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晏酒抬起头,恰好看到陈聿初冷白锋利的喉结和翕动的薄唇,他的轮廓清晰地映在她的眼里。
来不及分辨更多,她已经被腾空抱起。
滞空的不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脏。
“怎怎么了?”
晏酒吓了一大跳,她感到一丝窘迫,即使知道没人看到,她还是有点紧张,连说话的声音很细很轻。
冷白的喉结在光线下落得很性感,上下滚动,沉淡的嗓音近得就在耳边,“想抱我的太太,怎么了?”
后半句话是重复晏酒所说,尾音勾着,听起来尤其蛊惑人心。
晏酒低垂着眼睫,不敢看他,瓮声说:“没怎么。”
她心里纠结着,为什么每次面对陈聿初,她总是败下阵来。
柔软腰肢处的温热触感让晏酒不自在地动了动,冷不丁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磁性的声线,“晏酒。”
滚烫的气息就停在她的颈侧,喊她的名字,磨得她发软。
偏偏那双手往下移到了她的臀部,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走动引起的正常偏移还是他故意。
只是热得不像话,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清健的手臂上青筋绷起,牢牢地箍住她,像是把她圈在自己禁地里戏耍的狮子一般。
那双深邃的眸子瞥着她,不想听她拒绝的声音,环着怀里娇小玲珑的身子,淡色的唇几不可察地勾起一点弧度。
晏酒以为所谓的擦药只是说辞,没想到陈聿初还真拿出了药箱,长指在琳琅满目的药里勾出一个棕色小瓶。
和雍美如给她的药膏瓶很像。
拧开盖子,是很好闻的药香,她的眸子转了转,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用没药和乳香做的。”陈聿初照着标签念,顿了顿,又补充:“奶奶给的。”
他挑开一些药膏,手指停在晏酒面前,鸦羽般的睫毛往上抬,用眼神示意她撩起上衣。
晏酒瞳孔微闪,尾音咬得很轻,“我自己可以的。”
陈聿初的薄唇动了动,正想说什么时,床上的手机屏幕倏然亮起,震动声紧接着响起。
晏酒低眸看了一眼屏幕。
是俞雪的电话。
晏酒的眉心蹙了蹙,有些奇怪她怎么会这时候打电话来。
但这个电话也算是及时救了她的尴尬,陈聿初眉尖微挑,似是有点奇怪晏酒的反应,但他没有多说什么,把膏药放在床头柜,甚至在离开时贴心地关了房门。
陈聿初在这些事情上一向是很有教养的。
晏酒收回目光,接起了电话,她并没有马上说话。
俞雪在电话那头问:“小酒,你在吗?”
晏酒:“妈,我在。您打来有什么事情吗?”
面对晏酒这样客气中带着疏离的态度,俞雪沉默了片刻,还是启唇问:“小酒,你知道明天陈家的生日宴都有哪些人参加吗?”
晏酒有些讶异,俞雪是不爱关心这些事情的人,她的性子不喜欢社交,竟然会问。
“基本是陈、孟两家的亲戚和合作伙伴。”
宴会的事情由孟珠星负责,她根本不会和晏酒说。
她想了想,雍美如倒是和她提过一嘴,于是说:“陈聿初的叔叔,叫陈修筠,他这次不回来。”
对此雍美如还有些不开心,陈家的家庭关系和很多高门大户一样复杂,但因她被文怡兰所救的缘故,对陈修筠一向都很亲昵,说是亲如母子也不过分,本想着这次能借着机会把陈修筠叫回来,没想到他根本没半分兴趣。
于是没忍住和晏酒抱怨了一句。
礼是送到了。
但陈家没人在乎礼物。陈修筠作为陈家最反叛的一人,陈宏富看不出对这个儿子的行为有什么想法,他既没有表现出爱护可惜也没有生气。陈景和和文怡兰是不想要陈修筠回来的,瞿玲玲和陈柏川也没有想念他的迹象。
陈修筠此人在陈家像是没什么存在感一般。
晏酒与陈聿初结婚以来还没见过他,也许他们举办婚礼陈修筠也不会参加。
隔了一会,俞雪说:“这样啊。”
她的语气让人说不上来,硬要说的话很像夏日潮湿的天气。
俞雪是不喜欢下雨天的,每到下雨她都会窝在家里,有时候静静看着雨打在玻璃窗上,她的视线总会停驻很久。
晏酒一直不太懂,她年少时以为妈妈是因为爸爸的无情与专制而痛苦,可后来却发现并不是。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她并不知道。
母女本是天然的同盟,可她们之间永远隔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俞雪像是回过神来,“你爸爸喊我,先不聊了。”
晏酒的眉心始终拧着没有舒展,她很快拿好干净衣物洗漱,直到温热的水温淌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俞雪太过忧郁了,像是随时都会破碎的洋娃娃,晏酒对她的感情很复杂,她想怪她懦弱却又不敢怪她。
她总觉得俞雪身上藏了太多故事。
不能言于他人的故事,让她痛苦的根源。
湿漉的双足踏出淋浴间,镜子上氤氲着水雾,隐隐绰绰能看到玲珑白皙的胸前肌肤上若隐若现的红痕。
晏酒垂下眼睫,轻轻擦拭,而后捻起药膏抹在这大片红色处,温凉的触感落在肌肤上,她的眼睫悠悠颤着。
换完药后,她披上浴袍,趿上柔软的拖鞋,打开浴室门时,身后的雾气争先恐后地随着她一起涌了出来。
氤氲中多了几分朦胧的美。
视线里,床上多了一个身穿黑色睡袍的身影,他正拿着一本书看,晏酒只看了一眼就缓缓垂落眼睫,轻手轻脚地靠在自己的位置。
乌黑的头发末梢还有一点湿漉,她顿了顿,拿起床边的书,今晚应当能够看完。她的阅读速度比不上陈聿初,这期间他已经在看第三本,晏酒之前瞥过一眼,是德文。
关于自动化的。
并不是之前从他人口中听到的陈聿初,而是真真切切在相处中她发现陈聿初真的很优秀。
他拥有鄄城最显赫的家世却没有沉湎于他天生所拥有的一切,他没有选择就此停下脚步,而是认真工作,在工作之余积极学习。
这样几近完美的人真的和她结婚了吗?
晏酒盯着眼前的书页盯了足足三分钟,直到耳廓传来磁性沉稳的声线,“在想什么?”
她倏地惊醒,没想到自己发呆都能被注意到,而且她不知不觉竟是在想关于他的事情。
耳尖不免染上了几分红晕,晏酒清了清嗓子,说:“没什么。”
陈聿初知道她没说实话,却没有深究下去,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药膏涂过了?”
晏酒的眼睛睁大,纤长的睫羽颤了颤。
显而易见好吗!
难不成她还会专门等他来给她上药吗?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身边的男人轻轻笑了一声。
很磁性,在密闭的空间里也多了几分缱绻的意味。
晏酒咽了咽喉,保持着音色的平直,“上好药了。”
她以为这句话算是个结束,将视线缓缓移回书页,却没料到身侧凹陷了一块,是陈聿初靠了过来。
他的一只手撑着床,顺着臂膀处落到手背的青筋绷起,蓬勃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垂处,引起肌肤的阵阵颤意和心底那点微薄的涟漪。
“我检查一下。”
晏酒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想不出陈聿初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很色/情。
偏偏他说话的口吻一本正经,甚至让人生出几分是自己想歪了的错觉,他又靠近了几分,洗过澡后的清爽薄荷香毫无阻隔地涌入晏酒的鼻尖。
“不”晏酒粉色的唇刚溢出一个音节,就被突如其来的吻完整地咽了下去,他的舌尖灵活地在她的口腔里穿梭。
晏酒的呼吸都顿住了,他侧着身子,光影落在他宽阔的背脊,他完完全全遮挡住了她单薄的身子。
宽厚的手掌着她的后脑勺,很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她囊括在他的阴影里,与此同时,他毫不停歇地攻城略地,挤压着她口腔里剩余的空气。
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攥住他的黑色睡袍,精贵的布料顺滑得不像话,晏酒轻轻抓着又让它从指尖溜走,下一次时她多用了一些力道,像是要把他作用在她身上的力全都报复到他的睡袍上。
“哗啦”一声,原本并不响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分外惹人瞩目。
黑色的睡袍顺着晏酒的指尖就这么顺溜溜地划了下来,露出陈聿初胸腹清晰明了的肌理。
晏酒的小脸涨得通红,似是可口诱人的红苹果。就像是由白雪公主后母递来的苹果,明知有毒却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尝饱满的果汁。
后脑勺后箍着的手掌卸了几分力道,陈聿初缓缓放开她的唇,上头已被吻得有些肿,还带着暧昧的津液。
他的薄唇轻轻勾了勾,又舔了舔唇角。
这个动作被他做来平添了几分性感。
可惜此时的晏酒并没有看到,她平稳着呼吸,指尖倏地从黑色睡袍移开,微微垂了垂眼。
冷白的胸肌性感而紧致,晏酒只瞥一眼就被烫到了一般颤悠悠地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满头乌黑的发丝凌乱地铺在床靠,发梢有着绸缎般晶莹的光泽,冷白修长的指骨轻轻捻起,似是在检查是否干了。
陈聿初凝着她那张完美无瑕的小脸,她的杏瞳里眸光潋滟,纤长浓密的睫毛上似乎沾染了露水一般清透,她的唇瓣像是春日盛开的花一般红润。
晏酒的鼻息处全是冷冽的薄荷香,她全身绷得很紧,指尖不安地动了动。
身侧的男人没有丝毫放过她的意思,沉邃磁性的声音磨着她的耳朵,“太太,不要急。”
第32章
“太太,这是先生的秘书送来的。”
于英慧推开衣帽间的门,垂立在晏酒身后,她的手上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个精致绝伦的丝绒盒子。
“是什么?”
晏酒清透的眸子往上抬,好奇地接过托盘,放在首饰台。
瓷白的指尖打开锁扣,顶灯和化妆镜前灯同时照着盒中。
奢华到让人移不开目光,那是一套蓝宝石首饰。项链的主石是看起来大约有二十多克拉的皇家蓝宝石,项链部分镶嵌着水滴形切割蓝宝石和圆形切割钻石,璀璨夺目。
晏酒由着于英慧为她戴上项链,脸上漾出笑意,清甜的声线微启:“秘书说了什么没有?”
于英慧瞥着镜中漂亮的女孩,一袭流光溢彩的银色礼服紧贴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有一张未施粉黛就能让人惊艳的漂亮脸蛋,白皙修长天鹅颈上的璀璨宝石丝毫没有盖住她的光芒,而是奢华得相得益彰。
她轻启唇:“黄秘书说这是先生的赔礼,宴会前先生会来接你,你们一同去。”
晏酒压了压唇,脸颊蓦地发烫,虽知道她们应是不知道“赔礼”是怎么来的,还是躁得慌。
昨晚陈聿初折腾得她一点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他抱着去浴室洗澡的。他倒是聪明,知道绕过那些明显的地方,吻技不知道是和谁练习得这样高超,亲得她直发软。
清冽的薄荷香气覆盖住她的全身,她的四肢仿佛都不是自己的,灵魂直接脱离了身体,由上而下一览无余地看着,看到他粗砺的黑发,埋入幽深隐秘的山谷。
陈聿初把她闹得急了,平素不会说重话的她也生了气。
他才放过她,覆在她耳边厮磨,说会给她赔礼。那时候她根本没有任何气力再与他纠缠,匆忙洗了个澡,便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他早已不在身侧。
她也早忘了“赔礼”的事。
如今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晏酒不免恍然,但很快从心底升腾而起的是羞赧,就算黄秘书和于管家面上根本不会显露任何好奇,她依旧感到藏在心底隐秘的情绪被发现了一般。
羞赧之外,是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一丝甜意,像是在吃棉花糖,一口又一口,不知不觉绵密的甜早就沁满了她的口腔。
于英慧露出一抹笑意,附耳轻声细语地说:“我让化妆师进来?”
晏酒从绷紧的情绪中缓过神,莹润的眼眸微微抬起,凝着镜中的面若桃花的脸颊,又移开眼,“嗯。”
造型团队早就等在楼下,不过两分钟后便抵达。造型团队是孟珠星找的,礼服在前几天早已试过并调整了尺寸,也试过妆。
造型团队早前询问过晏酒合适的化妆品品牌,当着她的面拆了新的,仔细地为她上妆。
整个流程都十分安静,晏酒这样不太喜欢说话的人反而感到更适宜。
柔软的刷子拂过脸颊,化妆师看着面前细嫩得宛若婴儿一般的肌肤,眼里闪过一丝艳羡。
另两位化妆师在为她盘发,其中一位不小心用多了力,扯着一撮头发牵动了头皮,晏酒下意识蹙了蹙眉。
“对不起!”
化妆师急忙松开了头发,连手指尖都在发抖,她不知道眼前这位小姐的身份,但她们团队是以陈家名义请的,想来也是她们得罪不起的人物。
扣一个月工资已经是最轻的了。
其他两位也立刻止了手上的动作。
一时间,化妆间陷入了令人沉闷的寂静。
“没关系的。”
晏酒的声线是偏甜的,缓缓说来的时候又有股恬静淡泊的意味,她的声音一出顿时犹如一道清泉划破沉闷的空气。
化妆师冲镜中的美人感激地笑了笑,之后的动作更为用心,不敢再走一点神。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晏酒剔透的眸子动了动,眼睛的余光瞥到一袭黑色西装。
他很快出现在晏酒背后,她能够通过镜子清晰完整地看到他,他穿着一丝不苟的手工定制黑色西装三件套,剪裁得体的衣料包裹着他高大的身躯,他站姿笔挺,如同一棵劲瘦的竹一般,自带凛凛
的气场。
身旁的化妆师明显紧张了几分,动作麻利地为她喷上发胶定型,恭敬地说:“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晏酒平日在家喜欢披散着头发,外出时扎个简单的马尾,除了特定情况下拍照,很少盘发也很少化妆。
如今望着镜中的身影她一时也有点恍惚,直到身后传来磁性温雅的男声:“很美。”
听到这句话,晏酒的眼眸抬了抬,没有立刻出声。
化妆师们弯了弯腰,拿着带来的物品缓缓退出房间。
陈家老宅安排了另外的团队,可供宾客补妆,她们今日的工作已经完成。
乘坐电梯下楼,再经过宽阔的客厅走了一长段路,眼看着身旁没有人,有人心思动了动,打量着院落,小声说:“刚才的男人你们认出是谁了吗?”
“鄄城谁会不认识,那是陈先生呀。”
竟是连他的名讳都不敢直言。
“第一次见到陈先生本人,竟是比杂志上还要英俊许多,那气度震慑得我刚刚差点晕过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的心可在发颤。”
“那…住在这里的这位小姐呢?会是陈先生的太太吗?”
有人敲了敲她的脑袋,不屑地说:“别以为人家对你好言好语两句,你就当真以为这是好人了。陈先生何许人也,若是真的结婚,整个鄄城的网络早就瘫痪了。这女人怕不是陈先生养的小雀儿,闲来打发时间的。这种人呢,惯会装好人,别给你点小恩小惠就打发了。”
身旁的人附和,语气中不乏艳羡,“是呀,她能住进这样奢华的别墅里,真是不知道上辈子哪里求来的福气。”
“可能他们是隐婚呢?”
那两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作一团,缓了一会才说:“你莫不是个傻子。”
转了弯到停车场,才发现站了约莫四十多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靠在车旁,看不出在想什么。
几人收了收脸上的表情,从他身边走过,回到了自己车里。
“这人不会把我们说的话报告给陈先生吧?”
“看样子应该是陈家的司机,真没想到连司机的西装都是定制的,要是不在这里出现还以为是哪家小老板。你放一百个心吧,大家都是打工人又怎么会为难打工人。而且今儿这位小姐又不是陈先生的太太,又有谁会在乎?”
*
晏酒自是不知道刚刚离开不久的工作人员热烈地议论她,并把她当成了陈聿初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玩物。
她只是透着镜子望向身后的男人。
宽幅镜子里,两人的身形仿佛交叠在了一起,谁也没有先开口。
午餐定的是十一点半,可以提前在十点入场,进行宴会前的基本社交活动。
晏酒张了张唇,刚想要问他是不是到时间出发。
黑色西裤里传来一声震动,定制面料荡起一点涟漪,修长的指骨落入口袋。
“什么事?”
声线是一贯的沉淡。
从晏酒的视线看去,陈聿初低垂着眼,顶灯照得他的睫毛格外纤长,他静静聆听着那话那头的人说话,倏尔他的唇角弯了弯,又很快消散,音色多了几分冷峻与肃杀,“你处理好这件事。”
等他挂掉电话,晏酒以为他必然是心情不大好的,却猝不及防西装笔挺的男人往前走到她身边,轻轻俯身。
化妆师原先在她的眼尾处勾勒了一些闪粉,此时卷翘的睫毛末端翕动,和波光粼粼的衣服相称,灵动极了。
“很美。”
这是陈聿初今天第二遍夸她。
晏酒的脸颊染上一抹胭脂色,她的音色很轻,“谢谢。”
沉邃的眸色挑了挑,高大挺拔的身姿又往下压了压,两人的脸颊只隔着一指的距离。
晏酒的头往后仰,试图离他远一些,可身后有一只手掌箍着,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却又小心不压着她盘起的头发,嗓音温沉,“别弄乱那么漂亮的头发。”
鼻尖涌入一股木质的沉冽香气,晏酒的心蓦地跳得飞快,除了紧张之外她还有些焦急,今天的宴会大多数宾客会早到,他们总不能到的比宾客还要晚吧。
这样很不像话,陈、晏两家不敢说陈聿初的不是,却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晏酒抿了抿唇,小声嘟囔,“你不靠这么近,就不会弄乱。”
人人都说她脾气好,如今倒是会和他发脾气,埋怨他了。
昨晚的她也是这样,本是想忍他的,终是被他逼得没法,一步步往后退却退无可退,那双瓷白无暇的指尖紧紧攥着床单,压着呼吸,她双眼迷蒙着雾气的时候也是这样埋怨他的。
陈聿初凛冽的黑眸染上一层暖色,在她的唇角压了压,一触即离,伴着一声寥寥笑意,他后退了一步拿眼瞥着她。
他缓缓压出一道沉声:“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礼。”
又是赔礼。
晏酒瞠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陈聿初。
这人是钱多了没地方花么,晏酒低眸瞥着脖颈里的皇家蓝宝石项链,多少有点恍惚,难道他哄人都是送这么昂贵的珠宝?
陈聿初低着眸,凝着装扮华丽的妻子,晏酒平时穿着简单,可奢华的首饰在她身上丝毫没有压制她的美丽,反而有一种不同往常的庄重与妍丽。
他屈了屈膝,伸手拉过晏酒白瓷般的手,在她的手背落下一个吻,声线磁性,“你真漂亮,我的太太。”
第33章
陈聿初夸了她三次。
为了配合华丽的礼服,晏酒的脸颊上有明显的妆感痕迹,原本澄澈的杏眼被化得更大,剔透得像是夏日丰盈的葡萄。
手背上仿佛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她吞下心脏异样的感觉,长而密的睫毛颤了下,轻声说:“谢谢你的夸奖。”
她又说:“不用赔礼的。”
陈聿初缓缓站直身体,看着晏酒绞得紧紧的手指,喉结滚动了下,漆黑的瞳底闪过笑意,“走吧,我们下楼。”
一般来说,这种标准的宴会宾客都会在午餐时间之前提前抵达,进行一轮社交。他们不能让家中长辈和宾客等着。
晏酒微微颔首,站起身,指尖刚捻起裙摆,陈聿初便往前走了一步,俯身抓起她的裙摆,气息交错间,温沉的声音仿若就在耳边。
“我来。”
晏酒没和他客气,这次的宴会是有着装要求的,男士必须穿三件套西服套装,颜色为黑色调或深蓝色调,女士必须身穿礼服。
故而她选择的是银色鱼尾晚礼服,层层叠叠的褶皱裙摆一路坠到了地上。
电梯里,晏酒平视着前方,透过轿厢内的金属材质的反光,模模糊糊的,她和陈聿初好像重叠了,他的下巴正好压着她的发顶,有种莫名的旖旎。
她的肩背不由绷直了,低垂下眼眸看着光洁的地砖。
不一会儿,电梯门开,车已经提前开到前厅门口,只要走几步台阶的距离。
往前眺望,能看到于英慧和一群佣人在绿草阴郁的草地上和平安玩耍。
听到晏酒的动静,平安想跑过来,陈聿初冷静地说:“平安,stop.”
平安便止住了脚步,遥遥地望着他们。陈聿初解释了一句:“它的爪子锋利,容易划到礼服。”
晏酒“嗯”了一声,她知道宴会上礼服不能出现破损,她心中纳罕的是,她教平安口令用的是中文,“stop”这个词是谁教的。
会是陈聿初么?
他看起来不像喜欢宠物的样子,而且他那么忙,哪里来的时间。
司机已经为他们打开车门,晏酒不好停滞太久,她带着一丝疑惑进了车后座。
整理裙摆的时候听见司机对陈聿初说:“先生,事情已经解决好了。”
陈聿初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微微俯身,勒出清晰明了的手臂肌肉轮廓,他姿态从容地坐下。
晏酒以为他们说的是公事,不甚在
意地继续整理裙摆,她有点不太适应那么繁复的礼服。
从小到大也参加过不少宴会,国内外都有,可因为经济实力,穿的大多数是独立设计师款和品牌成衣,达到落落大方的效果即可,她也从不想争什么风头。
而今日的礼服,是陈家安排团队上门由她挑选的,她并不了解高定,面对琳琅满目的产品册,很难选择,最后还是让造型师帮她选了两套。
一套就是现在穿在身上的,另一套则是在陈家老宅。午宴和晚宴要换不同的衣服,陈家还准备了专门的休息室。
陈聿初许是感到了她的不自然,握住了她乱动的手,手背被筋骨分明的大手裹住,温热的温度让晏酒飘忽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她静了一瞬,侧眸看去,只能看到陈聿初的侧颜和棱角锋利的下颌线,他的肩臂线条完美,这个动作将上乘的手工裁制西装撑得鼓起来,颇有种西装暴徒的气质。
下车时,陈聿初先下的车,帮她拉起裙摆一道上了接驳车。
陈宅古老的建筑物朴拙而恢弘,蜿蜒向前,受到风侵雨蚀的房屋经过古物修复,却还是难掩其历史的厚重感,澎湃贵重的气息一下子扑面而来。
等到了宴客厅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一大片的室外场地,郁郁葱葱的绿植和数不胜数的鲜花,修剪排列有致,枝叶上还挂着饱满的水滴,连叶片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尘土的痕迹。
孟珠星和陈景和早已等候着,客人已经到了一些。
看到晏酒和陈聿初,孟珠星微不可察地低眸看了眼腕表,睨着晏酒华丽的银色鱼尾礼服,视线悠悠地转到她那种瓷白无暇的脸上,眼里浮现出一点满意,又看了一眼陈聿初,语气温和,“聿初,已经有不少人在等你,你和你父亲过去打个招呼。”
她抬了抬手,晏酒知趣地上前挽住她。
“晏酒和我一块在这招呼客人。”
陈聿初西装驳领上别了一枚带钻猎豹胸针,在光线流溢下显得优雅矜贵,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晏酒,在她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没事之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他落后陈景和半步的距离,背后强健有力的肩背支撑着深色有质感的西装外套,西裤勾勒得笔直修长的腿,光看背影就透露着凛凛不凡的气息。
晏酒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眼前,她的耳廓微动,便听到孟珠星的声音。
“不要给陈家丢脸。”
晏酒难掩讶异,没忍住看她,却见孟珠星嘴唇翕动,声线冷淡,“别看我,往前看。”
晏酒的指尖颤了颤,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从指尖涌到全身,几乎冻住了她的心脏,她的脸红彤彤的,从表面上看倒是显得气色宜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难过,那种难堪席卷了她整个身体。
她的脚像灌了铅石一般难以抬起,直到孟珠星有点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晏酒才恍然醒神,这是在陈家,她不能意气用事,只能照孟珠星说的做。
孟珠星很快回正脸颊,重新挂起了笑脸,像是刚才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看着孟珠星仿佛瞬间变脸,晏酒抿了抿唇,也和她一样唇边挂出温柔的笑容。
“这是景晔环保的陈董一家,这是富雅轴承的苏董。”
孟珠星向她介绍,又说:“这是我儿媳,晏酒。”
原本就对这个站在孟星珠身旁的女人充满好奇的众人此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晏酒,难掩震惊。
有人直接问了出来,“怎么之前都没听陈太你提过,未免将这个儿媳藏得太好了。”
“陈太的儿媳确实漂亮,怕被我们抢走也是情有可原。”
孟珠星像是早已料到有人会问,回答得滴水不漏,“你们知道的,聿初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
也没说为什么不办婚礼。
不过大家都知趣的没有继续问。
寒暄了一会,又有其他人来。
但她们没走多远就开始议论。
“我还一直以为陈家会和盛家联姻呢?不是盛家也会是温家,其他几家又不是没有适婚的千金。这个晏酒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姓晏我可能认识,是开建材公司的吧?就这么说吧,这种公司规模,连我都不会请他们家来做客。”
“那她怎么嫁进陈家的?”
“谁知道呢?陈家大公子的身份地位,鄄城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嫁哦。难不成是肚子里有了,纸包不住火?”
说着就有人笑了起来,“我早看过了,这腰细得不像有baby的样子。”
“也许是早就生好了呢?你们知道的,有些女人就是这样,要靠小孩缠住男人的咯。都说女人啊,一生中有两道分水岭,一个是出生,这个改变不了,另一个就是嫁人咯。她长得确实漂亮,懂得利用自己年轻貌美的优势,算是个聪明人。”
“妈妈,你自己也是女人,怎么好这么说别人?”
“宝贝,你还小,不会懂的啦。放心好了,你以后一定会和一个英俊有才、门当户对的人结婚,不会受这种委屈。”
虽然说话小声,晏酒还是听到了。
她觑了一眼孟珠星,却见她雍容的脸颊没有任何变化,她收回视线时,耳廓传来冰冷的声音,“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孟珠星可能心情也不怎么好,和晏酒多说了两句,“你嫁进陈家,就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晏酒“嗯”了一声,她知道如果有选择的话孟珠星根本不想介绍任何人给她认识。
孟珠星觉得晏酒的身份让她丢脸,根本配不上她儿子,但如果晏酒在场她却不做任何反应的话,更丢陈家的脸面。
她没有反驳孟珠星的话,对一个对她有成见的人来说,不论她解释或是做什么,都没有大用。
晏酒的唇瓣勾起一抹淡弧,对陈孟两家这样家世显贵的人而言,脸面太重要了。
就像陈家佣人打理的每一株植物一样,连粉尘都是不能有的,因为一点脏污都会影响陈家的声誉。
站得越高,却害怕自己会不小心摔下去。
那么,陈聿初也是这样想的吗?
她不由往后看了看,即使逆着光,她也很快寻找到了陈聿初的身影。
西装笔挺的男人是全场的中心,他周围挤了一圈人,却都与他保持着克制的社交距离,那枚猎豹胸针在光下熠熠生辉,姿态矜傲的男人握着红酒杯,闲适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
他与她,有那么多的不同。好像完全不适应的两颗星星,巧合地在茫茫宇宙中遇见了彼此。
就像此刻,他在人群的最中央,所有人都对他客气礼貌,他就像一个慵懒的国王巡视着自己的国度。而她是鄄城渺小的、无人注意的沙砾,来到了不该存在的场合,就好像给一副漂亮的画卷沾了抹不去的灰尘。
倏然,他的目光穿越人海,锁定住了她。
漂亮的在光线下仿佛发光的指节轻抬红酒杯,像是在遥遥敬她一杯。
晏酒原本含了几分惆怅的眼弯起一点弧度。
听说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是两个陌生人相遇的概率是0.00487,她与陈聿初既然相遇,那就自有相遇的道理。既然结婚,那就自有结婚的道理。
陈聿初都说过要与她试着了解彼此,她又何必再想太多。
不管他们是怎样的身份。
手背传来一点压力,她听到孟珠星说:“晏先生,晏太太,你们来了。”
第34章
阳光洒在晏酒洁白的脸上,她回过眼眸,金边镀在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上,宛如圣洁的女神像。
连俞雪都不由看呆了一瞬,才醒过神来,唤了一声:“陈太,小酒。”
俞雪今日穿的是一袭香芋紫色新中式高定礼服,一字肩的设计露出她漂亮的颈部和肩部线条,丝毫看不出她曾生育过两个孩子,只是她的眼里好似蕴藏着化不开的忧郁。
孟珠星微微挑起精致的眉尖,她松了松臂弯,把晏酒的手放到俞雪掌心,“陪你父亲、母亲逛逛。”
晏酒上前走了一步勾着俞雪,轻轻颔首。
宾客的礼物全都在接驳处由佣人登记
搬运,此时俞雪的手中只有一个与礼服同色系的手包,细弱的腕骨上是一只帝王绿的玻璃种翡翠手镯,她顺势松开了晏弘盛,将手包换到另一只手。
孟珠星见状若有所思,很快又勾起了笑容。
挽着俞雪的手离开的时候,晏酒微不可察地吁了一口气,问道:“哥哥呢?他怎么不在。”
提起晏宋,晏弘盛就气不打一处来,又碍着身边都是鄄城有头有脸的人,他只好收敛了怒意,小声地说:“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罪,生出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
晏酒唇角勾出一丝讽意,放在这样一张漂亮无暇的脸上怎么看怎么怪异,她轻启红唇,说话依旧是轻声细语的,“要不是我这个没用的女儿,你今天也来不了这里。”
晏弘盛不可思议地望着晏酒,似是不敢相信平日里怯懦温柔的女儿竟然会这样对他说话,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手臂刚准备抬起就放下,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手臂竟然在颤抖。
俞雪紧张地握住,却被他低斥:“放开。”
然后,看也不看她们母女一眼,便重新舒展笑容走到宴会厅的喷泉中央,那是一条雕刻精细的美人鱼,金色的光线透过宝石般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在雕像上,美妙绝伦。
俞雪的眼皮跳了跳,她不太赞同地说:“你何必惹他生气呢,他到时候又要”
晏酒看着晏弘盛的背影,隔了好几秒才收回目光,语气很平静地说:“他不会在这种场合做什么的,毕竟这种机会对他来说很难得。”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像淬了冰一般寒冷,仿佛说的是和她完全无关的人,可又好像不似表面那么平静。
俞雪看着晏弘盛已经举着酒杯与人交谈,丝毫不见脸上有刚才的怒气,就知道晏酒说的是事实,她无法反驳,只能嗫喏着说:“那你也不应该这么说他,他到底是你的父亲,你却连声爸爸都不叫。这让别人见到了该怎么想”
觑着晏酒不太好的脸色,她这句话还是没有说下去。
晏酒和俞雪和在场的人都不太认识,她梭巡了一下全场并没有看到项天姣,于是她们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边缘处。
两人默默地拿起果汁,气氛沉滞了好一会,两人却都没有想要打破的意思。
俞雪有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有一群人走过,提到了陈聿初的名字。
“鄄城年轻一代的领军人肯定非他莫属咯。”
“他手上出的可都是实绩。城西地产项目在他手上想不赚钱都难,听说他最近又收购了一家公司,关于工业机器人自动控制的。”
“实绩好有什么用,我那天想和他说个项目,他连听都没有听,只让我联系秘书。”
“你想多了吧,他要是每天闲得每个人的项目都听,那陈家的钱早就被败光了,你要想找冤大头,不如找另外一位。”
他们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俞雪有点担忧地看着晏酒,轻声问:“小酒,你在陈家,一切都好吗?”
俞雪似是第一次知道陈家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
她结婚这么久,俞雪此时再问,一切已经没有了意义。好与不好都没有重来的可能。
晏酒的目光落在尚有水珠的鲜花上,这都是一大早空运来的花材,从生长开始便有人精心打理,最后被送到有钱人的各种场合。若是在野外它们可能灰头土脸,但也可能避免最后被切掉根茎只灿烂几天的命运。
说不上哪种命运更好,如果有选择就更好了。
晏酒的腰线挺得很值,原先孱弱的蝴蝶骨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她水洗过的眼瞳里有几分雾气,声线却平直,“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更好。”
俞雪嗫喏了半晌,美丽的脸庞上有些无措,她无法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只好提起晏宋,“你父亲本想带他多认识一些人的,你知道的,晏家以后还是要交到他手里。可是他昨晚闷声不响跑到外地去了,今早你父亲发了好大的脾气,所以你多担待一些。”
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女儿用上“担待”这个词,要不是在这个场合,晏酒竟然有些想笑。
晏酒可以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她可以说反正晏弘盛只要卖女儿就能够得到今天所有的一切,儿子是否出息根本不重要。
可看着俞雪眼里的疲惫和难堪,她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忽然觉得兴致寥寥,红唇勾起很淡的弧度,“我去补个妆,母亲请自便,是去陪父亲多认识一些人还是待在这里都可以。”
话刚说出口,俞雪怔愣了一下,才有些不知所措地说:“你去吧,我随便走走。”
晏酒起身的动作很流畅,可等转过身她的杏瞳却起了一些雾气,水泠泠的在阳光下闪着剔透的珍珠光,她压了压眼角。
她本可以不说后面那句话的,可她还是说了。
人群中央的男人姿态端方,他的记性极好,即使是只见过一面的人,脑海里马上就能出现关于这个人的所有资料。身边虽永远满满当当地围着一群人,他依然游刃有余,高大挺拔的身姿瞩目而矜贵。
陈聿初身量极高,他略一抬眸就把在场所有人尽收眼底,瞥着那道银色身影穿过一片花团锦簇走进了室内,他对温云洄悄声说了两句话,腕骨微抬,银色的表盘闪过冷冽的光,他的嗓音磁性温雅,“我去处理一点事情,各位请便。”
在场的几人眼神打了个转,客气地回:“您尽管去忙。”
“不用管我们。”
有比较胆大的,便说:“温先生和商先生若不介意就和我们再聊一会。我在蓎城投资了一个温泉山庄,各位什么时候有空赏脸去我那玩?”
商玉漂亮的狐狸眼往上抬,扶了扶金丝眼镜框,倒是难得没有落人面子,反倒是饶有兴致地说:“行啊。你给安排?”
在场的人都知道,商玉这人家境优越,又被商老爷子宠得没有边,平日里除了陈聿初和温云洄,他是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的。难得他这么好脾气,那人脸上喜色更甚,“那当然。”
商玉的视线顺着陈聿初那道身影,直到看不见才缓缓收回,勾了勾唇角,在温云洄耳边小声说:“他干嘛?”
温云洄一身深蓝色西装,清隽温雅,他张了张唇,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商玉的狐狸眼挑了挑,“有点意思。”
旁人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以为还在说温泉的事,便拉着那人开始问他的温泉山庄设在哪个位置,这项投资盈利如何。
陈家中午的宴会设在室外,露天风景更好,春日的阳光也并不热烈,故而室内除了零星的几个佣人外,并没有什么人。
晏酒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她走了几分钟之后,发现自己迷路了。又找了好一会才找到洗手间。
刚进去的时候好像听到里面有什么人声,一会又消失了,她也没在意,今日宾客很多,有人来这里也不稀奇。
洗手间的镜子配了暖光灯,有点像直播的氛围灯,衬得原本白皙的脸颊更加小巧且轮廓更流畅,镜中她曼妙的身影纤毫毕现,晏酒不由失笑,陈家行事真是处处为宾客考虑周到。
她的耳廓动了动,视线里忽然出现两道身影,是盛静瑶和项雅韵,她们见到她好像也有点惊讶。
晏酒常常听到盛静瑶的名字,与她不同,盛静瑶的家世很好,是鄄城数一数二的名媛,晏弘盛常拿她来作比较,说这才是名门千金的模样。
可他却忘了,那也要本身是名门才行。
她与陈聿初结婚后,在陈家也听过盛静瑶的名字。
那日,孟珠星要她来陈宅,她到了以后却
发现孟珠星并不在,瞿玲玲不知是说漏嘴还是故意,告诉她孟珠星与盛静瑶喝下午茶去了。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孟珠星中意的儿媳妇是盛静瑶。
当时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她早就知道孟珠星对她不满意,但当事实真摆在她面前时,她还是有些难过的。
事后,孟珠星可能也觉得撇下她不太好,罕见地向她解释了一番,又命人送了一些家居与衣服到嘉南别墅。
所以,晏酒每次和陈聿初提到盛静瑶,不是毫无情绪的。
但她也知道,这一切并不是盛静瑶的错,于是她回过神来对她们笑了笑,很平静地打招呼:“盛小姐,项小姐。”
项雅韵都到了,却没见到项天姣,她昨晚明明还给她发消息说会打扮得很漂亮来见她,如今却不见身影,晏酒多少有点担心,却没表现出来,很安静地让开位置。
她见她们没有要与她打招呼的意思,红润的唇角勾了勾,准备往外走。
“晏小姐,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吗?”
第35章
此话如平地的惊雷,在晏酒的脑海中炸开。
为什么,盛静瑶会平白提到俞雪,她们以前认识么?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会让她觉得自己会在乎。
晏酒知道盛静瑶不怀好意,这应该是个陷阱,可是事关她的妈妈,她不能不在意。
她的脚步顿住,唇角抿得平直,“你想说什么?”
盛静瑶今天穿着一身嫩黄色礼服,裙摆的蕾丝蓬松,身上是配套的黄宝石套装,华美得如同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她的眼皮往上挑了挑,没有马上回答,反而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晏酒。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呀,你母亲原是在这座老宅长大的呀,她可是陈老太太领养的孤儿。”
“像这种穷人,就该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妄想能攀上聿初哥哥的小叔叔,还想嫁进陈家,真是白日做梦。不过,她没做到的事情,你倒是做到了,母女俩真是好心机。”
盛静瑶的声线很甜,脸上甚至还挂着笑,配合她说出的话却好似让人置身于恐怖童话一般,连极力讨好她的项雅韵都不由后退了半步。
盛静瑶回过头瞪了项雅韵一眼,此时的她不太像大家说的名门淑女,许是见晏酒没什么反应,她的声音尖锐了一些,留长的指甲尖扯得项雅韵都有些痛了。
“告诉她,你的堂妹现在怎么样了?她是晏小姐的朋友对吗?”
项雅韵此时有点怕盛静瑶,一是觉得现在的盛静瑶状态有点不正常,二是她乍然听到这种秘辛有点害怕,她并不想知道太多陈家的事情。
她是想攀附这些有权有势的家族,为她的父亲和家族谋利,却不想扯近她们的恩怨里,尤其是这件事还牵扯到了陈家老太太和行踪成谜的陈修筠。她也好怕现在突然间进来一个人,把现在的事情闹大。
盛静瑶有她的父亲作为依靠,可她没有。
但现在腰后传来的力道让项雅韵不得不冷静下来,咽了咽喉,有点紧张地说:“她的衣服脏了,没法来。”
项雅韵这话说得简略,故意避重就轻,这让盛静瑶很不满意,她松开项雅韵,红唇勾着讥讽的弧度,“你怎么不告诉晏小姐,她的礼服被你用刀片割开,所以来不了呢?”
项雅韵刚才得意地和盛静瑶说这件事的劲儿全都消失了,她有点不敢看晏酒,晏酒现在嫁进陈家,便是陈家的人,项雅韵不想惹她。
晏酒的眼皮微垂着,向下的弧度很好地掩饰了她微震的瞳孔,她也怀疑过盛静瑶是不是骗她的,但是她的话让晏酒将很多细节串了起来。
比如说,俞雪为什么救过文怡兰,那是陈修筠的母亲,她是在什么情况下遇到她们的。如果说俞雪一直住在陈家,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她们是一块去旅行的。
还有今天俞雪手上戴的镯子,从没见她戴过,水色很好的翡翠手镯,她曾在雍美如手上见过一只。
所以,晏弘盛才笃定陈家会因为什么救命恩情与她联姻。
俞雪才会罕见地问她,今日宴会上都会有谁来。她是怕见到陈聿初的叔叔陈修筠吗?
晏酒确定了,盛静瑶说的是真的。
她想,这世上最伤人的东西并不是谎言,而是真相。她在这场闹剧里,充当了一个尴尬的角色,却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陈家是怎么看待裹挟着恩情嫁入陈家的她呢?
陈聿初知道这些事情吗?
“盛小姐,项小姐。”
一道略沉的声线传来,身姿修长挺拔的男人在格格不入的女士洗手间依然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气场,他仿佛是在自己的领地里酣睡而被惊醒的狮子,带着几分咄咄的气息。
说完这句话,陈聿初没有看赫然呆滞住的两人,他的视线牢牢盯着银色鱼尾礼服,暖黄色灯光下她的身形有些孱弱,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神情。他强健有力的心脏倏然发紧,像是被谁捏住了一般,隐隐作痛。
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冰冷的脸色愈发幽深,深邃的黑眸像是能把人吞噬进去的深渊之口。
项雅韵只觉得如坠冰窟,她悔不当初,原先以为凭借着她向上社交能够让她父亲在项家更有话语权,却没想到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并不会按照她的想法行事,讨好、向上攀交本就困难重重,一时不察就会得罪人,跌落悬崖。
她甚至有些羡慕不能来参加宴会的项天姣,至少她不用在这个地方忍受任何磋磨,这种沉默才是最难言的,明明陈聿初什么都没说,她却感觉他将她杀死了无数次。
也许是人到了绝境,项雅韵反而冷静下来,原来不仅是她一个人害怕,盛静瑶搀着她的手竟然也在发颤。
项雅韵多少感到不可思议。一直以来,她听到过不少人谈及陈聿初与盛静瑶,她们都说这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又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将来两家联姻的可能性极高。
后来,就算她知道了陈聿初与晏酒结婚的事情,也只以为晏酒不过是个摆设,陈家这种门户如果想要离婚,晏酒恐怕是一分都拿不走的。她只不过是运气好飞上枝头的麻雀,却未必能保住这段婚姻。
尤其是今日,她看陈聿初与晏酒并没有走在一块,两人看着疏离冷淡,连话都没讲几句,这更确定了她的想法。
可到此刻,项雅韵却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也许是有哪里的细节她并没有厘清,脑海里闪过一些东西但是她却并没有抓住。
陈聿初这个人虽然难以接近,但平日里说话还算是客气的,他有着大家族教育出来的修养,即使不喜欢一个人面上总还是过得去的,他会冷处理却不会像商玉一样一点面子不给人留。
可如今他的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黑眸微敛,薄唇溢出冰凉的声线,“盛小姐,项小姐,既然你们身体不舒服,那我就安排人送你们回家。”
早已有人看到过她们在场,在这样的宴会突然离场意味着什么,她们心里都清楚,旁人一定是免不了揣测的。
项雅韵还好,本就没多少人认识她,可盛静瑶不一样,她是盛家大小姐,一定有办法的,她一定不会甘心就这样离开。
她求助地望向盛静瑶,却只看到她衰败的脸色,竟好像是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愿。
她的心陡然往下沉,千方百计得到的机会,她一点都不想放弃,只能抓住最后的机会,“晏小姐,求您”
还没等项雅韵走到晏酒面前,她已经被陈聿初圈在怀里,十足的保护姿态,竟是连旁人的靠近都不允许。
男人低眸看着晏酒不发一言的沉静脸庞。
洗手间内涌入几个人,说话还算客气,“两位女士,请跟我们来。”
可态度却是不容拒绝的。
项雅韵知道事情已经不可转圜,临踏出门口的时候,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到一贯如高岭之花般不可接近的男人此时正一瞬不瞬地望着怀里的女人,神色温柔。
她惊讶得长大了嘴。这又怎么可能,大家都说陈聿初与晏酒结婚是无奈之举。
一定是眼花了吧?
她还想再多看一眼,手臂忽然传来一阵力道,人已经被拽了出去。
“抱歉了,这位小姐。”
项雅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被人议论是最轻的结果。
只要今天她被赶出陈家的消息传出去,鄄城又有谁还会邀请她,公司董事会那帮叔伯一定不会再理她,她昨天在家族群里炫耀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根本不是她想要惹晏酒的。
明明一切都是盛静瑶说的话,为什么最后她却要承担这么重的后果。
想到这里,她瞥着失神的盛静瑶,第一次大胆地晃了晃她的手臂,试探性地问:“静瑶,你们两家是世交,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盛静瑶终于从刚才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嫌弃地看着项雅韵的手,讥讽地说:“我也没有办法。”
“爸爸曾和我说过,整个陈家宁可得罪陈老先生,也不要得罪陈聿初。”
一墙之隔的晏酒并不知道她身边的男人在别人看来如此可怖,她只觉得接收到的信息量有些巨大。
晏酒记忆里的妈妈一直是温柔的,她不喜欢与人接触,没有一点脾气。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盛静瑶口中满腹心机的人呢?
“晏酒。”
低沉的嗓音唤着她的名字。
晏酒茫然地抬起头,剔透的瞳孔像是要出水一般,她的红唇抿了抿,忐忑地问:“是不是该出去了?一定有人在找你。”
这种时候还在替别人着想。
陈聿初深邃的黑眸里划过一丝无奈,声音压了压,“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晏酒睁着剔透的眸子,乖乖地发问:“为什么?”
她的声线发甜,又无端的有些飘忽,靡靡的尾音有点勾人。
陈聿初的喉结滚了滚,下巴抵着晏酒的发顶,嗓音沉哑而磁性,“我是来找你的。”
他原先经过了洗手间,却并未看到晏酒的身影,以为她在别处。哪料他和晏酒正好错开,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听到盛静瑶尖锐的声音。
因为女洗手间的缘故,他迟疑了几秒。
“对不起,我来晚了。”
在这以前,晏酒很难相信这个出身矜贵、身份显赫的男人竟然也会向人道歉。
道歉对象还是她本人。
陈聿初的下巴还抵着她的发端,从后面紧紧圈着她,周身好闻的檀木香就在她的鼻尖,熟悉的香气给人安定的力量,仿佛只要他在,什么都可以不用害怕。
她的心脏不可控制地从中心荡起了一片涟漪。
怦然作响。
第36章
晏酒抬了抬眸,镜中的陈聿初小心翼翼地环着她,好似她是易碎的瓷器,暖色灯光下,他们的轮廓好像合在一起一般。
她轻颤了颤眼睫,耳根传来火燎火燎的烫意,又垂下眼,咬了下唇瓣,“我母亲不是她说的那种人。”
晏酒不知道陈聿初是否会相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始在意起陈聿初对自己母亲的看法。
只是慌乱地解释着。
几乎没有间隔的,陈聿初沉淡的嗓音传入她的耳廓。
“我知道。”
晏酒低头盯着银色的裙摆看,犹豫了两秒,才又说:“想要我嫁入陈家,一直是我爸爸的意思,妈妈她没有能力违背。”
陈聿初的宽大掌心就放在晏酒的腰侧,曼妙的曲线就在他的肌肤下,隐隐传来一股颤意,他修长的指骨捏了捏,没有一点肉。
“你太瘦了。”
“啊?”
晏酒不解地抬起眸,她和陈聿初的对话好像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回头让于管家请个营养师到家里,给你安排好三餐。”
陈聿初捏着腰侧的宽大手掌并没有放开,反而改为温柔的摩挲,一下又一下,没有节奏却无端让晏酒晃了神,她压下异样的情绪,声线颤悠悠地说:“等会来人了,你别这样。”
总算是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陈聿初发觉这一招对晏酒异常管用,她好像不能一心二用,身体又敏感,每当身体有什么反应时,她便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忧虑其他。
他依言放开了手,也松开了怀抱,却没有像晏酒期望的那样一起离开这里,而是如同灯光下的舞者一般将她旋了个身,银色的裙摆在低空中飞舞像是夜晚流淌的银河一般美丽。
晏酒的脚尖一颤,就这么稳稳当当被陈聿初正面拥抱住,他的臂弯牢牢地从肩部箍到腰窝。
她脸热得不行,不用看就知道一定红得不像样,感受到陈聿初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在缓缓下移,她更是紧张得不行。
银色礼服之上是大片的雪白,药膏的功效极好,早就没有了惹人遐思的痕迹,修长的天鹅颈上是纯净、细腻的蓝宝石。
陈聿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如玉的指骨压了压她的唇角,冷白的指腹沾了一点她的口红,压着眼里翻滚的欲,锋利的喉结滚动,缓了缓才在她耳边落下一个吻。
陈聿初并不在乎晏弘盛的心思,有贪欲的人他见的很多,并不以为然。他也从未觉得有野心是一件坏事,只要这个人有能力将事情做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管使的是什么手段,都没有关系。
往常他觉得晏弘盛身上有种自以为是的愚蠢。
但如今,他反倒是想感谢晏弘盛。
他将晏酒带到他身边。
晏酒并不知道陈聿初心中所想,等被他牵着手走到外面,才发现根本没有人会找到这里。
不远处的拐角站了两个人,应当是受陈聿初的吩咐,只要有人问路,他们都会指引客人到另一个方向。
他做事一向都是很妥帖的。
听到动静,其中一位走到陈聿初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陈聿初听完脸色不变,微微颔首,对他说:“送太太出去。”
晏酒闻言也不多问,想要跟着出去,她的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示意陈聿初放开,却没想到他忽然低着身替她整理着裙摆。
晏酒吓了一跳,脸上未散去的红意重新散发着滚烫的热度。
她慌乱地移开目光,却发现陈聿初的手下和她一样难掩惊讶。
随着他下蹲的姿势,宽肩窄腰的身材在黑色西装下尽显无疑,旁人做来并不好看的动作,却从他身上淌着难以言喻的贵气。
“既然参加宴会就要玩得开心,我美丽的太太。”
也许是刚才陈聿初的动作与话语给了晏酒勇气,她在陈聿初离开之际捏住他的西装,轻声地问:“你去哪里?”
陈聿初似是也没料到晏酒会问,但他的眉目温和,没有一点被打听行踪的不悦,嗓音磁性带着安抚的意味,“母亲找我。你和朋友玩,我一会就来。”
“好。”
虽然这里没有晏酒的朋友,她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微红的耳尖一颤一颤异常可爱。
陈聿初的手下个个沉默寡言,送晏酒到宴会场地之后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她不近不远的外围守着。
晏酒收回眼眸,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拨打项天姣的电话。
盛静瑶的话对她来说冲击有些大,她一时没来得及顾上项天姣。
随着一声声的“通话无人接听”,晏酒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愧疚的心情达到顶点。
如果她能早点发现项天姣没有来就好了。
晏酒难受到不行,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偶尔会有人与她打招呼,她只能保持着完美的弧度,微笑。
直到熟悉又激动的声线传来,“小酒!”
晏酒惊喜地转过身,阳光流泻在银色的裙摆上波光粼粼,精致的脸庞上泛着柔和的暖光。
项天姣刻意压低了声线,可还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你怎么躲
在这儿了?”
晏酒看着满脸笑容的项天姣,想到自己担心了她这么久,不由嗔道:“你的手机呢?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项雅韵说你的礼服被她剪坏了。”
“哎哟,你这连珠炮似的轰炸,我倒是回答你哪个才好呢?”
晏酒掐了掐项天姣腰间,“你还不快如实招来。”
“遵命!项雅韵今早说要和我一起来,我虽然觉得奇怪还是答应了,没想到她趁我不注意把我礼服剪掉。我当时只顾着伤心难过,被她大摇大摆走出家门了。”
说到这里,项天姣咬了咬唇瓣,“我不会放过她的。”
晏酒拉过她的手,不赞同地说:“你当时怎么没有马上打电话给我?”
项天姣吐了吐舌,“我怕你忙嘛,不想你为我的事情担心。”
“而且”她拖长了音调,“你老公对你真的很好耶。”
晏酒的眼睫颤了颤,不知道项天姣为什么会忽然提起陈聿初。
“他的秘书联系我,说是你吩咐他接我到陈家。等我到了陈家,已经有造型团队在等着我,还给我准备了许多好看的礼服。比我自己准备的华丽多了呢。”
说到这里,项天姣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很少见到这种做好事还要留自己老婆名的男人了。”
晏酒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抿了抿唇,不自在地转移着话题,“那你的手机呢?”
项天姣满不在乎地说:“可能是丢在化妆间了。别管了,大不了再买一个。”
看着项天姣豁达的样子,晏酒眼里也流溢出真实的笑意。
怪不得陈聿初走的时候让她和朋友玩,原来他什么都想到了,也什么都准备好了。
可一想到陈聿初,她的心里又不免有点忐忑,他对盛静瑶和项雅韵做得那么狠,孟珠星把他叫过去,一定是在怪他了。
孟珠星那么喜欢盛静瑶,这又是她的生日宴,怎么都得听寿星的面子,而且万一盛家闹起来怎么都不好看。
晏酒的心七上八下的,她往四周梭巡,却没看到陈聿初和孟珠星的身影,也没看到盛静瑶和项雅韵,她的胸膛里沉甸甸的,一时也说不清楚自己在怕些什么。
项天姣看晏酒坐立不安的样子,不解地问:“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晏酒说话本就轻声细语的,这回更是把声音又压得低低的,和项天姣说了一遍刚刚发生的始末。
当然略过了陈聿初抱着她那段。
“你怕陈聿初被他妈妈骂啊?”
项天姣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两人同时一愣,她旋即说:“心疼了?”
真被说出来的时候,不止是项天姣,连晏酒自己也是不可思议。
陈聿初那种天之骄子,平日里八风不动的模样很难想象他会被谁骂。
谁敢动他呀?
晏酒也不知道自己操的是什么心。
这份心思被猝不及防摊开,她的脸颊浮上了浅浅的红晕。
愣神间,有两人在她们面前站定。
同样的西装革履,一人是风流倜傥,另一人则是清俊优雅。
商玉挑着狐狸眼,勾长了语调,“嫂子好~”
温云洄一直保持着微笑,见晏酒看向他,冲她点了个头算作打招呼。
晏酒心里透着迷茫,不太知道这都是谁,不过看起来要不是陈家的亲戚,要不就是陈聿初的朋友。
否则不会这样称呼她。
说起来,她都没见过陈聿初朋友。
这是在社交场合,晏酒没想更多,她很快进入状态,站起身,银色礼服贴合着她的曲线,如同波光粼粼的美人鱼从海面钻出,她的脸上自然地勾起笑容,“你们好。”
哪知晏酒刚说了三个字,商玉便伤心地叹了口气,“哎。”
晏酒有些不解。
温云洄笑着解释:“商玉和我打了个赌,看你会不会问我们是谁?不好意思,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你打赌了,稍后我会把赌注送到嘉南别墅。我们是聿初的朋友,我叫温云洄,他是商玉。”
能知道他们住在嘉南别墅的,已经不是一般的朋友。何况温云洄说话又客气,晏酒并没有因为他们拿自己打赌而生气,毕竟没叫自己另外做什么事。
她微微颔首,阳光落在她的发丝晕染出金边的轮廓,温声说:“没关系的,赌注也不用给我。”
商玉撇了撇嘴,显然不是很在意赌注,更在意的是输赢,他收敛了几分玩兴,说:“小酒你就收着吧。给你总比给这家伙好。每次打赌都输给他们两个。真没劲。”
一会喊她嫂子,一会叫她小酒
晏酒有点诧异,他们打的赌听起来就十分无聊,可听商玉的样子他们常常这样打赌。
她的脑海闪过陈聿初寡淡的脸,他竟也会参与这种无聊的游戏吗?
晏酒清透的眸光闪动,视线里出现一道欣长身影,他与孟珠星一道出现。
孟珠星没往她们这瞧上一眼,她朝着人群中央走去,挽上陈景和的手,言笑晏晏的模样。
陈聿初则是径直向她们走来,他的姿态从容不迫,视线划过避让的人群,纯黑西裤包裹着的长腿,没几步就到了她们身前。
晏酒的心跳漏了半拍,耳廓听到男人沉稳的声线,“在聊什么?”
温云洄简单把原委和陈聿初说了一遍,他明明还是站在那里,周身却好似弥漫着一层沉重的雾气,隐隐有几分摄人的压迫感。
他瞥着温云洄,不急不缓地说:“拿我太太打赌,事先准备好赔礼了吗?”
第37章
陈聿初的语调如同出鞘的刀锋一样凌厉。
连温云洄也吃了一惊。商玉常年在惹毛陈聿初的边缘,却没见他真生气过。
这回,倒是有几分不同。
温云洄在晏酒无措的面上转了个圈,还是那副稳重的语调,“小酒,我和商玉会另备上礼物致歉,以后不会拿你打赌。”
商玉跟着点头。
陈聿初瞥着晏酒,似乎在等她说话。
晏酒原先并没有把这当回事,她也不是温室里长大的小姑娘没有受过委屈。更何况,温云洄和商玉的初衷并不坏。
可如今,大家都看着她,像是都在等她回答似的。
晏酒张了张唇,有点犹豫地说:“没关系,也不用给我赔礼。”
说完她不太确定地抿了抿唇,忐忑地望向陈聿初,他这是在为她出气吗?
那她现在这幅怎么看都不太争气的样子是不是给他丢脸了?
在晏酒心里,多少有几分认为陈聿初是为了面子才不愿他们拿她打赌。可温云洄和商玉与陈聿初相交多年,他们心里是知道的,陈聿初连自己被拿来打赌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因为面子与否和他们生气。
多半是因为陈聿初对这位新婚妻子上了心。
陈聿初看着晏酒温顺的样子,没再说什么。
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过去,可在温云洄和商玉心中,晏酒又多了几分不同。
项天姣来的算晚,再加上几人说话的时间。
午宴快要开席,陈聿初带着晏酒坐到主桌。
他们的位置无疑是众人眼里的焦点,虽说是午宴,正经来吃饭的没几个,全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最重要的是盯着陈家的动向。
陈宏富和雍美如已经很长时间不参加任何活动,今日两人穿着墨蓝色中装,除了雍美如胸口一串佛珠外,两人都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看起来就像两个最平凡不过的老人。
有个穿着西装打了领结的小男孩眨了眨眼,奶声奶气地出声问:“为什么那两位爷爷奶奶不用穿礼服?妈咪说的今天可是有dresscode的!”
周围静了一瞬,几秒后他妈妈才反应过来,捂住他的嘴巴,不好意思地说:“童言无忌。”
然后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规则只是用来约束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而他们是制定规则的人,当然不用遵循规则。”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在主桌的陈家人好似全然不知他们在议论的漩涡里。
这样的场合对他们来说司空见惯,是从小就参与的事情,几乎和呼吸一样简单。
唯有晏酒有些不自然地颤了颤睫羽,她垂
着眸,光线下她的皮肤瓷白透明,有种古典温婉的美丽,像是从仕女图里走出来一般。
午宴没出任何波折,对于盛静瑶的消失,大家仿若未见一样。
就连她的父亲盛君豪也没有任何表示,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过,如常与身边人聊天。
午宴过后,客人们可以选择留在这里参观,进行下午茶活动,打打牌或是台球,这里也有供客人休憩和更换礼服的地方。
孟珠星和瞿玲玲平日不太对付,倒是很喜欢一起打牌。陈柏川没兴趣扎根在女人堆里,对瞿玲玲想要介绍给他的人也是兴致缺缺,和平日里围着他转的那帮富家少爷们一起打台球去了。
晏酒没什么认识的人,连项天姣也被她父母拘着到处与人打招呼,她冲晏酒做出无奈的表情。
雍美如看出了晏酒的不自在,语气和熙地说:“和你母亲一道陪我去佛堂。”
她们果然是认识的。
晏酒垂下眼,乖顺地说:“好。”
佛堂里,充斥着好闻的木质香气,也许和陈聿初身上用的是同一种檀香,却又些许的不同。
里头的陈设很简单,用物却都是精致。
三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一进门,雍美如便放开了晏酒的手。
俞雪沉默地扶着雍美如跪坐在蒲团上。
雍美如没有回头,淡淡的声音传来,“小酒,让阿诺带你去休息。”
晏酒知道这是她们有话要说,轻声说:“好的,奶奶。”
江文诺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已经在门口等着晏酒,不用她多说,便笑着说:“小酒,我带你去休息。”
江文诺和雍美如从小一起长大,又陪着她嫁到陈家,是不一样的情分,陈家人都很尊重她。
晏酒小心翼翼地跟着江文诺,走过蜿蜒的楠木走廊。
怀韶老宅实在是太大,她虽然已经来过好几次,却没有完全走遍。若是自己走,很可能会迷路。
这一路都没什么人,晏酒多少有点担心自己待会怎么回到宴会现场,她强迫脑子记住繁复的道路。
这倒是让她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想俞雪和雍美如到底会说什么。
“到了。”
江文诺微躬了躬身。
晏酒轻轻颔首,这是一处独立的两层小院。院子不大却五脏俱全,亭边的池里流淌着活水,有几条鱼在清澈的水里游曳。
她怕干扰了这里的宁静,轻手轻脚地爬上楼,她已经猜到这是陈聿初曾经住过的地方。
这里熏染了和他身上一样的香。
晏酒推开房门,又动作极快地关上了门。
几秒后,房门从里面打开。
身材欣长的男人套了一件衬衫,扣子没扭全。
晏酒脑海里闪过刚才看到的背部薄肌线条,咽了咽喉,“你之前说下午要和温云洄他们一起……”
陈聿初脸上多了几分闲散,语调是难得的松弛,“拿他们当借口,躲个清闲。”
晏酒懂了,“嗯”了一声。
陈聿初侧身给她让出道,手上开始动作,把刚系上的纽扣又解开了。
听着陈聿初那边的动静,她咬了咬唇瓣,到底是没问他既然准备脱衣洗澡,又为什么要穿上衣服再给她开门。
陈聿初睨她一眼,不用思考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要是自己光着上身开门,她恐怕都不会进房间,直接就会跑掉。
他的纽扣解开了两颗,又顿住,一下子没了动作。
晏酒讶异的眸光自然地眺过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下一秒她就倏地收回,长睫却犹在颤动。
陈聿初沉邃的黑眸弯了弯,语气平静地问:“你一直在看我?”
晏酒的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在这种情境下陈聿初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他是觉得她要偷看他吗?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坏呢。
不过是表面斯文罢了,实际上是个坏心眼特别多的人。不仅花样多,翻来覆去地折磨她,现在还说这样的话。
晏酒的耳尖都透了红,既是羞的也是气的。
她缓了缓气,才找回自己的理智,沉声说:“我没有。”
陈聿初知她有点生气了,收着分寸不继续闹她,手上拿了干净的衣物,说:“我去旁边的房间。这里不会有别人来,你把礼服换下来,洗个澡睡一觉。”
晏酒点了点头,她光是与孟珠星站在那里,记下客人们的身份背景,选择合适的话聊天,就已经够累的。
这还只是午宴。
若不是雍美如带她一起走,她恐怕要陪坐在孟珠星身边,看她和那些贵妇人打牌聊天。
她们聊的话题大多是珠宝时装,晏酒是没有兴趣也说不上话的。
从小不是一个圈子的,相处起来难免生涩、尴尬。
床边放着干净的女士睡衣,晏酒想在卧室先脱了礼服,她把脖子往后仰,背后是系带,不好脱,纤长的手臂摸索了半天也才解掉一点。
反倒是她香汗淋漓。
艰难摸索间,身后传来一阵淡香和沉邃的嗓音,“需要我帮忙吗?”
晏酒白皙的肌肤上泛着薄红,浅浅的汗珠像是珍珠细碎的光,早上盘好的头发已经被解开,松松垮垮似是丝绸一般流泻。
她的唇瓣微微翕张,发出细若蚊咛的声音,“麻烦你了。”
做过那么多亲密行径,她还是这么客气。
陈聿初的黑眸似笑非笑地望过去,身上的黑色丝绸睡袍简单系了一个扣带,松松垮垮地垂坠在身上,少了几分肃穆,却依旧从容。
他俯身,大片的阴影遮住裸露的雪白肌肤,修长的指骨勾起系带,手上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平稳。
解到最后时,他挑开系带,指腹触到微颤的肌肤,深邃眉眼微不可见地扬了扬,一触即离,幽幽说:“去吧。”
晏酒压根不敢往后看,提着胸口摇摇欲坠的礼服,逃似的碎步跑到浴室。
等把门关好,知道陈聿初再也看不到了,她才长吁一口气,瞥着镜中妍丽如霞的脸颊,眼里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这里的洗护用品与嘉南别墅的一模一样
晏酒推开门,身后氤氲的水汽争先恐后地逃出来,她略动了动,丝绸般的长发安静地垂落,穿着家居服的她娴静得像个学生,雾似的眉眼纯净清澈。
陈聿初靠在床上,洗过的黑发发尾还有些湿漉,贴着皮肤的模样少了平日里的冷峻,他的手上拿着一本书,听到动静,黑如鸦羽的眼睫抬了抬,沉声说:“过来。”
刚洗完澡的晏酒,身上的困乏早就一下子涌了上来,此刻只想好好休息,她闻言乖乖地往床边走。
孰料,身体刚沾上床就被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拉了过去。
下一秒,她的鼻息间已经全是干燥的木质香和残留的一丝酒气。
午宴的时候,陈聿初是喝了一些酒的。不少人跑来敬他酒,这是他母亲的生日宴,总不好拒绝。商玉和温云洄不仅没帮他,反倒是也灌了他几杯。有人想让她喝酒,也都被他挡了。
晏酒的唇瓣动了动,话音却没什么力道,“干什么?”
宽阔的胸膛抵着她的后背,修长的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的发尾,磁性的声线往上勾了勾,“饱暖思什么?”
第38章
晏酒都有点见怪不怪这样的话被陈聿初说出来。
但她的耳尖还是瞬间裹了一层胭脂色,轻声地打着商量:“等会就要晚宴了,还要换礼服、做造型。”
她还有句话没说。
那就是哪够时间让陈聿初折腾的。
陈聿初一时没有说话,晏酒以为他听了劝,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下去,从腰线开始就有一只手不安分地往上移,顺着她的蝴蝶骨压到她的脖颈,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垂,语调沉稳,“来得及。”
陈聿初凝着眼前纯净的脸,仿佛欣赏一件完美无瑕的瓷器,不急不缓地含住她的耳珠勾弄。
他的动作一如往常般沉稳,要不是洒在耳廓的鼻息乱了半拍,晏酒会以为这人在行公事。
她的耳垂被□□得又热又痒,纤细的手臂撑着陈聿初的胸膛,压了两下想要反向逃脱禁锢,可他箍得紧,不仅没挣脱反倒是在动作间扯开了他的睡袍。
厚实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裸露的肌肤线条流畅有力量,陈聿初终于放开她,莹白的耳垂上留下了湿润的痕迹,他含笑的声音磨着她的耳畔,像是在笑她着急。
晏酒气他的恶劣。
可陈聿初又没明说,偏偏叫她也不能反驳。
于是当他舔她唇角时,晏酒报复般咬了一下他的唇瓣。
平日温柔的人就算是恶作剧起来也不显顽劣,还是轻轻柔柔没什么力道。不像是在报复,反而像是调/情。
意识到这点的晏酒眼里闪过一丝懊恼,陈聿初却趁着这个机会压着她的后颈,舌尖强势地谈了进去,勾着她的舌尖吮弄。
吻了很长时间,她连舌根都在泛麻。
深吻至喉咙的时候,晏酒已经没办法自主呼吸了,他像是给她渡气一般一点点后移,又再次侵入辗转。
等到晏酒实在受不住的时候,陈聿初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晏酒心口蜷缩着,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也没忘了在心底暗骂陈聿初是流氓。
她被吻得晕头转向,等到呼吸平稳了,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紧紧攥着陈聿初的手臂。
掐上去硬邦邦的。
这时候,她还挺怕陈聿初冷不丁说出什么话的。
晏酒觑着陈聿初的神色,见他鸦羽般的睫羽低垂着,好像没关注到她,于是小心地移开自己的手。
她心里没有半分掐疼陈聿初的抱歉。
要是认真算起账来的话,是陈聿初先欺负的她。
他也太会接吻了,像是个身经百战的熟手,舌尖搅到她发晕。
她想到,其实他不仅会接吻的。
明明人人都有的,他还能用在别的地方。
晏酒的脸颊发烫,咬了咬濡湿的唇瓣,将手放到胸前。
这样蜷缩的姿势让她更有安全感。
可没几秒,便被宽大的手掌覆着,他牵引着她往下走,磁性的嗓音有些暗哑,“宝贝,你可以掐这里。”
一股电流从他们手掌的连接处直冲大脑。
这是陈聿初第一次叫她宝贝,他的声线带着蛊惑,晏酒不太敢去看他的眼神。若是让她现在照镜子,她也是不敢的。
晏酒的心脏好像被什么包裹住,很艰难地跳动着,手掌下的烫意偏偏又让她无法忽视,话没经过大脑便直接说了出来,“难道不会掐坏吗?”
她咬着红润的唇瓣,瞳孔里跳跃着潋滟的湿意,清纯里有蕴着激烈的欲,搅得她的双眼都朦胧了许多。
陈聿初静静地注视着这张脸庞,若是细看一定会发现他深邃的眼里也不复冷静清明。
他的眼里燃着汹涌的欲,即使是狂风暴雨也不能熄灭。他知道有谁能止熄他的火,他钳制着她细嫩的手背,他现在唯一想的事情就是狠狠擀她,把她擀坏,他想就此和她一起沉沦。
晏酒咽了咽嗓子,明明他手上的力道并不重,她的身体却止不住地轻颤。
她怕很多事情,她怕会被人议论,她怕赶不及晚宴。
但现在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最怕的是陈聿初。
好在陈聿初终究是保持了一点清明,他轻吻晏酒的额头,磁性的声音低喘着问:“宝贝,可以帮我吗?就像我帮你一样。”
陈聿初的喘息声声打在她的耳畔,她迟疑着,这都要讲你来我往吗?
这人怎么做事都要索取回报。
更何况之前也不是她要求的。
没有得到否定的答复,陈聿初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露着青筋的手背一点点放开对她的禁锢,沉哑的嗓音缓缓说:“用手,解开。”
他的睡袍早就在两人亲吻的时候散得松松垮垮,如今只剩下并无多大作用的系带,晏酒只敢用余光悄悄瞥着,解了好几次才完全解开。
这期间,陈聿初只看着她,并不帮忙。
晏酒泄愤般的,将系带甩到地上,落得不重的声响。
她连发脾气都是不会的。
陈聿初一直瞧着她的动作,此时他的喉咙溢出一声笑。
这一笑,他额头的青筋猛跳,咬着下唇才压得平缓。
晏酒的心脏跳得很快,如同发动机轰鸣一般搅得难以思考。
她虽懵懂,也隐约懂得,再拖下去,这场晚宴是要来不及的。
她不太想要备受瞩目,所以决定帮他。
就当是还他之前的“帮忙”算了。
晏酒闭上眼,做好心理建设之后吁了一口气才缓缓睁开。
她张了张唇,原本下定的决心一下子又变得摇摇欲坠。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万一真被她掐坏了,她可是赔也赔不起。
有一瞬间,晏酒是想要逃的。
这是下意识的动物本能,也是她大脑的回避机制。
她甚至想好了逃生路线,刚刚她记了路,也预计着陈聿初这幅状态是不可能出来追她的。
就算被抓住,他也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她怎么样吧?
晏酒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她的脑子里像雪花般闪过很多片段。
陈聿初却已经等不及。
他已经等了够久。
筋骨匀长的手指扣着她的手,力度极大,传到耳廓的声音却极为温柔,像是怕吓坏了她似的,“不会坏。”
晏酒紧紧咬着唇瓣,隔一秒又放开,她怕咬破了不好看。
他又开始吻她,他这会知道分寸,顾着等会要见人,没有在哪里深吻,而是亲亲她的额头,亲亲她的眼睑,又在她的鼻尖流连,似是一种安抚。
晏酒的脸颊晕染着胭脂红,柔嫩的肌肤渗出了汗,贴着她额头的薄唇都是滚烫的
直到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做得好。”
陈聿初感觉得出来,晏酒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的精神很紧张,乖得很,也生涩得要命。可她越是这样,他的青筋愈发鼓胀,像是要跳脱肌肤的束缚。
晏酒心里并没有几分被夸奖的喜悦,眼睫如细雪般翕动,她抬起发麻的掌心,他身上的味道像雾一样笼罩着她。
暖色的光照在晏酒瓷白的脸颊上,她眼尾的薄红潋滟明丽,薄汗顺着瓷白的肌肤流下,她支着身子起来的时候陈聿初适时地托了一把,但她只敢用余光瞥去,床上蜿蜒着靡丽的痕迹,沾着湿印的纸巾落了一地。
浴室的空气中无声无息地弥漫着他的味道,晏酒挤出洗手液,颤着手洗了两遍。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还在,怕等会儿别人会察觉出蛛丝马迹。
等到她出去的时候,陈聿初已经换好了新床单,只是空气中不可避免的残留着浓郁的味道。
“我去洗澡。”
沉淡嗓音落在耳畔,晏酒敛了敛眸,几乎令人听不清地应了一声,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浓烈的气息席卷着她的鼻腔,令她猛的一顿。
视线也跟着凝住,她的双眼倏然睁得很大,杏色的瞳孔骤然缩紧。
它怎么又起来了!
她不难想象其蓬勃的生命力,如同刚才在她的指尖起舞一般。
一切的记忆立刻在她脑海里重现。
晏酒心慌得厉害,连呼吸都失了节奏。
她下意识地望向陈聿初,与她相比他冷静得过分
,雕塑般无可挑剔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他掀起眼皮,深邃的眼落在她身上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原来,他的脸是会说谎的。
晏酒的指尖蜷缩了下。
要是他还想要她帮忙的话,她一定会坚定地拒绝。
绝对绝对会的。
就在她心惊胆颤的时候,陈聿初漆黑的瞳孔定神看了她几秒,说:“去睡吧,我等会叫你。”
晏酒的心脏终于缓了过来,眼尾敛起很明显的喜色。
陈聿初总算当了一回人,没有再磋磨她。
下一秒,陈聿初语调平稳地说:“晚上,我们做完。”
做完?
做未完成的事情?
晏酒的反应慢了半拍。
陈聿初的语气平凡得如同在和她说晚上吃什么。
等她的大脑反应过来,想要和他认真打商量的时候,他已经关上了门。
陈聿初这绝对就是得寸进尺!
最初明明说好的要尊重她的决定,等她习惯了才可以,还说她可以睡客卧。
可现在的情况是,她睡回了主卧。
他们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
不仅如此,他还想在今晚做完所有步骤。
晏酒水润的瞳孔睁得大大的,愣愣地盯了一会浴室门。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直到耳边传来水声,她才咬了咬濡湿的唇瓣,躺回床上。
真是累得要命。
偏偏脑海里不停歇,不断回响着陈聿初的坏主意。
这人精力怎么那么旺盛啊。
水声响了很久,一直没停。晏酒的眼睫颤悠悠,垂落了下来,在眼下投了一片纤长的阴影。
陷入睡眠前,她想的最后一件事情是——
她真的不会被弄死吗?
第39章
午后的斜阳映进房间,晏酒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被,拢不住她婀娜的曲线。
陈聿初从浴室出来,身上还带着一丝潮气。
坐上床的时候,他低眸看了一眼晏酒,碰巧她的眼睛倏然睁开,明显是没睡醒的模样,如同蒙上了一层雾影,瞳孔都无法聚焦。
陈聿初笑了笑,眸色微暖,声线里带了几分哄人的意味,“你再睡一会。”
晏酒也不知听没听清,眼睛又闭过去了。
纤长浓密的眼睫垂着,像是洋娃娃一般精致漂亮,红润的嘴唇微张,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陈聿初一定不定地望了她好一会,才半靠着拿起手机调了静音。
修长指尖轻点屏幕,工作上的消息很多,都不是特别要紧的,但他也会抽空回上一两条,把进度拉下去。
到底是陌生的环境,晏酒睡得并不好。
她的身体进入了睡眠,大脑却仍处于半梦半醒状态。
清冽的木质香气盈满了鼻尖,晏酒微微蹙着眉,脑海里的片段很凌乱,一会儿是陈聿初抱着她,让她不要害怕,一会儿又是他神色莫名地叫她不要逃跑。
她会跑到哪里去啊?
又为什么要跑?
真是莫名其妙极了,于是她甩开了陈聿初的手,可他箍得太牢,不仅如此,他整个人都压了下来,吞住了她要说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她有点难受,却又说不清哪里难受。
有点缺氧,又好像缺的并不是氧气。
这时候眉目清越的男人倏然放开了对她的禁锢,还没等她缓一口气,仔细辨明他的笑容,就看到他的指尖勾起一条琉璃般的丝线。
薄唇在下一秒轻启:“原来,你那么想我。”
胡说!
她才没有想他,而且是这种想!
晏酒蓦地惊醒。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颤着,好像刚刚的梦境并没有结束,莹白的指尖蜷缩了起来。
一片清冽的木质香气拢住了她,从四面八方无形地压住了她,直到耳畔响起清涧的声线,“做噩梦了?”
晏酒的理智才有一丝的回归,她的心脏依然跳得很快,擦了擦光洁额头上的细汗,含糊地说:“没有。”
她是不好意思说自己做的是哪种梦的。
实在太羞人了。
也许是陈聿初那句话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吧,甚至影响到了她的梦境。
陈聿初凝着晏酒面上可疑的红色,稍顿,沉声开口:“你可以再睡一会。”
晏酒的呼吸微滞,她可不敢再睡。
“不用。”她想都没想就回答。
她怕陈聿初再问,侧了身点亮手机屏幕,已经是三点半。
晚餐定在六点,五点半前准备好就可以。
因着这梦实在太真实的缘故,晏酒不大敢再和陈聿初同处一室,清透的眼眸转了转,她顺势起身,“我先去准备。”
也没等陈聿初应声,晏酒便去了衣帽间。
这是陈聿初从小到大的住处,与嘉南别墅衣帽间里的商务风格不同的是,这里竟然有不少的休闲装。
除了睡衣外,晏酒从没见过陈聿初穿休闲装,他总是一身西装板正的。顿了几秒之后,她屏住呼吸,转头往外瞧了瞧,才小心翼翼地翻动他的衣物。
有一个角落挂着不少T恤,纤长的手指翻了翻,竟然还有某位知名球员的签名球衣。
原来陈聿初也会打球?
他也会像寻常的青年一样看球赛、有喜欢的球星?
晏酒张了张唇,多少有点不可思议,她以为他的全部生活肯定是围绕着“正事”转的,汲取知识,学习多种语言,以及实际公司的运行。
否则怎么能成为如今这样轻易掌控一切的人。
晏酒的心脏处好像泛起了涟漪,似是有一个小小的水泡,正在不断扩大,谁也不知道它将来会怎么样。
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也许是她又多了解了陈聿初几分。
那些外人眼里看不到的陈聿初。
她敛了敛眸,将手里的T恤放下,随意选了一条白缎长裙。
反正待会都是要换的。
换好衣服出来,陈聿初已经不在房间。
晏酒心神恍惚了片刻,唇角微抿,有些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准备去更换礼服。
屏幕因为指温的触感,亮了下。
晏酒低眸漫不经心地瞥了眼。
陈聿初:【我去温云洄那。】
晏酒的指骨摩挲着屏幕上的字眼,不自觉溢出笑意。
*
晏酒选择的晚宴礼服是ElieSaab的黑色礼服,点缀了璀璨的碎钻,即使不戴任何首饰,都已经足够精致、优雅。
黑裙流畅的线条贴合着姣好的身体曲线,裙摆是高开叉的设计,裸露出的肌肤白皙透亮。
造型师为晏酒戴上钻石项链、手链和耳环。
这套钻石首饰是雍美如送给她的,说是之前拍得,现在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适应这些华丽的首饰,放着也是浪费就给了晏酒。
贵重的珠宝首饰在任何家族里都是可以传承的珍贵物件,晏酒知道雍美如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她更好接受罢了。
她心里感激。
除陈聿初外,雍美如是陈家对她最好的人。
在陈家其他人都对她视而不见的时候,只有雍美如会时不时邀她一起出门,送她家具,还会买漂亮的衣服给她穿。
陈聿初一领证就去了国外,此后更是三个月没有回国。晏酒知道,这段时间嘉南别墅的这些佣人依旧对她客客气气,从没懈怠过半分,是因为雍美如。
“小酒,你也太美了。”
晏酒身后是身穿白色缎面鱼尾礼服的项天姣,一字肩领的设计显得脖颈线条纤细优美,她先晏酒一步做好造型,此时正盯着镜中的晏酒夸张地感叹。
“你也很美。这件礼服很适合你。”
晏酒起身,瞳孔里泛着暖光,脸上是恬静的笑容,她伸手握住项天姣。
晚宴与午宴的场地不同,换在了室内。
宴会厅内,巨大的水晶灯悬挂在顶中央,白色长桌上布满了甜品和饮料,堆叠的香槟塔在灯光下散着炫丽的光,一派奢靡的景象。
晏酒和项天姣到的时候,衣着光鲜亮丽的宾客们轻捏着酒杯,交谈甚欢。
“陈太的手气真不错。”
“可有什么彩头?”
“听说是德丰广场一年的使用权,但陈太没有要。商太就送了她一匹赛马。”
“陈太和商太都是大方人。”
“谁说不是呢?”
项天姣听了有些
咋舌,附在晏酒耳边,轻声说:“德丰广场一年的使用权?商太真实大手笔啊。”
晏酒点了点头,商太是商玉的母亲,能和陈聿初在一起的人果然身份显赫,只是玩牌就能送出这样贵重的彩头。
不提德丰广场一年的使用权,后来换成的那匹赛马也不简单,恐怕是得过名次的。
剔透的眼眸扫着全场,孟珠星身边自然是围了一群阔太,许是说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气氛很热闹。
瞿玲玲拉着陈柏川,身前是一位很漂亮的年轻女性,笑容腼腆,陈柏川攥着袖扣,看着有些不耐烦。
晏酒的细指摩挲着腕上的钻石手链,下意识地思考。
恐怕这就是瞿玲玲借宴会给陈柏川介绍的对象。听雍美如说,瞿玲玲对陈柏川也是没了办法,给他找了一些长相又漂亮、家世也不错的女孩,可安排了之后,陈柏川就是不愿意去。
陈柏川的借口有很多,为此连平常爱去的娱乐场所都找不到人了,非说要在公司加班。
晏酒思考的时候,很自然就会盯着一个地方。
此刻她看着陈柏川,一时没有察觉到人声鼎沸的宴会倏然静了下来。
直到一道笔直修长的身形立到身前,遮住晏酒的视线,罩下一大片阴影,沉淡的声线随之落下:“在看什么?”
晏酒找回一些神思,她抬起剔透的眸子,低声说:“没什么。”
陈聿初也换了一身西装,依旧是黑色高定,材质上有些微的区别,他半垂着目光,深邃的黑眸静静地望着她,看不出情绪。
她敏锐地察觉到,陈聿初对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可她总不能说在想他弟弟的八卦吧?
全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晏酒的长睫毛颤了颤,借着陈聿初高大的身形遮住自己。
鼻尖浸入熟悉的木质香,晏酒的睫毛末端颤了颤,她微微出怔。
陈聿初沉冽的眸子动了动,沉声开口:“项小姐,您”
还没等他说完,项天姣马上放开了晏酒的手,声线里带着笑意,“我知道,我知道,我去找我爸妈,不打扰你们。”
晏酒眼睁睁地看着项天姣离开,她的视线里多了一只宽厚的手掌,就静静地放在她面前。
男人的指骨修长,在奢华顶光下,冷白得如玉一般。
看着有股禁欲的气质,可只有她知道他是最坏的。
晏酒抿了抿,脸颊莫名发热,身侧的许多视线若有若无地望过来,她不想被“观赏”,很快将手挽入他的臂膀。
男人的薄唇无声地勾了勾。
被西装严密包裹着的小臂劲瘦结实,沉淡嗓音随之落下:“走吧。”
晏酒知道陈聿初这是要带她认识一些人,在这之前她就知道这是必须要面对的事情,于是红润的唇勾起一道清甜的笑。
所幸,有陈聿初在身边,他的气场足够强大,宾客们的眼神都十分克制,没有多加打探,也没有谈及任何合作方面的事,只是进行简短的夸赞。
晏酒随着陈聿初一起站到孟珠星身边,她还在和商太聊天,拉着商太介绍:“你看我儿媳多漂亮,商玉什么时候也抓紧。”
“漂亮得和仙女似的,在人群里都那么拔尖,我早就注意到了。”贺芩燕微微颔首,嘴里说着漂亮话。
“商玉这小子,我是管不了的。”贺芩燕拿眼看陈聿初,语气里有几分无奈,“聿初和他是兄弟,帮我劝劝,我指望着他结婚后收心呢。”
贺芩燕身着一袭银色亮片纱线连衣裙,脖颈上的奢珠在灯光下异常耀眼,她显然和陈聿初很熟,说话比旁人多了些亲昵。
陈聿初对她也十分客气,颔首应是。
商玉踏着闲散的步伐走到他们身边,金丝眼镜下的面庞十分斯文,语调却是漫不经心,“妈,强扭的瓜不甜。”
贺芩燕一听,脸上的表情瞬时鲜活生动了起来,一只手抬起掐着商玉的耳朵,声线压了下来,“臭小子,就知道给你妈丢脸。我把你那匹赛马送人了。”
“白雪???”商玉急了。
“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的黑云卖掉。”
晏酒的瞳孔里难掩惊愕,孟珠星和陈聿初显然早就知道他们母子的相处方式,没有任何惊讶。
陈聿初好整以暇地开口:“伯母把白雪送给我了。”
第40章
有商玉在身边插科打诨,连孟珠星的笑容也是比往常灿烂许多。
倒是显得她们这里的气氛十分融洽。
陈家与晏家这桩婚事,人人都想显得自己并不关注,却都默默关注着。从她们入场开始,早就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
自然都发现了盛静瑶的消失。
其实不难猜测,能让盛家吃下一个闷亏还要笑着面对的,还能有谁?
趁着午后的休憩时间,大家私下里早就议论了个遍。
尤其对晏酒这位从前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十分好奇。
原先听说孟珠星十分偏爱盛静瑶,如今却不曾想,她对自己的这位儿媳好像十分满意,言谈间都是笑意。
连平素稳重如巍峨雪山的男人都对她十分温和,行动间颇为呵护,有意无意地隔绝着他人的注视,好似她是需要精心呵护的瓷器。
到底是何许的人物,家世如此普通,却能在陈家获得如此尊重?
连青梅竹马的盛静瑶都比不过她,直接出局。
不少人看向晏酒的目光开始变得炽热。
知道此时不方便打扰晏酒,便开始寻找晏弘盛的身影。
在场的人,大多心思活络,已经有人想着通过晏弘盛的建材公司搭上陈家。
不行的话,通过项家也行啊。
项家那位小姐与她好像关系很密切的样子,陈聿初没来之前,两人是一道进场的。
有些人对东兴电子项家两个兄弟之争稍稍有些了解,此时内心的天平完全划向了项天姣的父亲项元德。
此时的晏酒并不知道,很多人对她的看法已经改变了。
她安静地站在陈聿初身边,眼睫微微垂着,温婉含笑地听着他们聊天。
商玉看起来是个混不吝的人,却极为讨长辈开心。简单几句话,已经哄得孟珠星要把白雪还给他。
不过商玉这回却没要,说是白雪就要配公主,今天是公主的生日,缘分来得巧妙。
也不知道商玉是从哪里想出这样的话来。
晏酒抬眸,瞥过男人的深邃侧脸,他的轮廓优越,脸色一如既往的沉稳。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情况都是聆听者。
这样沉稳的性子,竟然会和商玉是朋友。
晏酒的眸光微闪,多少有几分不可思议。
陈聿初瞬间捕捉到晏酒的视线,却没有低眸看她,而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听他们说话。
臂弯却往外勾了下,把晏酒的手攥在掌心里。
晏酒的呼吸滞了一瞬,没想到陈聿初在两位长辈面前这样大胆,她努力把存在感放到最低,生怕引起她们的注意。
可是陈聿初却没就此放过她,摩挲着她圆润的指尖,粗粝的指腹磨过,让她心惊担颤。
陈聿初好似料到晏酒的反应,薄唇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指尖有电流划过,晏酒强自镇定地抬眼,他们的视线在空中对上,她紧张地咽了咽喉,剔透的眼睁得圆圆地瞪着他。
粉红的耳尖在璀璨顶灯下颤了颤,像是受惊的小兔子。
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沉邃的视线始终跟着晏酒,无形之中,连周遭的空气全都黏连着。
晏酒白皙的脸上早已裹上一层蜜桃般的粉色,蝶翼般的眼睫轻轻颤着,雾似的瞳孔里含着一份哀求。
在场哪有人十指相扣的?
还是在长辈面前。
陈聿初的黑眸沉沉地望着晏酒,吊灯折射冷色的光芒,他的面上还是一片沉静。所有的情绪全都掩盖在这幅清贵面容下。
他的腕骨微抬,冷白的表盘闪过一道光。
孟珠星瞥他一眼,“商玉问我们要不要去蓎城的温泉山庄,我和你燕姨就不去了。我们现在去哪都喜欢热热闹闹的,你们年轻人习惯了城市的喧闹,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放松一下。”
陈聿初在孟珠星说话的时候,已经悄悄放开了晏酒的手。
晏酒顶着如影随形的视线将手放到背
后,微笑。
孟珠星恰好看向她,晏酒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黑色礼服包裹着她紧致的身材,戴着的珠宝很华丽却一点都没有压过她本人的风头,奢华却只是她的陪衬,看起来比往常多了几分艳丽。
她想起自己刚结婚的时候,那时的她和晏酒差不多大,接受家里的联姻与只见过几次面的陈景和结婚。刚开始她也很忐忑,她又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和陈景和相处。
但与晏酒不同的是,他们刚结婚没多久,就去了度蜜月。
那一个月,她与陈景和深入了解彼此,直到现在,几十年过去,每年都会到那里重温,感情一直很稳定。
陈景和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这点陈老爷子早就知道,所以对他们夫妇一向宽宥。她婚前是万众宠爱的千金,婚后只需要做个豪门阔太太,儿子又出类拔萃,她的日子不要太舒心。
反观晏酒,出身一般,嫁进陈家以来行事谨慎却仍不讨喜,她其实没做错什么,只不过不是孟珠星心目中的儿媳。
毕竟,她总觉得自己儿子千好万好,是要一个最好的人去配的。
但她却忘了,好与不好并不是她这个母亲能决定的,而是要看陈聿初自己怎么想。
就像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很中意盛静瑶,陈聿初却不喜欢。
孟珠星与陈聿初彻谈之后看开了许多,她望着晏酒,语气温和地说:“你们婚后还没有一起出去玩,有没有空?”
晏酒习惯了孟珠星的冷脸和假意,第一次见她这么真诚,倒是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了。
她的后背是交叉绑带设计,隐隐绰绰地裸露着一片瓷白的肌肤。此时那一片雪白的肌肤蓦然贴上柔软的衣料,是陈聿初胸膛的西服。
西装革履的男人自然地拢住身侧女人的肩膀,他低垂着眸光,绸缎般的黑色发丝勾在他的西服上,他不动声色地微笑,“好的,母亲。”
晏酒恍然回神,也跟着说:“有空的。”
孟珠星见儿子显而易见的保护者姿态,心里既泛着酸涩又有几分欣慰,这个从小冷情持重的孩子终于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宽阔的胸膛完全笼罩住了晏酒纤细的后背,不仅如此,他再一次覆住她的手。
晏酒不由恍惚,这个姿势和他们在房里一模一样,当时他也是这样一步步地引导她。
陈聿初这人,实在是太恶劣了。
明明知道这么多人在,她不好说他,他就这样肆无忌惮。
“云洄呢?”
他的语气轻松,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晏酒的指骨,磁性的声线缭绕在她耳尖。
“我看到他去找他妹妹了,”贺芩燕指了指雕刻精美的廊柱,“喏,刚刚还在那里的,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孟珠星:“他们关系倒是不错,亲兄妹恐怕都没这样好。”
贺芩燕颔首,“是啊。熙熙这孩子也算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不怕你笑话,我还想过撮合熙熙和商玉呢。可惜他一点兴趣都没,知道以后还躲了我好几天。”
她叹气:“熙熙有什么不好的呢?”
晏酒不知道她们说的熙熙是谁,莹润的眸轻眨,却没多大好奇心,趁着大家不注意的间隙,人往前移了几寸,想要脱离陈聿初的怀抱。
她的这点小动作,对于把十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男人而言,异常清晰,仿若是慢动作回放。
黑色长眸静静锁定着她,就像狮王巡视着领地里的猎物一般凛然不可侵犯,鸦羽般的长睫遮住了他深邃得过分的占有欲。
陈聿初的唇角勾起一点淡弧,欣长的身躯如明灯一般紧紧悬在她的身后,一贯沉淡的声线不急不缓地向她解释:“纪蕊熙和温云洄两人的父亲是战友,她从小住在温家,和云洄情同兄妹。”
不知道为什么,晏酒总觉得陈聿初说起“兄妹”两字的时候,语调有点奇怪。但她看不出什么来,也没有探询别人家事的习惯。
更何况,陈聿初他又靠近了!
晏酒侧眸就能看到他锋利的喉结和唇形极好的薄唇,一翕一合,磁性的嗓音沉入她的耳廓。
他沉缓的呼吸里带着熟悉的木质香气,晏酒的周身全是他的味道,像是专属于他的标记。她抿了抿唇,这次终究是没有再往后缩。
她知道躲了也没有用。
怪不得陈聿初在梦里叫她不要跑。
他就是会把她抓住。
晏酒抬着薄红的眼尾,轻轻“嗯”了一声。
孟珠星没看到他们的小动作,还在想温泉山庄的事,“也算上他们兄妹俩,我去和熙熙说。只要熙熙去,云洄一定会去。”
她想着,陈聿初和晏酒新婚,但他手头上的事务很忙,目前肯定是没法去度蜜月的。若是去了温泉山庄,陈聿初时不时关注工作,开什么视频会议,晏酒肯定会觉得无聊,熙熙与她年纪相仿,倒不如让她们白天一起玩。
晚上嘛,自然就是二人世界。
孟珠星现在越看晏酒越顺眼,心态转变得很快,脑海里已经畅想抱孙子孙女的画面了。
她也没忘了,家里始终有个陈柏川在和陈聿初竞争,陈家是真有家业需要人继承,自然越是枝繁叶茂越好。
否则瞿玲玲怎么最近这么着急张罗陈柏川的婚事,还不是看陈聿初结婚心急了么。
晏酒不知道孟珠星的想法,和陈聿初从小长大的圈子也不熟,听着这两人的名字也只是端着毫无破绽的一张笑脸。
晚宴快开始时,雍美如才挽着俞雪进场。
有不少人的视线落在她们身上,这次雍美如直接带着俞雪坐在她身边。
晏酒的目光眺过去,察觉到俞雪的妆比之前浓厚。
妈妈,不会是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