭跟着射了出去,箭羽扎穿了逃窜的猎狗。
躲在草丛里的人终于藏不住了,大声吼着从草丛后钻了出来,“谁敢杀我的狗!”
钻出来的,正是肖少爷,“不过跟你们闹着玩……”
四娘看着放恶犬的少爷,眼中不由冒出寒光。
第150章
肖少大言不惭的,还说在那嚣张说着:“哎呦,只是我的狗跑了,看你们吓得这样子。谁射的我的狗,给我赔!这可是厉王送我的猎狗……”
他的话未落音,突然一支箭飞了过去,只听“噗”一声,瞬间扎穿了他挥舞的手臂。
肖大少都没反应过来,手指还在那儿指着,下一刻突然惨叫出声。
众人定眼一看,这才看到他的手臂已叫箭扎穿了。
他的仆众这才后知后觉上来护主,“谁,是谁暗箭伤人,你们不要命了,连我们少爷也敢伤。”
四娘射出这一箭,确实是冲着不要命去的,她是猎户出身,站在远处瞧得清楚,那几个恶狗是冲着元青禾去的。
元青禾当时刚好在人群中间,可那几只猎狗吼叫着要往里面冲,还好其它姑娘砸石头挡了一下,又有宝珠誓死护着,但元青禾也叫恶狗咬烂了衣角。
四娘不知道元青禾伤得如何,只是心中一腔愤恨,忍不住要教训那狗主恶少。
“谁射的箭,把他抓出来,我要杀了他!”肖大少痛得满头大汗,手臂已经抬不起来,血汩汩往外冒着。
他的仆从想来抓人,这时听到动静,园子里的护卫婆子都赶了过来,她们打着火把将姑娘们护在身后。
谢书瑾这个斋长也赶来了,听着那边肖大少还在叫嚣着,谁射的,杀了他!
她立即明白眼前情况,走过去拿过四娘手里的弓,走了上去,说道:“我射的,怎么了?学艺不精,不小心射偏了,真抱歉呢!”
谢书瑾嘴中说着抱歉,神情确是倨傲的模样,头都未低一下看他。
肖大少看到是她,嘴巴立即闭了起来,可又忍不住嗷嗷喊着疼。
侯静被恶犬吓飞的魂魄这时已归位了,她恨恨瞪了一眼肖少,眼睛一转,眼神随即又收敛了下去。
她走上前去,脸上堆着笑,关心地问道:“唉呀,肖哥哥你怎么流这么多血,你们这些该死的下人,怎么还不给肖哥哥止血。”
她嘴里喊得甜如蜜糖,一副担心害怕的模样,突然她摸着箭羽一下握住箭,狠狠拔了出来。
箭头立时带着血肉被硬扯了出来,“啊!”肖大少一声惨叫,痛得要昏厥过去,血飞溅得老高,撒了侯静一身。
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侯静一副担心模样,赶紧喊道:“箭拔出来了,你们快给他止血。”
她说完惊慌退回人群里,将手上的血抹在朋友们身上,元青禾都没反应过来,就叫侯静抹了一脸血。
安月璃冷漠瞧着,反应过来,赶紧在侯静身上沾了些血抹在身上。
其它姑娘反应过来的和没反应过来的,没一会儿都被沾了一身血。
这下好了,刚也就元青禾被咬破了衣角,这下全成了一群血人,看着很是吓人。
书院里的护院这时都赶了过来,很快先生和学监们都惊动了。
陆卿卿最先赶了过来,大声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侯静立即回道:“肖大少放狗咬伤了我们,谢斋长射箭射狗救我们,不小心射中了肖少。”
侯静一句话将这事定了性,陆卿卿担心看了一眼满脸血的元青禾,看她偷偷摇头,这才收了神色上前应付正事。
顾雅正他们也很快赶了过来,看到肖纵肖大少手臂上的大窟窿,再看看一群狼狈染血的姑娘们,顾雅正想也不想,先站自己人这边。
“肖生员,你怎么回事,怎么敢把恶犬带进书院的?”
男院这边的学监看着肖纵的惨状也不好说什么,两边都受伤了,又是他先惹的事,只能怨他活该。男院的教习先生薛贵还想偏袒,大声吼道:“怎么能把人伤成这样,骨头都露出来了,小陆先生,你不是学医的吗?还不赶紧给他止血。”
陆卿卿撇了一眼血流不止的肖纵,冷漠说道:“你也说了,我是学医的,又没出师,可不敢乱治,你们自己没大夫吗?”
薛贵端着架子说道:“这种时候,分这么清楚做什么?人命重要。”
陆卿卿懒得管他,退后检查了一下姑娘们的伤势,很容易就瞧出她们身上的血都是蹭上去了,只宝珠和几个小丫鬟摔倒了有些擦伤。
她检查到元青禾时,元青禾小声说自己没事。
陆卿卿看着她被咬破的衣角,眼神冷了下来。她也是跑过江湖的,其它人都没有咬到,专咬她一人,定是猎狗得了主子的指令专门来咬元青禾的。
她顿时生气转身又走回前面,怒瞪着薛贵说道:“你们男院是怎么管的,早有恶犬咬人的事,你们也不管,要是闹出人命,也是你的问题。”
顾雅正看陆卿卿回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知道到姑娘们没事,她也专心和他们理论起来。
“郑学监,之前我就和你们提了,男院有人被咬伤,你们不愿意管,这事闹到我们梅花园来,可就没那么好善了了。”顾雅正雷厉风行说道,“卿卿,先叫人全院搜查,书院范围内有不名来历的大犬一律杖杀。”
肖纵哎呦惨叫着,让他带的府医先给止了血。他暗暗给薛贵打着眼色,薛贵立即狗腿子一般上前说道:“杀狗就不必了吧,你也是当先生的,怎么能这般残忍。”
顾雅正根本瞧不上他,正要说什么,就见陆卿卿向她行了礼,这才上前冷淡对薛贵说道:“薛先生既然这般温柔善良,那就把找到的恶犬,全关到薛先生院里,由你养着,以后发生任何问题也由你承担。”
薛贵听着,吓得抖了一下。那些恶犬平时肖大少养着的时候,都是关在铁笼子里,他哪里敢养,这不是叫他拿自己喂狗嘛。
他立即不干了,张嘴正要争辩,陆卿卿直接冷漠说道:“管不了就别说废话!”
薛贵心有不服,可是对面女先生们气势太强,仿佛他再说什么,陆卿卿直敢把他和恶狗关一起。他一时不敢再说什么,抖了抖长袖退了回去。
陆卿卿见安静下来,向顾先生行了礼,请她继续说。
顾雅正点头,望向郑学监说道:“恶犬的事说完了,再说人祸之事,肖生员故意放狗咬人这事,郑学监准备怎么处理。”
郑学监又要拿出和稀泥的姿态来,叹气说道:“这也是无心这失,倒是谢斋长也太过份,你看将肖伤员伤成这样。”
谢书瑾将手里的弓交给下人,上前行礼说道:“郑先生,您也说了是无心之失,管狗的时候不见他人,我射箭驱狗呢,他非要冲出来。被伤着了,又怨得了谁。”
郑学监顿时不说话了,谢书瑾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她的背景比肖家还强些,他犯不着为肖纵得罪她。于是这位郑先生又和起稀泥,准备各打五十大板。
“要不这样,两方都伤着了,还是回去各自医治吧。”
“那可不行,他肖纵中箭,是他找死活该,我们的同窗伤着了,可是因为他故意放狗咬人。郑学监若不管,这事我自会告到京里去。”谢书瑾甩袖说着,半点不给他们面子。
郑学监听着不由头痛,怎么就选了谢书瑾当女斋长呢,他早就说该选元青禾的,也不会这般麻烦。当然了,也只是他想的,元青禾也不是个面团子,由他们捏圆搓扁的,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在女院这边看来,谢书瑾这个女斋长选得可太好了。
最后两边协商着,叫肖纵答应给受伤的姑娘们每人赔一百两银子,这才放过他。
肖大少顿时不服地虚弱吼道:“光叫我赔,那我的伤呢?我都伤成这样了。”
谢书瑾半点不怕地说道:“你找我啊,那行呗,我这就告到京里,叫大理寺好好审审呗。”
肖纵顿时不敢,只得恨恨先叫人抬回去。他的胳膊伤得不轻,特别是侯静拔箭那一下,连骨带肉的,几乎要了他的命,也亏得下人给他嘴里塞了几颗保命丸,不然案子还没断完就已经晕过去了。
不过他也没多好,才被抬回去就晕死了过去,薛贵赶紧请大夫来医,书院里的大夫是墨先生的人,早得了消息不敢沾染这个麻烦,只查看了一下就叫肖纵的府医自己医治。
书院里的大夫回来告诉墨先生,肖纵那手臂伤得不轻,那只手多半是要残了。
陆卿卿得了消息,赶紧给姑娘们申请休了几日病假,只说她们受伤加受了惊吓发了高烧十分严重。她还将四娘调回了庄子里,怕叫人抓了她报仇。
谢书瑾是不怕的,没几日还得了嘉奖,听说是学政听说她杀恶犬求了同窗,特地为她申请的嘉奖。
卢瑜这次没看护好学生,叫顾雅正说了一通,她心里委屈,连着几月将梅花园守成了铜墙铁壁。直到肖纵的手臂久治不愈回了京,她才松懈一点儿。
这次的事,元青禾她们都没受什么伤,只受了些惊吓。发了“高烧”的姑娘们不好出门,只得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书下棋。
侯静一早来了元青禾她们的小院里,元青禾瞧她手上绑了个绷带,疑惑问道:“你手上是真伤着了?”
“没有,拔箭时划了个印子,咱谢斋长劝我包严实些,免得肖大少要恨死我。”侯静说着,闲闲坐到旁边摇椅上晃着,半点不像怕的样子。
元青禾想到那时情形,肖大少被射中一箭不见得多严重,但侯静拔箭那一下,直接让肖大少轻伤变重伤。
她不由向她比了个大拇指,“果然不能惹静静。”
“哼,那当然了。敢惹我的,我不反击,就是给他再害我的机会。”侯静说着,担忧地看了元青禾一眼。
这书呆子不过书读得好些,就惹来那么多人害她。侯静心想着,惹我可以,惹我朋友,我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