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元青禾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身子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皇上听她的介绍戛然而止,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位也是你同窗吧。”皇上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元青禾以为是安月璃,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皇上跟前的女官侯静。侯静眼眶微红盈盈上前,就在这时,皇上似是不经意地将一块玉佩放入侯静手中。


    元青禾一眼便认出,那正是陆卿卿的玉佩,是她先生顾雅正送给陆卿卿的那块祖传的玉佩。一瞬间,她只觉如坠冰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月月的消失,卿卿的玉佩,所有的线索在她脑海中迅速串联起来,她几乎确定,安月璃出事了,陆卿卿消失不是去师父那里帮忙,她是被皇上扣下了。


    “是,陛下,小侯大人也是微臣在白鹿书院的同窗。”


    元青禾手心捏得紧紧的,在这大殿之上,她不敢表露丝毫的不满,只能紧紧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安月璃出事,皇上必是怒极,月月向来深居简出,她年轻又没旧疾,难道是被虏走了,还是逃走了?可是她还要靠皇上的势力报仇,不可能逃走吧。


    叫元青禾无语的是,皇上扣下陆卿卿做什么?迁怒吗?


    为何又故意显出陆卿卿的玉佩,是威胁她?还是提醒她?


    她想着墨先生的教导,也不能一味装傻,上位者不想叫你猜他心思,但明示出来,你必须懂,且要懂看他的批示为他办事。


    皇上看着元青禾,目光深邃而锐利,“你可懂断案?”


    皇上连问了两遍,元青禾若再不懂就是个傻子了,她扑通一声跪下,声音竭力保持平稳,回道:“陛下圣明,微臣略学得一二。”


    “行了,答你的题吧。”皇上不再问她,又选了其它几位,排在前列的提问。


    他似乎是倦了,摆手叫旁边考官去提问,他垂眸似在想着什么,冰冷的眼里有着藏不住的怒意。


    侯静默默站在旁边,向来大胆的她,如今小心谨慎,不想招惹麻烦。


    她很想告诉底下的书呆子,不用太担心,陆卿卿聪明得很,都没人提点,已经知道机智地在皇上跟前装傻了。


    皇上想怪罪她,都找不到好借口。


    担心她还不如担心自己,如今皇上脾气阴沉沉的,不好说他会怎么做。


    满堂考生也感觉到不对,皆以为是元青禾惹怒了皇上。


    等考完出来,会试排名第二的李生才出宫门,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故意叫住元青禾,笑着说道:“元同年,不要伤心,还有机会。”


    元青禾心绪纷乱,无心惹其它的事。更何况现下在宫门前,她抬手行礼,淡淡说道:“多谢李同年安慰,我自会努力。”


    然而,她的回应并未让那些想看笑话的人罢休,这时,人群中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哟,元青禾,你今日在圣上跟前那般表现,想拿女状元,只能去做梦啦!”


    这时周围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


    “哼,说不定连名次都要往后排呢,之前还以为她有多大本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又有人跟着讥讽道。


    李生嗤笑说道:“果然女子成不了大事,你还是早些嫁人吧。”


    他和元青禾一样,同是解元上来,却叫元青禾在会试占了鳌头,怎能服气*,更何况还是输给一个女子。


    元青禾握紧了拳头,但很快平静下来。她知道,此刻与这些人争论毫无意义,她更担心陆卿卿和安月璃的安危。


    她抬手作揖,冷冷说道:“多谢各位指教,宫门肃静,后会有期。”


    “切,还后会呢,我看你还有机会来。”有那沉不住气的,在宫门前讥讽元青禾,这些自是叫人看在眼里,没多久就传到了宫里。


    元青禾回来冷静待在会馆中,未出门,也未有任何动作。


    她心里很想打听陆卿卿和安月璃的情况,可眼下,她就像独自浸在油锅中,所有人都盯着她,容不得她有半分差错。


    喻花和袁秀比她晚回来一些,一进会馆就匆匆赶了过来。她们脸上满是担忧,见到元青禾坐在窗前发呆,不由更担心了。


    “青禾,你怎么都不等我们,就先回来了?”喻花率先开口,声音温柔关切。


    元青禾回神说道:“怕影响你们。”


    “你瞎想什么,也许没那么严重呢。”喻花劝着,没发觉自己眼里都是担扰。当时那情况,她怕极了,还好没选她提问,她可能连话都说不利索。


    袁秀很是冷静,她推了一下眼镜分析说道:“青禾,今天皇上问的问题很奇怪,他为何反复问你断案的事。”


    “不知道。”元青禾心中一团乱,许多事还没想清楚,她知道这事肯定和安月璃有关,那些秘密自是说不得,免得将她俩也牵扯进来。


    袁秀抱着手说道:“其实,我看来,青禾的回答并没有大的疏漏,皇上生气,可能不是因为你。”


    袁秀顿了顿,接着说道:“皇上反复问你断案的事,我觉得他可能是想让你去断某个案子,这说不定是对你的信任。不过大理寺、刑部那么多官员,为何问你呢?”


    喻花听了袁秀的分析,眼睛一亮,“袁秀说得有道理,青禾,情况应该没那么糟糕。”


    元青禾低头沉思,袁秀的话让她心中一亮。按她的推测,月月不见了,皇上是想叫她找人吗?可这也不对啊,这般紧急的事,还等她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去找吗?


    他扣下卿卿又是想做什么呢?


    他觉得是月月自己逃跑了,拿她们当人质,想让月月自己出来吗?


    可是完全不可能啊,陆卿卿说过,安月璃身边一个心腹都没有,她又不会武功,和她一样是个书生而已,怎么可能自己逃跑,除非她会巫术。


    至于卿卿,她不敢想,甚至一想到她,心口就一抽一抽的揪心。不可能抓她去后宫吧,若皇上是有这般心思的人,那日在楼上,安月璃不可能引见她们。


    她越想越乱,躺在床上睡不着,直到夜深了才迷迷瞪瞪像是睡着了,又像没完全睡着。


    脑袋里还想着,月月去哪了?被人抓走了吗?可抓她做什么,找死吗?


    那是她自己逃跑了?不可能,她不会逃,也没那本事,除非她会巫术。


    “我可能是会巫术哦。”安月璃那宛如山间清泉般悦耳的声音,悠悠地在元青禾的世界里弥漫开来。


    元青禾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去,眼前的景象似真似幻,仿佛安月璃就在不远处,可定睛一看,却又只剩一片朦胧。


    她拼尽全力想要睁开双眼,身体却像被禁锢,动弹不得。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安月璃端坐于高处,姿态悠闲,目光遥望着天际,嘴里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月月?”元青禾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是否真的喊出了声。


    此刻的她,如同陷入了梦魇,却并无半分恐惧。梦中的安月璃,像是挣脱了所有束缚,不再是空洞被人操控的冰人,她恢复了她本该有的模样,似是那副织布画中走出的图兰族少女,明眸而自由,在山边吹着风,哼唱着独属于她们的歌谣,那歌声似有魔力,萦绕在元青禾心间。


    安月璃低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温柔望着元青禾,轻声说道:“青禾,你猜到了,对吧。”


    “没有!”元青禾几乎立即反驳。


    她在心底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只为避开那个她最不愿面对的真相。


    是呀,什么原因需要她去断案呢?就像当初月月寻到她们,请陆卿卿帮忙调查,只因为陆卿卿查的结果,她相信。


    现在皇上需要查的案子,她似乎也猜到了,只是不想面对。别人查,皇上不放心,只有和安月璃最亲近的人查出的结果,他才能信。


    “青禾。”安月璃的声音愈发轻柔,如同缥缈的云雾,似真似幻地在元青禾耳边响起,“残局已成,帮我走完好吗?”


    “不好!”元青禾生声回应,声音里满是钝痛与不甘。


    “你懂我的,别难过,这并非一件坏事。”安月璃的声音逐渐飘远,不再似以往那般冰冷空洞,此刻,她宛如重新焕发生机,自由而鲜活,仿佛她真的挣脱尘世枷锁,找到了属于她的自由。


    “青禾,青禾!”一阵急切的呼喊声将元青禾从那似梦非梦的混沌中拉扯出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孙三娘那满是关切的脸庞,周围还站着几个满脸担忧的丫鬟。


    孙三娘见她醒来,忙轻声问道:“青禾,可是做恶梦了?怎么还哭了。”说着,便接过宝珠递来的湿帕子,给她擦眼泪。


    元青禾呆呆地望着上方,刚才那场托梦无比清晰,她知道卿卿为什么被扣下了。


    此时同样为陆卿卿担心的两位师父聚在一处,杨将军说了殿试中的情况,卢瑜说道:“我去清平侯府查过了,府门紧闭,守卫严密,里面的情况查不到。不过我的人瞧见,夜里有抬冰棺送进去。”


    “人没了。”杨将军断言。


    第222章


    隔天一早,天还未亮,会馆院子里就有个公公等门口。元青禾匆忙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跟着公公匆匆而去。


    一路上,元青禾低眸敛神,不敢多言语,那公公看了看元青禾,心中有些赞赏,年纪轻轻却也是沉得住气的。


    他轻声说道:“听说元大人每日鸡鸣起来读书,看来是真的,早上最为清醒,就劳烦元大人为皇上查明真相吧。”


    元青禾指尖微微一颤,即使再不愿意面对,也终是要面对了。


    她跟着公公走进清平侯府,府内静得落针可闻,柴家人和下人都像消失了般,一路都只有禁军把守。


    进得安月璃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冰冷的气息,元青禾抬眼望见,床上放着一口冰棺。


    元青禾缓缓走上前去,只见冰棺中的安月璃面色苍白如纸,宛如一尊精致的玉雕,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气。她只觉一阵眩晕,差点站立不稳。


    王公公仔细盯着她,不漏任何一个细节,元青禾每一个表情都会上报给皇上。瞧她这样,果然是真和安姑娘有很深的情谊。难怪皇上不让动,让她来查了。


    皇上原想让那位陆卿卿姑娘来查,但陆姑娘只善武功,并不懂查案。这差事这才落到元青禾头上,元青禾有会元之才,若是她查不出,仕途也就别想了。


    王公公说道:“元大人,要拿人审问,要用什么人,只管吩咐,有咱家在。”


    元青禾用袖子擦掉眼泪,沉声说道:“可有管事嬷嬷,第一个发现的人都叫来,我要审问。”


    王公公立即叫人按她吩咐办了。


    元青禾握了握拳头冷静下来,开始对管事嬷嬷和第一个发现安月璃出事的丫鬟进行审问。她问得极为细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从安月璃的日常饮食、接触的人,到事发前后房间里的异常情况,每一个细节都被她反复盘问。


    管事嬷嬷和丫鬟被问得心惊胆战,话已经说不清楚了,身子不停在抖。


    照她们描述,安月璃是放榜前第三天走的,当天与平时无异。


    元青禾眉头紧锁,说道:“王公公,我需要一名仵作,最好对毒特别了解。”


    王公公点头,立即叫人去找适合的仵作。


    元青禾抬头又说道:“我有个丫鬟会些医术,请她也过来。”


    王公公摆手,叫人去办了。


    不久,仵作和墨玉被带了进来。来的竟然是位女仵作,她利落地上前,对安月璃进行了细致的查验。片刻后,她起身,面色凝重道:“公公,大人,安姑娘确是被毒死的。”


    元青禾听后望向墨玉,墨玉微微点头。


    元青禾眼神一凛,随即开始安排调查。她先让人把安月璃房内的饭食、熏香等物品一一拿来查验,然而仵作和墨玉仔细检验后,均摇头表示无毒。


    仵作和墨玉继续在房间内外仔细查着,元青禾在旁边焦急踱步,心绪万千。


    之前陆卿卿过来时,就提醒过。想来是做了防备,元青禾回想起陆卿卿之前与她说的情况,月月应该是清楚身边的疏漏,她还玩笑说,陆卿卿再管下去,要被留下来了。这似乎是在暗示陆卿卿不要管。


    元青禾陷入沉思,她比别人更急,心绪也更为复杂。她的目光扫过房内的每一处。也包括冒着寒气的冰棺,她一直不愿意细看,仿佛没看仔细,月月就能活过来一般。


    可想到梦里那句,“残局已成。”


    是什么样的残局?如今安月璃出事,清平侯家肯定是跑不了了。她的仇……


    突然,她的视线停留在桌上的一副棋子上。黑白棋子还摆在棋盘上,像是一局未下完的棋。


    残局已成,那么之前每一步皆有谋划。


    她本该专心找出凶手,可不知是不是受了那个梦的影响,她的思绪无法停在单纯的找凶手上。


    皇上先抓了陆卿卿,她跟着师父办事,办案这些,自是比元青禾懂得多。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只要找出下毒的方法,顺藤摸瓜案子自然就破了。


    她记起之前有一晚,她问陆卿卿,为何贡院的下毒案要查那么久。


    陆卿卿给她梳着头发,耐心说道:“哪有戏文里那般简单,张攀高那样的,杀人才需要亲自动手,亲自买毒药下毒。高位者要杀人,不会亲自动手,只需暗示一句自有人为他办事。败露了也会有人顶罪,不可能留下把柄让人查。甚至稍微查上去些,下毒的婆子、杂役,直接就自杀了。”


    元青禾震惊转过头问道:“那不是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


    “多查动机。”陆卿卿当时应该隐约察觉到,贡院投毒案,是不想让元青禾出头。


    不只外帘下药,内帘也有手脚,在考生看来可能是天大的案子,但若是高位者的指示,只需张口点上一句,自有人去卖命。


    如今的情况也很相似,安月璃身后牵扯很多,她叫人培养出来,还成功地取悦了皇上。甚至让皇上肯花心思,将她放进考池里,通过科举上位。


    安月璃也争气,看似空心人偶一般,考试从来未从前列掉出去。


    一切都按皇上的想法进行着,眼看就要成了,惊心安排的计划叫人打破了,皇上的怒意可想而之。


    找证据,查是谁下毒只是表现,想查明内里情况是要分析害月月的动机。


    她未接触宫里,但想害安月璃的人却很好猜,后宫里自是有人想害她,也可能是清平侯这一脉的人。


    元青禾将发散出去的思绪全收了回来,转身对公公说道:“王公公,我需要有人帮忙审问所有能接触到安同窗的人。”


    王公公也不多话,抬手叫人安排,没一会儿却见卢瑜领着人急匆匆而来。


    看到房间情况,卢瑜眼前一黑,心想,“顾雅正你这好徒弟,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差事呢。”


    元青禾也没想到是把卢瑜叫来了,先安排审问。


    院里的下人被带了下去,之前一直闭院未有动静。下人们虽知出了这等事,他们是必死的。可长久无人问,他们的心,久了竟松懈起来。


    此时官差前来,她们顿时吓得软倒在地,一个个都是被直接拖了出去。


    元青禾看了一眼,很快收了心绪。此时不是同情泛滥的时候,查明真相更重要,不然死的人只会更多。


    她站在冰棺前,看着那个女仵作带着墨玉将所有可能有染沾的东西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元青禾没有跟过去查看,皇上让她断案,那最大的作用就是断案的,搜证只有人去办。


    大到京兆尹,小到知县、里正,都不可能亲自去查案,搜证审问都会有专门的人去办。


    她要做的是纵观全局,等人查到所有结果呈上来。


    断案之时需心如明镜,不能为表象所迷惑。元青禾站在原地,眼神坚定,心中迅速梳理着已知的线索。


    王公公叫人端来椅子请她坐下,元青禾并不忌讳,就坐在冰棺旁边。


    她一坐就坐到天黑,没有吃饭,更是滴水未进。


    官差和仵作过来请示,她冷静的一一做了安排。


    王公公看在眼里,更觉得皇上英明,以元青禾与安姑娘的情谊,她可能比皇上更想查到真凶。


    直到深夜时,元青禾这才转移到院里,院里灯火通明,元青禾冷静指挥着,安排调查之余,查看着各处查回的结果。


    直到天明时,审问的卢瑜和查验物品的仵作、墨玉都陆续回来汇报。


    官差们将能接触到安月璃的人审问了个遍,下人们交代出不少繁杂信息。总结看来,安月璃平日里为人清冷,基本不与外人接触。


    会试考完后,她少与外人接触,只见过郡主和她那边的人。陆卿卿来拜访过两次,只是安月璃并未见她。


    出事那几天更是完全没有外人接触,也就是说,如有人下毒,必然是与院中下人有关。


    而仵作和墨玉查验后发现,房间内其他物品虽无毒,但安月璃常用的围棋有异些样。


    棋子触感有些不对,像是洗过,仔细检验后女仵作经心地发现,装棋子的盒底缝隙里有一点粉末。


    墨玉与她一同查验,里面含有曼陀罗种子磨成的粉末。


    元青禾听着汇报,眉头紧皱,心中已有了大致的方向。她看着呈上来的棋子,拿起一颗仔细看了一下。


    “玛瑙石,新棋子,安同窗应该不会自己添置这般贵的东西,这是谁送的?”


    她才说完,卢瑜立即就有人去查问,没一会儿,胖捕快回报说道:“管事嬷嬷说,是侯府夫人本月初十送的,说是姑娘喜欢下棋,寻了一副好的送来。”


    元青禾望向王公公,不等她说出来,王公公挥手说道:“元大人只管审,管她什么夫人,都动得。”


    元青禾得到王公公的许可,心中有了底气,当下便让人去请侯府夫人前来。


    不多时,侯府夫人在两名官差的带领下,缓缓走进房间。她妆容精致,却挡不住憔悴的神色,想是被拘在侯府里的日子,把诛几族都想清了。她家横竖是个死,态度自也差了起来。


    抬眸望向元青禾时,眼里都是不屑。


    元青禾站起身,看着侯府夫人,沉声问道:“柴夫人,本月初十你送了一副玛瑙石棋子给安月璃安同窗,可有此事?”


    柴夫人冷笑,“你是什么东西,敢审我!”


    第223章


    “我身负诰命,凭你也想审我。”柴夫人自知,他们一家死定了,也不想给谁面子,索性把之前的霸道骄横拿了出来。


    元青禾见她如此,也知不能强行审问。她眸光一凛,迅速调整策略,转头对身旁的王公公说道:“王公公,这柴夫人如此不配合,实在难以继续查问。听闻她儿子柴四宗承认当年斗殴,我这个被打,先罚柴四宗二十大板,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王公公好声好气说着,经这一个日夜,他是瞧出来了。


    这位女会元是有些本事,勤勉知分寸,脑子还灵活,难怪在科举尽是男人压制的情况下,还是不得不将榜首给她,她是真有真材实学。


    元青禾点头,让她卢姐姐拿人,没一会儿柴四宗就像只年猪似的被捆来。柴夫人一听要打自己儿子,脸色瞬间煞白,刚才的嚣张气焰消失殆尽,急忙上前阻拦:“你……你不能动我儿子!”


    元青禾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柴夫人:“柴夫人,你若配合,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柴夫人向来跋扈,哪受过这气,她崩溃地喊道:“你,你分时假公济私,借机报仇。”


    元青禾不与她争辩,好声好气地劝道:“柴夫人,破案的黄金时间有限,每一刻都至关重要。你真当我是在害你们不成?时间拖得越长,对你家越不利。若是真相被拖延掩埋,到时候只怕你这罚你全家不认也得认。”


    柴夫人听了,身子一颤,眼中满是惊恐与犹豫。


    元青禾可没功夫等她,她家小娘子还被扣着当人质呢,这案子必须迅速破了。元青禾一声令下,板子便重重地落在了柴四宗的身上。


    “啊!”柴四宗吃痛地叫出声来。柴夫人心疼不已,扑上前去想护住儿子,却被官差拦住。


    元青禾趁着这个时机,大声问道:“柴夫人,初十送给安同窗的那副棋子是哪里来的?”


    柴夫人咬着牙,不肯说话。元青禾使了个眼色,板子打得更重了,柴四宗的叫声愈发凄惨。


    “我说!我说!”柴夫人终于熬不住了,“是,是宫里,我,我……”


    柴夫人也是个精明的,立即知道他们是查到问题在棋子里。


    元青禾眼睛一亮,追问道:“宫里哪位?”


    柴夫人犹豫了一下,元青禾望向卢瑜,卢瑜一抬手,旁边板子声更重了,柴四宗杀猪似的惨叫着。


    柴夫人慌了神:“是……是后宫的一位娘娘。”


    元青禾继续追问娘娘的具体身份,柴夫人却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


    元青禾也不急着问了,她看向公公,行礼说道:“王公公,此事牵扯到后宫,进出应该都有记录,公公您看,要怎么查下去?”


    王公公点头赞许看着她,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还真是恭敬懂事,不像其它读书人,光有一身臭脾气,瞧不起他们宦官。难怪三公主只监考时瞧见她,就那般喜欢她。


    他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宫里是不能随便查,倒也提醒他了,得回去请示。


    王公公清了清嗓子说道:“元大人放心,咱家自会如实上报。你且继续查案,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元青禾谢过王公公,又转身叫卢瑜先停了板子。


    柴夫人还以为牵涉到宫里,她怕了。谁想元青禾说的却是,“姿势不对,留着下次重新再打。”


    柴夫人气得要撅过去,哪里还能这样,“你,你欺负人。”


    元青禾听得都笑了,“欺负人而已,你们清平侯家不是常做吗,要不要我再细查一下,当年白鹿书院,我们那位同窗陈耀祖是怎么死的?证人可都还活着呢。”


    柴四宗听得身子抖了一下,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柴夫人也跟着哆嗦起来,这是这是,真是要灭了他们柴家啊。


    元青禾叫人把他俩送了回去,公公要回宫复命,元青禾也没闲着,叫卢瑜继续审问安月璃院子里的下人,棋子被洗过,肯定有人有问题。


    卢瑜叫手下去办了,过来小声劝她,“你去睡一会儿吧,再这么下去,你身子撑不住。”


    元青禾抬眸望着她,刚才还运筹帷幄的“元大人”,这会儿在长辈跟前,才现出些委屈神色来。


    “卿卿没事,她聪明着呢。”卢瑜叹气,“至于你那同窗,如今已然这样了,多伤心也无益,你尽力帮她查明真相就是了。”


    元青禾没有多说,听话地去歇了一会儿。就在安月璃的院子里,本以为睡不着,可身体知道疲惫,才躺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亏得是找卢瑜来帮她,见她睡着了,卢瑜这才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出去,安排着人迅速去查。


    为着捞自己的徒弟,她也要把看家本事全使出来。


    元青禾这一睡,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才悠悠转醒。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便去找卢瑜询问查案进展。卢瑜迎上来,却劝着她先吃饭。


    “一天没吃东西了,你真当你是铁打的?”卢瑜把食盒放在桌上,小心拿出热腾腾的饭菜,“状元楼点的。外面都在传,你要落到三甲后面去,那位李老二被人捧到天上,都说他要得状元了。”


    元青禾听话吃着饭,一口热饭下肚,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李老二是会试排第二那位李生。


    他这姓氏,多少沾点皇亲国戚。


    只是这般行径,就是皇帝亲儿子,也遭不住。


    元青禾吃了一片烤鸭肉,说道:“他们怎么这般沉不住气?”


    卢瑜啃着鸭腿笑道:“叫人捧迷糊了呗,如今都想得第一,别小看了男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手段多着呢,可比后院那些阴毒百倍。你那同窗陈天明,你可记得。”


    “他怎么了?”元青禾心想,那人像只乌龟似的,自从书院里被人坑过一回后,如今对外面的事不管不问,一味装憨厚,他这样还能着了别人的道不成?


    卢瑜神秘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道:“这陈天明会试前就是前三的热选,不过啊,他们这种人早在入京时就有人算计他。”


    原来是有位好同窗送了他一个侍妾,听说是温柔小意,第一次见面就关心他手上生的冻疮。


    跟了陈天明后,温柔小意,很快就哄得陈天明入了美人乡,无心读书。


    还是陆卿卿听说了,给陈家去信提醒陈里正。这才没叫他荒废。这次他考进了前十,陈家还来谢陆卿卿。


    元青禾听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京城里比白鹿书院冷许多。她小时候读书时也是年年生冻疮。


    那东西长在手指关节间,又痒又痛难受得很。


    可是,她好像好几年没生冻疮了,一双手如今也养的白白嫩嫩的,只握笔处生着老茧。


    想着,她不由心酸,她又想起她家小娘子了,哪里还吃得下饭。她家小娘子还不知被关着受什么苦呢。


    嗯,受苦什么的,那是她想多了。


    陆卿卿正会儿正和三公主下棋呢。


    “你这棋艺,比那位姑娘如何?”三公主看着自己败局已成,无奈放下手里的棋子,果然臭棋篓子比不得。


    陆卿卿恭敬说道:“民女比不过她。”


    三公主疑惑说道:“那她应该很聪明,为何皇兄说她心思单纯,没什么心机。”


    陆卿卿闻言,心中一紧,她不会说错话了吧。


    谢书瑾朝她轻轻摇头,叫她不用介意。这但三公主从小在宠爱中长大,才是真没什么心机的。


    不然就皇上那种八百个心眼子的,怎么会把禁军放给她管。


    “唉,不说她了。”三公主言语间,有丝惋惜,很快收回神又说道,“你要不也来当女官吧,就跟着我,你又会功夫,正好帮我管禁军,你放心,有我在保管没人再敢欺负你。”


    “咳。”谢书瑾在旁边轻咳了一声。


    三公主回头望着她,顿时不好意思了。想来她也对谢书瑾说过同样的话。


    陆卿卿低头莞尔,三公主见她这般更觉不好意思,她脸颊微红,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窘迫。


    “卿卿,我是真心觉得你这本事。一身武艺又会功夫,不如去军中历练一番,必定能有一番作为,指不定和你师父一样又出一位厉害的女将军呢。”三公主诚恳地劝道,“虽然那小青禾也不错,但以你的本事,跟在她身后终究是埋没你了。”


    谢书瑾在一旁微微点头,显然也有些认同。


    陆卿卿心中五味杂陈,她对元青禾的情谊早已深入骨髓,说不上谁埋没谁,她们本就是互相扶持才能一路走来。


    她抬眸,目光坚定,轻声说道:“她不容易。”


    三公主想起贡院里,那个乖巧做饭,默默做题的小书生。


    她确实不容易,贡院里要不是她看着,会元的名头也落不到她头上。


    审院时,她的文章写得极好,很快被盲选出来。那时批的是朱卷,都不知是她的卷子,考官都在夸。


    等得知道是元青禾的卷子,那些人顿时不吱声了。


    等排名时,还想默默把她放到后面去。


    三公主坐在主位,就看着他们冷笑。


    “你们只管做动作,只要能过我这一关就行。”


    那些考官这才收敛,本来在前面有人做手脚做标记,想把女书生标出来。免得盲审朱卷时,被判了太高的分。


    不过谢书瑾就盯在前面,他们那些手段过不了她的眼。


    还没做小动作,就叫她抓了。直接和主考肖正关一间。


    考官原以为那般大气的文章不是元青禾写的,谁又知道呢。又有三公主盯着,这才不情不愿的,只得把会元还她。


    三公主这时说道:“说起来可惜,以那位安姑娘的文章,她本也可以排到前十。也不知道是谁害她,希望你家小青禾查快些,皇兄这几日都要气死了。”


    陆卿卿和谢书瑾对视了一眼,目色冰冷,怎么能快些结束呢,安月璃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死了,怎么能放过害她的人,她更希望像埋下的火药一般,要炸得足够剧烈才好。


    第224章


    王公公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回宫查记录。他先找到了宫门守值的宫女询问,宫女翻了翻记录,一脸笃定说道:“王公公,这边的记录里,初十前几日并无外眷出入后宫的记载。”


    王公公眉头微皱,又赶回皇上跟前回报。走过长廊时,正看到侯静从对面走过来。


    侯静看他一副憋屈模样,问道:“王公公,这是怎么了?”


    王公公不由抱怨了一翻,直说守值的不靠谱。怎么可能没人进出,初八还瞧见杨家那位杨望雪进宫来玩。


    “进宫的记录吗?我这儿有啊。”侯静说道,“几个宫门的进出记录我都有呢,要不我让玉兆找给您。”


    王公公顿时惊喜,“小侯大人,您可帮大忙了。”


    侯静的管家玉兆做事极为靠谱,自从侯静入宫当了女官,只要是她分管的事务,记录都详尽得令人咋舌。


    玉兆很快找到那些天的宫门记录,上面清楚写着,初九那日,柴夫人巳时从后玄武门进了宫,申时一刻从玄武侧门出宫,走时手中拿了一个一尺见方的东西。


    上面记录相当详细还有当值人员姓名,当值时段画押,公公心中有了底,不敢隐瞒,立刻拿着去向皇上如实上报。皇上听后,龙颜大怒,拍案道:“竟有人在朕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必须彻查!”


    元青禾这边也没闲着,卢瑜审问安月璃院子里的下人有了些进展。那些人口风严得很,但卢瑜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没多久就有个小丫鬟供出看见管事嬷嬷崔氏偷摸去洗棋子。


    卢瑜立即要再审崔氏,却见她想撞柱自尽,卢瑜一个闪身就将她扯了回来,她立即搜身卸掉她身上所有危险的东西,又叫人日夜盯着她审问。


    崔氏熬不住,隔天就招供,她是和安郡主的人。


    她不承认给安月璃下了毒,只说安月璃平日就在服药。


    “服的什么药?”元青禾抓住了重点,当即让卢瑜细细去查。卢瑜领命,立刻去嬷嬷崔氏的住的屋子里又仔细翻找了一回,又叫墨玉和女仵作去搜崔氏的身。


    元青禾在站旁边冷目看着,就见她们除了她所有衣服,把她衣服缝都搜遍了也没找到。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元青禾突然注意到崔氏头上插着的一支钗子。那钗子样式古朴,却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元青禾心中一动,走上前去,将那钗子拔了下来。


    崔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她暗暗冷笑一声,似乎笃定元青禾看不出这钗子的门道。打开手法不对,水银暗格弹开,她们什么也查不到。


    元青禾拿到钗子后,对着光仔细端详起来。这一看,果然发现了问题。在钗子的一处毫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极其细微的机关。元青禾心中有了猜测,又仔细对着光看了机关的纹路,这才小心摸索着来回轻轻拧了两下。


    就听“咔哒”一声,钗子断开了。里面空心处藏着些粉末。崔氏顿时慌了,挣扎着想抢回钗子,可有那么多官差看着,哪会让她动一步。


    墨玉和女仵作小心接过来,仔细分析了一翻,那女仵作夸道:“元大人厉害啊,这钗子一边暗格里放着药粉,一边灌了水银,若机关开错了,药粉融入水银里,我*们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元青禾心说,墨先生那里多的是九连环,机关锁,这些东西,都是她玩剩下的。


    墨玉将药粉倒出来,和女仵作一起仔细地辨别着这些药粉。女仵作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从药粉的色泽、质地等方面进行观察发现,这包药粉和之前在棋盒盒底发现的粉末极为相似。


    “这就是毒药了?”元青禾说着,望向崔氏。


    崔氏却急了,“那不是毒药,吃了不会死!”


    卢瑜冷哼,“我听你狡辩,等着砍头吧。”


    元青禾却有些怀疑,她是和安郡主的人,安月璃是她养大的,这种时候毒死她,对老郡主有什么好处?


    事关重大元青禾不敢乱下判断,她立即告诉王公公,想请宫里的御医仔细辨别药粉的毒性。


    王公公自是要人去请。


    元青禾又问:“王公公,宫中查到的情况如何?”


    王公公扶了扶帽子,额头上都是冷汗,后宫里已经吵起来了。


    皇上直接怪罪皇后,管理不善,他隐约里面里面皇上在骂,“你就这么蛇蝎心肠容不得人,我不过是有个真心喜欢的人。月璃那般不争不抢的人,你居然要毒死她!”


    王公公不敢说,皇上已经将这事算在皇后头上。


    元青禾看他为难,也就不继续问了。


    元青禾表情比他更为难地说道:“王公公,事关和安郡主,我更审不得了。”


    “没事没事。”王公公擦着额头上的汗,“等明天就提来审,等明日后,你就都审得了。”


    元青禾不解,明日,为什么是明日,有什么特殊意思?


    元青禾满心狐疑,却并未继续追问。恰在此时,御医前来,她便静立一旁旁听。


    女仵作开口道:“我检验药粉后发现,其中含有曼陀罗。”


    御医却持不同看法:“但依照其配比用量,若只是少量使用,并不足以致命,反倒更像是有镇定之效。”


    两人各执一词,一时未摸清药粉的药性,又知事关重大,只说要再仔细研究一番。


    一夜过去,元青禾就睡在安月璃院子的偏房里,才鸡鸣她就起了床,打开门就见王公公堵在门前,一看她出来,就催着她一同出去。


    她以为是审案的事,跟着勿勿上了马车。


    天还未全亮,马车一路飞驰路过贡院附近时,看到那边火把照得亮了半天边。


    元青禾略一思索,这才想起,今天是放榜的日子,考生们都在宫门前等放榜呢。


    王公公笑着说道:“元大人都忙忘了吧。”


    元青禾这几日忙得不分昼夜,确实是忘记时间了。


    王公公给她准备了服饰,留她一人在马车里换上。元青禾仔细检查了衣服配饰,是新科进士的统一服饰,只是怎么这么合她的尺寸?


    她心下疑惑,不过还是赶紧穿戴好出来,有王公公在旁边,禁卫军默默给元青禾挤开一条路,让她站在了队伍的前列。


    王公公笑着向她点了点头,这才离开。元青禾收神默默等着,神情略显疲惫。


    此时,那位李老二李生大摇大摆地走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面的元青禾。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讥笑,“站这么前面做什么,还想走御道不成?”


    正说着,却听鸿胪寺官员高唱名次。


    “殿试一甲第一名,元青禾!”声音洪亮地在场地中回荡。元青禾的名字连唱了三次。


    李生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周围的人也都投来了惊讶和敬佩的目光。


    元青禾自己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


    她抬手行礼问道:“李同年,我能站这儿吗?”


    李生呆立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那日殿试,元青禾明明惹怒了皇上,怎么可能钦点她得状元。


    她还是个女子?!


    他不说话,但其它的考生却默默让开,叫她站在最前面。这御道她自然走得,还走在最前面。


    唱名还在继续,这边有公公请前三名先进殿。


    元青禾潇洒地踏上御道,她身姿挺拔,气质卓然,周围考生们艳羡的目送着她进了宫门。


    李生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怎么可能,她为什么第一?


    她不是惹怒了皇上吗?


    李老二脑中只想到这一条,却想不到其它,毕竟凭学识,元青禾从童试起,一直就是榜首。


    除了她是女子,她为什么不能是状元呢?


    而李生这个会试排第二的,没有发现。直到唱名唱到二甲,都还没有他的名字。他只以为是错过了,拉着旁边的考生去问。其他人却纷纷避开他。


    好在有位女书生好心告诉她,“后面叫到名字的都从侧门进去了。”


    李生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周围的考生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有同情,有嘲讽,也有不屑。


    有人小声说了句,“还不让状元走御道呢,他自己连二甲都没进。”


    李生只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此时的元青禾,早把他抛到脑后。她意气风与同科的榜眼、探花一同站在金銮殿内,等待传胪大典正式开始。


    殿内气氛庄重肃穆,大臣们身着朝服,分立两旁,皇上高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威严地扫视着众人。


    鸿胪寺官员再次朗声宣布殿试结果,元青禾等三人的名字被清晰地念出,声音在殿内回荡。随后,在公公的告知下,元青禾单独站出来向皇上行三跪九叩大礼,感谢皇恩浩荡。


    鸿胪寺官员高声宣布:“新科状元元青禾,着任大理寺评事;榜眼、探花另有任用。”众官员闻言,暗暗侧目。


    大家心中都有疑惑,皇上之前不是明显不喜元青禾吗,殿试时她还惹怒了皇上,怎么一来就直接任命为正七品的大理寺评事?按惯例,新科状元一般是先任翰林编修,积累资历,做得好才有可能调去大理寺评事。


    元青禾心中也满是诧异,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原来明天能审是这个意思。


    她再次跪地谢恩:“叩谢皇上隆恩,臣定当恪尽职守,不负圣望。”


    皇上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元青禾,淡淡说道:“元青禾,朕知你有学识有能力,大理寺事务繁杂,望你能公正断案,为朕分忧。”


    元青禾声音洪亮叩谢回道,“臣遵旨!”


    散朝后,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出金銮殿,一边走一边小声议论着元青禾的任命。


    “这元青禾运气真好,一上来就是大理寺评事,多少人一辈子都升不到这个位置。”


    “是啊,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之前还对她不满,现在却委以重任。”


    “就是,不过是个女子,既然给她实权,她还能做出什么功绩不成。”


    元青禾听到这些议论声,并没有生气,反而转身向那些议论的官员们行礼,谦逊地说道:“各位大人,元某初入官场,资历尚浅,还望诸位大人多多指教。”


    别人指不指教且不说,肖薛两位大人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是真煞神来了。


    第225章


    元青禾前一天中了状元,隔天就进了大理寺,卢瑜和女仵作被安排到她手下。


    人们又得说了,哪有她这么快入职的。


    还没打马游街,还没参加琼林宴就开始办工了吗?


    外面的人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每条街道都张灯结彩好不喜庆。


    袁珍珠笑得最为开心,袁秀会试时因为中毒影响发挥排在未位,殿试时正常发挥考进了二甲十八名。


    这位置已经是非常不错了,她正张罗着打点关系想将袁秀塞进户部历练,户部都是肥差,袁珍珠恨不得把自己的嫁装都送进去给袁秀谋个位置。


    毕竟她现在可不缺钱,外面的生意她都赚得盆满钵满,野路子里之前赌闱姓,元青禾的赔率低,但袁珍珠钱多下注多,很是赚了一笔。


    正路子,她之前就做了一大批女状元模样的瓷娃娃,在省城买得不太好。


    如今可是被人抢着要,她叫工匠照着元青禾模样捏的一批又精致又可爱,才摆出去就被炒到天价。


    袁珍珠趁机推出成套的瓷娃娃,各种姿势,看书的,写字的,还有发呆的,一套十二个,更是买出金价来。听说三公主就买了一套,喜欢得不得了。


    元青禾哪知道这些热闹,她手里只有着急要破的案子。


    太医那边还在继续查那药粉的成份,初步看来有一定致幻成分,像是用来控制人心的。


    这消息才出来,老郡主就突然重病,太医过去瞧过,说是没几日了,这种时候,她哪里好去审。不过还是递了帖子要去探望。


    至于清平侯一家,就怎么也逃不了了,他一家已经下了大狱。王公公将历年参他家的折子都拿了过来,想是不想放过他家。


    元青禾忙碌得很,又有许多章程要学。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宝珠在旁边劝她,她也没听。这时一位嬷嬷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元青禾认出她是三公主在贡院监考时,站在她身边的嬷嬷。


    元青禾忙起身相迎。嬷嬷笑着将食盒放在桌上,笑问她,“元大人,您可还记得我?”


    元青禾忙说认得。


    嬷嬷打开食盒,里面是精致的饭菜,香气扑鼻。


    嬷嬷笑着说道:“听闻元大人忙碌,这是三公主特意为您准备的。”


    元青禾忙行礼道谢,“多谢三公主挂念,辛苦嬷嬷您跑这一趟。”


    嬷嬷见她这般客气,笑得更和蔼了,“元大人客气啦,公主说了,您如今为朝廷分忧,日夜操劳,可不能饿着你了。”


    元青禾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实在当不得公主如此厚爱。”说着,目光又落在那食盒上,不知为何感觉有些眼熟。


    嬷嬷摆好说道:“元大人快趁热吃吧。这案子再要紧,身子也得顾着。”她说完站在旁边,看着她,似乎要看她吃完。


    元青禾只得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刚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熟悉的味道瞬间在味蕾上散开。元青禾眼睛一亮,立即尝出来这菜是陆卿卿做的。


    难道卿卿在三公主那儿?她惊喜看着嬷嬷,嬷嬷笑着点头,似乎默认她的猜测,“元大人只管放心,有公主为您照顾呢。”


    元青禾顿时放下心来,大口吃起饭来。


    等她吃完了,嬷嬷笑着问道:“元大人,您可有什么东西想让我带回去的?”


    元青禾仔细想了一下,她好想卿卿啊,直觉要拿些貼身之物带过去。可仔细想了想,她取下身上的钱袋,又问卢瑜要了钱袋,一起给了嬷嬷托她带去。


    “有劳嬷嬷帮忙带给她。”元青禾将两个钱袋递给嬷嬷。


    嬷嬷忍不住笑道:“元大人倒是务实。”


    等钱袋带回宫里三公主笑道:“拿这些是做什么,在宫里还能少了银子用不成。”


    陆卿卿接过钱袋,却知她的用意,哪里都少不了银子,这宫里人都眼高于顶,她身上的银子早花光了。元青禾送来这些,还真是正好。只是不知她怎么样了,陆卿卿不由有些担心她。


    元青禾得了陆卿卿的消息,眼瞧着精神都变好了。


    卢瑜不知道刚才情况,莫名被抢了钱袋,抱怨说道:“我才得的赏钱,你全给我拿走了。”


    “给卿卿用呢,我都嫌少了。”元青禾说着,嘴角上扬,看着那些生涩的章程都不觉得累了。


    卢瑜这才反应过来,走近问道:“你意思,我徒弟在三公主那里?”


    元青禾点头。


    卢瑜听着也松了一口气,三公主性子不错,陆卿卿若在她那里,就不用太担心了。


    元青禾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脑子都反应快些了,“卢姐姐,王公公是不是还要过来,等他过来,咱们就去郡主那儿吧。”


    “嗯,得尽早去了,再晚些,这条线也断了。”卢瑜担忧说着。


    过了没多久,王公公就到了。元青禾和卢瑜与他一道匆匆赶往郡主府。


    踏入郡主的房间,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老郡主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面色如纸般苍白。见他们进来,下人还想拦着。


    王公公直接叫人把他们推开,赶紧赶了进去。


    王公公经验老道,一看她伸手在空中抓着什么,撮空理线、循衣摸床那是死相。


    他立即叫小太监塞了颗丹药到她嘴里。


    王公公对旁边墨玉说道:“刺她百会穴。”


    墨玉看了元青禾一眼,见她点头,这才拿了银针过去。几针刺入,老郡主现出几分清明来。


    王公公威胁说道:“和安郡主,我劝你别死那么快,皇上可说了,这事即使你死了,也不会了。这罪必会算到你子女头上。”


    老郡主睁大浑浊的双眼,看到站在后面的元青禾,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


    这位女状元是安月璃的朋友,有她在,还真可能会一直查下去。药粉已经暴露了,查出其它只是时间的问题。


    老郡主咬了咬牙说道:“我……我认了,是我给安月璃下的药,她大了,心思野了,我只是想让她听话些……”


    王公公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怀疑,冷哼一声道:“你当咱家是傻子吗?安姑娘都要进宫了,她是想控制她吗,你们那野心大得很。”


    老郡主最怕这等怀疑,她赶紧说道:“不是,不是的,我怕她不肯入宫。”


    王公公微眯着眼睛,脸上显出怀疑神色来。


    元青禾心下紧张,立即说道:“她哪里不愿意了,她寒窗苦读是为了什么,做得假吗?”


    王公公听她这话,点了点头。


    元青禾见他信了,偷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些天她查得深入,渐渐知道,梦里月月说的残局已成,是什么意思。


    她的仇人又何只一个清平侯,这些人收罗美人,加以控制,想有朝一日送进后宫为他们谋利,


    甚至还想用药加以控制,这些人比恶鬼更恶。


    但他们是皇亲国戚,此次若不是因为安月璃身死,皇上也不见得会动他们。


    元青禾已经看清楚了,她要替月月把残局走下去。皇上既然对他们已有猜忌,那就该放大这份疑心。


    她低眸说道:“安同窗到京城后,换掉了身边的人,你是怕她脱离了你们的控制。她本是可以进士及第,你知道,她一个女子,能学到这种程度,有多么不容易。”


    老郡主如今是将死之人了,许多事已豁然开朗。她突然明白,安月璃一直以来的乖巧懂事,并不是真的驯服。


    她心思太深了,难怪肯配合着取悦皇上,难怪让她学什么学什么。


    她早算好了一切。


    等得皇上满心喜悦安排好一切,她却突然死了,皇上必会盛怒追查,到时,他们这些控制她的人,没一个能跑得了。


    “哈哈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哈哈哈,你当她只想报复我们吗,她想报复……”老郡主看出来了,她安月璃连皇帝都想报复,她恨所有害她到这一步的人,她不惜以自己的死,拖所有人下地狱。


    元青禾又何尝看不出来,她打断说道:“她只喜欢下下棋,她心思那么简单的人,你,你可是你自己养大的,你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手!你那些药粉也是毒药,稍微多些分量就能要人性命!”


    老郡主被元青禾这番话怼得脸色涨红,她张嘴想要说出背后那些更深的阴谋真相,却叫元青禾堵了话,她本就只有一口气吊着,却被这等小儿算计了。


    她既然知道安月璃的算计,又帮她隐瞒,那她的夫家,她的子孙危矣。


    她的越想越急,呼吸急促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就像燃尽的烛火,噼啪一下爆燃之后是突然的熄灭。她的身子猛地一挺,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床上,双眼圆睁,嘴里再也没有了一丝气息。


    元青禾双手暗暗发抖,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算是杀人吗?她心中虽有不适,但她并不害怕,想到冰棺中的月月,这些是这恶人该得的。


    “就这么死了?”王公公退后了一步,觉得晦气地用袖子遮着口鼻。他转身对元青禾说道,“皇上的意思是,不管是死是活,都要查下去,皇上要知道真相。”


    “是,王公公,我这就叫人围住郡主府邸,仔细搜查。”元青禾知道,老郡主一死,很多线索可能就断了,但如今不只安月璃被毒杀这一桩事,她也可以继续深挖,只看她怎么挖。


    老郡主死的仓促,更说明她背后还有人。


    他们想用老郡主的死来平息皇上的愤怒,可现在已经不是安月璃这一桩事了,那药粉的用处想来是关键。皇上都看出来了,那药粉不只是用来控制安月璃,那是想用美人计控制皇上。


    郡主府上的人哪里想到,老郡主都死了,皇上还让继续查下去,这深宅大院里哪有干净的。


    有人想跑却跑不了,卢瑜早有准备,借了护城军来将整个府邸全围住了。


    老郡主的二儿子安二乔装成马夫想逃跑,被当场捉住。


    安二被押到元青禾面前,满脸的不服气。官差押着他跪下,他却不肯。


    “让我跪,你问她一个女人受得起吗?”


    “受得起,跪吧。”元青禾抬眸望着他,浑身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


    第226章


    安二愣了一下,竟然被她的气势震慑到,被卢瑜在后面踢了一脚,跌得跪了下来。


    元青禾冷冷地看着他,看到他旁边还站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她开口问道:“她什么身份,让你安二爷带她逃跑?”


    安二梗着脖子,大声说道:“她就是个丫鬟,爷我不要人伺候吗。”


    元青禾本没把这丫鬟当回事,准备叫人把他们押回去慢慢再查。


    谁料,那小丫鬟突然挣开看守的手,快速跑过来抱住元青禾的大腿。元青禾低头和她一个对视,心中猛地一震,这小丫头那眉眼之间竟像极了月月。


    元青禾看着她,故意说道:“我正好缺个丫鬟,跟我走吧。”


    那小丫头睁着大眼睛看着她,点了点头。安二在一旁急了,大声喊道:“她就是个普通丫鬟,大人您别把她带走啊。”


    元青禾冷笑一声,说道:“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得了别人。”说罢,便让人把安二押下去继续看管。


    元青禾把小丫头带回大理寺,那小丫头默默跟着,似乎还有些害怕默默靠近元青禾,卢瑜一路带人护着她,看着那小丫头,心下也有了疑惑。


    等得到了元青禾分的判事厅,她们才关上门,卢瑜就说道:“你带来回来不妥,估计公公马上就会过来,带她入宫。”


    这小丫头很可能是安月璃的妹妹,原来怕是被老郡主扣在手里,威胁安月璃的人质,如今两人都过世了。这枚人质也不是没用,她长得这般像安月璃,安二冒险她带走,也是想给安家留张底牌。


    但小丫头一露面,皇上那边很可能也会知道,他正为失去安月璃哀思,很可能把这孩子叫进宫里,看着聊以慰藉。


    一入宫门深似海,那可是安月璃宁可死也不想去的地方。


    元青禾深吸了一口气,闭目思索着,没一会儿她提笔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


    小丫头不说话,默默要来笔在纸上写下名字,“安月娴。”


    元青禾点头,提笔写录案,“仁武年四月十八,于安二处寻到一形貌六岁上下的女孩,寻获时,有失语之状。疑似惊吓过度所致,且曾被下过毒。”


    元青禾写完给那孩子看,小丫头显然识字,看完点了点头。


    卢瑜侧过身,跟着看了一眼,看完眼睛一亮,点头说道:“我的天,你这小东西什么时候脑瓜子这么灵了。”


    元青禾轻咳了一声,叫她小声些。


    如今她在大理寺单独有着一间判事厅,那是因为别人都不想沾染她在处理的案子。这才让了一间给她,但少不了有耳目在旁偷听,她们要谨慎些才是。


    元青禾将小丫头写的字拿过来,用笔画了两笔,划掉“安”字,和“女”字旁,剩下“月闲”两字。


    她轻声说道:“你先叫这个名字。”


    小月闲点头,睁着大眼睛看着她。


    卢瑜犹嫌不放心,拿了腰带间藏着的哑药给她,让她吃下。这时她审犯人时用来吓唬人的哑药,可以叫人暂时说不出话。


    小月闲毕竟年纪小,宫里人办法多,要是她突然说出话来,麻烦就大了。


    元青禾摸了摸她的脑袋,懊悔自己如今的能力无法护她周全,只能借助这些手段。她低下身来说道:“我是安月璃的朋友。”


    小月闲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小丫头懂事地接过哑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她叫宝珠拿茶水来,喂她喝下,又叫墨玉检查了一番,施针稳固了药效。


    果然没一会儿,王公公就高兴地跑了过来,喜滋滋地将小月闲领进宫。


    然而不到一天,王公公又垂头丧气地将孩子送了回来,他叹气说道:“本以为看着这孩子能安慰皇上,可皇上瞧着她被毒哑的模样,心中更是郁结,这安家可真不是东西。参他家的折子一会就转到你这里,元大人一定要严查。”


    元青禾行礼应着。


    王公公叹气看了一眼那孩子,惋惜说道:“皇上让你收了这孩子当学生,好好教导。”


    元青禾领旨,未表露半分情绪来。什么爱不爱的,这孩子十之八九是安月璃的妹妹,皇上手里那么多御医,却不肯好好照看她,只因她被毒哑了,看着她闹心就将她送出宫来。


    安月璃定是看穿了这位皇上,在入宫前一刻出事,赌的不是皇上对她的心意,赌的是皇上计划被毁,自信受挫。


    王公公见她不语,同情看着她,这位新科状元才中了皇榜就要接手这般麻烦的案子,如今一下要对付两个大家族,不只难,怕是还有性命之忧。


    他小声说道:“元大人近日辛苦了,皇上挑了个三进的大院子给你当状元府,一会儿圣旨就送来。”


    王公公见她神情平淡,犹豫了一下,又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道:“元大人,皇上那边其实也有了松动之意。陆姑娘的事情,皇上心里有数,估摸着不久之后就会放她回来护着您。”


    元青禾原本古井无波的神情瞬间起了波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亮光,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可那眉眼间溢出的喜悦怎么也藏不住。“真的?”她的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公公笑着点点头:“自然是真的,皇上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您如今身边缺得力之人,陆姑娘武艺高强,有她在您身边,皇上也能多放心几分。”


    元青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那明亮的眼神早已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她对着王公公躬身行礼,感激道:“有劳公公告知,还望公公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


    她说话间,又向卢瑜打了眼色,示意她拿银子。


    卢瑜心说,我是什么大怨种吗,逮着我一个人薅银子。想是这么想,还是认命从钱袋里拿了一块金子塞给王公公。


    王公公摆了摆手:“元大人不必客气,皇上心中自有考量。如今这局面复杂,您也得多加小心才是。”说罢,王公公便准备告辞离去。


    卢瑜跟着送了出去,手法老道的还是把那块金子送了出去。


    元青禾也跟前一直将王公公送到门口,等王公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她们这才快步回到判事厅。一回来,卢瑜就打趣说道:“哟,三进的大院子啊,那我得去占一间。”


    “都好说。”元青禾喜上眉梢,比起得了院子,元青禾更高兴陆卿卿终于要被放回来了。


    她叫宝珠好好照顾小月闲,给了银子让她去添置东西。又把剩下的,整个钱袋一起给了卢瑜,她不是小气,只是不知道送多少好,哪有卢瑜经验老道。


    卢瑜没接,笑着打趣:“哟,这么见外干嘛,跟我还算这个。你留着吧,毕竟是元大人了,手里不能没银子。”


    两人正说着,圣旨正式下来,赐下三进的大院子作为状元府。


    位置很是不错,离大理寺不远,元青禾让小明月去告诉孙三娘,让她帮忙搬家。


    新府邸宽敞明亮,布置得十分雅致。元青禾让人将西厢的房子收拾给小月闲住,有六娘亲手布置房间收拾得温馨舒适,孙三娘怕孩子闷着还特意找了不少玩具放在里面。


    元青禾这个状元却是没闲功夫去住状元府,清平侯家的案子被她理了出来,她先选了当年陈耀祖两人被杀的案子。


    毕竟这案子就在她跟前发生,人证物证可能还在。


    她当即派人白鹿镇提人。


    卢瑜瞧着冷笑说道:“皇上还真是顾恋着自己的名声,尽叫你从旧案下手,是怕只盯着安月璃的案子,叫外人觉得他是为着红颜清算那两家吗?”


    元青禾轻咳,暗示她小声些。


    皇上也是在给他们施压,再拖下去,不管他们认不认安月璃的案子,都死定了。


    转眼到了参加琼林宴的日子,元青禾身着一袭崭新的状元服,英姿飒爽地跟着公公进到宫里。一路上,众人纷纷投来羡慕与敬仰的目光,可她的心思却还在扣在宫里那人身上。


    元青禾由王公公单独引入,与其他新晋进士形成鲜明对比。那些进士们等候许久,才战战兢兢地踏入,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元青禾这几日经历了职场历练,点头行礼间都是进退有度,与书院书生的青涩截然不同。


    元青禾刚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便感觉到一道充满恨意的目光射来。她抬头望去,只见李生正站在不远处,眼神阴鸷,死死地盯着她。


    李生身着官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路挤过人群,径直走到元青禾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元青禾,你可真是好手段!我这次排去三甲,全是拜你所赐!”


    元青禾眉头微皱,平静地看着他,问道:“李同年,你这是对殿试结果不服吗?”


    李生被元青禾一问,更加愤怒,脖子上青筋暴起,正要继续发难,旁边同窗赶紧拉住他,他作死是小,别连累其他人。


    他们如今对这位女状元也有了些改观,她端坐在那儿轻描淡写说话,不怒自威的模样让他们畏惧。


    那些同窗一边用力拽着李生,一边赔笑着对元青禾说道:“元大人莫怪,李同年许是殿试后太过疲惫,一时口不择言。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元青禾明亮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冷意,“李同年若有异议,大可以按规矩向礼部申诉,在这琼林宴上吵闹,成何体统。”


    李生被同窗拉扯着,仍不依不饶,还想再说,直接叫人捂住了嘴。


    站在不远处的包姑娘疑惑看着她,怎么元青禾好像故意在激怒他?是有什么目的吗?


    第227章


    宴席上,李生都要炸了。他一个天之骄子会试输给女人排到第二本就不服,殿试还因为说了她几句,排到三甲末位去了,他哪能服气。


    他杀了元青禾的心都有了。


    元青禾偏还激他,冷笑说道:“李同年还是先从自身找原因,莫要一味地怨天尤人。”


    周围的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几位礼部官员也察觉到这边的情况,快步走了过来。


    其中一位官员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这是琼林宴,是圣上恩赐的盛会,容不得你们在此喧哗闹事。”


    元青禾行礼,与几位礼部大人问好。


    她如今有官职在身,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身份上,肯定和李生不一样。


    那几位大人对她态度自缓和些,笑着向她恭贺。


    李生见礼部的人来了,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放肆,只得恨恨地瞪了元青禾一眼,被同窗拉到一旁去了。


    但他心胸狭隘,怎会就此放过,正眼色阴毒地盯着元青禾在谋划着什么。


    此时,殿内鼓乐齐鸣,皇上在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步入大殿。众人纷纷起身,跪地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微笑着示意众人平身,“今日琼林宴,朕与诸位爱卿同乐。望你们日后恪尽职守,为我朝效力。”


    众人谢恩后,纷纷落座。宴席开始,美酒佳肴摆满了桌子,舞女们在殿中翩翩起舞,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元青禾才坐下,突然,皇上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元评事。”


    元青禾立刻起身,跪地答道:“臣在。”


    皇上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期许,“听闻你在大理寺办案颇有成效,朕很是欣慰。如今朝中正值用人之*际,你切不可懈怠。”


    元青禾叩首道:“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上所托。”


    皇上点了点头,转而向一旁的谢首辅夸赞,言语中满是嘉许:“咱们这位女状元办案雷厉风行,极为得力。”


    老首辅点了点头,这女状元是他小孙女谢书瑾的同窗。他早听说过她,确实是个好苗子。


    旁边的敬王也看了一眼,心想着,这是他外孙女侯静的同窗吧,要不让侯静提醒她一下,风头太盛,易摧之。


    就在这时,李生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陛下,臣有话要说!”李生站起后,声音尖锐又带着几分急切。“近日张攀高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世人皆笑我等读书人寡情薄意,上岸先杀枕边人。张攀高高中后便杀了糟糠之妻,实在有辱斯文。可这世间,又岂止张攀高一人如此?”


    他的目光恶狠狠地扫向元青禾,“有人也是靠他人供出来的,却不曾见其报恩。就说咱们这位风光无限的女状元元青禾,听说是让一户陆姓人家供出来,陆姑娘对她有数次救命之恩,不知她要怎么报恩法?”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元青禾身上。元青禾神色镇定,缓缓起身,向皇上跪地请旨:“陛下,臣愿娶陆卿卿为妻,以报她供我读书之恩。”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众人皆愣住了,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谁也没想到,元青禾竟是如此报恩方式。


    元青禾砰砰磕头,声音坚定:“陛下,臣心意已决。若不如此,臣恐被世人笑为忘恩负义之徒。还望陛下成全。”


    皇上微微蹙眉,目光在元青禾身上打量着,似乎在思索她这番举动背后的深意。老首辅捻着胡须,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望向不远处的谢书瑾。敬王也微微一怔,望向皇上身后的侯静。


    李生更是呆立当场,他本想借此机会羞辱元青禾,却没想到元青禾会做出这样的回应,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众人都在等待着皇上的裁决。


    早在几日前,元青禾就听到传闻,外面都在笑话她,靠着陆氏供养读书,倒也轻松根本不用报恩。他们陆家也没得好处,这消息还是陆二壮在状元楼里听到,他特意摸过去看了一眼,在席间高谈阔论的正是李生。


    李生大言不惭说道:“要琼林宴时,到圣上跟前说道说道。”


    皇上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开口问道:“诸位爱卿,元评事此举可妥?”


    殿内一时安静,那些男书生们本就对元青禾这个女状元心怀嫉妒,此时见有机会看她笑话,都幸灾乐祸地沉默着,谁也不肯率先表态。


    女书生中,侯静率先站了出来,她眼神坚定,声音清脆:“陛下,元评事此举光明磊落。既然李进士觉得她该报恩,那元评事此法,臣以为可行。”


    谢书瑾站在人群中,微微垂眸,双唇紧闭,不语。她心中思绪万千,隐约间似乎抓到了什么,跟着越来越确信,她们竟然是这种关系吗?她不由生出点妒忌来,却更为元青禾的胆识感到佩服。


    她站了出来,行礼说道:“臣认同。”


    瑜花性格胆小,但这种时侯颤巍巍地也跟着站出来,大声说道:“陛下,臣认同。”


    袁秀反应总是慢半拍,一开始还没弄清楚状况,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瑜花都动了,她突然眼睛一亮,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急忙也站出来,大声道:“陛下,认同!”


    李生没想到局面会变成这样,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想到让女状元娶个女子,也算是报复了,立即跪下说道,“臣,认同。”


    被他这么一带,那些有私心,嫉妒女状元的,也纷纷幸灾乐祸地跟着认同。


    皇上听了众人的表态,微微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元青禾身上,说道:“元评事,你既心意已决,朕便成全你。不过,此事关系重大,需从长计议,朕会安排礼部操办你与陆卿卿的婚事。望你日后,仍能如这般有担当,为朕分忧,为朝廷效力。”


    元青禾再次叩首,声音洪亮:“谢陛下隆恩!臣定不负圣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上也有私心,他微笑看着元青禾,这样正好,和女子成亲没有子嗣,又不会嫁去哪个大家族中,恃宠而骄日后家族壮大,而且还能尽心照顾月璃的妹妹。这人更能放心继续用了。


    嗯,可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计策呢。


    这一场闹剧下,既然意外的,每个人都很开心呢。


    只几个老臣看不懂,面面相觑,嗯,这对吗?有这么报恩的吗?嗯?难道不该问问陆家愿不愿意吗?这确定是在报恩吗?


    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怎么一个个还认同了?


    偏生最先认同的是敬王和谢首铺两位家中的小辈,这些老臣也不好说什么,驳了那两家小辈的面子。


    坐在皇上另一侧的三公主也愣了,真能娶吗?怎么不早说呢,这么可爱的小状元,她想招来当附马啊!


    琼林宴结束,那些男进士们带着幸灾乐祸的围了过来,假惺惺地向元青禾祝贺:“恭喜元评事,贺喜元评事啊,日后可得好好疼惜陆姑娘。”


    元青禾神色平静,一一点头谢过,她心里清楚这些人的心思,不过是想看她笑话罢了。


    元青禾心里有自己的盘算,她此举不只为了和陆卿卿成亲,也是想让皇上将陆卿卿放回来。她家小娘子也是美人,再留下去,她真怕皇上舍不得放陆卿卿回来。


    皇上宴后去了三公主的住处,陆卿卿正在殿内,听闻皇上驾到,急忙起身行礼叩拜。


    皇上微笑着让她平身,随后说道:“陆卿卿,今日琼林宴上,元评事主动提出要娶你为妻以报供养之恩,朕已恩准,礼部会操办你们的婚事。”


    陆卿卿心中一惊,居然真叫小书呆办成了,她瞬间陷入纠结,她思索着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不会让皇帝生疑。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之时,三公主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三公主一进殿内就开始抱怨:“皇兄,你这琼林宴怎么不让皇后去?若皇后去了,说不定还能多些规矩,也不至于闹得那般乱子。”


    皇上无奈地摇了摇头:“皇后身子不适,朕便没让她去。况且这琼林宴,本就是朕与新科进士同乐,皇后去了反而拘束。”


    三公主撇了撇嘴,“该不是小青禾查到,你那璃美人的死皇后有关吧。”


    皇上听三公主这么一说,顿时佯怒道:“休得胡言乱语!朕行事自有分寸,岂会因这些无端之事影响决断。”话虽如此,他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心虚,毕竟三公主无意间说穿了他心思。


    三公主却不依不饶,娇俏地说道:“皇兄,你就别嘴硬啦,我还能不了解你。”


    皇上瞪了她一眼,转而对陆卿卿说道:“你别和她走太近,她整日里没个正经。”


    陆卿卿能说什么,这两兄妹斗嘴,只当看不到她就好了。


    三公主看了一眼陆卿卿说道:“皇兄,你都给卿卿赐婚了,可别走太近,小心那些老臣又背后说你。”


    三公主吐了吐舌头说着,要推他出去。


    皇上也不想落人话柄,便起身准备离开。眼角余光扫到陆卿卿,她低着头全看不出什么。


    原以为把她赐婚给元青禾,她会生气,谁想她全无动静。


    他心中有些不甘,不过这个陆卿卿心思多,他看不透,本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又总喜欢在他跟前提及安月璃,着实让他闹心。


    想着天下美人多的是,也没必要在这一个陆卿卿身上纠结,于是便决定就此放过。


    陆卿卿见皇上走远了,这才行礼道:“恭送陛下。”


    三公主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笑着对陆卿卿说:“都走远了,不用怕了。对了,你这婚事倒也有趣,没想到小青禾竟会主动求娶你。”


    陆卿卿目色平淡,也看不出什么。


    三公主心思简单,却也不傻。她瞧得出陆卿卿这模样,并不是反对。


    陆卿卿虽是一介平民出身,胆子却不小,皇上之前总找她说话,她不喜却也不说,只总提安月璃戳皇上的心窝子。


    皇上也是怕她了,这才把她丢到她这里。


    三公主笑着看着她,打趣道:“哟,看来不是不愿意,那挺好,我就挺喜欢小青禾的,你要不嫁,我可就招驸马了。我瞧小青禾是个有担当的,你日后和她成了亲,说不定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呢。”


    陆卿卿心中思绪万千,却不敢表现分毫,只是默默想着那书呆子怎么那么大的胆子呢,竟然在琼林宴上求娶,一个不小心那是掉脑袋的事啊。


    明明都好不容易考上状元了,她怎么敢的啊。


    她想着后怕,却又忍不住心底一丝丝泛起欣喜。


    她一直以为是两人的胡闹,却叫她真个办成了。


    等她回到房里,小喜子看到她立即就问道:“姑娘,有啥高兴事呢?好久没见着你笑了?”——


    作者有话说:小书呆:[墨镜]


    第228章


    卢瑜第二天一早,见到来判事厅的元青禾,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小东西居然真的办到了,还以为她得了荣华富贵,不敢再提之前入赘的事了。


    “怎么了,卢姐姐。”元青禾心情不错,嘴角带着笑。


    不过拿起文书时,眉头又皱了起来。


    “怎么了?”卢瑜看不得那些复杂文书,还以为出了什么情况。


    元青禾却摇了摇头,长长抒了一口气,“没事,都批了,清平侯家秋后就能问斩了。”


    “这么快吗?陈大富不是还没提审过来。证人没到,案子就了结了?”卢瑜不解,不过仔细想想,很快释然了,这是想早点杀了他,免得元青禾继续往下查。


    她这个新科状元办事没轻没重的,有人怕她查到些其它的东西。


    “结吧,四娘说,昨夜有人想摸进我们院子里,发现有人看守这才退出去。”元青禾又翻出和安郡主相关文书,问道,“安家查得怎么样?”


    卢瑜说道:“找到好几个貌美的姑娘,有几个神志不清,似乎是被毒傻了,正请太医帮忙查。”


    元青禾沉声说道:“凡事总有痕迹,看来药粉的用处快要查到了。”


    卢瑜做人虽不太靠谱,但是对查案还是有些兴趣,有她在侧帮忙,元青禾办案如虎添翼。


    那位女仵作也很厉害,在别处叫被瞧不起,但在元青禾这里,尊重和俸禄都给得诚意十足。


    她一视同仁,差事办得好的都会给赏钱,是以她手里的案子办得飞快。


    只是这样,元青禾仍不放心,“卢姐姐,帮忙盯紧些,我怕时间拖长了,又生变故。”


    卢瑜点头。


    外面的事,她能做的都帮着书呆子做完了,元青禾手里的文书工作可不少,好在宝珠靠谱能帮上一些,不然她要更劳累了。


    “青禾,有个事你得抽空跟我去一趟。”卢瑜看她辛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之前不是说老郡主死的突然,想验尸吗。她家人不同意,将我们打出来了。”


    元青禾停下手里的笔,“好,我跟你去一趟。”


    元青禾当即放下手中厚重的文件,带着卢瑜、女仵作及一众官差浩浩荡荡地来到安府。安府里的人听到她们来了,立即围了上来。


    安老爷子也从封地过来了,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满脸怒色道:“我家郡主走得安详,何须你们来多管闲事。这棺木是万万不能开的,你们若是敢强行开棺,便是与我安家为敌!”说罢,身后的家丁们握紧了手中的棍棒,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元青禾抬眸直视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霸气地说道:“凡阻碍办案者格杀勿论。”她身后的官差们听闻,立刻拔出腰间的兵刃,向前逼近,瞬间剑拔弩张。


    安老爷被元青禾的气势所震慑,身体微微颤抖,但仍咬牙说道:“你们……你们这是滥用职权,我要去皇上面前参你!”


    元青禾冷笑一声:“你若觉得冤枉,待我查明真相,你自可去皇上那里告状。今日这棺木,我是开定了。”说罢,她一挥手,官差们便冲上前去,强行推开家丁,朝着停放棺木的灵堂走去。


    安家人见状,纷纷上前阻拦,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但在官差们的强力压制下,安家人渐渐不敌。元青禾带着女仵作来到棺木前,女仵作熟练地打开棺盖。


    女仵作仔细地检查着尸体,神色逐渐凝重起来。过了许久,她直起身子,面色严肃地说道:“大人,郡主是被毒死的。”


    元青禾早有预料,并未多言,抬眸望向安家众人,刚还气势汹汹为了祖母的安家人,此时畏缩着都想躲到后面去,生怕和毒死主母沾上关系。


    元青禾让人看住尸体,停尸等安排。


    她回去立即将此时上报,自清平侯家定了罪,王公公许多日未来了,听闻老郡主是被毒死的,急匆匆又过来了一趟。


    “元大人,老郡主真个是被毒死的?”


    元青禾轻轻颔首,恭恭敬敬地将写就的文书呈到他面前。王公公仔细看过,文书上清晰写着,此毒药性与安月璃所中之毒极为相似,顿时眉头紧锁。


    “元大人,你继续查下去,这安家真不安分。”王公公说完,一脸关切地问道:“元大人,可有什么要咱家帮忙的,咱家自会回复给皇上。”


    元青禾将之前的遭遇娓娓道来:“王公公,安家那边有些阻碍,上次验尸他们还将我们打了出来。”


    王公公缓缓点头,当即拍胸脯道:“咱家给你想办法,元大人有什么难处只管说。”


    元青禾拱手作揖道:“有劳王公公。”


    王公公摆了摆手,说道:“咱们都是尽心帮皇上办事,你放心,你用了心,皇上是看得出的。”


    送走王公公,元青禾回到回到判事厅,看着厚厚的文书正准备继续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只是看着书案上厚厚的文书,她提着笔,总有一种写不到头的感觉。


    珠宝在旁,看着心疼,可她最多帮忙磨磨墨,整理一下文书。她没正经读过书,写文书可是写不来。


    小明月也心疼她们小姑爷,每日把饭菜做得精细,飞跑着送来,生怕冷了一点。


    只是饶是这样,文案上文书还是那般厚厚堆着,写不完,根本写不完,小状元一只笔都写到冒烟了,文书反而越来越厚。


    这日元青禾正忙得头都抬不起来时,听到判事厅有人敲门进来,原是主事引了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进来。


    “这位是元大人,你们可有人愿意跟她学习?”


    喻花和袁秀立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行礼说道:“主事大人,我们愿意。”


    元青禾愣愣都没反应过来,等行礼送走主事,这才问道:“这,这什么情况?”


    袁秀一脸喜气,笑着说道:“我们本安排着在庶常馆学习,那日先生说,可想来大理寺学习,我们想着你在这里,第一个就来报名了。没想到真的是来帮你。”


    喻花看了一眼那堆得厚厚的书案,立即说道,“快教教我们,看能不能帮你做什么。”


    元青禾有些不好意思,她们是正经的进士出身,有些不好意思叫她们帮忙做打杂的事,一时不好安排。


    这时,喻花红着眼睛问她,“安同窗的事,你怎么不说。”


    元青禾叹气说道:“不想叫大家伤心。”


    袁秀推了一下眼镜说道:“青禾,如今也考完了,咱们能帮就帮一些。你只管和我们说要做什么,案情重要。”


    喻花也说道:“是啊,我们分到别处还指不定做什么呢,听说陈天明他们去户部,差点要他们去扫地呢。”


    元青禾这才收了心思,教她们书写文书的格式,和注意事项。大家知道案情重要,赶紧学着帮忙元青禾处理复杂的文书。


    看到有这两位厉害的同窗帮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那书案也肉眼可见的消下去一些。


    中午三人一同吃饭时,宝珠小声说道:“还好皇上开恩,让两位来帮忙,不然光是文书,我们小姑爷都不知几时能写完。”


    如今有皇上开口赐婚,他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叫“小姑爷”了。


    喻花她们初听到疑惑了一下,很快就适应了。


    袁秀喝完鸡汤,放下碗小声说道:“咳,不是,我正巧走过时听见,是侯同窗的安排。按我们的意愿,可提前到六部历练。”


    她把声音又压低了些,小声说道:“听说六部办事拖沓,皇上都要使唤不动他们了,突然让女子入仕,可能也有些关系。”


    元青禾想到,女子难得有机会入仕,自会好好表现,还真有可能有这层关系。也难怪当初那么多人针对她,想弄死她。


    三人商量着分工写文书,渐渐顺了起来。喻花和袁秀两人都是聪明人,学得也快。


    两人感叹说,“原来写文书有这般多的规矩,格式字样,哪哪都是定好的,还好跟你学到了,不然指不定以后会有疏漏呢。”


    两人帮她办公,正好元青禾的宅子离得近,邀约她们过去住。


    两人不太好意思,但宝珠和小明月热情说道:“两位大人就赏脸去吧,我们连宴席都准备好了。”


    她们和元青禾关系向来好,想着两个姑娘去住官舍多有不便,两人对视了一眼,也就答应了。


    只是这三人凑在一起,有了说不完的话,以前是研究学问。如今说的,换成了案情。


    两人写了几日文书,对案子有了大概了解,这一日回到元青禾的宅子里,看到是自己地方。


    喻花继续说起之前讨论的案情:“我看安家不只培养了安同窗一位姑娘,只是她尤为出色。按目前的记录看,安家在尝试用药物控制她们的心智。”


    元青禾点头,“以审问安家人得到的结果看来,和安郡主在安家并没有什么实权,不过因为她是女子,将培养好的姑娘记在她名下,以后不会影响姑娘名声。”


    喻花忍不住感叹说道:“女子即使贵为郡主,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活着时,在前打掩护,连死,也是为了家人掩护,献祭她的生命,想让皇上结束追责。”


    “那安同窗是被谁害的呢?”袁秀推了一下眼镜疑惑问道,“不管宫里还是安家,没有十足的,毒杀她的理由。”


    “三位大人好忙碌,回家还在讨论案情吗?”熟悉的声音自院内传来。


    大家转过头一看是陆卿卿,顿时激动起来,元青禾更是如风般已经跑了过去,紧紧抱住陆卿卿,泪水止不住地流。


    “你回了,你终于回了。”


    这段日子的压力、担忧,在见到陆卿卿的这一刻,元青禾才仿佛真正活过来。


    陆卿卿轻轻拍着元青禾的背,安慰道:“好了,要叫你同窗笑话了。”


    喻花和袁秀并不知道陆卿卿出了什么状况,连元青禾也不清楚,她为何成为人质扣在宫里。


    陆卿卿拿帕子给她擦了眼泪,笑着看向大家说道:“几位大人辛苦了,我备了饭食,大家先吃饭。”


    喻花笑着说道:“陆先生叫我们名字就好,都是自己人。”


    袁秀也跟着点头,她虽是带着眼镜,眼神却好,她推了一下眼镜问道:“陆先生,你带的是禁军的腰牌吗?”


    元青禾这才松开陆卿卿,低头看了一下。


    陆卿卿理了一下她的官服说道:“三公主让我挂个闲职,听说你们查案有阻碍,方便以后调动几位禁军帮忙。”


    “啊!”三人惊了,都能调动禁军了,还能叫闲职吗。


    第229章


    和陆卿卿一样放回来的,还有小喜子,宝珠她们看到她,也是激动得哭了出来。


    小明月拉着她的袖子,哭得惨兮兮,“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小喜子给她脑门一个爆栗,“尽说晦气话,有咱们姑娘在,能让我出事吗。”


    “那可是皇宫啊,你别吹牛了,小姑爷都愁了好久呢。”小明月哭得抽抽搭搭。


    宝珠也在旁边抹眼泪。


    小喜子这时注意到有个小姑娘牵着宝珠的手,在旁边仰着头好奇地看着她。


    小喜子再细看那小美人的模样,哪还能不知道是谁。


    她赶紧从她的兜里掏出一块糕点来,哄着她说道:“你就是咱们的小小姐吧,来,吃糕点,我从宫里带出来的,可好吃了。”


    小月闲却不敢接,扭头看着宝珠。宝珠接过来,递给她说道:“月闲小姐,她是咱们姑娘陆卿卿的贴身丫鬟,也是咱们自己人。”


    小月闲又抬头,好奇看着她,大约是听出她是宫出逃出来的。感同身受般同情地抬起小手,在她手上拍了拍。


    而后肯定地点了一下头。这才接过糕点,小口吃了起来。


    小喜子三人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哎呀,怎么这么可爱啊,我都想生一个了。”小喜子忍不住好想揉揉她的小脸。


    宝珠认真说道:“一般人生不出这么好看的。”


    小喜子天生反骨,立即说道:“姑娘生……”


    她话说到一半卡出了,她姑娘生得出这么好看的,但大抵是不会生了。


    这么一想,还有些可惜呢。明明那么好看的两个人呢。


    不过除了这一点,别的都挺好的。谁能想到呢,她们小姑爷胆子那般大,居然去求皇帝赐婚,而且还成了。


    想着她不由又要傻笑半天。


    小喜子笑完想起正事说道:“小小姐,我们姑娘换衣服去了,一会儿带你见她好不好?”


    小月闲一脸茫然,小喜子立即哄着她说道:“我们姑娘可厉害了,她会功夫呢,还会飞。”


    小孩子最喜欢这些,立即两眼发光现出向往的神色来。


    就在小喜子哄着小月闲时,陆卿卿回房里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元青禾寸步不离紧跟着陆卿卿,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陆卿卿是稀世珍宝,少看一眼会不见一般。


    陆卿卿转身间差点和她撞上。元青禾退后了些,看她换完了,握着她的手心疼问道:


    “你没伤着吧,宫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陆卿卿看她那副紧张模样,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道:“有你两个同窗在,哪里会让我被欺负。再说,我只是被留在宫里,又不是坐牢,可以走动的。”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注意到房间在偏院,便疑惑地问元青禾:“怎么,你一个人住正院吗?”


    元青禾笑着搂着她亲了一下,说道:“没呀,这是咱俩房间,正院留着先生们住呢,你师父,哦,卢姐姐,占了一间了,过年前请先生们过来,住我们这儿方便。”


    陆卿卿微微点头,回抱着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意,终于回来了,她也松了一口气,舒心贴着面前的人。


    不过官服太硬了,她很快退开,仔细打量了一眼帅气的评事大人。牵着她转了个身,满意点了点头。


    “嗯,好看。”


    元青禾这才想起要把官袍换下来,她解着衣扣问道:“卿卿,是你把我的尺寸告诉宫里的吗,我说怎么发下来的衣服都这么合身。”


    “你就知道是我,明明是你的好朋友静静。”陆卿卿说着,帮着她换了常服。


    这人也节检,常服就是书院里发的书生袍子。


    原来做得多,还有好几身新的,她也穿习惯了。


    等她换好了,陆卿卿又拉她过来抱了一会儿。她枕在书呆子的肩膀上,不由想到这些日子的惊险。


    即使是现在,她也不后悔沾染了安月璃的事,只是可惜,没能救到她。


    陆卿卿在她脖间蹭了蹭,轻声问道:“你找到月月的妹妹了是吗?”


    “嗯,我带你去见她。”元青禾说着,环在她腰间的手却没放开。


    失而复得更是珍惜,差一点进了那吃人的地方就出不来了。


    两人相拥片刻,元青禾这才舍得牵着陆卿卿的手出来,小月闲早等在院子里,正在旁边的小亭子里,由着小喜子她们陪着踢毽子。


    喻花和袁秀比她俩腻歪的先出来,不过累了一天有些懒惰地在旁边看着小月闲踢毽子。


    “小月闲,改天我教你写字。”


    “写字多累,我教你钓鱼吧。”


    两人说笑着,显然是都很喜欢她。长得这般好看的小孩子,想猜不出她的身份都难。


    小月闲正玩着,看到元青禾过来,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毽子都不踢了放石桌上,就朝她跑了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照顾得好些,没几日这孩子的个子就长了些,直接上来就抱着元青禾的腰。


    元青禾笑着摸了摸小月闲的头,向她介绍,“乖,这是你师娘?”


    小月闲疑惑的大眼睛眨了眨。


    陆卿卿红着脸打了元青禾一下,哪有这样不着四六的,孩子都要被她弄懵了。


    小月闲虽然不解陆卿卿的身份,却似乎认得她,她在自己的小袖子里掏了掏,拿了一个瘪瘪的荷包出来。


    元青禾一眼认了出来,“这不是你送给月月的那个吗?”


    陆卿卿也认了出来,顿时眼眶微红。


    这时,小喜子走上前来,笑嘻嘻地说:“姑娘,小小姐可喜欢您啦,我跟她说您会功夫还会飞,她眼睛都直放光呢。”


    陆卿卿这才收了心酸,看向小月闲说道:“那姐姐给你露一手好不好?”


    小月闲兴奋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元青禾在一旁宠溺地看着陆卿卿,说道:“可别累着自己。”


    陆卿卿调皮地眨眨眼,“没事,这有什么。”她说着,退开半步轻轻一跃,身姿轻盈地飞到了亭子上。


    小月闲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嘴巴张得老大。


    大家不由的拍手喝彩,陆先生还是厉害啊。


    陆卿卿翩翩然,如谪仙般飞身下来,弯腰问道:“想学吗?”


    小月闲猛点头。


    “不对不对。”元青禾在旁说道,“她是我学生啊。”


    陆卿卿捏着她的鼻尖说道:“咱俩谁跟谁啊,她喜欢学什么就学什么。”


    “好吧。”元青禾心底里也觉得学武好,虽是辛苦些,但学武有成强的是自己,她们族人向来喜爱自由,就由她自己选择吧。


    喻花和袁秀也很喜欢她,各送了一样玩具给她当见面礼,喻花送的一套纯铜的九连环,袁秀送的一支望远镜。


    陆卿卿一眼就看出都不便宜,忙说道:“怎么送这么贵重。”


    两人笑着说道:“我们也是有俸禄的大人了,没关系。”


    “就是啊,喜欢就好。”


    大家一起吃了饭,陪着孩子玩到很晚才回去睡下。


    元青禾洗漱回来,一闪身就到床前抱着陆卿卿把脸埋在她颈间蹭了蹭,闻着熟悉的香气,轻声问道:“皇上为什么要扣下你啊,玉佩还你了吗?”


    “还了。”后一个问题好答,前一个问题,就复杂了,“我见了月月最后一面。”


    元青禾惊住了,抬头望着她。


    陆卿卿牵着她的手,一起在床边坐下,她叹气说道:“她当时的情况,说不了多少话,只对我说,对不起,把你们牵扯进来。”


    元青禾听着眼泪流了下来。


    陆卿卿依偎在她肩头,轻声说道:“她只和我说了这一句,就去了。皇上抓我过去,想让我查清是谁害死了她。我知其中干系复杂,不是以我之力能查清的,于是推脱说我不知怎么查。”


    当时她整个人都懵了,哪会想到,好好的人突然就这么没了。也因她整个人已经乱了,是以才能装傻骗过皇帝。


    陆卿卿吹了灯,拉着元青禾睡下,待得外面完全静下来,陆卿卿听了许久,直至确认无人窥探,才将唇凑近元青禾耳畔,声若游丝般低语:“我知晓她的死因。”


    黑夜里,元青禾立即瞪大了眼睛。


    就听陆卿卿在她耳边,以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量娓娓说道:“宫里送了绝嗣的药给她,怕她混淆皇族血脉。老郡主那边下药想控制她,两种都不是毒药,但都有毒,两者相加这才夺了她的命。”


    “可是,她怎么好*像知道会出事?”元青禾想到之前种种,感觉月月是预判到自己会死。


    “宫里人心复杂,定是不想她进宫的。而且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全不防备,不是这次,也有下次。”陆卿卿沉沉叹了一口气,“她为什么这么傻,明明知道找我能助她假死脱生。”


    元青禾转身抱着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轻声说道:“她要为全族报仇,要力求万无一失,是没办法在这种地方耍心机的。而且,她不想连累我们。”


    元青禾可是能三元及第的状元啊,安月璃哪可能为了一己之私,耽误她的前程,那不是她一人前程,是许多位先生、师父护航才走到这个位置。


    安月璃那般决绝的性子,从一开始谋划的就是,以自己一人性命,换所有仇家最大伤害。


    目前看来,柴、安两家是保不住了。


    她的仇也算报了,幸运的是,还让元青禾找到她的妹妹。


    两人在黑暗中相拥,久久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元青禾打破沉默,坚定说道:“与其耽于伤怀,不如多想想,还能为她做什么。”


    陆卿卿说道:“好,明天去安家,好好审审。”


    第230章


    陆卿卿带着几个禁卫军去了安家,原来嚣张跋扈的安家人,看到禁卫军立即老实了,低头丢了手中的棍子。


    打官差他们算闹事,打禁卫军那可就是造反了。安家人不敢再乱来,叫卢瑜拎着安家人,一个一个的审问。


    她向来手段多,可谓阴险狡诈,陆卿卿在旁看得咋舌。


    卢瑜连着诈了安家人几回,安老郡公有些撑不住了,他哪里知道卢家那个向来没正形的二女儿原来这般厉害,更想不到,她会为这事出力。


    安老郡公怕他那些不成气的子孙扛不住事,被卢瑜把消息全诈出来,爆出背后正主来。


    他只得赶紧认了罪,请了元青禾过来,他一把年纪可怜巴巴跪下认罪,只求元青禾看在他家是老臣的份上,留他子女性命。


    元青禾看着他冷笑道:“你子女的性命是命,别人的就不是了吗?你们各地收罗美貌女子,毁了多少人家?你们拿人试药,把多少姑娘吃得痴痴傻傻?你叫我放过你,你觉得圣上能放过你们吗?”


    元青禾一番话让安老郡公老脸吓得煞白,他瑟瑟发抖跌坐在地上。想来他不是知道怕了,是知道他安家要死了。


    就在这时,王公公领着几个小太监匆匆赶来。


    他先笑眯眯望向元青禾,看到陆卿卿也在,笑着说道:“陆姑娘也在啊。咱家听说安老郡公认罪了,那后面的事就交给咱家吧。”


    元青禾行礼说道:“全听公公安排。”


    她和陆卿卿一起退了出去。后面的事就是听卢瑜说的了。


    她们走后,王公公叫人把安家人全带了出来,他尖着嗓子喊道:“安老郡公,您家不是不愿意说这是什么药吗?皇上让咱家,用你安家人试试。”说罢,便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们立刻上前,去抓安家人灌药。


    安家人顿时乱作一团,那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往后躲。安老郡公更是慌了神,挣扎着起身想阻拦,却被禁卫军一把按住。


    “王公公,使不得啊,这药……这药不能乱吃啊!”安老郡公声嘶力竭地喊道。


    王公公冷哼一声:“哼,早干嘛去了?不是说毒不死人吗?如今说不能吃,晚啦!咱家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您就乖乖配合吧。”


    几个小太监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安家长子,强行掰开他的嘴,将药粉灌了下去。那安家长子被呛得满脸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不一会儿,他的脸色就变得煞白,额头上冷汗直冒,身体也开始抽搐。


    安家人见状,哭声、喊声连成一片。


    安老郡公瘫倒在地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道:“完了,全完了……”


    王公公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冷笑着高声说道:“都给咱家老实点!皇上说了,若你们现在如实招来,或许还能留个全尸,否则,这药一碗接一碗,有你们好受的。”


    安家人面面相觑,在死亡的威胁下,终于有人扛不住了,颤抖着声音说道:“我说,我说……”


    元青禾听着卢瑜说的,并没多少心软,她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怜悯。月月用命剥开的秘密,若不是她,以后依旧会有许多姑娘受害。


    陆卿卿在一旁皱起眉头,没说话。


    卢瑜在一旁冷冷地说道:“徒弟,你也不用可怜他们,这就是他们的报应,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拿那么多无辜女子试药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我不是可怜他们。”陆卿卿冷静说道,“我原来给月月号过脉,她之前应该没有吃过这些药。太医院那边研究了这种药粉,药性并不稳定。应该是他们发现月月可能脱离控制后,才开始研究这种药。他们的举动有些脱离控制后的慌乱,青禾,到了这一层,能伸手害月月的人,已经不多了。”


    元青禾早已猜到,是王室内部斗争,说白了就是有人妄图通过女人来操控皇帝。


    陆卿卿看她神情慎重,提醒道:“你小心些,我怕那些人狗急跳墙来针对你,之前就有人想杀你了。”


    元青禾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她之于皇帝,也只是个跑腿的,查到这一步,王公公突然领着人过来,把所有文书都收了去。


    他笑眯眯说道:“元大人这些日子辛苦了,咱家听说礼部这次怕不安全,把游街延后了,大人好好准备,这次可热闹了。”


    元青禾谢过,送走王公公,她和瑜花她们三人看着空空的书案相顾无言。


    前几日,三人还忙得找不着北,突然就全搬走了?


    “规矩是人定的,算了吧,咱也算知道文书怎么写了。”瑜花说着,劝大家宽心。


    袁秀的眉头不由都皱在一起,她叹气说道:“姐姐还想让我去户部,我想着都害怕。”


    “好不容易考了功名也不能不做官啊,要不你们这几日在衙门间走走,看有没有合适的位置。”元青禾正好也闲下来,她要去礼部问赐婚的事,正好与她们一路。


    谁想这一个简单的决定却出了大事,袁珍珠隔天就找来算账。


    袁珍珠风风火火地冲进元青禾的状元府,满脸怒气,一进门就大声嚷道:“元青禾,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把我妹妹拐到哪里去了?”


    元青禾正准备出门,才换上官服,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头雾水,忙问道:“袁同窗怎么了?袁秀她出什么事了?”


    她昨日去礼部,问的事不同,袁秀她们先去别处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来时袁秀不在,喻花说袁秀要回袁珍珠那里,她也就没多问了。


    袁珍珠仗着一股子怒气来寻事,现下看到身着官袍的元青禾,气势立即弱了几分。


    这位可是新科状元,又有官职在身,不是她这种人能吼的。


    偏这时,陆卿卿听到动静过来。袁珍珠看到她,心里那点儿怒气立即憋了回去,再不敢无礼了。


    袁珍珠行了礼收敛了气势,说道:“跟着袁秀的小丫鬟说,昨个儿袁秀去礼部,遇见一个拿着罗盘到处拉人头的道士,不知和袁秀说了什么,袁秀就被那道士拐进钦天监了。如今已经入了钦天监当司历!你说,你是个什么事啊,我还准备叫她进户部呢,关系都要打通了。”


    元青禾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解释道:“袁同窗,这事我实在是不知情。”


    陆卿卿在一旁也帮着说道:“珍珠,你莫要着急上火,袁秀既然能被钦天监看中,说明她有这个本事。钦天监司历也算是个不错的职位,说不定袁秀在那里能学有所用呢。”


    袁珍珠却不依不饶,忍不住又怒意上头,“说得倒是轻巧!我本想着让秀儿去户部历练历练,以后也好有个好前程。这倒好,被拐进了钦天监,那个破落衙门有什么好去的!”


    元青禾无奈地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先往好的方面想。要不这样,我和你一起去饮天监看看袁秀,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你看如何?”


    袁珍珠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会儿也知道后怕了,赶紧行礼说道:“有劳了,我想找她也见不着人!”


    于是,元青禾、陆卿卿和袁珍珠三人一同找去了饮天监。


    别说,这饮天监的位置虽然偏僻,却是在宫里。还好陆卿卿有腰牌,只问清她要去的是钦天监。就没多说什么,让她们进去了。


    远远她们就瞧着这里一片静谧,青砖灰瓦,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她们刚进大门,便被一个小吏拦住,询问来意。元青禾说明了情况,小吏便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拱手说道:“原来是状元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在下是饮天监监副,几位里面请。”


    他显然知道元青禾几人来是为着什么,并未多问,先将她们引了进去。


    里面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正是钦天监的监正。


    他笑着与她们行礼,互相问安后,监正望向陆卿卿单独行了个拱手道:“师妹。”


    陆卿卿也是眼疾手快,赶紧行礼,“师兄。”


    元青禾好奇看了自家小娘子一眼,果然身份多好办事。出门在外,面子都是小娘子给的。


    监正显然知道她们此来目的,笑着对袁珍珠说道:“袁姑娘不必担忧,我等早已算过,袁秀姑娘命中与钦天监有缘,来此正适合她。日后在我钦天监,不说荣华富贵,一世无忧还是不难的。”


    袁珍珠听了,心想着,呸,说得好听,人话不就是,升迁别想,一个衙门混到死呗。


    她心下有些不甘,嘟囔道:“我都在给她安排了,怎么不和家里说一声就来这儿了。”


    监正捋了捋胡须,语重心长地说道:“袁姑娘,这世间之事,各有定数。袁秀姑娘在钦天监可钻研星象历法,为朝廷效力,这前程未必就比去户部差。再者,我看姑娘你在生意场上颇为活跃,但做生意切不可贪大求全,稳扎稳打方为上策。”


    袁珍珠听了监正的话,若有所思,但不知她是否真的听了进去。她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想先见见秀儿。”


    监正点点头,示意一旁的小吏去叫袁秀。不一会儿,袁秀低着头,脚步有些迟疑地走了进来。她不敢看袁珍珠的眼睛,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袁珍珠看到袁秀,刚想开口斥责,却被监正拦住。监正微笑着说:“袁姑娘,你与袁秀姑娘许久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不如你们二人到内室私下聊聊,也免得旁人打扰。”


    袁珍珠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她跟着袁秀走进了内室,轻轻关上了门。


    元青禾和陆卿卿对视了一眼,心下有些为袁秀担忧。


    监正笑着望向她俩,说道:“礼部让我给你俩算日子,你们想尽快,还是晚一些?”


    元青禾听得愣了一下,她去礼部没问出个结果,没想到钦天监有意外收获,还能挑日子了。


    陆卿卿面色微红,说道:“我们先生和父母尚未到京城,还是晚些。”


    监正点了点头,掐指算了一下,“六月初八不错,与你们生辰正合。”


    元青禾起身,正经地躬身行礼说道:“谢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