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元青禾在考棚内,定了定神,开始专注地看起卷子。她的目光在试卷上缓缓移动,等看完了考卷,她仔细地将其放入布袋中,挂在了考棚的旁边。
元青禾长舒一口气,接着便卷起了袖子,开始生火做饭。她从包裹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食材和小锅子,熟练地在考棚一角架起小炉子。
待水烧开后,将小罐中的冻块小心地倒进水里。不一会儿,锅里便飘出了阵阵香气。她将切好的土豆块子添进去,用筷子翻动了一下,将炉口封住,擦干净桌子就不再理锅里的东西。
她重新坐好,深吸了一口气在稿纸上开始做题。
她倒是认真写字去了,那锅子里炖肉的香味传得老远,引得不少考生频频侧目。
元青禾专注于答题,并未过多在意周围的动静。此时,考官们也闻到了这股香气。
公主轻嗅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打趣道:“这元解元厨艺似乎也不错。”
坐在旁边的主考官笑着回应:“殿下,说得是。大约是女子,能将生活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公主立即就瞪了他一眼,主考管满头冷汗,这位是三公主可不是娇滴滴的花瓶,她手中不只有权,还有禁军。
主考这话,仿佛要说女子只适合处理生活琐事一般。
“殿下,小谢大人未一同监考吗?”主考赶紧换了话题。
三公主冷眸转回,“有她同窗参考,自然要回避,省得有人说废话。”
主考脑门的冷汗更多了。
而在元青禾考棚不远处,袁秀正咬着笔头苦思冥想着。那股肉香不断钻进她的鼻子,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那些吃的东西,陆卿卿也有问她要不要,不过袁珍珠怕她考试分心,就替她婉拒了。
她从包袱里拿出糕点,本来整齐一块块的糕点叫那些婆子掰碎了。
袁秀计较不了那么多,捻了些吃了填肚子。
只吃了几口,她就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试卷上。
考场外,卢瑜带着官差对那些婆子进行了一番审问。
婆子们起初还嘴硬,但她们哪敌得过卢瑜的的手段,没几轮她们就招供了。
是有人暗中买通了这些婆子针对元青禾,只管叫元青禾考试时吃不饱睡不温就行,只是她们也不知买家是谁。
对方手段隐蔽,卢瑜查到一半线索断了。不过卢瑜也不指着查到,反正这锅总有人背,谁叫当初有人悬赏买凶杀元青禾。
她只管依旧算在肖、薛、林那三位头上就是了。
她手下的胖捕头洗着手问道:“头儿,兄弟们都下注买了小青禾呢,你买了吗?”
“她赔率那么低,买她做什么。省城那场买着才有意思。”卢瑜笑着说着。
听说省城那场闱姓赌局里,买了元青禾的都发财了,那场赔率特别高,不像现在。
从外场赌局也能看出来,在大家心里,对元青禾的认可已经提高了。
贡院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元青禾在稿纸上基本完成了大部分试题,又修改了一翻,这才收了笔。
她伸了个懒腰,扭头看了看锅里的炖肉,已经熟透,香气愈发浓郁。她等着稿纸干透了,这才单独放好了。
洗了手,她又从包袱里拿了几个饼子出来,放在小锅边煨着,没一会儿就热好了。
她用帕子包着,将小锅端了下来。换了只小茶壶上去烧水煮茶。
正对她那位考官,看她弄得这般花俏,不由“啧”了一声。
三公主听到动静,顺着众考官瞧着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见元青禾已经喝着茶,一口饼一口肉地慢慢吃了起来。
考官看到她吃得津津有味,不由都皱起了眉,想起他们当年会试时何等狼狈,这小丫头竟然这般滋润。
特别是几个年长的考官,看她那悠闲模样,不由地重重“哼”了一声。
好在他们虽是正面盯得,但离得远,元青禾也听不见,她这会儿正想着还有没有哪儿需要修改。特别是先生们要她着重注意的,要避讳的地方。
等吃完饭,她又花了半天的时间,将稿纸上内容仔细检查完,添加删改了一些,又重新在稿纸上重新誊抄了一遍,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天色渐渐暗了,旁边的考棚里传来做饭的香气,也有婆子端着饭路过送饭。
元青禾看了一眼,想来是给安月璃和包姑娘她们送的,别的考生可不敢吃,指不定花了银子送来的还是馊饭,要是弃置不吃,叫考官看见免不了记一笔浪费粮食。
元青禾不惹那麻烦,收拾好了,洗了锅子准备做晚饭。
三公主一看元青禾又要做饭了,经身后的嬷嬷提醒,立即抬头津津有味地看了过去。
元青禾把那些包袱里的东西都清点了一下,那些被婆子们掰碎的豆腐干、芦蒿和青菜瞧着容易坏,她挑了些仔细洗了洗,一股脑儿全倒进锅里炖了起来。她熟练地添柴加火,不一会儿,锅里便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散发出清淡却又让人安心的香气。
忙完这一切,元青禾闲了下来拿了一截生胡萝卜,就这么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看着火。
三公主一直留意着元青禾的动静,看到她这副模样,觉得十分有趣。她叫来嬷嬷,小声问道:“那不是喂兔子的吗?人能吃吗?”她只当元青禾这穷书生,穷得要去抢兔子的吃食。
嬷嬷抿嘴笑着,轻声回道:“殿下,这胡萝卜人也是能吃的,清甜爽口,都说萝卜是小人参呢。”
“是吗?”三公主饶有兴致地继续看着元青禾,只见她一边啃着胡萝卜,一边抽空用筷子翻一下锅里的菜,她瞧着她的模样,莫名喜欢,夸了一句,“不错,还会做菜。”
嬷嬷站在她身后不语,会做饭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位元解元肯定是不太会做饭的,哪有将萝卜、青菜一同放进锅里炖的,青菜容易熟,该晚些放才是。
不过嬷嬷也不好说什么,她只知道,中午她们殿下看着元青禾吃饭有趣,她自己也多吃了一碗。也是这样,她才提醒主子去看元青禾做饭。
放眼考场里,如她这般自己做饭的不多,大多考生是带着些干粮,就着凉水干啃着。
离她不远的喻花和袁秀就是这样,喻花向来紧张,这会儿只觉得考试的时间完全不够,实在饿极了,这才收好了卷纸拿出干粮啃几口。
陆卿卿也给她备好了菜,可瑜花一想之前秋闱时的情况,摇头说道:“我吃干粮就好,时间不够啊。”
陆卿卿没多说什么,给她准备了各样的饼子和糕点。炉子也叫她带了一套,叫她抽空烧壶热茶喝也是好的。
喻花心说,我可能连烧茶的时间都没有。
陆卿卿看出她所想,说道:“带去的水检查一圈,哪还有干净的,你必须烧了在喝。”
喻花这时想到陆先生的关心,深吸了一口气,静下心来,真个烧茶来喝。有许多考官盯着,她只得规矩些,慢慢泡着茶,小口饮着。
也不知是不是陆先生给她准备的茶特别好,喝着喝着,心下渐渐静了下来,刚刚着急慌乱的脑袋也清明起来。
不远处的袁秀也在煮茶,毕竟有陆先生在,特别嘱咐的事,她们还是会听的。只是袁秀吃了一天糕点,渐渐有些腻了,喝了口茶倒是刚好解腻了。
元青禾也煮了茶,不过她怕晚上睡不她,喝的是陆卿卿配的安神茶。茶是好茶,就是她自己炖的菜有些差强人意了。
不过卿卿有交待她,晚上要吃清淡些,她勉强就着饼子吃了。
三公主瞧她吃得不如中午欢快,叫来嬷嬷问道:“她怎么了,是不是吃萝卜吃坏了?”她看得揪心,可不能出什么状况,她们可都看好元青禾呢。
嬷嬷仔细看了看,瞧她脸色正常,只是吃着碗里的菜似是嫌弃的模样,顿时就懂了。果然她那一锅乱炖不好吃吧。
这位嬷嬷精明得很,不好说元青禾的不好,忍着笑,小声说道:“大约这位解元姑娘更喜欢吃肉。”
三公主也信了,甚至很欣赏她这种喜好,嗯,就是要吃肉嘛,别学那些姑子光吃素哪有力气。
嬷嬷继续替元青禾解释道:“晚食宜清淡,晚食宜清淡,元姑娘小小年纪这般自律,应该是有位好先生在身边教导。
三公主点了点头,想起顾家冤案,顾家家风清正,教出的学生确实不错。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考场内的烛光一盏盏被点亮,摇曳的火光在考棚间闪烁。三公主在监考官的陪同下,也开始用餐。精致的食盒被打开,珍馐美馔摆满一桌,三公主浅尝几口,便觉滋味甚佳,果然吃得香,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抹满足的浅笑。
周围的考生们大多点上了油灯,她们神情紧张专注,有的奋笔疾书,有的托腮沉思,都打算借着这夜晚的时间继续答题。
这期间也有婆子抬了帐子遮挡茅厕,供女书生在里面如厕。不过全程有几个婆子在帐子里盯着。唯这一点和男书生们不同。
元青禾也去了一趟,还要了一桶清水,之后就收拾了桌板,拆下并排铺着,放上了被子似乎是准备睡下了。
她把卷子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放在布袋子里,挂在考棚内侧,做好这些,她才吹熄了油灯,裹上被子早早睡下了。
三公主才吃完饭,肚子正有些撑,她站起疑惑看着,说道:“她这是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青禾:是的,我是吃播[墨镜]
第212章
公主突然问元青禾在做什么,这回嬷嬷是真不知道了。
旁边的考官不好直视,垂眸说道;“听说那孩子向来早起,每日鸡鸣就起来了,所以睡得早些吧。”
三公主心想,还挺辛苦,不过她不是要问这个,她索性问这考官,“我是问她把考卷挂在里侧做什么?”
考官眯着眼睛摸了摸胡子,小声回道:“应该是怕有人偷她的卷子。林尚书家请的方先生声名远播,应该是他的提醒。”
三公主扫了这人一眼,心里暗想,你怕不是林尚书派来的,尽给他说好话。
如今夜深了,公主将监督的差事交给两个嬷嬷,她提前离开了。只是即使是她,在会试期间也不能出入贡院,只是在角落占了一处院子。
她一进院子就见谢书瑾和卢瑜早就候在这里,卢瑜将今天查到的事汇报了一番。
卢瑜今天查完负责搜身的婆子,查完搜身婆子后,卢瑜又马不停蹄地带着人去查外帘负责杂事的婆子。
这些婆子平日里在贡院各处忙活,接触的人员和事务繁杂,卢瑜觉得外面都被收卖了,里面这些更好下手,自是要仔细查查。
趁着那些书生们在号舍里等着发卷子的时候,她叫手下低调叫来所有婆子。那些婆子刚就见到官差抓人,这会儿早吓得瑟瑟发抖。
卢瑜身着一身染血的衣袍,那血腥的气息和狰狞的模样让一众婆子们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就在这时,卢瑜敏锐地注意到一个婆子眼神闪躲,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表现十分不对。
卢瑜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抓住那婆子,大声喝道:“给我搜!”几个官差一拥而上,对这婆子进行仔细搜身。不一会儿,从婆子的衣襟里搜到了一包药粉。卢瑜拿过药粉,仔细端详,心中暗自揣测这药粉究竟有何用途。
“说!这药粉是做什么用的?谁给你的?”卢瑜厉声质问道。
那婆子哆嗦着说道:“咳咳,止咳,我咳……”
卢瑜不等她说完,冷笑说道:“既然是止咳的药粉,那就全喂给她吃了。”
那婆子顿时拼命摇头,吓得瘫倒在地,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胖捕快不会因为她吓破胆就放过她,他卸下那婆子的下巴,将药粉全灌进她的嘴里。
没一会儿,胖捕快捂着鼻子说道:“头儿,是泻药。”
卢瑜听着,恨恨说道:“你们还有谁收了银子?得了什么命令,只管使出来,你就赌我捉不捉得到你。捉到的,等着诛全族吧。”
那些被吓得瘫倒在地的婆子们,此刻犹如惊弓之鸟,大气都不敢出,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再也不敢有任何异动。
卢瑜目光如炬,在这群瑟瑟发抖的婆子中来回扫视,凭借着多年办案的敏锐直觉,又揪出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
她一个手势,官差们迅速上前将这几人牢牢控制住。
还好一早猜到会有问题,准备的备用人员多。卢瑜暗自庆幸,立刻命人将这些有问题的婆子替换下来。
新换上的婆子们看到先前那些人的下场,个个噤若寒蝉,心里就算有再多的小心思,也不敢付诸行动,老老实实低头回去干活去了。
处理完这些事,卢瑜远远地看了一眼在号舍中的元青禾。只见那孩子正全神贯注地答题,眉头偶尔微皱,神情认真而专注。
卢瑜向来表现得和她不对付,此时却不由心中一阵心疼,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要承受如此大的压力,那些人为何专盯着她祸害!
卢瑜眼神变得坚定,暗暗发誓,一定要替顾雅正护她徒弟周全。
三公主听了卢瑜的汇报,眉头紧皱,满脸疑惑道:“为何所有情况看来,都在针对元青禾?是她得罪什么人了?”
谢书瑾微微摇头,分析道:“殿下,我与青禾是同窗,从她得了案首起就一直有人要害她,或许不过是棒打出头鸟罢了。”
三公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说来,倒是这孩子太出众惹了祸端。哼,看来是不想女书生出头。”
三公主脸色阴沉,眼神中满是不悦,她当机立断下令:“从现在起,加强贡院的监管力度。号舍周围加派人手巡逻,一刻也不能松懈,绝不能再让那些宵小之徒有可乘之机。”
谢书瑾和卢瑜齐齐领命。
说罢,二人匆匆离去,各自忙碌起来。谢书瑾迅速召集亲信,详细布置监管事宜,安排人手在贡院各个路口和关键位置站岗,对每一个进出人员进行仔细盘查。卢瑜则带着官差们在号舍周围来回巡查,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日夜交班的官差震慑了有坏心的贼人,也震慑了想作弊的考生。
好几个考生被吓得满头大汗,甚至有一个将刚辛苦翻出的小抄落到地上。
这些人被直接带走,只等着考完后再发落。
被主考官眼对眼盯着的元青禾就没这种考虑了,她丝毫不知外面的情况,有人巡逻,在她旁边走来走去,也是常有的事,她并没发现异常。
她按着平时的作息,天刚亮就起来,稿子上反复修改后,最后花一天的时间,小心翼翼地誊抄回考卷上。她写得仔细,连吃饭也省了,这天只吃点糕点。
这叫看习惯她做饭吃饭的三公主顿时不习惯了,“她怎么尽吃些碎糕点,吃不好都没精神了。”
嬷嬷这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小声说道:“听说元解元的字写得不错,之前老奴找了人想买她的墨宝。可惜她家中管得严格,不许她卖艺……”
“卖艺?”三公主听得好笑,心情顿时好多了。她不由多看了元青禾几眼,这小书生长得干净又好看,她有些理解,为何公主们喜欢躲在殿后,想从状元探花里挑附马。
这不比油润圆滑的权臣们可爱。
元青禾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在自己的小格子里过得可自在了,三天一轮,她按部就班地过着。
春闱比秋闱好些的是,没那么热,不会在后几天觉得自己要馊掉。
陆卿卿给她准备的吃食不少,只是后几日,水就不够用了。她问婆子买了一桶清水,自己捣鼓着,用布片包着竹炭,塞进竹筒中,又从被子中掏来掏去。
她这般动作,招得所有人都警惕盯着她,觉得她能从被子里掏出些什么“大东西”来。有些人甚至蠢蠢欲动,眼里冒出兴奋的光来。
可元青禾掏了半天,却是扯了一团棉花出来,又塞进了竹筒里。等塞好了,她往竹筒里灌满水,然后倒置着,用小锅接在下面,没一会儿清水就淅淅沥沥滴了下来。
这下不等三公主问,主考官都要抓狂了,“这又是什么东西?”
有个工部出身的考官,摸着胡子赞赏说道:“应该是在过滤水。”
“水有什么好过滤的,就她金贵,你看看别人,哪有她这闲功夫弄这些。”主考官气得都想拍桌。
三公主问道:“若是水里下毒了,这样可以过滤掉吗?”
那位工部出身的考官认真回道:“回殿下,这要看毒的药性,一般来说,多少可以过滤掉一部分。”
三公主赞赏点头,这小家伙还真花了些心思呢。
不过细想下,又为她心酸,好好的一个孩子,为何就只针对她呢。
她不由看向其他考生,离元青禾不远的考棚里,包家小姑娘神情自若,坐姿端正笔直。她自信地奋笔疾书,脸上尽是自信从容。
同样是考生,包家姑娘就不用考虑那么多,旁边的考官看向她时,脸上也有赞许之色。
在她旁边的是安月璃,这位仿佛里年底雕的仙女冰雕没化似的,没什么动静,大家也不敢多看她。
其它女考生紧张答着题,头都不敢抬。
三公主不由又望向元青禾,就这么一个普通的姑娘,以一己之力吸引了所有仇恨。这么想着,叫人不由更喜欢她了。
有卢瑜的加强巡逻,一切仿佛安定下来,转眼过去了六天,小书呆子活蹦乱跳的已经考完了大半。
只是暗处那股针对她的势力并未就此罢休。一个黑影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靠近了贡院的围墙。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跃过围墙被抛了进来。
那人心中一喜,正想去捡,只是黑暗中,这人才一抬头,就被巡逻的官差发现了。
“什么人!站住!”官差大喝一声,立刻追了上去。黑影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官差们紧追不舍。在一番的追逐后,终于将黑影擒获。
卢瑜闻讯赶来,看着被押到面前的黑影,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又是受了谁的指使?”
黑影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开口。卢瑜冷笑一声,说道:“你不说,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她示意官差对他用刑。
不一会儿,黑影就熬*不住了,哆哆嗦嗦地说道:“是……是林尚书,他要我对付元青禾。”
卢瑜心中一惊,没想到幕后主使竟是林尚书。她立刻命人将黑影押下去,然后火速将这个消息告知了三公主。
此时的贡院外,护城军已得令,围住了贡院,杨将军亲自镇守,她的亲徒弟自然也被叫了过来。
黑夜中,一只鸽子飞过,还没越过贡院的墙头,就被一支箭射了下来。陆卿卿收了弓,望向旁边的女将军,“师父,他们好像急了,这已经是今天第十波了。”
杨将军皱眉看着身后的贡院,“只有三天了。”
偏偏最后几天最是难熬,对他们,对考生都是这样。
第213章
如今贡院,内有三公主亲自监督,外有护城军将贡院围成铁桶一般,可这般情况下,依然有人敢来造次,不由叫人不解。
次日深夜,寂静的贡院外再次出现异动。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试图翻墙而入,然而他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护城军的眼睛。巡逻的士兵们迅速围了上去,经由几位亲兵出手,才艰难将此人擒获。
陆卿卿听闻消息后,立刻赶来审问。那被擒之人战战兢兢,不等陆卿卿多问,便说道:“是林尚书派我来的,他让我来对付元青禾。”
陆卿卿皱起了眉头,心中满是疑惑。怎么又是林尚书?
此时,杨将军已经把林尚书带到了贡院外。林尚书亲耳听到这话,气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快急出来了,他大声辩解道:“我和她没那么大的仇,这可是诛九族的祸事,我是疯了吗才会干这种事!”
陆卿卿看着林尚书愤怒又委屈的模样,也感觉到事情有些奇怪。她沉思片刻,觉得这背后更像是有人不想元青禾出头,故意把脏水往林尚书身上泼。
杨将军看着眼前情况,脸色变得十分凝重,“看来这背后的黑手手段高明,想借刀杀人,让林尚书你背锅。”
林尚书一听,仿佛遇上了青天大老爷,忙诉苦说道:“说些不好听的,就算我忌惮她的才华,不想看到女书生在科举中崭露头角。我也不敢做到这一步啊,这除非是杀身之仇,才敢这般吧。”
杨将军和陆卿卿对视了一眼,也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林尚书比她们还急,赶紧建议道:“如今当务之急,是继续加强贡院的防守,绝不能再让这些人有机会伤害元青禾。这样,我自请去刑部大牢,这事你们可一定要彻查,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林尚书也是真的怕了,赶紧带着他那不成器的长子一起,自请进了牢里。
杨将军继续加强贡院周边的警戒,增派护城军巡逻,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陆卿卿则带着手下开始仔细排查这几日贡院内外的可疑人员和线索,希望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真正的凶手。
而在贡院里面,元青禾依旧沉浸在答题中,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情。她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认真地修改着答案,准备在最后一天才誊抄。
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考试结束已是最后一天了。贡院内外的气氛越发紧张,所有人都更紧张了,不想在最后一天功亏一篑。
三公主看着元青禾的小格子,她早瞧出最后几日元青禾更加防范,睡觉时恨不得考卷抱在怀里,吃的东西也格外的小心。要煮很久之后,才敢拿来吃。更多时候,水也没多喝,渴了也只啃着胡萝卜。
三公主心想着,你就这多余了,我叫人防得如铁桶一般哪里会给人机会下毒。
远处盯着的卢瑜也同样自信,她可是从水桶离开水井的一刻就叫人一路盯着,不给别人下毒的机会。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时候,贡院内部又出现了新的状况。考棚间传来呕吐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少考生捂着肚子,面色惨白,正不断呕吐。很快,消息传来,原来是贡院的井水被污染了,井里发现几只死老鼠,那些饮用了井水的考生纷纷中招。
袁秀也在中毒者之列,她只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冷汗不停地冒出来。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想起袁珍珠给的保命丹,赶忙服下。这保命丹竟发挥了奇效,让她硬是撑到了考试结束。最终,她两眼一黑,晕倒在地,被人抬了出去。
元青禾自是没事,她一直十分谨慎,喝水过要反复滤过,烧开再喝,最后几天都是啃胡萝卜,这才躲过一劫。
喻花也没有中招,她得了陆卿卿告诫,一般有事也是最后几日,如前几日顺利,最后几天就一定要谨慎,尽量少吃少喝。她们都和元青禾学着,把炭放到水里净水,又要久煮再喝。
袁秀也知道这些,也是这般做的,只是她一直是吃的是糕点干粮,不喝水不行,这才中了招。
考试结束的时间到了,可考生们并未被立即放出贡院。由于发生了如此严重的投毒事件,所有没中毒的考生都被留下来盘查。大家心中满是不满与恐慌,但也只能乖乖配合。
贡院外,到了时间考生却没有出来,等待的人群不由有些骚动,甚至有人叫唤着,要冲进去看看。
还好有杨将军把守着,守城军身着铁甲手持长矛,威风赫赫拦在门口,这才没人敢乱来。
三公主得知此事后,也是又惊又怒。她原本以为把贡院守得如铁桶一般,不会出任何问题,没想到还是让人钻了空子。她下令将所有有嫌疑的人全拿下审问,命令传下去后,有人建议将没有中毒的考生也加在此列。
一个个要经历重重审问,像包姑娘和安月璃这种食物有特供的,未多盘问,就被先放了出来。
贡院内外消息不通,陆卿卿看到安月璃出来了,立即过来问里面情况,安月璃正欲和她说明。这时不远老郡主一脸威严,喊她过去。
陆卿卿不想她为难,侧身让她先过去。这时一同出来的包姑娘走过来,轻声问陆卿卿,“你问里面的情况吗?”
包姑娘凑到陆卿卿耳边,轻声说道:“贡院的井水有问题,中毒的人不少,没中毒的也被留下来盘查,大家都又怕又气。你家元青禾没事,她被留下询问了。”
陆卿卿听着松了一口气,行礼谢过她。包姑娘才走出护城军的范围,就有许多人围过来,想问她里面的情况,还好她的家丁多,很快护着她离开了。
此时,贡院外等待的人群愈发骚动,叫嚷声此起彼伏。
“怎么还不放人出来!”
“里面到底出什么事了!”
人群中,有考生的亲人满脸焦急,试图冲破守城军的防线。杨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上,大声喝止:“都给我安静!再敢闹事,一律按扰乱科举处置!给我听着,谁敢捣乱,格杀勿论!”
随着杨将军一声令下,士兵们跟着发出震天喝声:“格杀勿论!”这声音如炸雷般在贡院外响起,躁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传来的啜泣声。
陆卿卿听了包姑娘的话,眉头紧锁,小声和杨将军说了里面的情况。
杨将军听着点头,原来是这般,这些人的胆子可真大。陆卿卿望向贡院,心中担忧着元青禾的安危。
杨将军看徒弟这模样,小声说道:“不是说她没事吗?你不用太担心,你卢师父在里面。”
贡院里也是一团乱,考生们病的病,慌的慌。那些中毒的考生,身体虚弱地瘫坐在考棚里,有的还在不住地呕吐,元青禾和喻花守着袁秀身边。中毒的人太多,也就人没管她,就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湿透了衣衫,整个人仿佛随时会没了。
中毒的怕,没中毒的考生们更怕,他们满脸惊惶,眼神中满是恐惧与不安,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猜测着这么多人呕吐,是不是有人下毒了?
卢瑜担心元青禾的情况,叫胖捕快以查看病人的名义混在中间。元青禾看到所有官差都被派来看管考生了,不由眉头皱成川字,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叫喻花帮忙掩护,她小声说道:“胖叔,当务之急,不是抓凶手,考试还没结束呢。”
她说着,望了一眼内帘的方向。胖捕快顺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还关着门判卷呢。
胖捕快点头,很快把话传回给卢瑜。
没一会儿,就听卢瑜大声说道:“大家不要惊慌!”卢瑜的声音洪亮而沉稳,在混乱的贡院考棚间回荡,“此次乃是因为井水久无人用,水质不好,并非有人恶意投毒。大家莫要枉论,安心等待后续安排。”
考生们听到这番话,原本慌乱的情绪稍稍安定了些。
很快就人下令,将考生有序放出贡院。
三公主这时也反应过来,一边往里面赶,一边骂道:“是哪个狗东西下令,把考生全留下的?”她明明只说有嫌疑的,是想指那些杂役,偏有人钻了空子将考生也留了下来。
谢书瑾回道:“是主考官肖正。”
“好他个姓肖的,差点被他绕进去了。”三公主气恼说着,一进内帘便大声喝道:“都给我停下手里的事儿!”众人被这一声吼吓得纷纷停住动作,齐刷刷看向三公主。
三公主满脸怒容,扫视一圈,厉声说道:“主考官肖正办事不利,此次贡院出了这么大的投毒乱子,他难辞其咎!先带下去!”
她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又接着说道:“从现在起,由同考官接替主考官的职责,切不可再出任何差错!”
同考官闻言,赶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公主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肖正此时脸色煞白,缩在那里不敢言语,由着人将他拖走。三公主是皇帝胞妹,有权有势,禁军也交由她管,可见一斑。
众考官不敢为肖正叫屈,一个个低头,听着安排。同考官为外省调任过来,本也有监督作用。和京城内势利不会有太多勾结。
由他重新安排,阅卷有条不紊重新进行着。
谢书瑾注意到,有几个考官暗下打着眼色,她叫侍卫站在旁边,着重盯着他们。
事到此时,大家已经瞧出来,这么多乱子,主要还是在针对元青禾,只管专往这个路子盯就是了。
那些得了指使要来害人的,一时乱了手脚,也不敢乱动作。
只是一个疑惑渐渐在大家心中升腾,这前后这么多动作,到底是在针对女书生,还是在针对元青禾这个人呢?
真是越看越奇怪呢。
第214章
贡院外,元青禾和瑜花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袁秀,将她扶了出来。陆卿卿早等在外面,她担忧地看了元青禾一眼,赶紧叫人帮忙。
小喜子自告奋勇,上去就将袁秀横抱了起来,袁秀本就是个瘦弱书生,小喜子这等会功夫的,轻松就将她抱了起来。
宝珠最是细心,赶紧摘下她的眼镜小心放好,听说这东西贵得很,可不能弄丢了。
瑜花才放开袁秀,自己也摇摇晃晃起来,三娘一看不行,赶紧将她背在背上。
陆卿卿扶着元青禾,小声问道:“要我抱你吗?”
“不要!”元青禾像炸了毛似的,赶紧站直了些。
陆卿卿又小声问道:“那背着你呢?”
“不要!”元青禾虽然脚下虚浮,但面子不能丢,就是爬过去,也不能要小娘子背她。
好容易搀扶着,走到马车旁边,她还真是虚浮无力地要爬上去,陆卿卿赶紧抱着她的腰,将她托了上去。
她们放马车的位置有护城军,一般人不敢靠近,袁珍珠看到袁秀赶紧领着人过来,惊慌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也中毒……”
陆卿卿重重咳了一声,袁珍珠这才收了声,不敢乱说。刚才有官差抬着许多严重些的考生出来,对外只说是吃坏了东西,闹肚子。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放风声,没一会儿外面的人就在传,是贡院水井许久没用过,里面的水沉久了,喝不得,这才这样。
一时间众说纷纭,反正不敢说是中毒,毕竟考生都不容易,说错话叫了抓了把柄可就白考了。
袁珍珠赶紧叫人把袁秀接了过去,她面色有些不好,手中帕子捏得紧紧的也不敢多问。她有些担心,袁秀这样,怕是要落榜了。
大家都不好多说什么,赶紧各自先回去了。
许多好事的人都跟着元青禾,看她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都在猜测她这一场有没有考砸。
一见她下了马车要回会馆,许多人拥过来想打听情况,不过都叫护卫直接挡了回去。
这次陆卿卿借来的护卫比之前还多,她安排他们守好各处,这才回来照看元青禾。
元青禾和喻花正在院里洗脸刷牙,丫鬟们忙着烧水让她们沐浴,喻花有些不好意思,陆卿卿说道:“多的不说了,你先住我们院里吧,都是自己人,这边安全。”
元青禾擦着脸,抬头说道:“安全第一,你就别别扭了,陆先生照顾你是应该的。”
喻花着实虚弱,又想到贡院里的情况,这才不多言,由着丫鬟安排,先沐浴去了。
元青禾整个人也虚弱得很,陆卿卿贴心给她解着衣服,又让墨玉在浴桶里加了些解乏去晦的草药,准备让元青禾好好泡一下。
热水很快备好,陆卿卿亲自扶着元青禾走进浴间,将她轻轻安置在浴桶中。元青禾泡在热水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微微闭上眼,感受着热水的包裹,那些残留的不适似乎也随着汗水慢慢排出体外。
洗完澡后,陆卿卿帮元青禾穿上干净的衣物,被陆卿卿扶到桌前。两个可怜考生本来是想去先睡一觉,可看到满桌精致饭菜,那香气扑鼻的鸡汤,那鲜嫩的鱼肉,那清爽的时蔬。
她们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先吃一点再睡吧。”陆卿卿舀了一勺鸡汤,轻轻吹了吹,递到元青禾嘴边:“来,先喝口汤暖暖胃。”元青禾乖乖地喝了下去,鸡汤的温暖瞬间传遍全身。
袁秀那边,袁珍珠叫人悉心照料着她,大夫来看过她,这次中毒事件闹得很大,陆卿卿一早通知了墨家,墨家安排了几位厉害的大夫去会馆中看诊,早早就研究了药方出来,还大方地将药方公布了出来。
如今京城里的人即使不是大夫都知道,这种情况可以照方吃药,袁秀喝了药,情况平稳了些。只是依旧在呕吐,大夫说让她吐,脏东西吐干净了就好了。
袁珍珠隔着帘子捂鼻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她吩咐管事的婆子好好照顾袁秀,“这次考不上,还有下次。”
她这般说着,管事自去安排。
袁珍珠经历了许多,身边的人都换过了,如今这些人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别的不说,办事还算得力。
她叫人备了些礼物糕点,准备去探望元青禾。她们都是老同窗了,如今元青禾平稳的考完了会试,又有三公主在贡院内亲自监督判卷,大家都有默契,能猜到元青禾这次即使不是榜首,前三应该是稳了。
这种时候,少不了许多人来巴结她,会馆门前堵满了人想求见,只是叫护卫拦着,都不得进去。
这时陆二壮看到人群后面的袁珍珠,笑着说道:“袁姐姐,你来了。”
他说着,叫人让开路,将她请了进了去。外面被拦着的人顿时不服了,生气说道:“为何光放她进去?她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成?”
护卫们平时都是铁面不说话,此时陆二壮难得回了他们一句,“这是我们姑娘的同窗。”
众人顿时不言语了。
袁珍珠带着丫鬟提着礼物糕点来到元青禾所在的院子。门口的小明月热情地将她迎了进去,此时元青禾和喻花经过几日休息,精神好了许多,两人正一左一右坐在桌前默默啃着鸡腿。
两人前些日子在贡院里受了苦,如今眼中哪还有什么通达文章,只有手里的鸡腿是最香的。
看到袁珍珠进来,元青禾赶紧放下手中的鸡骨头,用帕子擦了擦手,招呼道:“珍珠,你来了,坐。”
喻花也跟着笑着点头,忍住对鸡腿的欲望,放下手里的吃食。
“珍珠来了,吃饭了吗?”
袁珍珠坐下后,看着桌上的饭菜,笑道:“吃过了,看着你们精神好起来,我也就放心了。”
元青禾问道:“袁秀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袁珍珠有些惋惜地说道:“比不得你们,她身子不争气,还病着呢。”
元青禾听着有些不对味儿,她言语里似乎有些怪罪袁秀的意思。
没想,她只是猜测,袁珍珠直接将怪罪的话说了出来,“真可惜,这一界有三公主亲自监考,她也是女子,想来会对女考生公平些,下一界还不知是什么光景。袁秀也是不争气,再撑一下不就好了,以她的本领,不说其它,上榜肯定没问题,唉~”
元青禾和喻花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不快。她们几个同窗情谊深厚,贡院里看到袁秀病成那样,她们只担心她的性命。
当时袁秀吐得严重,元青禾和喻花两人在旁边照顾她,当时翻找袁秀的行李,想找帕子给她擦拭时,发现她的行李很是简单。
陆卿卿给她们准备的装肉菜的小罐子一个没见,只有包袱底一点没吃完的糕点渣子,两人当即猜到,袁秀只带了干粮、糕点。本来连着吃九天这种东西,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更何况还有毒水。
当时袁秀都病迷糊了,还无力张合着苍白的唇问元青禾,最后一题这么答对不对。
元青禾和喻花当时都急哭了,生怕她熬不过去。
想着这种种,元青禾皱了皱眉头,直言道:“珍珠,你这话可就有些不对了。袁秀中毒成那样,哪是她能控制的。而且啊,是你叫她带干粮,水喝多了才容易中毒。你得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
喻花也在一旁不忿说道:“就是,袁秀本就身体弱些,又听了你的话,谁能料到贡院会出这种事呢。这事儿不能全怪她。”
袁珍珠听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手中的帕子被她捏得更紧了,她嗫嚅道:“我也是为她好,想着带干粮能省些时间多做题……”
元青禾听得更生气了,这分明是她重利,全不考虑袁秀的身体。
她和陆卿卿说过此时,她当时就很气愤地说:“商人只重利,根本不把别人的命当一回事,袁秀在她眼中,不过是工具罢了。”
陆卿卿也不喜袁珍珠的习性,可想到元青禾的父母也算得是商人,于是劝着她说道:“这也怪不得她,她自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有些做法可能是出于本能,自己都没反应到吧,好在袁秀是个重情义的,就看日后她能不能悟到了。”
以后悟不悟得到不知道,眼前她肯定全无知晓。
喻花瞧出元青禾不喜袁珍珠,怕闹得同窗不愉快,忙从中劝着,“好了,这事也是谁都没想到……”
喻花说到一半,就心虚起来,这事还真有人想到了,她们去考试前,陆卿卿就叮嘱她们,饭还是要好好吃,还要荤素搭配,不然身子熬不住,而且贡院里的水尽量不要喝。
陆卿卿没说水井久没人使用,水混浊之类,她是知晓一般下毒,都是下在水里。
喻花看来,陆卿卿就像能预知的神仙一般,明明年纪不大,却有着许多生存经验。元青禾也是因为有她护着,才能这般活蹦乱跳,无惧无畏吧。
喻花说到一半,心虚说不下去,她转而说道:“陆先生怎么还没回,安同窗请她吃饭了吗?”
袁珍珠听着,眼底不由亮了起来,安月璃可是贵人中最金贵那位。她有些羡慕元青禾她们的运势,考试顺利就罢了,书院里不喜欢说话的冰冷美人,当初以为她会巫术,谁都不敢靠近她,偏元青禾敢与她结交,如今还得这样大的自造化,说不嫉妒是假的,谁能想得到呢。
如今再与安月璃结交,谁能越过元青禾她俩去。
只是朋友情义若只看利益关系,那还算是朋友吗?
袁珍珠不知会否为这个问题迷茫,此时的陆卿卿确实是有些迷茫了。
第215章
陆卿卿随安月璃在奢华的房间里,两人对坐,摆开棋盘开始对弈。起初,陆卿卿落子还算沉稳,可几回合过后,棋路渐渐紊乱。
安月璃执白子,轻轻落下一子,抬眸看向陆卿卿,“陆先生今日心绪不宁,可是有烦心事?”
陆卿卿手下动作一顿,她所烦恼的事,连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
安月璃本不是个会关心人的性子,但看她烦恼,出声问道:“可是为青禾担心?”
这话叫陆卿卿不由苦笑,她如今心事,连她自己也有些闹不清楚,说她为元青禾担心吧,也不全是。
关心她的人可多了,如今她什么也不做,也会有人护着元青禾的周全。
她心中的烦闷她自己也说不清,更不好拿这些心事去烦安月璃,比起自己的处境,安月璃如今的处境更是艰难,又怎好意思叫她烦心。
陆卿卿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道:“或许是有些担心青禾,不过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安月璃轻轻点头,没有再追问,两人继续对弈。这一局,陆卿卿输得一塌糊涂。
安月璃收起棋子,缓缓说道:“陆先生,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有些事,不必过于执着。”陆卿卿微微一怔,似乎从安月璃的话中听出了深意,却又一时琢磨不透。
此时,会馆中,元青禾和喻花在袁珍珠走后,仍有些愤愤不平。元青禾皱着眉头道:“袁珍珠怎么能这样说袁秀,有些太过分了。”
喻花也连连点头,“就是,袁秀已经够可怜的了。”
两人正恼时,陆卿卿回来了。元青禾一下子来了精神,蹦蹦跳跳地迎上去,“卿卿,你可算回来了,吃饭了吗,和月月下棋赢了吗?”
陆卿卿不动声色地挡了她一下,怕她貼得太近,“我哪赢得了。”
“多练练,会赢的。”元青禾不觉有异,依旧要亲热拉着陆卿卿一同坐下。
给她递了茶,拂开额开的发丝,唠唠叨叨在她耳边说个不停,仿佛是要把一天未和她的说的话,一下全补回来一般。
她将袁珍珠来的事情和她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陆卿卿听完,沉默片刻道:“袁珍珠也是关心则乱,她可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伤人。”
元青禾气鼓鼓地说:“我看她就是只看重考试结果,根本不关心袁秀的身体。”
陆卿卿有些走神似的,半天才说道:“别气啦,有空可以去探望袁秀,不放心可以带墨玉过去看看。”
元青禾看着陆卿卿冷淡的反应,疑惑眨了一下眼睛,笑容也渐渐落下,脸上换成隐隐担忧的神色。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陆卿卿的异样,眼神中又是疑惑和担忧。捉着她的袖角靠近想问她怎么了。
陆卿卿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同窗还在这里,她这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叫人看着要笑话她了。
喻花坐在一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隐约觉得有些奇怪,疑惑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元青禾看着陆卿卿,两眼像是要放光一样,刚才还懒洋洋的人,一看到陆先生回来,整个人仿佛活过来一般。
她朦胧间想到了什么,可是仿佛隔着窗户纸,一时看不穿。
不过眼下她也担扰陆先生,她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陆先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是这些日子累着了?”
喻花很是佩服这位陆先生,她功夫厉害,做事周全,仿佛什么都能办到一般。她在贡院考试时,喝的茶,吃的饼,甚至连备的炭都比她原来使的好用些。她和元青禾这次能顺利考完,全靠陆先生方方面面的貼心安排。
她可不想陆先生有半点不好,是以问话时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陆卿卿见她们这般担心心中一软,不过心烦有些走神,就叫她们这般担心。她的心事自己也说不清,只得顺着话说道:“我没事,是有些累了。”
她不敢直视元青禾的眼睛,怕叫她瞧出什么来。
元青禾却不肯罢休,她伸出手,轻轻拉住陆卿卿的衣袖,轻声说道:“那你休息一下,我们都考完了,不要再为我操心了,你好好休息。”
“那你们休息一会儿,我先回去了。”喻花怕打扰陆先生休息,赶紧先告辞。
只是出了房间,她疑惑想着,咦,刚才为什么说你们休息?不是陆先生休息吗?
喻花摇了摇头,并未多想,现在好不容易考完了,她已经做不了什么,一切看天命了。她是所有人中心态最轻松的,她本也没想着考会试,中不中榜都无所谓。
她是为着元青禾来一趟,不管考不考得上,她已经知足了,实在不行回去就是了。她都想好了,以她性子也做不了什么大事,要不回书院看能不能当先生。
房里的陆卿卿,正被元青禾用灼灼目光盯着。
“我去睡一会儿。”陆卿卿有些逃避她的目光,赶紧要去睡了。
元青禾委委屈屈地跟着她,像条耷拉的尾巴似的紧紧跟着。
陆卿卿转身,后面人呆呆的几乎要撞到她,陆卿卿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衣襟问,“你想干什么?”
元青禾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儿,微微晃了晃神,胸口被她点得痒痒的。
前一刻她想干什么,她早已忘记了,此刻,她像是被蛊惑了般,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想亲她。
她痴痴地望着陆卿卿,嘴唇微微翕动,“卿卿……”
她凑近,柔软的唇瓣贴上了陆卿卿的。陆卿卿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料到元青禾会有这样的举动,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停止。元青禾闭上眼,沉醉在这一吻中,双手不自觉地环上陆卿卿的脖颈。而陆卿卿则僵在原地,心跳如鼓,她能感觉到元青禾温热的气息,还有那带着淡淡茶香的唇。
过了许久,元青禾才缓缓松开,她的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的碰触触中。而陆卿卿回过神来,脸颊也染上一抹羞红,她又羞又燥,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但这一瞬间里,她明白心中的烦恼。那日贡院前,她怀疑那些歹人针对的不是女书生,而是元青禾。
她想起,元青禾说,她的爹娘是因为得罪了人才远走躲起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她五叔去寻元叔元婶,至今没有消息回来,她问过师父,卢瑜说这事交给她,让陆卿卿以为不要管了。
那时她就有疑惑,是不是其中有什么秘密。
可是两省距离遥远,她试图打听,也没打听到半点消息。她不敢问元青禾,怕打扰她读书。
可这颗怀疑的种子,早在她心底角落里生根发芽,在贡院前的猜测更是一夜间,将她心底所有的怀疑,催生成一颗遮蔽她心神的苍天大树。
她怀疑元青禾是不是知道她的仇家背景强大,对付不了。她为何执着入赘,是需要她的保护吗?那她如今考上了,又有许多人愿意保护她,那她陆卿卿是不是就不重要了。
陆卿卿呆立原地,一时心中如乱麻。难怪她会觉得元青禾和安月璃的性子相似,身负血海深仇的人,并不是都如话本中那样,每日愁眉苦脸,苦大仇深。
他们也可能和常人无异,她不说出来,你完全不知道她心中背负着什么。更不知她为了报仇,能默默做到哪个地步。
此时陆卿卿看清自己的纠结,反而更纠结了,她这些怀疑就像是黑暗的种子似的,无法见光,这些怀疑不管是与不是,她都无法面对元青禾。
元青禾见陆卿卿呆立着不说话,心里有些慌,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臂,问道:“卿卿,你怎么了?*生气了吗?”陆卿卿的沉默让空气愈发凝重,元青禾有些急了,忙慌乱说道:“我看到关门了的,以后我不乱来了,你别不开心好不好?。”她双手拉住陆卿卿的双手着急说着,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她越是这样,陆卿卿越发羞愧,她不该怀疑她的用心,这份感情,她装不来。
她避开元青禾的晃着水光的双眸,有些逃避地说:“我睡一会儿。”说完,她便转身朝床边走去,脚步有些慌乱。
元青禾担忧跟了过来,这次学乖了,白日里不敢乱来了。
元青禾见陆卿卿躺好,可又担忧她,拿本书坐在旁边看。陆卿卿从被子中冒头,忍不住问她,:“怎么又看书,不是考完后要休息吗?”
元青禾愣愣说道:“我也不知干什么,这是闲书。你睡吧,我不吵你。”
陆卿卿侧闭上双眼,低头在被子里藏着自己,脑海里却全是元青禾的模样。她懊悔极了,自己怎么能怀疑元青禾的真心,这份喜欢,如此炽热而纯粹,哪里假得了。想到自己那些无端的猜测,她只觉羞愧得无地自容。
元青禾安静地坐在一旁,眼睛时不时看向陆卿卿,见闭上了眼睛却依旧能瞧出不安的模样,她也跟担忧起来。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唐突了,哪能白日宣淫。
卿卿是怕影响她吧,还是在为她们的未来担心呢。等待放榜的日子,心里总会煎熬。
元青禾即使不去想这些,还是会担忧,到底能否考上呢,又怎么给她们未来呢?
小书呆子认真地皱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说:小娘子半夜爬起来,我真该死。小书呆两眼无辜,啊……
第216章
等待放榜的日子尤为漫长,元青禾和喻花约好不提放榜的事,不过喻花是无所谓的,她觉得青禾应该能考上,至于自己,能去考一次已经是赚了。
这日两人约着去探望袁秀,两人带着许多吃的,到门房时,却半天没放她们进去。
两人隐约听到几个婆子在门房旁边阴阳怪气地说着:“肯定没考上,白花咱姑娘那么多银子。”
“就是,听说她戴的那眼镜都够买个大院子了。”
“龙生龙,凤生凤,她就是个下人出生,还指望能飞上天不成。”
两人听着很是不悦,宝珠一看二姑娘的脸色不好,立即出去骂道:“你们嘴那么长,怎么不长腿上,等这么半天了,什么时候放我们进去?”
那些婆子一看两人衣着光鲜,瞧着就是惹不起的,立即陪笑说道:“二位贵客直接进去就是了,她那院子的人怕是玩儿去了。”
元青禾两人瞧着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先进去,一路进了院子,还真没人。好好的院子瞧着也没打理似的,地上都是脏的。
只一个小丫鬟迎了出来,将她们带了进去,才进到她房中,就见袁秀已经起来了,只披着单衣,带着眼镜在看书。
袁秀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看着不像要好的模样,就这她还看书?
元青禾和喻花对视一眼,心中满是心疼。元青禾走上前去,轻轻夺过袁秀手中的书,说道:“袁秀,你别这么拼命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袁秀像是丢了魂魄似的,袁秀抬起头,眼中满是疲惫。这时才发现是同窗来了,忙晃晃悠悠起来迎客。
“行了,你好好休息。”喻花赶紧扶着她坐下,“病都没好,怎么就看起书了。”
袁秀带着一丝倔强说道:“我睡不着,我不想就这样放弃。这次没考好,下次我一定要考好。”她仿佛笃定落榜了,从现在开始就要准备。
墨玉站在元青禾身后,仔细看了袁秀的脸色,眼眸沉了下来,她在元青禾耳边说了什么。
元青禾正准备喝茶,这时又将茶杯放了下来。
大家以为是不叫她在外面吃茶,未太在意。
喻花这时在一旁也劝道:“袁秀,你先把身体养好。这次贡院的事谁都没想到,你能挺过来已经很厉害了。”
袁秀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我知道珍珠姐可能怪我,这些日子我都没见到她。也许她觉得我让她失望了。”
这话放原来,元青禾要替她气愤了,袁珍珠怎么能怪她呢。可现在她突然怪不起来了,想到若真是落榜了,陆卿卿该多失望啊,她们的未来又从何说起呢。
想着想着,她都想和袁秀一起抱头痛哭了。
喻花看她俩个两副苦瓜模样,皱了皱眉头,赶紧说道:“你俩打住,别想放榜……”
谁想“榜”字一出,两人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随时会破堤般。
元青禾委屈于道:“卿卿好些天不见我了,要是我落榜了,她肯定会对我失望透顶,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说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袁秀听着元青禾的话,心中本就伤感,此刻再也忍不住,跟着她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陆先生不会这样的,她那么好,肯定不会怪你的。”
“可是她好几天没理我了。”元青禾哭得情真意切。
两人的哭声交织在一起,悲戚的氛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喻花看着这两人抱头痛哭的模样,只觉眼前一黑,要不是她和元青禾住在一个院子里,她都要信了。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们俩先别哭了,陆先生去帮师父查案了,这些日子忙得很,等他忙完这阵就好了。”
她可记得陆卿卿走那天,还和元青禾好好说了,还安排好吃食和护卫这才走的。怎么成不理她了?
不过元青禾向来粘人,陆先生又宠她,她除了读书时正经,私下里总喜欢胡闹一下。
喻花只当她又在闹了,也就没揭穿她。
可元青禾哭得大声,带着袁秀也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根本听不进喻花的话,依旧哭得昏天黑地。
元青禾一边哭,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我要是考不上,怎么对得起卿卿对我的期望……”袁秀也哭得满脸泪痕,附和着:“是啊,要是我也没考好,以后可怎么面对大家。”
喻花急得在一旁直跺脚,大声说道:“你们俩清醒清醒啊,放榜的事还没定呢,说不定你们都高中了,到时候喜事临门,可别现在把眼泪都流光了。”
“也是呢,袁秀,你不是做完了吗,咱们指不定能考上呢。”元青禾抹着眼泪,拍了拍袁秀的肩膀,“小秀,咱们再看看,不要那么绝望。”
“真的吗?”袁秀身上的力道一下松了下来,墨玉赶紧扶着她。
迅速在她身上几个穴位上按揉了一下,没一会儿袁秀竟然吐出一口黑血来。
大家都吓得一跳,只袁秀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感觉轻松了些。
袁秀吐完黑血,缓了好一会儿,眼神逐渐清明起来。她抬眼看向元青禾,带着一丝狐疑说道:“青禾,你是不是故意叫我哭的?”
元青禾被这一问,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被你猜到了,是墨玉瞧出你心里郁结,久了伤身,告诉我要让你把情绪发泄出来。我想着,放榜之事压在咱们心头,哭一场或许能让你好受些。”
袁秀听了,心中既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哭完之后,我确实感觉心里畅快多了。”
喻花一劝慰袁秀,一边看着元青禾眼神无奈,你表演前,也不给我打个眼色,我差点要揭穿你。
不过元青禾刚才哭得那样,还真不像假哭,这才把她唬住了。
墨玉走上前,认真说道:“袁姑娘,你这身体还需好好调养,切不可再如此劳神。”
袁秀点头,感激地看着她们。自从她从贡院回来,众人都没正眼看过她。袁珍珠一直没过来,那些伺候的下人都不将她当回事了。
背地里笑她不过是下人出生,只有一个小丫鬟一直照顾着她,不然指不定都能饿死她。
袁秀想着,眼泪流个不停。
元青禾和喻花不知要怎么劝她,只好一左一右站在旁边给她擦眼泪。
两人看她模样也知道她日子不好过了,想着门房那几个婆子,也难怪袁秀心情郁结,天天被人嚼舌根,好人都要说郁闷了,更何况她本就病了。
喻花生气说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小秀,你跟我们去会馆住吧,大家一起也有个照应。”
喻花一时热血上头,拉着元青禾说道:“青禾,你看行吗?!”
元青禾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和我在一处,可能不太安全。”
“有陆先生在,肯定没事,我信得过陆先生!”喻花担忧看着袁秀形销骨立的模样,眼眶发红,“小秀再这么下去,命都要没了。”
元青禾犹豫,袁秀也犹豫,她虽在这里受着轻视,可这里毕竟是她家小姐袁珍珠的地方,她有不舍,还有些担忧去了会馆会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喻花看出了她的犹豫,拉过她的手说:“小秀,别想那么多了,你在这没人说得上话,长久下去对身体不好,只当去我们那边养病,我俩住一处,还能一起看书!等你好了也可以回来。”
袁秀咬了咬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元青禾看她答应了,不好说什么。想是这里她实在住不下去了。
于是,她们叫那小丫鬟帮忙简单收拾了袁秀的行李,准备前往会馆。奇怪的是,她们一路走过,竟没有一个人阻拦,那些嚼舌根的婆子看到她们带袁秀出去,还故意避开,仿佛巴不得她走一样。
袁秀不由心里一凉,她清楚,自己这是被姐姐彻底放弃了。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那些冷漠的眼神,那些难听的话语,袁秀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无声地哭泣着,肩膀微微颤抖。元青禾和喻花心疼地看着她,一个在前面拉着她的手,一个在后面轻轻拍着她的背。
到了会馆,喻花将袁秀带到自己房间,还将自己那张大些的床让给她。袁秀坐在床边,眼泪还是不停地流。元青禾拿过手帕,轻轻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温柔地说:“小秀,别再哭了,别总委屈着自己,咱们还和原来一样,实在不行,三年后再考就是了。”
喻花给她递了热茶,跟着说道:“就是,咱们三个大活人呢,能饿死。不行给个抄书写书,别尽想着受气的事。”
袁秀抽泣着说:“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以为……我以为我还有机会在这里证明自己,可没想到……”
喻花坐在她身边,揽过她的肩膀,安慰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往前看。再说,也不是全无希望,你不是写完了吗?你向来又比我们厉害。”
袁秀吸了吸鼻子,不敢去想。
这时,墨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了进来,说道:“袁姑娘,先喝口汤暖暖身子,你这身体还得慢慢调养。”
袁秀感激地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温暖的汤汁顺着喉咙流下,让她的心也渐渐暖了起来。
大家也不再提别的事,只安心和袁秀一起在会馆里调养身体,元青禾和喻花悉心照顾着她。大家一起谈天说地,袁秀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
陆卿卿在外忙着,也知道会馆里的事,听说袁秀叫她们接回来了,她还有些疑惑。袁珍珠这人虽然功利,但也不至于这般对袁秀吧。
她心里疑惑,许是想什么来什么,这天她正在酒楼里查和贡院婆子接触的外来人,一抬眼看到一个将领模样的男子正在纠缠一个女子,那女子满头珠钗,不是袁珍珠又是谁呢。
第217章
酒楼楼上的雅间里,袁珍珠柳眉紧蹙,眼中满是厌烦,她用力甩了甩被抓住的衣袖,试图挣脱那将领模样的男子。
“放开!”袁珍珠怒目而视,声音冷若冰霜。
那男子却不依不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哟,装什么清高?不过就是个商家女罢了,本公子看上你,那是给你天大的脸面。”
袁珍珠气得浑身发抖,她虽出身商家,却也是有骨气之人,岂会受这等侮辱:“我袁珍珠行得正坐得端,不需要你这等纨绔子弟的脸面。请你放尊重些,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那男子听了,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放肆地大笑起来:“不客气?你能把本公子怎样?一个商家女还敢威胁我,真是天大的笑话。”说着,他又伸手去拉袁珍珠的手臂。
就在这时,陆卿卿,大声道:“哟,这不是清平侯家的小侄子薛六吗,怎么着,又拿你叔叔的名头欺男霸女了,倒是叫人开了眼界。”
洒楼里吵闹,薛六听着是个女人声音,头也没回,不屑骂道:“哪来个多管闲事的娘们,这里没你的事,赶紧滚。”
等他得转过头,看到缓缓走上楼的陆卿卿,他先是一愣,随即脚下发软,当即就不自信起来。
陆卿卿真就是个鬼见愁,上回不过去找元青禾,都没见着人呢,叫这女人抓住,非要去告状,别人告状还没事,偏她这个鬼见愁告上去,不给说法就不罢休。
那位女将军又是个护犊子的,只要是她宝贝徒弟的事,不管大小事都要插手,害得他好好的差事都丢了。
如今是家里给他说了亲事,这女人又要来掺和不成。薛六自信地想到,莫非陆卿卿是看上我了?
然而陆卿卿并不给他自信的机会,她带着瘆人的压迫感走上楼来,眼尾带笑打量着薛六说道:“哟,你不是被撤职了吗?怎么还穿着官服在这里晃荡。”
薛六自信的笑容立缩了回去,这哪里是看上他,这是来扒他一层皮的。他赶紧求饶说道:“姑奶奶,我可没惹你。”
“不,你惹了,她是我朋友。”陆卿卿笑着看向他身后的袁珍珠,向她轻轻点头。
薛六顿时打了个哆嗦,争辩说道:“我,我是来相亲,可没干什么。”
陆卿卿哪听他说什么,对后面跟着的陆二壮说道:“去报官!”
陆二壮坏笑说道:“是!”
他扭头就跑去报官,薛六一边扒着身上的官服,一边慌张地追下楼,“等等,等等,我穿错了,穿错了!”
陆卿卿看着这画面不由笑了,怎么有些眼熟呢。
楼上总算清静了,袁珍珠长舒一口气,感激地看向陆卿卿,“多谢陆先生出手相助,不然今日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卿卿走上前,轻声说道:“都是自己人。”
一句轻飘飘的“自己人”叫袁珍珠破防了,她的眼眶瞬间泛红,嘴唇微微颤抖着,“我以为,以为……”
陆卿卿微笑看着她,约她进去喝茶。
雅间里,陆卿卿煮好了茶,倒了一杯给她,伸手客气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袁珍珠谢过,双手端起茶浅饮了一口。
她居然喝到了陆先生亲手倒的茶,这是她不曾想到的。她其实早有自觉,和袁秀交好的这群同窗,对她有些抵触,大抵是不喜欢她满身的铜臭味。
商人的地位向来低贱,即使她家是首富。在读书人眼中,又或在侯静她们那等官宦子弟眼中,他们就和后院里养的年猪差不多。
“我以为你瞧不上我。”袁珍珠捧着茶杯。
“怎么会,我一介平民,哪有资格瞧不起别人。”陆卿卿喝了一口茶,如实说道,“不过之前,对你的做法不太喜欢。但如今我们都长大了,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也能理解你的做法了。”
袁珍珠歉意说道:“我那时急功近利,做了些冒犯你们的事。”
“也还好,你若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咱们今天也不可能坐下喝茶了。”陆卿卿淡然说着,颇有些气度。她犹豫了一瞬,抬眸望向她问道,“你可是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袁珍珠听了这话,仿佛溺水之人见到一块浮木,她甚至不需要陆先生的帮忙,她能听听她说话也好。她眼眶发酸,放下茶杯,双手紧握着说道:“我家中情况,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般好。”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缓缓道出家中的情况。
“我家虽是首富,可其它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谁都想咬一口。那些达官贵人表面与我家交好,实则都打着自家的算盘,想从我们家捞好处。我们家的女子出嫁,向来都是给人当钱袋子。我本想摆脱这样的命运,可惜……”说着,她心中惋惜。
袁秀这次的事,确实怪她。就像陆卿卿讨厌的,太过功利,就会淡忘其它的问题。她不怪袁秀,只能说时也命也。
她捏着手指说道:“家中给我安排了亲事,即使没有薛六,也会有其它人,我大抵逃不过了。”
陆卿卿听着,明了她为何会放袁秀离开了。袁秀的情况可能比她更糟糕,若袁家给袁秀也安排了亲事,她的性子保护不了自己,嫁出去了,还不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只是陆卿卿想到她俩的关系,感觉像是养的宠物,袁珍珠自己有难了,觉得为了小猫好,故意气走她。想想婆子就站在门房边嚼舌根,刻意得不要太明显了。
陆卿卿想到自己,若是她身处困境,会怎么对元青禾呢。那必须要小书呆想办法捞她,毕竟那么聪明的脑子,不能当摆设。
想着,她不由说道:“也许你该信任袁秀。”
“嗯?”袁珍珠不解,抬头茫然看着她。
陆卿卿却只点了一句,这些事还是得自己体会,别人说是不会信的。
那些读书人看着呆板,但像元青禾袁秀那样,能考到榜首前列的人,没有笨的。有些事,交给她们能办得更好。
陆卿卿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怎么也不相信一个小书呆子能有多大本事。可就偏是这样的人,将她一家从困境里解救出来。
不过眼下,病歪歪的袁秀可能还没这个能力。
自己人还是要帮的,陆卿卿饮着茶,轻声提点了一句:“我听到一个消息,护城军需要换一批戎服,我师父是个很仗义的人。”
袁珍珠听了,起先有些茫然,但很快,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她抬头看向陆卿卿,满是感激,“陆先生,太感谢你了,我这就回去和父亲商量。这批戎服,我送了。”
“啊?”这下换陆卿卿愣了,我的意思是让你卖戎服啊,打个折攀些交情,怎么就成送了?
陆卿卿不由感叹,首富家里果然财大气粗。
袁珍珠却一扫阴郁,整个人像是放晴了似的灿烂。那位女将军可是大人物,又将义气,如能和她结交。父亲自会让她先处理戎服的事,不会再催她成亲。
本来她家里逼她成亲,也是急想给袁家在京城找个靠山,不然哪管大动干戈做生意。
陆卿卿赶紧提醒道:“我师父注重名声,你们家可不能乱来。”
“知道,知道。我们哪敢。”袁珍珠这等商户人家,绞尽脑汁不过想多赚些钱。作奸犯科还是不敢的,毕竟上一个这般嚣张的陈耀祖,不已叫人抓着一点把柄,把陈大富家敲骨吸髓掏干净了。
他们要的是一个庇护而已。
陆卿卿有些不放心,回去将这事与杨师父说了。这位女将军听说是首富袁家,当即就笑了,“还是我徒弟厉害,给我找了这么大一个钱袋子。我杨家再不怕别人拿粮草卡我脖子了。”
“诶。”陆卿卿不解,“之前没别的钱袋子找您吗?”
“他们觉得女人善变,你师父我穷啊。”杨师父玩笑般说着,却是真话。
陆卿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怕自己自以为是办了坏事,这下可就放心了。
袁珍珠动作迅速,很快和杨将军的人搭上了线,没多久就接下了戎服的差事。
京城里大家都在忙碌着,女子会馆里唯有的三枚女学生却只有吃吃吃的活,这日喻花捏着自己的肚子问,“青禾,我是不是有小肚子了?”
元青禾也捏了捏自己的肚皮,赶紧喊她们一起在院子外的空过道上打太极。
三人正一边玩闹一边打着,袁秀还是有些消沉,两人正劝着她,就见六娘紧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元青禾的朋友都认得这位很会骂人的小婶婶,齐齐规矩地向她行礼。六娘满脸心事,一个罩面间叫三个闲得长肉的书生瞧了出来。
元青禾关心地问道:“六娘,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六娘忙收了神色,笑着说道:“没有,谁敢欺负我啊,我骂死她。”
三人疑惑担扰她,后来找了孙三娘,才听说是和她之前的丈家有关。六娘原来嫁的张家也是书香门第,她以前的丈夫张攀高刚读书时,找了六娘这个听话的小户家的女儿伺候,等考到秀才了,夫家对她百般嫌弃,没多久就想休了她取个省城一个富商家的女儿。
那时是那位富家女听说了,从中帮忙这才叫六娘拿着和离书出了狼窝。
这次陪着元青禾来京城赶考,六娘不巧看到前夫张攀高了,他熬了好多年,好不容易考到举子,这次也是来京城赶考。本来准备互不打扰,却叫六娘发现,张攀高身为的那位富商女不见了。这个惯爱攀高枝的男人又在勾搭林大人的和离归家的妹妹。
元青禾还没听明白,喻花给她说道,“咱们考了三回试,他换了三个老婆,而且第二个老婆还不见了。”
孙三娘点头说道:“是这样,六娘担心失踪那位的情况,一直在暗暗查。她怕影响到你,一直都没说这事。
元青禾问道:“林尚书,是咱认识的那个林尚书吗?”
孙三娘说道:“可不是呢,他妹妹回来就住在隔壁院子,这才叫六娘看到了。”
元青禾三人默契对视了一眼,袁秀推了一下眼镜说道,“我们帮帮六娘吧。”
第218章
三个书呆子说干就干,有些事她们做起来比六娘容易些。
不过是打听些消息,张攀高从省城过来,总有同乡。
正好会馆间常有诗会,考完后,大家都等着放榜,心里紧张聚得少,但也有。
袁秀推着眼镜,瞪着有神的眼睛计划起来。就仿佛当初她们一起种田的时候,袁秀也是精神抖擞地,光凭着书里学到的知识就找到了几处水源。
这天陆卿卿还正好回来,三人看到她立即激动地围了上去。
袁秀紧张地问道:“陆先生,我们可以帮六娘找人吗?”
陆卿卿笑着看着她,“可以啊。只要不影响到你们的仕途,想做什么都可以。”
袁秀立即激动得直点头。
别人且看不出,元青禾立即就疑惑了,袁秀都没细说是什么事,卿卿就答应了。
孙三娘平时也不和她们说这些的,莫不是卿卿的授意。
等得只她两人的时候,元青禾立即抱着她问道:“卿卿,六娘的事,你是不是知道?”
陆卿卿点头,“不是你说,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没考前怕你分心,也怕别人说咱掺合这事,是妨碍张攀高考试,如今考完了,那位夫人的家人不日也要来京城问张攀高寻找女儿,你们也没事,就帮忙问一下吧。”
元青禾好些天没见到她了,抱着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笑着问道:“是不是也想给袁秀找些事做?”
陆卿卿微笑看着她,果然什么也瞒不了她。
她这般聪明……陆卿卿赶紧打住了不敢多想。
元青禾、喻花和袁秀商议着,借诗会的机会,找张攀高的同乡打听了一下。
那些男书生一听,“你们对张攀高有兴趣,他可早攀了高枝了。”
喻花不等那些人瞎想,立即说道:“我们管事娘子和他夫人赵氏是亲戚,给了捎了些东西想给她,却一直没瞧见人。”
张攀高的几个同乡面色古怪,“赵氏吗?”
袁秀立即说道:“是啊,就是赵娘子,奇怪了,她家里说和张同年一起来京城了,怎么没瞧见她人呢。”
那个几同乡脸上立即现出古怪的笑意,有些故意般说道:“过了顺县就没见到赵氏了,我们也不好问。”
“就是就是。咱们过顺县时,正好遇着林大人的妹妹,还得是攀高热心,一路哄着林娘子。”
“我倒是问过,听说是病逝了,多问了张同年就不愿意说了。”
袁秀推断得不错,男子也一样是看不得人好的。张攀高如今攀了高枝,成了林尚书的妹夫,他的同乡肯定会嫉妒。
只要她们稍微撬开个口子,准有人将消息送到她们手里。
果然,消息这不就到手了。只是听到赵娘子病逝了,不由唏嘘,她应该已经遭遇不测了。
三人立即回去告诉六娘,叫她联系赵娘子的家人,叫他们经过顺县的时候打听一下,特别是在考生常住的客栈里找人多打听。
喻花想着话本里的内容,提醒道:“顺便去药铺打听一下,可有见张攀高买毒药。
元青禾也提醒道:“兵贵神速,最好是放榜前收集到证据,若真是他所为要尽早状告他。林尚书还在牢里,这会儿正好没人保他。”
三个书呆子全无经验,全靠着一腔热情尽可能的给着意见。孙三娘在旁边听着,向六娘点了点头,她这才去办了。
那位赵氏家里毕竟是省城富商,很快就花银子打听到消息,不出几日就快马赶到京城。
赵氏的父亲兄弟马不停蹄找京兆尹递状纸,赵氏的母亲则是带着一个小女孩找来会馆里。
扑通一声,赵氏的母亲叫小女孩跪在六娘面前,连连磕头。“恩人,多谢你们帮我们家找出这等真相,若不是你们,我可怜的女儿怕是死不瞑目,我外孙女也不知会遭遇怎样的厄运。”小女孩也跟着外祖母学着,稚嫩的声音的哭腔一板一眼地道谢着。
六娘赶忙将她们扶起,“婶子,您别这样,我们也是看不惯那等负心薄幸之人。”
赵氏的母亲满脸感激,“几位姑娘真是义薄云天,若是没有你们的帮忙,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如今我已经将状纸递了上去,定要让张攀高那畜生受到应有的惩罚。”
京兆尹很快受理了此案,张攀高被押上公堂。面对赵家提供的证据和证人,他还百般抵赖,企图狡辩。但是当赵父将卖砒霜的郎中带出来时,张攀高顿时瘫倒在地,承认了自己为了攀附林尚书家,狠心害死了赵氏的罪行。
公堂之上,他抱着林娘子的腿,还想求她救命。
林娘子一脚踢开了他,“还请大人严惩这等恶人。”
林娘子又转身向赵家人行礼,“我和离回来,怕影响哥哥的名声,是以成亲仓促了些。都怪我未仔细查明他的情况,感谢你们将他的恶行公布,不然赵娘子的今日,就是我的明天。”
冤有头债有主,赵家人也不好责怪她。
只全力盯着张攀高,求京兆尹大人严惩。
最终,这案子是定罪了,但因张攀高考生的身份。京兆尹表示要上报后再行刑。这下,别的且不说,林尚书正自请呆在牢中,此时更不想出来了。
赵家在京城一等结果就是好些日子,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日各处走动,密切关注着案子的进展,生怕张攀高那小人走了关系逃脱应有的惩罚。
赵家作为省城巨富,昔日怜恤举子艰难,曾给许多进京赶考的举子送过银子。如今,这些送出的银子起了大作用,那些受过赵家恩惠的举子,有些已然成为京中官员,听闻此事后纷纷过来打听案子情况。
且这事影响了读书人的名声,再闹下去怕是没人再敢供举子。许多人出面帮助赵家,皆表示定会为赵家主持公道。
似乎是为着转移这份骂名,不知怎的,一夜间传出风声,说是女解元元青禾在诗会时,只听了两句八卦,就从微末线索中发现凶案。
元青禾本就因女解元的身份在京城小有名气,这传闻一出,更是成了众人眼中的“神探”。每日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想要一睹她的风采,还有人带着疑难之事前来请教,希望她能如破获赵娘子一案般,为自己解开谜团的。
连说书先生都开始讲起女解元断案如神的故事。开场都是,“那日,女解元与同窗游玩,突然听闻有人提起张举子换了新妇……”
元青禾想解释,都解释不过来*。只怪她声名在外,但凡与她有点关系就全算在头上。
喻花和袁秀全不在意被她一人占了功劳,笑呵呵的说,“青禾,没事的,这种事我们不在意。”
元青禾却皱起了眉,“感觉有人故意为之,就快放榜了,总感觉不是好事。”
她的直觉并没错,在外忙碌的陆卿卿当天就回来了。
她问清了情况,赶紧叫人在外面给来拜访的人解释。
又叫六娘去找了赵家人,让他们不用帮元青禾宣扬。
她又花银子找了说书先生,把故事变回本该有的模样。
举子为攀高枝,连换三位夫人,两位夫人守望相助,揭发渣男。
这个版本的故事,虽没有之前热度,但陆卿卿舍得花钱,只一天间,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几乎全换了故事。
所有人都为陆卿卿的举动表示不解,等陆卿卿忙完回来,这才与她们解释说道:“你们当这是好名声?”
喻花和袁秀点头,断案如神,怎么不是好名声呢?
陆卿卿也不马上回答,点名般问元青禾,“你觉得呢?”
元青禾早觉得不对了,如今见卿卿这般重视,更肯定了自己的怀疑。
她说道:“你们想想,外面传的,我就和同年说说话,就从别人话里断案了。站在百姓的立场,是觉得我断案神。但细想一下,换成同年考生的角度,我成什么人了,天天听八卦,抓他们的错处吗?”
喻花这才反应过来,果然细思恐极。
袁秀心思单纯,说道:“应该不至于吧。”
喻花却一本正经说道:“至于,监院爷爷提醒过我,说官场和外面不一样,个个城府极深。看事情切记不可只看表面。”
陆卿卿摸了摸自家可怜小书呆的脑袋,说道:“朝中有些不好的风声,杨师父提醒我要小心些。”
喻花这次懂了,“我知道了,朝中官员听到了传言,会害怕和青禾共事。”
袁秀推了一下眼镜,被真实的世界震撼了。看似寻常的事情下面,原来有这么多暗涌吗?
她不由打了个哆嗦,官场可真可怕。
元青禾听着,心下茫然:“怎么总有人针对我?这次应该不是林家,是肖家、薛家吗?明的不行,又来暗的。”
她说着,懊恼起来。原以为考上来,能有些说话的位置,现在这情况,她想入赘更是难上登天了。
但她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就快放榜了,她还是很有希望的,之后再想办法就是了。
陆卿卿看着她眉头皱起又展开,听到她说的疑惑,心下有些不好意思,她怎么还怀疑起她来了。
嗯,定是被京城的人影响了,她师父卢瑜说过,不要怪罪自己,要多怪别人。
只是她半夜起来,看到身边睡得安静的小书呆,还是忍不住责怪自己。我真该死,怎么能这么想她。
第219章
放榜那日,陆卿卿没敢让元青禾去人群拥挤的地方,而是让她安心在家等候消息。元青禾本就怕推搡,心中不安着,待在会馆里踱步等待。
喻花和袁秀倒是去了,远远在贡院外看着。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三公主盯着,这次放榜格外正式,贡院外站着几层士兵守得严实,似乎生怕出了弄子。
时辰一到,写好的名单被贴了出来。
喻花和袁秀从后到前,仔细看着。很高人群里就发出惊喜的喊声,“我中了,我中了!”
中了的,自是高兴,没看到名字的少不了瞪他几眼。
那边的热闹喧哗,自不必说。
离贡院不远,袁珍珠的大院子里,管事婆子问道:“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袁珍珠说道:“算了。”她如今稳妥了些,袁秀真要不中,也能再供着她。
正想着,突然院外传来吵闹的声音,有人高声喊道:“元姑娘中啦!元姑娘中啦!”
“青禾中了吗?”袁珍珠出看热闹,她高兴地说道,“她不住这里,位会馆呢,我领你们去。”
袁珍珠正要带他们过去,却见报喜的官差疑惑站在她们门口,袁珍珠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有了些猜测,她心中一阵惊喜,赶紧问道:“哪个元姑娘?”
官差说道:“邵林袁秀,不是这里吗?我看地址记着这里。”
袁珍珠当即就愣了,袁秀考上了,她都中毒了还考上了,这么厉害吗?一阵惊喜涌进她的脑袋里,一时间人都傻了。
还好管事婆子清醒,赶紧接了报子,给了喜钱。
袁秀这时一路小跑地跑了回来,看到袁珍珠,她眼眶泛红,推了推眼镜,结结巴巴地说:“姐姐,我考中了,名次不高……”
能考中就不错了,谁还管她名次高不高啊,顿时,院子里一片欢呼。放鞭炮撒喜钱好不热闹。
袁珍珠愣愣看着袁秀,心中惊喜和懊悔交织着。她有些理解,为何陆卿卿要和她说,要试着相信袁秀,在那般糟糕的情况下都能考到,谁又能想到呢。
袁珍珠用帕子擦了一下眼角问道:“她们呢,情况怎么样?”
袁秀笑着说:“还没看到青禾的名字,我这一高兴,就先跑回来了。”
袁珍珠回过神,忙道:“快,咱们去贡院外看看。”
一行人匆忙赶到贡院外,此时人群依旧热闹非凡。喻花看到袁珍珠她们,赶忙迎了过来,满脸兴奋地喊道:“袁姑娘,袁秀中啦!她太厉害啦!”
袁珍珠喜上眉梢,笑着问道:“你怎么样?”
喻花羞涩一笑,说道:“中了呢,谁能想到呢,本以为是陪考,没想到这次运气好。”
袁秀说道:“你别谦虚了,对了,青禾她们中了吗?”
“金榜没出呢。”喻花说着不由皱起了眉头,“不会和乡试一样吧,光是把她留着。”
袁珍珠疑惑看着,小声问道:“安同窗呢,也没出?”
袁秀点头,等金榜看看。
袁珍珠却心里打了个突,怎么可能让两个女子占去前三?怕不是要出情况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考官不紧不慢地书写着金榜。袁珍珠一行人在人群中翘首以盼,每一次毛笔落下的声音都揪着他们的心。
前面的名次逐一揭晓,第二、第三都已写完,却始终不见元青禾和安月璃的名字。
袁秀和喻花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由脸色发白。
两人同时想到,元青禾和安月璃两人,已然有一人已经落榜了。
相比安月璃,她们更担心是元青禾被做局了。
两人心情顿时到了谷底,不由想到,还好青禾没来,不然该多难过啊。
人群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大家的目光紧紧锁住考官手中的笔。终于,到了书写金榜榜首的时候。考官刚刚蘸好墨,轻轻落下第一笔,围观的人群便瞬间躁动起来,无数双眼睛瞪大盯着。有人伸长了脖子,有人踮起了脚尖,都想第一时间看清这决定最高荣耀的名字。
当考官写下第二笔,那明显的两横跃然纸上,全场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是‘元’字!”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出来,紧接着,这声音如同星火燎原般蔓延开来。“元青禾!是元青禾!”大家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震得贡院外的空气都为之颤抖。
喻花她们只觉得一阵眩晕,惊喜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紧紧抓住袁秀的胳膊,指关节都泛白了。袁秀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眼眶里再次泛起泪花。
被派来看榜的小明月沉住气,直到看到完整的名字,这才激动得一跳三尺高,她嘴里喊着:“二姑娘中了,中了榜首。”
元青禾此时正在会馆中,原本还在为未知的结果而忐忑不安,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的阵阵欢呼,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她的心猛地一紧,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卿卿急急进来,抱住元青禾,哽咽着说:“青禾,你中了!你是榜首!”
元青禾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绽放出光芒,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吗?”
陆卿卿用力地点点头,小明月和四娘被派去看榜,两人都回来了,想来是不会错了。只是四娘眼神间一闪而有丝奇怪,不过喜悦当头,也没注意。
两人出了院子,才走到院门口,就有许多人来道喜。喻花和袁秀高兴地迎上她,就差抱头痛哭。
“考上了,青禾,你考中榜首了。”
元青禾眼眶湿润,看着周围的亲朋好友,心中满是感慨。
报喜的官差很快也来了,一时间鞭炮声、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元青禾挤到陆卿卿身边,两只眼睛望着她眼里都是喜悦。
陆卿卿叫她看得不好意思,小声说道:“照顾客人去。”
元青禾眼眶微微红红的,这才去找她的同窗们。
六娘安排着给了喜钱,许多人来庆贺,连赵家人也来了。
有陆卿卿在,元青禾不用太过操心这些。
她和几个同窗说着话,问大家的情况,她问起安月璃的排名情况,却叫袁珍珠说了其它事将话带偏了。
晚宴时分,院里摆了筵席,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谁能想到,她们都考上了呢。
元青禾和同窗说着话,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美酒佳肴,觥筹交错间,她想着月月也在就好了,可想着她的情况,大约是不许她乱走动。
只得暂时放下,她想着安月璃学识不俗,又不存在有人针对她,她排名应该在上游才是。如此一想,便将这事暂时抛诸脑后。
陆卿卿和她一般想法,正当她们与宾客们谈笑风生时,小喜子悄悄凑到她身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陆卿卿听着心中一紧,立即起身离席。
元青禾没和她坐在一处,立即就感觉到了,赶紧望了过去。
孙三娘站在她身后说道:“没事,她师父找她。”
元青禾心中疑惑,也想跟去拜见,却叫敬酒的人拦了下来。
放榜之后没多久就是殿试,这次袁珍珠准备叫袁秀留在元青禾这边,让她们一同备考。她就不乱安排了,结果次日得知,陆卿卿有事被她师父叫去了。
本以为元青禾没有这位强大助力会变成无头苍蝇,却不想她已经拿着礼品乖巧地去向先生们道谢去了。三人一起,给之前教过她们的先生们都送了谢礼。
去到那位老举子先生家时,就见他家中学生都要挤不下了。林尚书家里,也去了一趟。林家请的这位方先生见到他们,高兴得笑眯了眼睛。
“你们来了,正好也没几日又要考试了,你们每日过来上课吧。”
元青禾三人连忙道谢,拖着书箱寻着自己原来的坐位,就要来听课了。
方先生一反原来严厉模样,笑着说道:“你们,唉,当先生教课前不要备课吗?”
袁秀站起行礼说道:“先生要不先说说要注意的地方。”
方先生点头,叫她们坐下,将殿前的规矩说了些。
“殿试主要考策论,别的对你们来说也不难,怕的是廷对,一般皇上会亲临,你们要注意仪态,一定要沉稳,要有清晰的思路。在回答问题时,既要贴合圣意,要有自己的见解,但不可过于激进。”
方先生说着,望向元青禾,她是榜首,别人不一定需要走这一关,她必然会被点名。
不过元青禾向来谨慎,之前似乎得了先机见过皇上,言行举止应该并无不妥,不然哪会得会元。
方先生很是看中元青禾,这次明显比之前教得尽力,连殿试那天不要吃饭,只含片参片这等枝末细节都教给她们了。
元青禾她们天天过来上课,没几天竟然见到林尚书,他似乎是从牢中出来了,整个人又憔悴又沧桑,他进到学堂里摆了摆手,叫她们继续听课。
等得方先生提问时,他也在旁边也问了些问题。
毕竟是厉害的朝臣,他的问题比方先生更犀利,更多是实务。
三人看出林尚书是在指点她们,可元青禾却分了神,她已经几天没见到自家小娘子了,林尚书都出来了,那贡院里的案子应该结了吧。为何却不见陆卿卿回来呢。
林尚书目光锐利,一下就捕捉到了元青禾的走神。他轻咳一声,点了元青禾的名,“元高足,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元青禾猛地回过神来,心中一惊,脸上泛起一丝慌乱。她赶紧站起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刚刚林尚书问的问题,她压根没听进去。
周围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袁秀和喻花担忧地看着她,相给她些提示。元青禾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课堂上所学的内容,可思绪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陆卿卿。她隐约察觉到不对,心里很是不安,完全定不下心来。
林尚书尽改了性子,耐心劝道:“元姑娘,殿试在即,切不可如此分心。这殿试乃是你们人生中的重要一关,容不得半点马虎。”
元青禾低着头,红着脸说道:“林大人教训得是,是学生一时失了神,还望大人见谅。”
林尚书点了点头,说道:“罢了,且再给你一次机会,仔细听好问题。”说着,他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元青禾集中精神,认真思考起来。这一次,她总算理清了思路,开始有条理地回答问题。虽然一开始还有些磕绊,但渐渐就顺畅起来。
林尚书听着她的回答,微微点头,眼中露出赞许之色。等元青禾回答完,他说道:“回答得还算不错,只是仍需再下些功夫。殿试不同于一般的考试,不仅要学识渊博,更要有沉稳的心态和随机应变的能力。”
元青禾恭敬地说道:“多谢林大人指点,学生定会牢记在心。”
林尚书看了看她,语重心长地说:“要以大局为重,切不可分明心。”
元青禾谦逊应了,可等得下课回去,忍不住就寻到杨将军处,想找陆卿卿。
杨将军满脸笑意地迎接元青禾,一番客气后,笑着问她:“找卿卿吗,她正忙我办事呢。怎么了,要和我抢人?”
“不敢不敢。”元青禾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元青禾走后,卢瑜从营帐后面转了出来,两位师父脸上同时浮现出忧虑的神情。
杨将军开口问道:“你也没查到她的去向吗?”
卢瑜紧皱着眉头,无奈地摇了摇头,“一点线索都没有,她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杨将军望远处说道:“怕是和那位有关系。”
卢瑜咬牙,“早和她们说了,别和那位走太近,她们非不听。”
第220章
元青禾从杨将军处回来。刚一进门,喻花和袁秀就着急迎了上来,问道:“陆先生没事吧。”
元青禾笑着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杨将军说她正忙着帮他办事呢。”
喻花和袁秀对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喻花打趣道:“青禾,你是不是太依赖陆先生了?一不见她就着急忙慌地去找。”
袁秀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瞧你这紧张的样子,好像离了陆先生就不行似的。”
元青禾脸颊微微泛红,急忙辩解道:“哪有,我就是几天没见她,有点担心而已。而且殿试也快到了,我还想和她一起再好好准备准备呢。”
喻花摊手笑她:“这可怎么得,没了陆先生,青禾的魂都少了一半,这回咱们怎么准备。”
袁秀呆呆没会过意来,务实说道:“殿试只有一天,不用怎么准备,墨玉不是在给咱们准备参丸吗?”她说着,还不解看着喻花。
喻花难得逮着机会能逗元青禾,却让袁秀没接住。
喻花只得孤军奋战,歪着头笑着看着元青禾问道:“吃的倒是不用准备,可咱青禾丢了一半的魂可怎么找来。”
袁秀推了一下眼镜,满脸认真地问道:“要喊魂吗?”
喻花笑道:“咱们喊可没用,得要陆先生喊才行。”
袁秀听得更是不解了,疑惑的眼睛在眼镜后眨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为何这样调侃青禾?这不是宅子里,调侃小情人的说法吗?
喻花也是顺势调侃,自己都没觉出不对来。
却见元青禾被她这话臊得满脸通红。
喻花也不再逗她,转而说道:“好好好,不打趣你了。不过说真的,陆先生到底帮杨将军办什么事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元青禾摇了摇头,说:“杨将军没细说,只说事情有些棘手,让她多费些时日。”
袁秀这时突然一拍脑袋,说道:“是查贡院的事吧?可林尚书不是放出来了吗?已经查完了吧。听姐姐说,换这次的主考肖大人进去了。”
喻花想到这儿,说道:“林尚书的性子好像不太一样了,原来也没理咱们,如今怎的这般热心,还指点咱们。”
元青禾想着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如今不一定是特别想帮咱们,可能只是想让诬陷他的人不好过。”
元青禾说到这儿,想到陆卿卿有什么事都会告诉她,也是她告诉她贡院的情况。可这一次为什么什么都没和她说,还这么久没回来。
她心中疑惑,明明她马上要殿试了,她私心想着,卿卿一般会以她为重。到底是什么事,比她还重要吗?
喻花见她又走神了,忍不住调侃她说道:“青禾,你不会又想陆先生了吧。”
元青禾有些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
喻花看着元青禾这口是心非的样子,笑得更欢了,“哟哟哟,还嘴硬呢。你陆先生如今可是名人呢,又美貌,说不定啊,看上哪家公子,她就嫁过去了,那你不是要哭鼻子。”
元青禾听得急了,忍不住大声道:“不会的!她才不会看上别人!”
话一出口,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喻花和袁秀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
袁秀走到元青禾面前,推着眼镜,一脸认真地问道:“青禾,你是不是喜欢陆先生?”
元青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低着头不敢看她们,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嗯。”
袁秀木讷点头,“我懂的,我也喜欢姐姐,前些日子家里让她相亲时,我心里也酸酸的,唉,不过她们终是要嫁人的,你还是早些适应才好。”
袁秀是真是个没开窍的书呆,她觉得这种喜欢,就是如雏鸟般强烈的依赖。
可喻花调侃着,却瞧出别的来。
听说陆先生要嫁人就急成这样,这哪里是普通的依赖,这怕不是生出不该有的情谊了。
喻花心中暗忖,那时见元青禾总喜欢粘着陆先生,一见到她就想貼在她身上。难怪之前总觉得元青禾和陆先生之间的相处隐隐有些不同寻常,原来是这么回事。
喻花下意识就想帮元青禾隐瞒此事,毕竟如今殿试在即,这要是传出去,那可真是要出大乱子。
她赶紧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别纠结这些事儿了,咱们还是把心思多放在殿试准备上。青禾,你也别瞎想了,陆先生肯定是把事办完就会立马回来陪你准备殿试的。”
元青禾低着头,乖巧点头:“嗯,我知道了。”
这下她们终于安静下来,只把旁边的宝珠她们吓得心惊胆颤,她们小姑爷也真是半点不藏着,对她们姑娘的喜欢,恨不得天下都知道一般。
接下来的几日,元青禾努力和喻花、袁秀一起准备殿试,只偶尔夜深时,她会望着窗外,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而喻花备考之余,也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不再调侃元青禾了,生怕有人察觉元青禾的这份心意。她还暗中叮嘱袁秀,让她不要提陆先生的事。袁秀虽有不解,也木讷答应了。
殿试当日,天色微亮,元青禾便早早起身。可陆卿卿依旧没有回来,这次帮她们安排准备东西的是孙三娘和袁珍珠。孙三娘手脚麻利地将笔墨纸砚等一应物品仔细检查,袁珍珠则把准备好的参丸和点心一一装进包裹。
元青禾坐在一旁,心却早已飘远,不时就往门外张望,眼神里满是期盼。孙三娘瞧见她这副模样,语重心长地说道:“青禾,莫要再分心了,专心准备考试才是要紧事。卿卿那边定是有要事耽搁,等你殿试结束,她自会回来。”
元青禾回过神来,看着孙三娘关切的眼神,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次是入宫考试,众人送到宫门前远远等着,宫门一关就瞧不得里面了。
三人按着指引进到考场,只见考场内庄严肃穆,众人一点声音都不敢出,气氛格外紧张。考生们依次落座,元青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抬头就正对着主考,此时坐在上面的是礼部官员,只主位空着。
随着一阵清脆的鼓声响起,殿试正式开始。考生们纷纷展开试卷,提笔作答。元青禾深吸一口气,收了心思不敢再乱想。
殿试果然只一道策问题,看似几字的题目,答起来不简单,她仔细思考着,再顾不得其它。等她想了几遍反复琢磨修改后,这才将文章小心翼翼地誊抄到卷子上。
字迹正整不说,还得一个字都不错,少不了要全神灌注,也不敢分心想其它了。
等她写完,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其它人还在低头奋笔疾书。她不敢乱看了,低下头,只装出认真看卷子的模样。
就在大家专注答题时,考场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考场,目光扫视过一众考生。这才走到主位前坐下。
“众卿平身,继续答题吧。”
考生们缓缓起身,重新坐回座位。皇上坐在主位上,静静地看着考生们答题,偶尔会起身在考场内走动,观察考生们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皇上停在元青禾的桌前。他低头看了看元青禾的试卷,微微点头,然后开口说道:“元青禾。”
元青禾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一惊,站起身来,跪地说道:“微臣在。”
皇上也不叫她站起来,低头问她:“听说是你查出张攀高的案子,百姓都夸你断案如神。”
元青禾不敢应,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皇上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上位者的威压笼罩下来,直叫元青禾心中一紧,额头冷汗愈发密集,顺着鬓角滑落。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想起墨先生教导过她,在京城不要贪功,上面那位自有想法,不要猜测也不要左右他的想法,这是大忌。
想到这儿,她镇定说道:“陛下,实是误传。微臣的管事娘子是与受伤者赵氏是旧识,因这关系见过赵家人几次。微臣愚钝,并未帮上什么忙。那案子是京兆尹大人断案如神,得以叫案情水落石出。”
皇上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如炬,似乎要将元青禾看穿。考场内寂静无声,众人都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紧张的气氛。
“哦?”皇上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是吗?看来咱们会元谦虚得很。”
元青禾心中迅速思索着,她感觉到皇上对她说话有点阴阳怪气似的,似是不喜。
她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直视皇上的眼睛,心中犹如揣了一只小兔子,怦怦直跳。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微臣不才,许多事没看明白。还是京兆尹大人经验丰富、明察秋毫,微臣旁听完仔细分析才窥得一二,实是感触良多。”
礼部官员们听着她的回答,心中赞赏,虽是个丫头,却答得滴水不漏,是个人物。几位大人听得微微点头,不着痕迹地向元青禾投去了一个肯定的目光。
本以为皇上不会再问,却没想皇上坐回主位上后,叫她起来,却未叫她坐下。
元青禾不敢乱来,低头恭敬地站着。
“你倒是谦逊,且有自知之明。听说你们白鹿书院今年有几位女考生中榜,你给朕介绍介绍。”皇上在大殿上提这些,有些不妥,旁边礼部官员站着不敢吱声。
元青禾硬着头皮开始介绍从喻花到袁秀,两人也跟着站了一起,她深吸一口气,正想说安月璃,她一眼望去,顿时慌了。目光扫过考场,怎么没见她人。她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念头,安月璃是皇上铺的路子,让她高中入宫,突然不见了,难道落榜了?这时她才恍然大悟,为何之前问到安月璃相关事情时总被打断,那时自己没察觉,也万万想不到她会没中。
安月璃不可能不中,除非,除非……元青禾只觉后背发凉,冷汗浸湿了衣衫。
除非她做了什么叫皇上厌弃的事,可是月月要借皇上的势为全族报仇,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得罪皇上。那就,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她想着,一阵悲痛爬上她的头心,另一种可能,便是安月璃已身死。
不,不,或者是消失呢,被人掳走了呢。元青禾赶紧撇开不该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