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警醒 陷入虚妄的温柔乡
仅仅一句话不能让文向好泛起太多回忆, 毕竟梁乐娟当年在闹市抛下她时,周遭的涌入的吵闹还有口中有些酸涩的话梅糖,比那张决绝的脸占据更清晰的记忆。
文向好才从梁乐娟身上收回目光, 满眼已是扑过来的祝亦年。
祝亦年扑过来的力度极大, 揽得身上原本被打得发麻重新迸出一丝鲜活的痛楚,可文向好却不知为何想要发笑, 轻轻用手拍着祝亦年的背:“我没事,扶我起来。”
“阿好!阿年!你们没事吧!”张翠兰风风火火地从巷口跑来,冲开看热闹的人群。
张翠兰说是想锻炼祝亦年,其实一直不放心在元雅路候着, 可没想到被熟人拉着寒暄的一会儿功夫就出了事。
文向好忍着痛被祝亦年扶起来,看向张翠兰风火赶来的方向,余光又瞥见了那抹处在小孩叫嚷中一动不动的身影。
那个自称妈妈的女人一直站在不远处, 虽不曾走开, 但也未曾想靠近一步, 眉头轻轻皱着,似有诉不清的情绪。
文向好不得不又扫了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目光。
当年她问的那句妈妈你去哪总算在文向好脑海里复苏。
可与小孩子那时的茫然害怕不同,如今的文向好很能谅解梁乐娟的选择,毕竟人各有各的难处, 而文向好很擅长谅解这些难处。
只是她不懂,梁乐娟如今为何要站在这里,以一种不知道什么立场的姿态看着她。
“妈妈, 她被打得好惨啊!”被梁乐娟牵着的男孩哈哈大笑,指着文向好道。
梁乐娟终于动了下,扯住那个男孩的手,低声让他噤声。
“一会都要来做个笔录。”警察先对三个抱头蹲地的混混讲, 然后又问文向好,“你也是学生吧?还需要叫一下家长。”
“我去吧。”张翠兰揽住文向好说,“我是她外婆。”
可文向好一下子回头,看向仍未走开的梁乐娟。
因为文向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听错,那句与张翠兰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我去吧。
“你是……?”张翠兰不了解适才发生的情况,也回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梁乐娟。
梁乐娟此时才把眉头舒展,对张翠兰扬起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把手中两个孩子的手攥得更紧些,摇摇头道:“没什么。”
可转头没走一两步,梁乐娟又兀的停住,转身深吸一口气,才对张翠兰开口道:“我是文向好的妈妈。我也跟着去派出所吧。”
警察把混混和文向好带去附近的派出所,问清了事情的原委,立刻对混混进行教育,又对文向好和祝亦年进行初步的验伤。
幸亏祝亦年来得及时,文向好并未受多大伤,只不过多了些淤青,还有脸被混混扇肿。
文向好拿着冰袋敷在脸上,眸低垂着,眼珠却缓缓移向玻璃墙外,看向牵着一儿一女低声有说有笑的梁乐娟。
梁乐娟虽跟着来派出所,只是并没有跟进来,只在外面候着,连眼神也不曾往里望。
等一切流程结束,文向好跟着张翠兰她们走出派出所,梁乐娟才反应过来般走到文向好面前:“阿好,我请你吃饭好吗?”
文向好不知梁乐娟为何突然这么说,可梁乐娟甚至放开女儿的手,揽上文向好的肩亲昵说:“我们好多年没见,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梁乐娟说完又对张翠兰一笑,张翠兰岂可不懂梁乐娟的意思,拉着祝亦年走。
祝亦年懵懵懂懂,眼光在梁乐娟身上打转,脚步定着不想走,想喊一声文向好,可见文向好跟着梁乐娟走,眨了眨眼,总是没有说什么。
两个小孩看见文向好与他们同行,显然一下子警惕起来,其中的男孩更是直接推开文向好:“你不要跟着我妈妈!”
“晓彬不要推你……姐姐!”梁乐娟犹豫了会才想到形容的说辞。
文向好面无表情地看着腿边的男孩,突然停下步伐,对梁乐娟说:“我要去打工,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文向好扯着谎话,只想快点脱身。
可是梁乐娟却不依不饶,从包里拿出钱包,掏出一张一百块递到文向好面前:“够了吧?能陪妈妈吃顿饭吗?”
文向好看着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钞票,许久才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却没收那张一百块。
梁乐娟领着一儿一女去他们嚷嚷着要去的麦当劳,文向好则默默跟在后面。
梁乐娟先让两个小孩点完想吃的,才回头看向一直站在后面的文向好:“你想吃什么?”
文向好从没来过麦当劳,有些生涩地瞄着别人点什么,然后再点了一个汉堡。
“这是我儿子,陈晓彬,我女儿,陈晓晴。”等坐上卡座,梁乐娟才向坐在对面文向好介绍自己的子女。
“嗯。”文向好只平淡地嗯了声,没用接其他话。
沉默像是一条跨不过的大河,任文向好和梁乐娟以及她的一对子女站在两边,仿似永不会跨岸而来的陌生人。
梁乐娟抛下百会如同烂泥般的一切无可厚非,重新结婚生子更是人之常情。
文向好甚至觉得梁乐娟没有必要请她吃这顿饭。
看见文向好反应平淡的模样,梁乐娟欲言又止,嘴唇颤了颤,好一会才重新开口:“阿好,这几年过得好吗?”
梁乐娟的话似是一根刺,直直划开文向好所有坚硬躯壳,文向好猝不及防,不由手绞着,本来想掩过饰非,却又忽然硬巴巴地说:“不好。”
“他还一直喝酒吗?”梁乐娟说的是文强。
“喝。还会打人。”
文向好说得干脆利落,好像把这么多年的苦楚化成一根无足轻重的针,可分明一双手止不住地乱扯,长长的袖子在伶仃的手腕上乱荡。
“我看看。”梁乐娟被那埋在阴影处的伤疤吓得一惊,想要伸手握住文向好手臂。
“妈妈我点的东西怎么还没送来!”陈晓彬和陈晓晴立刻扯着梁乐娟半伸出去的手,缠着梁乐娟叫嚷。
梁乐娟动作止住,犹豫地收回视线,哄着身边的一儿一女。
服务员此时恰好送来所点的套餐,笑着递上套餐附赠的三个大鼻狗玩具:“您好!这是套餐送的玩具!”
服务员离文向好最近,先把其中一个递给文向好。
文向好还沉在无法平静的思绪里,服务生乍然一递,让其掩不住的惊讶。文向好的礼貌本能让她反应过来伸手,可指尖才碰上,便忽有一股蛮力硬生生抢走那只大鼻狗。
“这是我的!你不准拿!”陈晓彬捏着大鼻狗,恶狠狠地盯着文向好说。
陈晓彬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张脸变得通红,让周围的顾客都不得不侧目。
梁乐娟见场面有些难堪,立刻笑着抚上陈晓彬的头:“小孩子嘛,别和他计较。”
一只本来就要触及到的大鼻狗就这样被陈晓彬抓在手中,文向好连一丝柔软都不曾触到。
“你为什么会回来百会?”文向好看着对面的光景,心里如同灌入一桶冰醋,忍不住问梁乐娟。
梁乐娟抬眸,好一会扯着嘴角解释:“出差来到这边,孩子爸爸忙,让我顺便带晓彬晓晴过来玩。今天交资料,看到有个女孩像你,就跟了过去,没想到真的是你。”
说及此,梁乐娟故作轻松一笑,可却发现对面的文向好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无悲无喜。
“阿好。”梁乐娟忽的唤了声。
文向好总是不再回避视线,直直看着梁乐娟。
“对不起。”梁乐娟忽然说,深吸一口气才继续,“但我现在有了新的家庭,我……”
“我不可能带你走的。”
梁乐娟用一副很为难的表情对文向好说着近乎残忍的话。
梁乐娟重踏百会这块土地,便已十分害怕再次沾上关于文强的一切。如今来见文向好并请吃饭,不过是再尽些母亲的本分,弥补歉疚之前。
但也仅此而已。
“知道了。”文向好拿起那个汉堡,很快转过身,头都不回,“我真的要去打工,赶不及了。”
“阿好!”梁乐娟唤了声,似在挽留。
文向好走得很快,几乎是冲出那扇玻璃门,还嫌不够似的再跑几步才停下。
可是文向好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定住一会,很突然地往回看,看向后面的如织游人,却不可能有任何人是为了追上她。
看了许久,直到掌心都被汉堡的温热所同化,文向好重新转过身往前走。
华姐惊讶于原本已经请好假的文向好又出现在洗碗槽前,更惊讶于文向好还有些肿胀的脸庞。
可文向好却若无其事地戴上手套,埋头一直洗盘子,洗到天昏地暗,洗到面上的红肿渐渐退却,仿似又是一个正常人。
明明已经到了收工的时间,文向好却忽的想待在闷湿阴暗的后厨再久些。
“阿好,不走吗?”华姐实在忍不住出声关心,可却知道文向好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不说便是不想说。
文向好回过神,对华姐扯了扯嘴角,应了声好,这才背起书包往外走。
被混混揍出的淤青似经历了一场延迟,此时才在全身迸出一种抑不住的痛楚,以至于把脚步拖得很慢。
快走出饭店时已不知过了多久,文向好把头抬起,却发现门外的花坛站着一抹身影,手里拿着物什,正低头在花坛旁徘徊。
祝亦年?!
文向好认出那抹身影是谁后,霎时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走。
祝亦年终于等到了人,因郁闷而绷紧的脸庞总算出现一抹亮色,也笑着奔向文向好。
文向好觉得一直平稳的心脏莫名怦怦加速,看着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祝亦年,一时什么话也问不出,直到一杯很冰的东西贴在她脸上。
文向好不自觉躲了下,此时祝亦年才开口说:“冰可乐。不要拿开,好喝还好冻。”
文向好被冰得忽然一笑,手握住那杯可乐放到眼前一看,发现纸杯上印着的赫然是麦当劳的标志。
许是察觉到文向好目光停留之处,祝亦年心虚得眼珠滴溜转,完全学不会淡定,先发制人地把想好的措辞一个劲往外说:“我想吃麦当劳,好久没去,拉着外婆去吃,点了个新套餐,给你。”
几乎颠三倒四说完,祝亦年才把早就攥在手中的大鼻狗放在文向好面前。
大鼻狗跟着祝亦年急切想要展示的手晃了晃,柔软的玩具不由撞到文向好鼻尖。
柔软的触感撞入文向好心怀,如同石子抛入平静的湖面而泛起阵阵涟漪。
一阵船波涌来,文向好将那枚筹码全然握在掌心,不让它跌入此起彼伏的波浪里。
纵使这枚筹码如同十年前的大鼻狗一样,早已跌入心底,泛起阵阵无法停止的波纹。
文向好不知道如何解释这种失落,只知道祝亦年又变得如同十年前一样,重新将她看作很重要的朋友。
可文向好却忽然觉得,祝亦年仅仅因为十年前的旧事,如今才对她故技重施这件事,让她不得不回想起醉酒时吐露的公式。
依靠着一换一,她离重新成为祝亦年的好朋友这件事越来越近。
可接下来呢?
她要和十年前一样,再和祝亦年一起回家,大谈有着彼此的未来吗?
这分明已经和她此行的目的背道而驰。
文向好忽然想起醉酒的那个吻,想起柜台上闪亮的手链,想起邮轮下的共舞。
十年前这么微不足道的事都能换来祝亦年在游轮上不顾后果地为她出头。文向好有点不敢想象祝亦年爱慕的人,究竟是多么好的人。
失控的,无法平静的,复杂的,不知如何称谓的,和十年前交缠的,种种情绪让文向好觉得自己陷入无法掌控的虚妄的温柔乡。
她很需要痛,如同以往每次都用痛楚来警戒自己要筑起硬壳一般。
于是文向好很莫名地扯了下嘴角,故作轻松道:“你对朋友都这么贴心,对你喜欢的人表白,你一定会准备更多吧。”——
作者有话说:真的很抱歉来晚了[求你了]!今天报道忙得晕头转向,晚上才有空,接下来还有一章,但时间不定,谢谢大家体谅[求你了]
真的很感动上一章的一些小牢骚触发了这么多宝宝的夸夸[抱抱]都快被哄成胚胎了[爆哭]超级感谢你们!
第42章 犹豫 不能再推进下去了。
一句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话脱口而出, 连文向好自己也内心打鼓,指尖划着筹码的纹路,仍扯着笑, 试图把这变成稀松平常的聊天。
愈来愈暗的天色里, 海风变本加厉,吹得两人的秀发飘起, 几条发丝甚至在劲风中缠绵在一起,如同暖炉里生生不息的火。
但文向好觉得祝亦年的目光更为热烈。
文向好盯着祝亦年那双仿佛敛着火光的双眸,试图让其中的火来融暖胸膛里的不停在颤抖的内心。
“如果她喜欢的话。”祝亦年真的顺着文向好的话回答,望着文向好的笑眼缀着光, “我会给她想要的全部。”
听到预想的答案,文向好惴惴的心总算被跌落到地。
不知是不是海风吹得太久,文向好觉得四肢百骸都因迅速失温而变得有些麻木, 显得笑也不太自然:“那祝你表白成功。”
听到文向好的祝福, 祝亦年却没有什么太大表情, 只静静地看着文向好,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那目光带着与这夜幕中的海面上格格不入的炽热,比远处的灯塔还要亮,可文向好知道,这份炽热的主角并不是她。
祝亦年忽的向前一步, 伸手碰上文向好因海风吹拂擦着她面颊而过的发丝。
可文向好煞有介事地退后一步,让那股发丝只得从祝亦年指缝间溜走。
祝亦年一愣,对上文向好的目光。那是一种和牌局上截然不同的眼神, 仿佛被海风沾湿的疏冷。
还未来得及深究,文向好已很快别过目光看向游轮内的暖光:“回去吧。”
重新回到游轮内,金碧辉煌的大堂里依然在笙歌,适才那场赌局似是投入大海的石子, 在这纸醉金迷里掀不起水花。
林子峰被一个赌局吓得半疯魔,磕得越来越起劲,这幅样子即刻被荷官叫安保和医护带走。
服务员跟着荷官来询问文向好和祝亦年意见,可两人都不再想为这件事多费时间。
祝亦年挽住文向好的手,想去看大堂即将上演的歌舞剧,可文向好却很快挣开,说自己吹了海风有些不适,想要回到房间。
文向好看起来真的面色不佳的模样,祝亦年不勉强,只好送文向好回房间。
“你去玩吧。我先洗个澡。”文向好扯出一个微笑,拿着衣服很快要进浴室。
等门就快要关上之际,祝亦年突然横插一只手进来:“等等,我帮你摘项链呢?”
文向好下意识想要拒绝,可想起什么,还是站定在原处,任由祝亦年拨开她的头发,伸向颈后。
“这条项链真的很适合你。”祝亦年边解开项链的扣子边语气认真道。
祝亦年解得极为耐心,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在文向好的后颈,带来止不住的痒意。
回到房间后身体分明已迅速回温,可文向好却莫名觉得祝亦年指尖比回温的肌肤更为炽热,似有若无地随着动作擦过皮肤,那种触感似久久不能消散。
文向好微不可察地往前一躲,脖子终于轻了许多,随之祝亦年将摘下的项链摊在文向好面前。
“是项链好看。”文向好低头看着那条亮晶晶的项链,将祝亦年的手指推拢,“你收回吧,我没有场合带。”
祝亦年有些不解,随即保证:“那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去玩。”
文向好听见以后两个字,心神一怔,下意识想要点头,可内心的震荡迟迟未平,让文向好觉得有些惴惴,马上要逃避这场越陷越深的漩涡。
“钻石可以恒永久,难道你以后要一直同我一起吗?”文向好故作轻松一笑,把一个不属于这七天的恒久承诺推拒回去。
祝亦年显然还想辩解几句,可文向好一下子把人反过身来推出浴室。
“你去玩吧,我要洗澡了。”
文向好啪地一下关上门,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听见祝亦年关门的声音,才完全放松脊背。
不能再推进下去了。
不能再推进下去了。
不能再推进下去了。
文向好摊开手心里的一直在紧攥的筹码,无声站了会,伸手将筹码塞进最毛巾最低处看不见的地方。
可祝亦年的样子仍挥之不散,四方桌上出牌,甲板上给筹码,浴室里摘项链,那双明亮的眼睛在脑海里仍闪着光。
文向好沉默地看着镜子中的模样,打量自己面无表情时的灰败模样,很快低头往面上泼水,然后抹上卸妆膏。
文向好搓得很粗蛮,似要把这与自身格格不入的流光溢彩的皮囊全部卸干净。
一瓢一瓢水泼到脸上,文向好觉得双眼有些辣得发烫,才停下动作拿起毛巾,很快地眨眨眼,直到眼前从模糊变清晰。
眼前又现出那枚被毛巾掩好的筹码。
不过文向好却没再碰那枚筹码,而是转身脱掉衣服打开花洒洗漱。
等洗漱完后,文向好伸手去关掉浴室灯,指尖摁掉开关,等所处之地完全陷入黑暗时,文向好却没走开,很快转身,精准地摸到那枚筹码再塞入口袋,才走出浴室。
祝亦年似真的玩得忘乎所以,套房里依旧空空荡荡。
文向好看着那张大床,却没有躺上去,而是躺到面对海景的榻榻米上。
夜里的海陷入一片黑暗里,衬得岸上林立的高楼熠熠生辉,文向好却怕看得太久便陷入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光彩中,于是低下头,打开许久没看的手机。
点开备忘录软件,第一条赫然是原本曼港之旅之后的找工作计划。
可文向好未曾想过被骗,也没想过再重新遇见祝亦年,让曼港之旅能够持续七天之久,让原本的计划都为之推迟改变。
改变计划。
文向好由适才便一直在思考这个词汇。
之前几日或者还有不甘心,可文向好今天忽然不知道为何要对无法挽回的过去如此耿耿于怀,纵使自始至终都未曾找到释怀的理由。
可人是不是要往前看呢?
“阿好。”祝亦年不知何时早已进了房间,一下子躺在文向好旁边,垂眸看着文向好屏幕,“你有手机,加我联系方式吧。”
文向好瞬时熄掉手机屏幕,瞳孔微微放大,眼睫颤着,看向突然躺在对面的祝亦年。
妆容精致的五官就在咫尺,眼皮的闪片虽眼波流动忽闪忽闪,因动作而随意摊开的裙摆盖着文向好脚腕,带来一股海边的湿冷。
不像在游轮内玩,倒像是又到海边吹了许久冷风。
“……我已经加了。”文向好扯着谎,见祝亦年要验证,急忙解释,“你不记得吗?第一天你写给我的。”
“真的吗?”祝亦年很快皱一下眉,伸过手似要抢过文向好手机看。
文向好下意识躲避着祝亦年的动作,板着脸不然祝亦年抢到,可忽的又一顿,松开原本的防御,让祝亦年接近。
祝亦年始料不及,手指触到文向好掌心中的手机,可头顶不免撞上文向好的下巴,至此手机完全跌在她掌心。
文向好没有说什么,只是解开锁,然后打开通话记录。
在过去五天以来,只有两通祝亦年的未接来电。那两通电话上面的显示也是有名有姓的祝亦年三个字。
祝亦年熄灭屏幕,又在看回文向好的目光,发觉适才那种如夜晚的海水一般冷的目光已褪去,看不出什么异样。
“这样我们就不会再断联。”祝亦年递还手机时一笑,仰着头看向天花板的暖灯,手臂似有如无地靠着文向好,直至渐渐同温,“就像之前承诺过的那样。”
“哪样。”文向好想起来,却明知故问。
“我的未来有你,你的未来有我。”祝亦年一脸理所当然,撑起身子看着文向好道。
在祝亦年给大鼻子狗的当晚,文向好坐上祝亦年的旧单车,摇摇晃晃回到桃木巷。
冒着蓝火的热水器送出热水,浴室里挂着被阳光晒得很舒适的睡衣,微波炉里的蛋挞悠悠转圈,医药箱的药物被仔细摊开。
文向好至今还记得那晚的一切,柔和得像一阵云,能够包裹累累伤痕。
祝亦年并未跟文向好坦白为何她也买了麦当劳套餐,为何也有那只她碰都不让碰的大鼻子狗,一切好像不需要解释,就像童话故事里骑士肯定会打败恶龙一般。
祝亦年也不擅长解释,只是很认真地拿了一张崭新的白纸,然后一格格绘出准考证,当作一个提前的承诺。
虽然这个承诺小到仅维持到初三结束。
虽然这个承诺短到没有维持到初三结束。
虽然那张准考证早在打小人摊被烛火吞掉半张,又被文向好捏在手心变成废纸。
“可你当年的冬天失联了。”明明刚刚还在笑,可话题转得突然,连祝亦年的语气一下子低落下来,“我再也联系不上你。”
说及此,文向好呼吸不由一滞,很慢地回想着当年的状况,皱了下眉,扭头对祝亦年说:“那个时候我在工厂打工。”
根本不知道祝亦年在那种状况后还主动找过她。
听到这个答案,祝亦年显然愣住,目光很慢地在文向好素净的脸庞游移着。
文向好猜不透祝亦年此刻在想些什么,可与那双明亮的眼眸对视,文向好觉得自己似被洞悉一般,没来由地声音一紧,还强自扯起嘴角道:“你知道的,我的人生一大半都在打工。”
“不过现在可以休息一下了。”
文向好出奇没有再掩饰自己的糟糕现状,或者是榻榻米太过舒服很容易让人袒露心扉,又或者是两人躺着对望的情景太像十年前。
可话说出口时面对祝亦年仍在探究的目光,文向好忽的觉得有些胆怯,怯于袒露报复计划会付出的代价,怯于再次交付真心。
“我现在得到一个很长的休假。”文向好接下来的回复半真半假,让人分辨不清得以休假是因为优秀还是因为失业。
祝亦年不知信了哪一种,突然福至心灵般,很笃定地说出文向好早已告诉她的事实:“阿好,你是秘书。”
“嗯。”
“那……”祝亦年的表情分明是已经踌躇满志,可说出的话却像打过千百遍腹稿仍不自信,“可以临时帮我一下,做我助理吗?”——
作者有话说:还是过了十二点(躺[小丑])等更的宝们早看完早睡觉叭[抱抱]俺也熬不动了晚安
第43章 合作 “我要同你一齐走。”
“嗯……?”
文向好不由怔忪, 睁大着眼看向眼前一副认真神情说出提议的祝亦年。
祝亦年的眼珠慢慢在文向好面上游移,好一会才继续补充:“你还记得May吗?”
“我的前助理。”祝亦年话语顿了下,语气变得比平时慢些, 听起来好似在特意提示什么, “度假回来后她将会升职,我的助理一职暂时空缺。”
“而我其实要递交一份项目文件。”祝亦年眨了眨眼才重新开口, “就在明天。”
祝亦年把现况讲得十分紧迫,几乎是赶鸭子上架。
文向好实在不知道祝亦年从何而来的松弛感,明天要交一份重要文件,今天竟还在带她邮轮环游。
这七天对祝亦年来说有必要这么尽善尽美吗?文向好开始发觉自己开始承受这份情, 也不知以前的那些情分够不够承这份情。
“我帮不了你的。”
文向好一时什么心思都飘远,一下子坐起身来推拒,可突然的动作让身边的祝亦年猝不及防, 头顶直接撞到祝亦年的下颌和鼻尖。
“嗯……”祝亦年闷哼了声。
“……没事吧?”文向好后知后觉, 一下拉开祝亦年捂着半张脸的手。
“你真的不能帮我吗?”
祝亦年的手捂得不紧, 手腕一下子被文向好攥入掌心,连同稍低头的目光都一同侵入文向好的地界。
文向好沉默不语,指节一松放开祝亦年的手腕,可目光却迟迟不移开,望着祝亦年一动不动的目光。
柔软, 水润,真挚。
如同十年前毫不讲理地侵入她的生活一般,如今即使文向好试着筑起铜墙铁壁, 祝亦年依然如回南天里的水汽般无孔不入。
文向好觉得好像生出一股无力,或者她注定不会同人争斗,尤其那人是祝亦年。
十年前会给她大鼻子狗,兜兜转转十年后依旧会给她一枚筹码的祝亦年。
“你需要我怎么做?”
文向好最终给出了她的回答。
游轮环海岸线一圈, 在次日停靠港口。
文向好早在等这一刻,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游轮。而祝亦年却显得毫不着急般,只是将目光定在文向好因快步而左右晃荡的马尾。
昨日答应后,祝亦年便说要将需要排版整理的资料发给文向好。
文向好当时差点脱口而出并没有添加祝亦年除电话外的其他联系方式,拿着手机嗫嚅着,好一会才平复慌乱的心,强自淡定地让祝亦年将文件发到邮箱。
“为什么要用邮箱?”
“正式一点。”
祝亦年眨了眨澄澈的眼,又把身子倾低,望着文向好游移到一旁的眼眸,继而看向文向好手中已经熄灭的黢黑屏幕,好一会才直起身子,反倒说了句:“那我明天再发给你。”
文向好的喉咙滚了滚,很想问祝亦年为什么不现在发,可又怕祝亦年问到底为什么没有添加联系方式。
这不利于彼此的关系,无论日后是想变真心还是保持假意。文向好不得不作罢。
因此几乎是一回到祝亦年家,文向好便要祝亦年打开电脑现出文件。
文件的基本内容已经齐全,需要特殊整理的部分祝亦年还已经特意标注,只不过需要按照以往的报告格式进行排版,并进行一些可视化调整。
文向好即刻对照着两份文件开始整理。
祝亦年很放心般什么话也没说,只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文向好旁边,头微微侧着似要看电脑屏幕。
可目光只不过只是在屏幕上停留片刻,便把眼眸稍稍低垂,眼珠转动去看正在整理文件毫无所觉的文向好。
文向好不敢打马虎,纵使这只不过是一份很简单平常的文书工作,直到将所有内容排版,才敢松一口气。
而后身形一动,才发现祝亦年竟一直不动声色地盯着屏幕,似是极为认真,此时凑得极近,几乎是脸贴脸也毫无所觉。
“……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呢?”文向好有些不自在,把屏幕移向祝亦年,身体悄无声息地往后靠。
听文向好这么说,祝亦年才把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身体往文向好身边倾着,靠近去看屏幕,手一边点鼠标快速划着文档。
迟迟等到没有回应,文向好心中生出些紧张,也凑到屏幕前去,不动声色地偷瞄祝亦年的反应。
感受到身侧的热源,祝亦年也转过眼珠,恰好和文向好的视线相撞,两人的眼神都停滞了一会,文向好觉得不自在,先一步挪开眼。
“没有。”祝亦年总算直起身子,眉眼含着些微笑意,似是很满意般,“打印出来后,能不能陪我去送个文件?”
文向好没想到这个拜托还没结束:“……我吗?”
“嗯。”祝亦年很快点了点头,似是早有预谋般,理由给得十分充分,“我需要向对方总监做一个presentation,需要助理帮忙。”
“求你。”祝亦年的喉头一滚,手指伸出轻轻点了下文向好的手背。
看着那触后即收的手,文向好不得不抬头望着祝亦年,认真正视着向她袒露的无辜神情。
心头又再次涌起一股热流,追根究底,好似从设下赌局开始,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烘热就如百会夏季里总是突然倾盆而下的雨。
在祝亦年亮出筹码时,在祝亦年靠近她时,在祝亦年对她眨着乌亮的眼眸里时,在祝亦年向她袒露她的脆弱时。
文向好就像没带伞的人,后知后觉快步想要避开,雨滴早已倾洒满身。身体的温度却早已对这场雨穷极反应,化为一阵又一阵的烘热。
莫名其妙又无何奈何的一场大雨。
或者是因为享受如今看似毫无弱点的祝亦年也会有需要依赖她的地方呢。
文向好不敢再想,只能将其看作一种战果。
见文向好含糊应了声,祝亦年瞬间雀跃不少,一下站起来:“我去打印,然后给你找suit。”
“我来吧。”文向好主动让自己忙活起来,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
祝亦年点了点头,似真的很急着去交文件,三步并作两步去找套装。
在衣柜里挑挑拣拣,祝亦年为文向好挑了件米杏色的套装,不同于文向好工作时时常穿着的闷黑色,这套套装剪裁和面料都别出心裁,衬得人苗条干练。
直到穿上套装,文向好仍觉得不太真实,甚至乎觉得似是一场胡闹。
在十年前,文向好埋在脏碗堆和车间流水线里才做过这样的白日梦,梦想着总有一日可以摆脱眼前油腻的污渍还有重复的劳作,能够穿着干净的套装,像电视上那样,能在没有任何累赘的光明之地与祝亦年并肩。
只不过当年祝亦年一走了之后,文向好便没再这样白日做梦,这么多年能够做到的,也只不过是去到一家小公司当秘书,每天穿得灰扑扑,奔走在无尽的忙碌中。
因此在这亮堂宽敞的长廊里,文向好甚至不敢同以往那般走得风风火火,只是特意慢行一步,跟在祝亦年后面。
只不过祝亦年却特意停下来回头,看着有些拘谨的文向好:“是不是我走得太快?”
说完祝亦年便后退两步,肩不由和文向好的肩碰上:“我要同你一齐走。”
文向好不知为何有些想要退缩,让彼此的肩离得远些,可望向祝亦年那缀着点希冀的目光时,又忽然不知所措起来。
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对。
进入办公室,文向好按照习惯以及与祝亦年协商好的流程,提前将文件摆好以及打开PPT,并为在座每个人备好茶水。
这次介绍项目只不过是双方的一次简单对接,不需要太过严肃。
过程总体顺利,文向好站在一个角落看着祝亦年游刃有余介绍项目以及同人交谈的模样,觉得眼前仿佛闪着光。
恍惚之间觉得这七天好似是要把这样闪着光辉的人拉入她的晦暗里滚一遭,什么也没获得,净惹一身污。
她这样做,只是因为十年前算得上童言无忌的祝亦年,却要报复在如今变得完美无缺的祝亦年身上。
十年前和十年后仍是同一条河流吗?
年少时书本的理论又浮现脑海。
文向好突然觉得心惴惴,有些不敢再看,跟着对方的助理去茶水间把茶歇收拾好。
待帮完忙,文向好回去会议室找祝亦年,却听见祝亦年和方总监仍在攀谈。
方总监笑着问:“换了个新助理?之前的助理不做了吗?”
“可以这么说。”祝亦年点头,“但严格来说,她现在只是我的好朋友。”
“哇——拉着朋友陪你上班,有没有给加班费的?”方总监惊叹,“她看起来很熟练,工作很到位,想不到只是来救场的。”
祝亦年一笑:“她来曼港只玩七天,我请假陪她玩,今天是最后一天。”
方总监面上的表情由惊叹转为惊讶:“那你还特意选今天来交文件,这明明不急。”
“带她来加班听起来很资本家吧。”祝亦年望着方总监,如今已经可以熟稔地同人开玩笑,“其实不一定今天,公司也有更多可供选择的助理。”
“但我看得出我朋友她很不自信,对自己的各方面。”祝亦年忍不住对着只不过称得上合作伙伴的方总监说出她的观察,“我只是很想告诉她,我们没什么区别,她可以做得很好,甚至比我更好。”
“这番话怎么对着我讲?你朋友知道吗?”方总监觉得有些有趣,祝亦年虽然随和,但十分有边界感,从来不会同别人大谈心里话。
“知道还算数吗?”祝亦年回。
但文向好还是知道了。
祝亦年忘记,文向好总是擅长游走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这一番对话在文向好脑海里围绕不散,让她觉得整个人都似在云端,很不真实。
这七天仿佛不是在做一场关于报复的卧薪尝胆,而是渐渐坠在一场与过去交织的美梦。
从写字楼大堂走出,被外头的热气弄得一激灵,文向好抬头望着被林立高楼框住的一小片蓝天,无云遮挡的阳光刺得双眼发软,才觉得有些回魂。
“你太棒了。”
祝亦年抓过文向好的手腕,用掌心在文向好掌心上轻轻一碰,仿佛在庆祝。
文向好总算从不真实中回神,扯着嘴角回应:“是你很厉害。”
文向好最初以为自己只是想说一些恭维的托词,可后知后觉才发现,原来这些都是自己的真心话。
“还有很多时间。”祝亦年看了看腕表,“你还有什么想玩的地方吗?”
祝亦年把手背在后面,无声笑着看向她,似是会包容她接下来说的每个答案,上天堂都好,下地狱亦能。
文向好忽的想知道祝亦年为何要把这份纵容的权利交给她,又能纵容到何种地步。
心里浮现出她耿耿于怀很多年的伤痛,又将这份伤痛放在这份纵容的天平上,祈求重新量平。
“我们去坐过山车,如何?”于是文向好问——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太忙了[小丑]只能浅更一章,明天上夹子啦不敢更太多会拉低排名,明晚11点以后给大家多更[抱抱]
昨天那章的错字已改,写得太匆忙了抱一丝[求你了]!感谢大家捉虫[求你了]
第44章 拥抱 为什么这个拥抱要迟到十年?……
听见文向好的要求, 祝亦年不由愣住,第一时间低头看着两人身上的职业套装。
“现在不适合去,是吧。”文向好一笑, 听着似是体谅, 可加上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眸和勉强的笑,反倒像是以退为进的步步紧逼。
“不会, 很适合去。”祝亦年只静默了一会便马上接话,义无反顾地踩中文向好要收回的圈套,“去海洋公园呢?”
“海洋公园有过山车。”祝亦年视线移向一边,很快回忆起来之前早已做好的计划, 重新看向文向好,“你会喜欢。”
文向好皱眉,很想说自己其实很不喜欢, 可下一刻祝亦年已拉起文向好的手往车边走。
坐在开往海洋公园的车里, 文向好回想着从未坐过的过山车, 那种压抑了许久的不适总算占据上风,遮住心里朦朦胧胧的思绪。
海洋公园的游乐场在山顶,需要坐缆车到达。
不过在祝亦年准备按照地图指引去索道时,文向好却忽然拉住祝亦年:“等等,不如先去水族馆看看呢?”
祝亦年停住步伐回头, 看着文向好略带严肃的神情,眼波从绷着的嘴角流转到那双神采不光明的眼,勾唇一笑, 回握住文向好有些冰凉的手:“你是不是害怕过山车?”
文向好一时没说话,凝视着祝亦年不掩饰的略带狡黠的笑,心神一动,也袒露自己心底的害怕:“嗯。”
“那为什么还要坐?”祝亦年问得直白, 忽然变得不再迂回玲珑。
“不可以吗?”文向好回答得很快,似是早已将这个答案思量过千百遍,“我就是想坐,而且我也有害怕的权利。”
连文向好自己都意识不到声音里带着颤抖,身上一丝不苟的衬衫过分板正,像是在公堂上说什么誓词,与眼前这沐浴在阳光下的游乐场格格不入。
但明明此刻没有人不准文向好去坐过山车。
说完文向好才觉得不对,很快眨着眼,一双手背在身后不自觉搅弄,身体比适才绷得更直。
祝亦年盯着文向好下颌的那颗被领子拉扯的纽扣,一下子伸手前去扯开,让禁锢在衬衫布料的锁骨得以重见天日。
文向好因祝亦年突然的动作而往退了两步,原本的紧张神色一下子皲裂。
“只是想让你放松。”祝亦年将手掌举在耳畔,手指晃了晃,似在证明自己举止的清白,然后脚稍往前了一步,“我不怕。我保护你呢。”
祝亦年无声打量着文向好的面色,轻吸了一口气,干脆伸手揽住文向好的肩:“可以吗?我的,朋友。”
被揽住那一刻,文向好不由激灵了下,望着祝亦年满含殷切的眼神,嘴唇一动,到嘴的话却没说,只是回了个肯定:“当然。”
听到回复,祝亦年很明显怔住,继而却一下笑得更开,手上的力度加紧,似要用行动证明彼此真的是最好朋友。
文向好一时又觉得心惴惴,不用眼去看祝亦年比适才还要收紧的手,深吸一口气看着前方涌向的人流,自顾自地加快脚步,无声离开那个怀抱:“……那就去坐缆车。”
祝亦年手一空,看着前方由近至远的身影,眨了眨眼,快步跟上去。
蓝白的缆车转至两人面前,工作人员贴心地安排只得祝亦年和文向好两人坐一个缆车厢。
“看这里!”一个举着相机的工作人员对着两人说,“亲密一点,给你们留下合影噢!”
祝亦年原本还未坐稳,听到工作人员所说,手撑着座椅,又往文向好旁边移近两个座位。
因为着急而不由踉跄,祝亦年的脸颊控制不住地碰上文向好的侧脸,可是只不过一瞬就分开,然后按照指令摆姿势。
索道缓慢转动,两人已渐渐离开相机的取景框,可祝亦年似是未有察觉,仍贴着文向好坐得很紧。
高度渐渐升高,银色的栅栏外是被阳光晒得宝蓝的海面,仿佛有咸湿的海风拂过面上,但那股凉爽似是钻不两人之间的缝隙。
文向好被贴着,垂眸很快扫过撑着手腕望向缆车窗外景色的祝亦年。
祝亦年撑坐着轻晃身体,肩膀有一搭没一搭地撞上文向好的肩,似是觉得自己不对,忽然转过头去看文向好。
发现文向好并未说什么,祝亦年的动作止住,转头安静地看向海面,肩膀继续挨着文向好,深呼吸几次又缓缓吐出,继而才很小心翼翼地勾起嘴角。
“这个case很重要吧。”自重逢后,文向好没见过祝亦年这般完全放松愉悦的模样,原本的拘谨望得一干二净,此刻紧紧贴着她。
“很重要。”祝亦年承认,继而又转过头,用适才敛入山海的眼眸望向文向好,“但我最开心,你可以帮我。”
文向好分不清祝亦年为项目的开心究竟有几分真,但却知道这个项目并非那么紧急,核心只是给她找自信。
是我可以帮你,还是你可以帮我呢?
文向好有些茫然地望着祝亦年的笑容,陷入朦胧的迷雾。
“阿好,你觉得曼港怎么样?”祝亦年话题转得突然,笑容敛了些,咬了咬嘴唇,继而死死盯着文向好。
曼港之旅几近结束,作为导游,祝亦年问出这样的问句合情合理。
无论心中答案如何,文向好其实只需简单敷衍一句很好便能结束话题。
但文向好想起祝亦年与方总监的话,偏不这么说,反而将这个话题的界线说得模糊:“哪方面?旅游还是工作?”
“一直在这里生活呢?”祝亦年喉头滚了滚,头稍微低倾,盯着文向好的眼神却依旧不动,“你要走了。”
一个七天前对于两人来说是非常逾矩的问句就这样被祝亦年问出口。
文向好看着祝亦年眼里的要溢出眼眶的不舍,完全转过身,绷直的脊背挪到旁边一张椅背,好似要逃离这份不舍。
可明明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文向好觉得被自己设下的圈套给牢牢缚住,唯有自欺欺人,欺骗自己这场报复从不存在,才能够坦然面对祝亦年重新被她骗出的亲近,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
可如果这场报复不存在,那么过去十年中不能释怀的怨念也要不明不白一同烟消云散吗?
“我在现在的城市有稳定的工作和关系。”文向好不自觉摇着头,可能是说着谎话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蓝色的玻璃透过耳廓,在面上晕了些幽蓝。
这个答案似乎在祝亦年意料之内,只是眨了眨眼,张口想要说什么,可却始终没有说。
“那以后。”祝亦年又一次谈以后,依旧死盯着文向好,“我去找你玩可不可以?换你来当导游。”
“今天都还没结束,能不能着眼现在?”文向好对祝亦年一笑,并不想一直在“以后”这个话题原地踏步。
文向好几乎掩饰不住的抗拒让祝亦年无法开展接下来的问题,只能摆正身体,陪着文向好望向缆车通往的高处。
缆车缓慢攀升,自上望去可以看见在山坡的树木往两边倒退,就像过山车一样缓缓升至高点。
其实文向好并没有坐过过山车。
可这种犹如亲临的恐惧却自那天后一直笼罩着文向好,只要稍一想象,便能让四肢百骸都为之应激。
文向好死死盯着前方,只有这种让全身血液倒流的感觉,才能让十年前被抛弃被远离的痛楚永远刻骨铭心,不至于落于甜蜜的陷阱。
“当然可以。”文向好攥紧满是汗的手心,不知过了多久才突然回答祝亦年的问题,与内心尽然不同,作着百分百肯定的承诺。
得到承诺,祝亦年却没有之前那种雀跃,而是细细打量着文向好的神色,然后重重握住其变得有些凉的手。
没有逾矩,只是掌心对着指节,祝亦年只感受到文向好肌肤透出的凉,可却无法得知那攥紧的拳头里,细密的汗如同犹如一场雨,把心浇得模糊不清。
两人不记得缆车的编号,因此并拿不到那张出发时的合照,所幸海洋公园的游乐场罕见不多人,两人只需稍等一会就坐上了过山车。
祝亦年先一步系好安全带,然后主动拿过文向好扯在手中的安全带,帮其插在凹口里。
文向好很快缩回手,任由祝亦年拿过安全带,不让那仍未回温的手背再被祝亦年碰到。
与其他游客的兴奋不同,文向好白着一张脸不说一句,只死死抓住前方的栏杆。
“没事的。”
祝亦年忍不住去抓那只因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被其的冰凉吓一跳,还没来得及说同文向好放弃不坐,过山车已开动。
车厢开始在轨道上缓缓爬升,文向好已顾不得其他,将后背紧贴在座椅背上,听着齿轮咬合在轨道的咔嗒声。
过山车一下升到最高点,整片海洋公园都被尽收眼底,可文向好觉得心跳占据了一切感官,只依稀辨出被山海环抱的城市在滚滚热浪中微微颤动。
文向好的喉头一滚,发现过山车突然停滞,因此一下转头看向祝亦年。
还未来得及看清祝亦年的脸庞,下一刻过山车突然往下坠。
呼啸的风声灌满耳朵,文向好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望着眼前蓝艳艳的一片天,什么思绪都被抛之脑后,只有情绪在控制着人。
尖叫,害怕,兴奋。
过去十年都未曾体验过的感觉让文向好迎来比任何人都更为激烈的后遗反应。
文向好下了过山车,弯下腰疯狂地咳嗽到干呕,一张脸漫上极为不正常的酡红。
“阿好,要不要喝点水?”祝亦年有些无措地拍着文向好的背,拿出纸巾递给文向好。
喝过温水,文向好总算直起腰,用早已无力的腿强自站起来,然后忍着声音的喑哑对祝亦年说:“我没事,走吧,我们去看水母。”
文向好几乎带着决绝般头也不回,有些踉跄地往水母馆走去,祝亦年看出不对,却不知为何,只能快步跟在身边。
踏入水母万花筒,浑身瞬间笼罩着幽蓝的光,那种过山车上强烈的光总算剥离殆尽,文向好觉得自己好似落在安全屋,终于忍不住卸下所有力气。
然后往旁一栽。
祝亦年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下将文向好揽在怀中,手搭在背上缓慢又无措地上下抚着。
那个怀抱过分柔软,反应过来后,文向好喉头一哽,眼眶里的泪却不受控制地突然滑下,滑落在祝亦年的肩头。
祝亦年意识到怀中的人仍在止不住的颤抖,直到肩膀多了点温热的湿濡,才整个人僵住。
文向好很想掩住那些不争气的泪,可却似乎在祝亦年中失去所有力气,只能任由自己依偎着,任跨越十年的情绪在此刻吞噬自己。
为什么这个拥抱要迟到十年?——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支持[求你了]!等有空再给你们掉落[元宝]!
第45章 冤枉 手掌一把将文向好推向一旁
百会进入十二月, 昨日还艳阳高照,今日就能气温骤降,一夜之间短袖变长衫。
所幸的是这般温度, 也让文向好面上的伤口即使不用怎么关心, 不过几日就能很快愈合得就似从未被伤害过一般。
可文向好没想到,就算看不见的伤疤也能够在变化多端的天气里无端发作。
文向好从前对此很熟悉, 可最近的日子让她有些忘乎所以。
以至于在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时,文向好看见那抹对于她来说去而折返的背影时,反应大到引起所有人的注目。
梁乐娟显然想不到文向好见到她犹如老鼠见了猫一般,面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低声招着手:“阿好快来啊,看见妈妈不高兴吗?”
文向好盯着梁乐娟挤着笑容的脸庞,脚步仍挪得很慢, 似在面对什么洪水猛兽。
“快来啊!”班主任也有些不耐, “你妈妈可是费了好大周章才找到你呢!”
班主任对文向好讲了一通, 才知道当初并未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的梁乐娟,依靠文向好的校服标志,摸到文向好所读的中学,打听了一番才找到其所在的班级。
这一番情深意重让文向好不得不怀疑,那日在麦当劳, 梁乐娟说的话是她所臆想出来的。
梁乐娟抚上文向好的头,又对班主任讲了番感谢之词。
这个年级无人不知道文向好的身世,梁乐娟早已摆脱烂人建立新的家庭, 还愿意特意来关心文向好,旁观者无不感叹梁乐娟的慈母之心。
“我来是想帮阿好请一天假。”梁乐娟终于说明来意,“过两天是阿好的生日,我想带她去玩。”
最近已是期末复习阶段, 大小考试接踵而来,文向好不知道为何梁乐娟要为自己过生日,也不愿意再花时间再和梁乐娟一家相处,正想摇头拒绝,班主任已先一步应好。
“虽然最近要备考统考,我们一般是不允许学生松懈的。”班主任看向面前的母女,“但向好平时的刻苦我们老师都看在眼里,这样好的事我们当然支持!”
文向好沉默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口,直到走出办公室,才往侧边跨一大步,与梁乐娟拉远距离。
梁乐娟的笑容再次僵住,可文向好却不再顾忌,平静地开口:“为什么又要来找我?”
“阿好,妈妈这周末就要回去了。”梁乐娟的声音莫名哽咽,“只是想临走之前,再为你过一个生日。”
梁乐娟那日在麦当劳之所以对文向好这么说,是想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免带来不必要的纠缠。
怎知文向好真的不问一句决绝回头时,梁乐娟反倒生出一丝愧疚之心。
“我不过生日的。”文向好丝毫未被打动的模样。
如果不是梁乐娟特意提起,文向好根本不会为身份证上这一串数字而作任何欢庆,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那妈妈今年帮你过一个呢?”梁乐娟试探着讲出计划,“去百会最大的游乐园玩一天怎么样?”
文向好没有思索,冷不丁地问:“那你的儿女怎么办?”
梁乐娟被文向好的问句一噎,面色渐渐冷下来:“你非要这样和妈妈说话吗?你知道文强是怎样的人,难道你要让我守着你,然后被打死在百会你才开心吗?”
文向好低垂着眸不说话,看向自己因踏动而时隐时现的布鞋底,眼珠盯着鞋底被尘土脏污的一整片灰色。
是啊。挣脱泥沼从来无可厚非。
“当年妈妈有自己的苦衷,过两天妈妈帮你过生日,就当好聚好散好不好?”
文向好被梁乐娟抱着,两手垂在腿边一言不发,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一消息早已被偶然往办公室里送卷子的同学偷听到,然后当成惊天谈资传遍班级。
“你们知不知道文向好居然有妈妈!”去搬作业的女生冲回教室大声喊着,面上带着兴奋的表情,“文向好在外面跟她妈吵了一架呢!”
那女生把偷听到的来龙去脉夸大其词地当作八卦讲给班上同学听。
“文向好她是傻子吧,她妈对她这么好带她去玩,她还不情愿?”
“她妈妈好像还想带她走呢,文向好根本不愿意,说什么都要留在这儿。”
“哈哈哈哈没准她就爱留在这里打工呢。”
“可能是因为临近市统考不想出去玩。”
“她这种成绩复习多一天少一天也没区别吧。”
祝亦年埋头写着卷子,可笔却完全没动,低头听着不远处的吵闹,眼神漫无目的地飘忽着,直到听见梁乐娟要带文向好离开百会时,忽的落在旁边空着的座位。
直到快上课,文向好才从教师办公室回来。
祝亦年立刻盯着文向好看,想要问究竟发生什么,可文向好似是浑然不觉,只面无表情地坐回自己的座位,摊开上课所用的书本。
上课铃响。
祝亦年完全听不下去,摊开一张崭新的草稿纸,拿着笔在纸上理顺最近所发生的事。
让阿好同我留在百会一起考高中和大学。
阿好妈妈要带阿好离开百会。
两个通向南辕北辙的选择让祝亦年顿时僵住,铅笔重重点在纸上,纤弱的笔芯不堪重负,啪的一下折断。
祝亦年的眼睫一颤,整个人后知后觉,才感受到文向好正在轻轻拍着她的手臂。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本想让祝亦年答题,因此对其走神十分不满,絮絮叨叨说了好几句。
祝亦年全然没听,只是垂眸看着文向好的头顶,耳边的声音如同夏天没完没了的蝉鸣,一声一声把内心也搅得如同一团乱麻。
“老师,请您不要吵。”祝亦年忍不住捂住耳朵。
祝亦年已许久没这样过,一下惹来全班的哄笑,台上的老师更为羞恼,下课直接将人带到办公室教育并联系家长。
认认真真道过歉后,祝亦年仍有些心不在焉,皱着眉从办公室走出来。
而文向好一直等在外面。
“怎么了?”文向好拦住祝亦年问。
文向好一看祝亦年的模样,就知道其又在应激。可文向好知道祝亦年如今一直在接受训练,不可能会莫名发作。
祝亦年一看是文向好,立刻紧张兮兮抓住其手臂:“梁乐娟是不是要带你去玩?你是不是没有答应?”
祝亦年直呼其名,一副应激的模样。
文向好侧过身与祝亦年并肩,反手主动拉着祝亦年:“我答应了。跟她说玩完之后好聚好散。”
文向好的语气稀松平常,将梁乐娟形容所用的好聚好散再度说出口。
“她不会带你走?”祝亦年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文向好无奈一笑,依稀猜出祝亦年为何如此心不在焉,佯怒着说:“你很想我走吗?”
“我们说好要一直一起上学的,你给我画的准考证我都好好收起来了。”
文向好把语气放柔,手臂不自觉挽紧祝亦年,希望让其放松下来。
“当然想跟一直你在一起!”祝亦年睁大着眼回应,立马牵住文向好的大拇指,“对不起,是我太担心了。”
“你知道的,我不太会辨清别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听到班里的人在说……”祝亦年岔开话题,又很快眨着闪烁的眼保证,“不过你说的我都信!”
文向好垂眸看着被指节包裹的拇指,莫名想起梁乐娟抱着她时,好似动了恻隐之心,忽的对她说一句愿不愿意跟妈妈离开百会。
只不过当时文向好还没反应过来,梁乐娟便很快放开文向好,很快揭过话题,把脱口而出的话当作谁也没听见的戏言。
文向好也没当真,只是紧紧握住文向好的手:“那你信我,我不会跟梁乐娟走。”
到生日那一天,文向好掐点赶到百会最大的游乐园。
从公交站下车,文向好想趁着红绿灯交替之际奔过马路,可脚步刚一踏上,就看见梁乐娟正给一对儿女买棉花糖。
文向好才抬起的脚霎时顿住,眼睁睁让绿灯转红又转绿,从重新动身走过去对面。
“阿好。”梁乐娟手里还拿着棉花糖,见到文向好时表情一时有些不自然,拍着身边的一儿一女,“快叫姐姐。”
两个小孩破天荒地没有大吵大闹,抬眼盯着文向好,好一会才瓮声瓮气开口:“姐姐。”
“给你吃,生日快乐。”梁乐娟把棉花糖递给文向好陪笑道,“晓彬和晓晴没来过这边的游乐园,所以……”
梁乐娟话讲到一半便不再说,文向好觉得自己的心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闷痛,没接那个棉花糖,含糊地接了一句:“知道了。”
梁乐娟顿时松了口气,抱着晓彬同时牵着晓晴往游乐园大门走去。
虽然是工作日,但游乐园依旧人头涌涌,每个游玩项目都大排长龙,陈晓晴不大愿意排队,扒着梁乐娟的腿不肯放。
陈晓彬倒是兴致勃勃,盯着过山车的方向就要跑过去。
“慢点!”梁乐娟大声唤着,又无奈叹了口气,转头对文向好拜托,“阿好,能不能带妹妹过去一起坐过山车?”
“过山车适合你们这些小孩子去玩。”梁乐娟笑着对文向好解释,“就当帮一下妈妈,可以吗?”
文向好站在梁乐娟和陈晓晴对面,寒风吹过,仿佛把之间的空隙都吹得无法填埋。
不知道问什么,文向好大可以走出游乐场,不再为无意义的游玩花时间,可却没这么做。
或许是游人的尖叫把空中弯绕的过山车衬托得尤其好玩,又或许只是想留下更刻骨铭心的记性。
文向好很希望梁乐娟和文强一样坏得彻底,在她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疤。她不需要施舍的可怜,可梁乐娟却乐衷于给她转瞬即逝的温暖。
让她满含期待地拿起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块钱硬币时,抬头便看见他人抱着满是硬币的储钱罐,一摇一晃发出刺耳的快乐。
文向好想速战速决,于是孤身往过山车那边走去。
梁乐娟把陈晓晴牵到队伍后面,让文向好帮忙看好弟弟妹妹,她去买游乐园里的爆米花。
文向好板着脸不说话,只悄悄打量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游客。
大部分游客从过山车上下来后都面色发白,甚至有游客踉踉跄跄地走到一旁花圃干呕。
文向好咽了下口水,又抬头看向似是高耸入云的过山车轨道,心里咚咚直打鼓,抓着衣摆的手心有些出汗。
文向好从未坐过过山车,说不出如今的心情是紧张还是期待。
工作人员见到排在前面的陈晓彬,拦住人问家长在哪里,并告知玩过山车需要家长陪同。
文向好回头了眼还在爆米花摊前的梁乐娟,又看向马上要撒泼打滚耍赖的陈晓彬,不得已走上前,告诉工作人员他们之间的关系。
工作人员安排两人坐在同一车厢,可陈晓彬却怒目圆睁,推搡着文向好:“我不要跟你一起坐!”
文向好不喜欢成为大众的焦点,皱着眉一把抓住陈晓彬的手,冷声呵斥道:“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闹。”
陈晓彬不服气地一个甩手,却因后座力把自己甩在地上,后脑勺一下子磕到地上。
“哇——”陈晓彬不管不顾地开始哭闹,双手双脚在地上乱蹬。
“怎么了?”梁乐娟买完爆米花,听到这边有哭闹,立刻赶过来,只看到躺在地上哭的陈晓彬。
文向好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怒火,直接拉住陈晓彬的手臂想把人从地上拉起来:“给我起来。”
“妈妈——她推我!”陈晓彬哭闹见看见赶来的梁乐娟,如同看到救星般开始污蔑。
梁乐娟见到文向好不依不饶拉着陈晓彬的模样,立刻板着脸上前去,用手掌一把将文向好大力推向一旁——
作者有话说:明天还有一大章,回忆部分就全部结束,小好就开始run啦[摸头]对不起各位最近真的太忙了没办法更很多[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