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山上昼夜温差大,虽在睡前又添了一件外套,晏酒还是在半夜蹙起了眉,半梦半醒间瑟缩着往温暖的地方靠近。
等她被炽热的怀抱包裹住,表情才缓和,甚至有些舒服地轻咛了一声。
像是猫叫。
陈聿初被晏酒伸出的双臂和大腿重量压住,却没有丝毫被闹醒的不耐烦,冷白的指骨轻抬,帮助她和自己调整姿势,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
做完这些,他没有立刻闭眼继续睡觉。
陈聿初的眸光落在晏酒光洁白皙的侧颜,柔软顺滑的黑发飘散开来,有一簇发丝落在眼睑处,她不舒服地乱揉搓着,他掰开她的指,将发丝往后挽去。
他幽邃的目光垂下,长久地注视着她。
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而晏酒,在梦里抱着一个暖炉之后,浑身热烘烘的,睡得异常沉稳。
直到帐篷里响起一阵轻音乐,声音舒缓并不刺激,晏酒迷迷糊糊闷哼了两声,不太想起。
她闭着眼睛,手指向外摸索,却觉得空间仿佛被禁锢住了一般,碰到的地方怪怪的,怎么也摸不到手机。
气呼呼地睁开眼,眼前蓦然出现一张巨大的俊脸,近得能见到他肌肤上透明的绒毛和纤长如鸦羽的浓密睫毛。
晏酒咽了咽嗓子,起床气一时不知道往哪里发,睫羽颤了颤没说话。陈聿初平日里起得很早,等她起床时早就不看到他的影子,他们从未在早晨靠得这么近,他整个人包裹住了她,薄唇抿着看不出喜怒。
晏酒顺着他的深邃黑眸往下移,才发现她的指尖落在他胸口,她的瞳孔放大,指尖处传来酥痒的异样感。
怪不得一直没摁掉闹钟铃声。
恼人的闹钟铃声停歇了半晌,第二个铃声又响起。
晏酒倏地从走神中抽离了出来,推开陈聿初,摁掉闹钟。
从第一个闹钟开始,隔壁帐篷里,一直保持着寂静。
晏酒目光落在屏幕的时间上,想起他们吃过晚饭之后,怕醒不来看第二天早上的日出于是定了闹钟。
她都忘了这件事,看来刚才的闹铃声让他们知道帐篷隔音效果不大好,所以一直没说话。
晏酒快速收拾好自己,转身的时候,正看到陈聿初脱下T恤,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视线在半空中对上,他略顿了下,拿起身边新的T恤换上。
依旧是白色,与平日里严谨周正的模样相比多了几分少年感,白T恤掩下他夯实有劲的身材,身段笔直似是一棵长立的松柏。
晏酒收回目光,想起昨日自己就是抱着这火炉入睡的,脸上不免升腾起一点热意。
幸好陈聿初仿若未觉,晏酒给平安戴好胸背牵引,领着它走出帐篷。
祝诗晴已经等在外头,铺好了野餐垫,见到晏酒出来,先打了声招呼问好:“早上好,小酒。”
又拉着晏酒走到一旁,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小酒,昨晚我是不是吵到你们了?我不知道这帐篷这么不隔音!”
祝诗晴这么一说,晏酒更不好意思起来,她或许应该在他们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就出声提醒,但她做事一向不够果断,最后也只能将错就错。
她抿了抿唇,无措地道歉,“是我该道歉才对。”
祝诗晴知道晏酒的性子,不甚在意地说:“这有什么。日出还没开始,我们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晏酒和祝诗晴给平安和Billion开了个罐头,自己拿着吐司和果汁,吹着山上的风注视着天边,静待日出。
高舟和陈聿初拆掉帐篷后,坐到她们身边,一起等待日出。
山上的早晨有点冷,四个人都穿着防风外套,目光所及之处就是层层叠叠的云层,厚实得如同漂亮的棉花糖,若是细看还能分辨出各种的形状,像是云间上的动物园。
晏酒的眼神放空,呼吸着山顶新鲜的空气,虽是穿了外套还是略有些冷,她不由自主地往身边热量高的地方靠过去。
陈聿初垂眸看了她一眼,双臂拢住她,晏酒感受到一种厚实的安全感。
“是日出!”
听到祝诗晴激动的声音,晏酒的目光往前眺去,金黄色的光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挣脱了云层,往更高的天际攀升,金色、橘色铺陈在天空,像是一副流动的油画。
所有广褒的景色近在眼前,晏酒被大自然的壮阔慑住,轻盈盈的目光在浪漫的天空中流连。
金黄的光线下,心跳声被放大,像是要从胸膛中跳脱出来,她的眸光闪了闪,轻轻地靠在陈聿初的肩头。
日出过后,她们坐车下山。
分别时,晏酒和祝诗晴眼里都有不舍,又约定了等祝诗晴参加完活动回来再约。
送晏酒回家之后,陈聿初没有歇一口气,就去了公司。
虽是周末,擎宇集团人还是来了大半,他们团队加班严重,加班费却是不菲,既给加班费又给工时,员工们也没什么怨言,毕竟连公司老总都跟着一起加班。他们心里只想把项目快点完成,完成之后再休个小长假。
陈聿初一连开了两个会,会议结束已经将近中午。
他拿起手机,在与晏酒的聊天框中停留了好几秒,最后还是选择了息屏。
一上午的繁忙,他脸上却没有一丝疲惫之色。西装外套已经褪去放在了架子上,白衬衫领口系着板正的温莎结,没有一点褶皱,强壮的手臂被黑色袖箍束缚着,面色平静,整个人透着高贵矜冷。
宽阔的办公室弥漫着一种清冷感,陈聿初抬起长腿,绷起的臂膀撑起了袖箍,他站在落地窗前,心里涌着前所未有的波涛,眼里积蓄着滚滚的风暴,欲要掀翻眼前的玻璃。
明天,晏酒就要决定是否吃药了。
陈聿初当然希望晏酒能与他有一个孩子,这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也不是为了争夺家族的继承权,不出于任何功利的目的,而是当他在山顶看到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生命的涌动,那一瞬间他特别想看到生命的诞生与成长。
这只是他内心的想法,也许是一时的冲动。
更重要的是,他询问过医生,再好的药也会对身体产生副作用。他不希望晏酒因为任何缘故受伤,一切全都怪他不知道克制。
一向自诩克制力惊人的自己,完全像个按捺不住的毛头小子。
望着光洁的玻璃面,他的脑海里闪过靡靡的液体顺着窗面淌下,眸底划过一丝心痛,如玉的指骨蜷了蜷。
办公室门打开。
陈聿初沉静地转身,望着门口的身影,语气淡淡,“你怎么来了?”
商玉提了提手中的东西,不甚满意他的态度,“知道你加班辛苦,给你拿午饭,你别狼心狗肺的。”
陈聿初沉邃黑眸锁在他手中
的精致包装,不急不缓地说了声:“谢了。”
也没比不理他好上多少。
但商玉知道陈聿初的秉性,不与他计较,抬起长腿坐到沙发上,金丝眼镜的链条随着他走动而摇晃,有一种蛊惑的气息。
陈聿初瞧着他,没动身,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没辙了一般问他:“你说一个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自愿生小孩?”
他刻意在“自愿”两字上加了重音。
“你这个大少爷不会连吃饭都懒得动,要我帮你拆吧?”商玉修长的指骨点了点精致包装,话说到一半,倏然愣了下,猛地抬头,“你想要小孩???”
“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吗?”商玉有点不确定,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还是记忆出现了偏差。
陈聿初脸上没有半点羞赧,他是说过这句话,那是因为陈柏川实在太烦了,于是在十几岁的年纪他说过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小孩。
他面不改色地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商玉撇了撇嘴,受不了陈聿初这幅嘴脸,颇有点自得,“这事你还好碰到我了。你知道要是问温云洄,他会说什么吗?他这人太狠了,绝对不听任何人的。”
“自愿?在他那里是不存在的。他就是真理。”
陈聿初现在没什么心情听别人的事,就算那人是他的好友。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那你的建议呢?”
商玉见陈聿初面上虽是平静,可明显与平日里不同,于是故意吊着他的胃口,不急不缓地说:“你知道的。我妈是个超级无敌强人,她不愿意被任何东西或是人束缚,包括孩子。”
如果真是这样,商玉就不会出生了。
陈聿初觉得有点意思,抬着修长的腿往沙发处走去,在商玉对面坐定。
“而我爸是个傻白甜恋爱脑,”商玉说到这笑了一下,“但其实他的脑子从小就聪明,他是最懂我妈的人。”
“他想了一晚上,终于决定转股给我妈。所以在我家里,我妈是老大,她拥有家里和公司绝对的决策权。”
商玉的表情认真了起来,“我爸虽然是个傻白甜,但他这个决定下得挺不容易的。你知道的啦,家族的期望,从小到大对他的培养,家里亲人以及外人的看法,通通都是压在人身上的一座山。更何况,人与人这一辈子也不一定真能过到一起去。万一呢?万一离婚了,我妈不要他了,他不得净身出户?”
商玉说得直白,陈聿初自然也懂得。
婚姻关系没那么稳定,人生太长,万一谁走到一半想要中途离开对方,处处都是风险。
商玉漂亮得没有攻击力的眸子直直望向陈聿初,问出的话却犀利。
“所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呢?野心勃勃的陈大少?”
第62章
商玉压根都没想过陈聿初会采纳。
他不过是闲得无聊,温云洄又不告诉他自己在哪里,他只能找陈聿初。
虽然看陈聿初工作很枯燥,但到底是个消磨时间的法子。
没想到,今天也是被他撞上了好日子,能看到陈聿初碰到难题的模样。
可商玉心里却清楚,陈聿初和他的恋爱脑父亲不同,从小到大他就极有主见,绝不是那种会被感情轻易动摇的人。
陈聿初太强大了,强大到身边的所有人都会不自觉站在他身后,寻求他的庇护。
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
他想要的那么多,远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
即使他想要一个孩子,也有诸多的方法,更简单的方法。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商玉在心里想。
陈聿初目光凌厉地回望过去,让商玉看热闹的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有些不确定地想,他不会真在考虑吧?
商玉没有从陈聿初那里得到答案,因为他很快被礼貌地请了出去。
“难道你都不感谢我给你这么好的建议吗?”
商玉不死心地拱火。
门还剩一丝的缝,陈聿初礼貌而疏离地说:“谢谢。”
又是没诚意的道谢。
商玉在他异样的举动中琢磨出点什么。
但很快他就被另一件事夺去了注意力。
他竟然被陈聿初赶出来了?
这算什么事。
商玉拨打温云洄的电话,却传来了忙音。
现在他不仅被陈聿初赶出来,还被温云洄挂了电话。
真好啊。
商玉无视总裁办里若有似无的好奇目光,婉拒了高舟客气请他去休息室待一会的建议,走了。
一墙之隔的陈聿初仍旧坐在沙发上,冷白的指骨轻点西裤,银色表盘泛着好看的冷光,层层的巨涛都掩藏在沉邃黑眸里。
商玉足够了解他,知道他的野心有多大。
陈聿初永远都不会否认这点。
而晏酒是他人生这条直线上唯一的意外。
他并不觉得这是件坏事,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商玉的建议,只是为了耍他的玩笑。
但陈聿初却从中看到了事件的本质。比如说投其所好,知道一个人真正缺失的是什么。
商玉的妈妈贺芩燕想要权力,他爸爸就给了她。
而晏酒,又想要什么呢?
擎宇集团的法务部下午开了一个私密会议,除了相关人员外,谁都不知道里面涉及的内容。
踏着黄昏的霞光,黑色劳斯莱斯缓缓驶入别墅。
车在草坪前停下,手工定制的牛津鞋缓缓踏上地面,欣长的身形从里面走出,穿着笔挺的西装,不急不缓地朝草地走去。
晏酒正在和平安玩球,背对着陈聿初,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还是于英慧提醒她说:“先生回来了。”
平安叼着球,跑到晏酒身边,又越过她,跑到陈聿初面前疯狂甩动尾巴。
晏酒失笑,这狗古灵精怪的,还知道欢迎陈聿初回家。
她刚出了汗,瓷白脸颊上闪着细碎的光,唇畔勾起清甜的笑。
陈聿初一身斯文儒雅的西装,弯腰的时候绷起笔直又宽厚的后背,他将平安口中的球往前抛了出去。
等平安往前跑后,他的薄唇微启,清冽的音色萦绕在晏酒耳廓,“我有话和你说。”
其他人很有眼色地离开。
一时间草坪上只有晏酒和陈聿初,以及平安。
开阔的场地也不怕有人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
晏酒转了转剔透的眸子,安静地等着陈聿初要说的话。
陈聿初的视线却随着平安而转动,直到第二次帮平安把球抛过去之后,低沉清冽的声线才缓缓响起:“晏酒,如果我说给你擎宇集团百分之四的股份,你会觉得有安全感吗?”
为什么是百分之四,因为持股百分之五以上是需要披露的。
陈聿初知道晏酒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暴露在大众眼光下的人。
晏酒禁不住侧眸,潋滟的眸光定格在陈聿初脸上,光在她的眼瞳里打了个漩,异常漂亮。她眨了眨眼,在他的脸上探寻,却无法从平静无澜的脸上得知任何内容。
“为什么?”
轻柔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疑惑。这太突然了,她知道擎宇集团百分之四的股份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比温云洄送她的小岛和商玉送的店铺更昂贵,并且要昂贵得多。
这应该是个天文数字。
两件事情凑在一起,晏酒不由想到了,也许陈聿初是想要她同意生小孩吗?作为一项交易,就像陈家之所以同意她与陈聿初结婚是因为晏弘盛拿捏着所谓“救命恩人”的情分。
她早就听说,有些豪门太太会在生子后得到“奖励”。
晏酒的心里一时掺杂了好多种滋味。
如果陈聿初是这个意思,她也不会因此讨厌他,只是心脏处多少有点空落落。
毕竟按理来说,陈聿初给的够多了不是吗?有多少人祈求物质生活无忧,感情也许会变质,而对方给的钱始终在那里。擎宇集团的股价自从陈聿初接手以来不断攀高,他的诚意十足。
晏酒甚至感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彻头彻尾都是不对的。她应该欣喜若狂地跳起来,抱着陈聿初说很开心,同时要他马上兑现。
就算不这么直白,至少也要流露出感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呆愣在原地。
可是她的手和脚仿佛生根了一般不受控制。
“安全感。”陈聿初再次重复了这三个字。
他第三次将平安的球抛出去。
同时接住晏酒的眼神,向她解释:
“这不是一场交易。安全感是我想给你,而你不需要回报。”
陈聿初说过喜欢有野心的人。
他是一个商人,不做赔本的交易。
金黄色的余晖落在陈聿初半垂的睫毛上,也掩住了他眸里的半嘲。他竟然有一天说出这种话了。
事实上,商玉足够了解他。
陈聿初也知道,自己当然不是无所求。
他尊重晏酒的选择,但他真正想要的是她的心,完完全全属于他。
至于旁人觉得是否值得,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只知道,他想要,就要得到。
晏酒翩翩的长睫轻轻颤着,她没有马上回答,一时间空旷的场地上只有浅浅的风声和平安踩过草地带来的沙沙响声。
陈聿初知道她没有安全感。
也是。她表现得这样明显,丝毫不会掩饰。
安全感是天生就拥有,还是后天因环境而产生的呢?
晏酒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她没有找到答案,因为不论是先天还是后天,她都没办法拥有,她本身不是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的例子。
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求学时,她的头顶悬着的达摩利斯之剑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而陈聿初,难道就可以解决她的疑惑,可以给她安全感吗?
晏酒无法立刻确定这个答案。
未来,谁也说不准。
但陈聿初选择了给她一份保障。擎宇集团百分之四的股份,他给了如此巨大的筹码,却说只是想给她安全感。晏酒幽静的脸颊下早已掀起波涛。
她想起了和秦嵘谈恋爱的时候,秦嵘送她上课。
在教学楼下,有人摆满了鲜花,向女朋友求婚。
当时秦嵘问她,你觉得浪漫吗?
晏酒梭巡着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在旁人的脸上看到了欣喜与热闹,在男生脸上看到了笃定与真诚,唯独在女生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迟疑。
虽然那一刻迟疑终究被喜悦淹没。
晏酒还是看到了。
于是晏酒说她并不喜欢。
是的,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惊喜与浪漫。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舒服。
在众人眼前没有预告的浪漫,让她觉得更像是一场演出和裹挟,让他的恋人在人潮涌动中没有时间思考。
可是,人生中所有重大的决定都是需要思考的。
晏酒的性子一向迟疑,她却觉得有时迟疑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当众答应任何人的求婚。她不否认这件事情的浪漫,但她若是当事人却只会觉得惊吓。
秦嵘不能理解她的回答。
但晏酒相信,陈聿初会懂。
陈聿初从未对她告白。
即使在此刻也没有,他只说了要给她安全感。
甚至他们身边,没有一个观众。
晏酒的眸光闪动,也许有唯一的观众,是他们的小狗平安。
陈聿初第四次将平安的球抛出去。
平安却没有跑去捡球,而是坐在他们脚边。
陈聿初并没有催促平安,也没有追根究底地要晏酒立刻回答。
晏酒表情微动,低垂下眼眸,视线落在平安沾了些泥土的毛发上。
平安原先是很怕陈聿初的,只要他在的时候,它都不敢出来。但它现在可以和陈聿初一起玩游戏,坐在他脚边。
小动物向来是最单纯的,不记得过往,只记得现在。
她是不是应该向平安学习,把过去的不愉快全都忘了?
也许,有一个孩子没什么不好。正因为她淋过雨,她将来会成为一个好母亲的吧?而陈聿初,不论将来怎样,她相信他此时的真诚。
在这一刻,晏酒心中的天平完全倾向了他。
半晌,她的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我们顺其自然,如果有了,就留下。”
陈聿初无波无澜地“嗯”了一声,面色还是往常般凛然沉静,他不顾平安刚刚滚了草地有些脏的毛发,弯腰抱起它,沉淡声线里泄了一丝餍足,“我们回家。”
她在原地耽搁了两秒,眸光落到他们橘色的背影上,心脏被很充实的感觉占据,忽然希望这一刻就是永恒。
一如他们在山顶,日出那一刻的美好。
陈聿初的步伐并不快,像是刻意在等她。晏酒的瞳底闪过一丝笑意,快步跟上他们,清甜的声线落下,“回家。”——
作者有话说:注:持股超过百分之五的股东减持也是需要披露的,但本文因为剧情需要,不予披露哈。
第63章
周六商场的人流量很大,商场负责人特地给了这次领养活动一楼中心的位置。
晏酒和高舟是第一次参加领养活动,潘医生让他们负责登记意向人的信息,于英慧的形象给人踏实的信任感又有养宠经验,潘医生让她给意向人做介绍,其他人被安排在基地帮忙。
刚坐下一会,有个小朋友发出清脆稚嫩的声音:
“姐姐你好,我想登记一下领养编号315的小狗。”
晏酒抬起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温柔地说:“好。”
高舟闻言,问:“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家里父母都同意了吗?家庭住址和电话能报出来吗?”
“我叫段欣悦,爸爸妈妈在那边,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小狗的!”
“我家的地址是”
晏酒知道高舟是为了照顾她,不忙的时候,通常都是他来接待与记录。
于是转头对他说:“谢谢你,高舟。”
高舟:“Sunny要我来做苦力的嘛。”
等记录好段欣悦的信息,晏酒看着她慢跑回父母身边,她的父母蹲下来摸着她的头,好像在夸她做得棒。
看着一家三口快乐离开的背影,晏酒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们好幸福啊。
晏宋以前也带回家过一只小狗,晏酒知道父母根本不可能同意,骂了他一顿。但又觉得小狗可怜,还是偷偷养在了房间。
他们那时年纪太小,不知道把小狗送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又能送给谁呢?他们身边没有信任的大人,只能每天偷偷带点剩下的食物喂它。
一周后,这件事情还是被发现了。
晏弘盛那天喝了酒,很生气,让人把小狗扔了,还把他们关在家里不准他们出去找。
晏酒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只小狗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没有为那只小狗取过名字。
它还那么小,可能就几个月大,躺在她怀里的时候那样柔软,黑色眼珠信任地看着她,可是她没能保护好它。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饥饿、风寒和路上的车辆随时都可能夺去它的性命。
晏酒根本不敢想下去。
“你好,我想登记领养小猫,橘白的,编号350。”
“我们是一起的。”
晏酒从抽离的思绪中回神,笑着说:“好,我给你登记。”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考虑到中午吃饭时也许会有人来,大家轮流去吃午饭、休息。
十一点时,穿着商场工作服的人员推着好几辆小车过来,商场负责人跟在旁边,嘴里说着:“都小心一点,别洒了。”
潘医生是这场领养活动的负责人,他向身边的人交代了一下之后,快步走上前去询问:“徐先生,您来这里是?”
徐静和是安和商场的负责人,潘医生与他接触过几次,知道他人还不错,能够免费借给他们场地做公益活动。他跑过好几次,找商场洽谈,只有安和商场愿意。
但徐静和很
少会来现场,今天的安保情况也比之前好上许多,有很多人在周边维持着秩序,如今他又亲自过来,潘医生心里不免猜测。
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或是明星来参加活动?所以需要他们离开?
徐静和朝他点了点头,很客气地说:“小潘,你们休息出来举办公益活动,真是辛苦了。你们为环境以及人类与动物的和谐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啊。以小举完成大善,也唤起来许多人心中本就有的爱心。尤其周末这种日子,家长带小朋友出来玩,看到这样的活动,和做手工是完全不一样的。”
徐静和一通高帽子下来,潘医生更是忐忑。
他抿了抿唇,问:“是不是有小朋友家长觉得这里太吵?或是怕被抓伤?我们带出来的这些都是特别乖的,也都打过疫苗。”
徐静和咳嗽了一声,觉得自己可能表演太过了,忙不迭否认,“不是这样的。是有家长觉得你们的活动特别有意义,小朋友会知道为什么弱小的生命被遗弃,人又需要做些什么去帮助弱小的生命。从而培养小朋友的责任心,以及让他们知道选择养了就要负责到底。这些都是书本上没办法学到的知识。而孩子就是未来啊。”
潘医生点头,视线落在推车上。
徐静和解释:“这是某位家长看你们太辛苦,通过我们商场无偿送给你们的午餐。知道你们是分批次休息,等会还有一批。这里的店家我们都已经打过招呼,除了二楼的咖啡厅,你们都可以随意进去休息。”
说完这段话,徐静和吁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往二楼咖啡厅看去。
今天一大早,集团大Boss就率秘书办的一帮人来视察,秘书办这些高管将整个安和商场的角角落落、安全隐患全都检查了一半。
在他说出今日有一场公益活动的时候,本是有点怕上层怪罪的,毕竟这场活动商场没什么显而易见的收益,也许会有隐形的客流量,但他没有数据来说话,纯属吃力不讨好。
可他没想到传言中冷淡又雷厉风行的陈先生却并没有生气,反倒是让他为对方提供一切便利,加强安保巡逻,并且提供午餐。
做好事便算了,还要不留名。
说是小朋友家长送的午餐。
徐静和听到“小朋友家长”的时候整个人是宕机的,他根本没听说过陈先生有小孩,这么多年来他甚至没有任何绯闻流出。
这么突然的吗?
但徐静和还是老老实实按照陈先生的吩咐做了。
等他看到午餐外包装的时候,更是惊愕。
这哪里是什么午餐?分明是人均800+的大餐。
哪个小朋友家长会这么大方啊?
但徐静和接了任务便要做到。这就是他在开头做了这么长久铺垫的原因。
潘医生知道不是让他们离开之后,立马松了一口气,招呼人来取,“大家辛苦了,来吃午饭了。是商场某位小朋友家长送给我们的。”
等他拿起外包装时,表情和当时的徐静和一样,这是哪个富豪在撒金币?能不能把午餐换了,把现场的毛孩子全都带走?
但潘医生也只是简单一想,他让大家分发午餐,自己把徐静和拉到一边,问:“能否告知我们这位先生的名字,我们也好给他送个锦旗。”
徐静和摇了摇头,先生的一举一动都有媒体时刻关注,是不可能让人知道名讳的。
晏酒也被招呼着拿午餐,但她此时还不饿,笑着说:“你们先吃,等会来换我。”
“高舟,你先去吃吧。”
中午时间,现场人少了很多,高舟正在将手写文档输入电脑,方便大家查看记录,闻言摇了摇头说:“我还不饿。等会和你一起。”
高舟今天来之前便被祝诗晴耳提面命,要他多照顾她的好朋友,做个尽忠职守的好苦力。更何况,晏酒还有另一层身份,现在老板说不准正在楼上看着他们,他可不敢早早离开,放晏酒一个人在这。
晏酒不再劝,低头继续,她今天挽起了头发,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显得整个人很利落,露出漂亮的背部线条。
陈聿初站在二楼。
室内弥漫着手冲咖啡的醇厚香味。
他穿着笔挺的手工西装,整个人站得如同竹柏一样笔直,深不可测的目光静静往下望去,正好能看到晏酒。
一小时后,第二批午餐送来。
于英慧是前面一批吃饭的,她的工作较累,潘医生特地让她再休息一个小时。晏酒拿了自己和高舟的,说:“我们找个地方吃午餐吧?”
“好的。”走到一半,高舟示意晏酒抬头,说:“老板在二楼的咖啡馆等你。”
晏酒的眼睫往上抬,视线所限,她看不到陈聿初的身影,只能靠想象,知道他就在上面,也许一直在看着她。
想到这里,晏酒长而密的睫毛轻颤了下。
自己怎么开始自恋起来了?
有谁会无聊地一直站在那里看她,她又不是什么大明星。
晏酒低眸看了下今天的着装,非常简洁,放在人群中没人会多看一眼,脸上更是素淡一点妆都没化。
她抿了抿唇,唇角因为少喝水而有些轻微干裂,有点想化个妆让自己精神点,至少要涂上口红吧。
想归想,她没有真的这样做。
她踏上移动扶梯。
晏酒原先以为陈聿初不会让她参加领养活动,她没有经验,但她和项天姣的共友怀孕之后,便很少出门。即使是出门,家里人都会跟着,更遑论让她接触猫狗之类的了。
没想到,陈聿初让家庭医生为她检查了身体。在评估完健康指标后,认为她的身体很健康,只要平时多加注意。
至于弓形虫感染,一般来说弓形虫主要存在于猫的粪便中,只要宠物接种疫苗以及定期驱虫,是没有问题的。
算了算日子,今天能做血液HCG检测,在领养活动之后,医生会为她进行检测,如果确认怀孕,温泉山庄活动就会取消。
温泉山庄在蓎城,暂时还是不宜舟车劳顿。
陈聿初的这些安排很妥当,通通站在晏酒的角度考虑。
要说她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她看了一眼手上的午餐,潘医生说是某位小孩家长送的。可是晏酒看外面的精致包装就知道价值不菲。
如今得知陈聿初就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恐怕,是他送来的吧。
晏酒忽然想到,她和陈聿初,其实没吵过架。
除了同学会那次,陈聿初应当是在吃醋吧?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平静地送她回家。
让她不由滋生了疑惑,他会有不能解决的事情吗?
他会有情绪不能控制的时刻吗?
第64章
一推开门,浸入鼻息的是醇厚的咖啡香。
还有西装笔挺的男人。
陈聿初转过身,他们的视线在空中凝在了一起。
晏酒先笑了下,提了提手中的午餐,“谢谢你。”
咖啡店里没有人,连工作人员都没有。
陈聿初示意晏酒坐下,去了工作台为她热牛奶。
晏酒坐下,解开精致的包装,打开了餐盒。
黑松露牛肉炒饭、金枪鱼土豆沙拉、蜂蜜柠檬脆皮鸡翅和鲜虾蘑菇汤。
潘医生原先还给她打了预防针,说午餐的预算只有二十块。
她虽没吃过这家餐厅,却也知道价格恐怕要翻十倍还不止。
但这并不是钱的事情,她一向知道陈聿初很有钱,她本身也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去负担这家餐厅的消费。
而是晏酒发现,陈聿初好像一直都在。
被人在乎、重视的感觉,原来这样好。
玻璃杯落下,在桌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晏酒的心脏也响起同样的节奏,她压了压心绪,唇角勾着笑意,“你吃了没有?”
陈聿初薄唇掀起淡弧,慢悠悠地开口:“还没。”
晏酒咽了咽嗓子,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刻意,温声说:“那我们一起吃?里面有两双筷子。”
陈聿初捕捉到晏酒轻颤的睫毛,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仪态优雅地将袖口挽起,不急不缓地点头,“一起吃。”
咖啡厅的桌子并不大,放了这些菜之后显得有些拥挤。但在晏酒眼中,她和陈聿初忽然很近。
不像陈家的桌子,
大得没有边际,若是两人坐在首尾,还需要佣人布菜。
由于缺少公筷的缘故,晏酒和陈聿初碰的地方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条线,而每道菜他都是让她先开始的。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吃完,晏酒思忖片刻,又对他道了一声谢,“很好吃,谢谢你。”
晏酒的细指捏上玻璃杯,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可是她不好意思说。
如果说了的话,像是在期待某个答案。
冷白指骨敲了敲桌面,陈聿初的视线瞥到晏酒红润的脸颊,弯了弯唇,说:“我想来看看你。”
看似答非所问的话语,却让晏酒白皙的脖颈一下子蔓延着霞色,不施粉黛的脸上艳丽清绝。
磁性温雅的声线低回绕耳,勾得人连耳朵都在发痒。
晏酒连呼吸都凌乱了几分,捏着玻璃杯的细指微微发颤,掩饰一般地拿起,牛奶在玻璃杯中荡起涟漪。
喝入口的时候还是温热的。
她不太知道怎么回应了。
继续和他说谢谢好像有点生分。
乳白色奶沫粘在唇角,晏酒下意识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下。
清澈的小脸上做出这个动作,有种毫不违和的旖旎和诱惑。
陈聿初冷白的喉结滚动了下,嗓音徐徐:“过来。”
晏酒歪了歪头,身后扎着的马尾随着她晃了晃,漂亮的瞳孔在灯光下比珠宝还要耀眼,里面透了几分不解。
陈聿初扯了扯领带,眸色深深,声线一如既往的平静,“让我看看。”
听到这句话,晏酒懵了一下,她其实没想到陈聿初说的“看看”是真的看,可是想了下,又觉得这句话也没什么问题。
不然还能怎么“看”呢?
晏酒现在身边没有镜子,也不知道自己素颜到底怎么样。
她有些迟疑地站起来,踟蹰地走到陈聿初身边,她发现他是真的很高,即使她站着,也都只比他高一点。
这倒不像是他看她,而是她在看他了。
晏酒的视线落在陈聿初身上,描摹着他的脸,她好像还没有仔细看过他。
陈聿初有一张很清隽俊美的脸,晏酒不知道现在最当红的明星叫什么,却觉得他应是比那些人都要好看的。只是他的表情总太过清冷,锋利的轮廓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确实不太好接近。
但真靠近了,好像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陈聿初也是人啊,他又不是神。
想到这,晏酒不由笑了下。
从陈聿初的角度看去,她长相纯情,鼻梁纤细高挺,淡妆浓抹总相宜,眼尾勾起的时候又有一种纯然不自知的娇态,两者相结合又多了奇异的魅力。
她笑的时候宛如一团流动的光。
他眯了眯眼眸,眉尾很轻地一挑,视线始终落在晏酒脸上。
半晌,薄唇勾了勾,喉咙里溢出好听的音节,“看够了没有?”
捕捉到促狭的声线,晏酒透着红的耳尖不自觉动了下,像是小兔子的两只耳朵,莹润又柔软。
周身袅袅的木质冷香环绕,她咽了咽嗓子,不说话。
明明是他要看她,可他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陈聿初低笑一声,伸出修长指骨,捏了捏她纤巧的耳垂,温度有点高。
确实很柔软。
从他伸出手的那一刻,晏酒就压着呼吸,微颤的眼睫乌压压地垂下,粗粝指腹摩挲过的地方似是积压的火山喷薄,她的心脏撞击着胸膛。
当陈聿初的手掌绕过她的发丝,抚着她的后颈往下时,她的大脑彻底失去了控制。
他的黑眸里倒映着她绯红娇艳的脸颊,潋滟的眼眸里黏连着复杂的思绪,清冷的香气侵略性十足地贴近。在她粉嫩的唇上辗转,舌尖舔舐着残留的奶沫,似是带着她肌肤的清甜香气。
他的喉结滚了滚,一点点将她蕴着的清甜香气吞咽入腹。
另一只手缠着她莹润的指尖,从手掌心的位置往上插入,十指相扣。
晏酒纤薄的脊背轻轻缠着,浓黑的西装裹住了她,她似是被恶魔笼罩的白天鹅,纤细的脖颈向下弯着,清纯中浸染了浓稠的艳。
若是有人拍下此刻的照片,一定会发现黑与白的交汇就像是原本永不触碰的直线,在碰撞的那一刻迸发着激情的烟火,燃烧至极致的靡丽。
乌黑的发丝散了,垂落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像是绸缎划过一般丝滑。给这张冷峻的脸添了几分不一样的昳丽温度。
晏酒伸出蜷缩的指,想要拂去他脸颊的发丝,却因逐渐深入的吻而迷失,莹润的指尖便停留在原地,看着像是在轻抬他的脸颊。
换气时,晏酒轻轻低喘着,她的手掌还贴在陈聿初脸上,掌心下勾勒着他的轮廓,心跳失速。
“累么?”陈聿初低沉的热息扑在她绯红的脸颊上,声线依旧沉稳。
晏酒乌黑的瞳孔里水波潋滟,她的胸膛上下起伏,轻轻应了声。
细弱蚊咛的声线,若不是密闭空间实在安静,陈聿初又静静凝着她的反应,恐怕就要听不见。
下一秒,清健有力的手臂一动,她就坐了下来,整个裹入他的怀抱,骨骼分明的长指扣着她的后背,一下下轻拍。
粉嫩的唇珠被吻出清润的艳色,清澈的眸子早已湿润含着靡艳。
男人西装革履,除了原本端正的领结微松外,整个人透着一股矜贵从容,宽厚手掌往下移,落在她细如柳的柔软腰肢,暖黄灯光下,她瓷白的脖颈往上仰着,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
晏酒全身的重量都在他身上,察觉到细腰处传来的温度,湿润娇艳的红唇抿着,一呼吸全都浸着他清冽的木质香。
她扭动了下身体,拢着她的手却始终宽厚有力,并且态度分明。
她咽了咽嗓子,“我该下去了。”
“别动。”男人的呼吸打在她洁白的脖颈,揉搓着她的细腰,犹觉得有点瘦弱,声线有点哑,“再乱动,就下不去了。”
晏酒眼睫往上抬,眼里含着如水的波纹,对上邃暗眸光时,顿了顿,听懂了他话里靡靡的暧昧之音。
但她才不信陈聿初会在这里做这种事,更何况温热的手掌始终护着她的小腹,很温柔。
晏酒的眉眼也柔了几分,没有反驳他的话。
男人陡然俯首,她的瞳仁放大,舌尖触碰时,她不自觉地往上仰,寂静的咖啡厅里只有清晰的接吻声。
吻到眼尾都泛着薄红,她的眼里有细碎的星光,呼吸逐渐不受控。
倏然,她的瞳孔瑟缩了下。
整个人呆愣在那里,一点都不敢动,就怕动一下,真的下不去了。
晏酒分明感到相接处有什么东西想要突破牢笼,尾指蜷缩了下。
男人却仿若未觉,从容不迫地吻去她唇角的水渍,冷白喉结滚了滚,注视着她眼尾晕染的余波。
晏酒的红唇动了动,由着他将她零碎的黑发往后挽,“如果HCG检测结果说我没有的话”
也不是那么容易怀上的。
可是陈聿初只是因为有一丝可能,就让营养师指定了严苛的食谱表格。不仅是她在吃,连他都跟着食谱饮食。
他们虽然睡在一间房,但他除了亲吻她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她可以说他冷静克制,却在深夜醒来时听到了浴室的水声,久得她再度睡着。
所以,如果没有怀上的话,陈聿初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修剪得宜的圆润指尖微微收紧,莫名的,她不希望陈聿初不开心。不是为了讨好,仅仅是她也会不开心。
陈聿初垂眸看着她红润的小脸,沉哑嗓音意味深长地说:“没有的话,正好。”
晏酒还不明白他说的正好是什么意思,怔愣两秒,血液蓦然涌上粉白的肌肤,心脏如暴雨般疾疾。
陈聿初宽厚的手臂牢牢接着柔弱无骨的身躯,心里早就后悔得要命。那天怎么就不能再忍忍,结果现在忍了一个星期。
他都快上火了。
均匀的呼吸乱了一瞬。
陈聿初眼眸微眯,要是没有的话,温泉山庄很适合他们去去火。
第65章
陈聿初压着的声线萦绕在她的耳廓,“睡会?”
怎么睡?
晏酒自认为没有陈聿初这幅气定神闲的气度,做不到靠着这么烫的东西还能沉稳睡着。
“我不累。”
晏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是刚才“热心家长”送来的苹果热橙茶。
原本红润的唇沾了茶水之后更加湿润潋滟,面前没什么人,她有点出神。
陈聿初此刻会在上面看着她吗?
晏酒下意识地往上看了一眼,又像被烫到一样垂下了眼眸。
而她身边的高舟,也没闲着。
正在给祝诗晴发消息。
高舟:【小太阳!我们老板好像真的很喜欢太太啊。】
祝诗晴:【我早就说了。真不清楚你这个情商怎么混到现在的职位的。你爸妈托关系了?】
高舟:【】
祝诗晴:【你怎么发现的?】
高舟:【今天的领养活动,老板也来了。】
祝诗晴:【等等你不是说最近公司很忙,你连回我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你们老板这么有空?不用去洽谈点商务什么的?】
高舟:【这是商业机密。不过我们这周很忙是真的!连午饭都没时间吃。】
“Sunny,我来给你补个妆。”
“谢谢Lucy姐。”
高舟:【人呢?】
祝诗晴:【补完妆了。所以,你们老板来现场没有引起轰动吗?】
高舟:【老板没出面。但是给我们送了瑶羽的午餐和下午茶。】
祝诗晴:【你就不能和你们老板学着点吗?我也在参加活动。】
高舟:【我去忙了。】
午餐结束后,来了一批询问如何领养的人。
还有一些人见这里热闹,加入了围观的队伍。
即使现场没有对眼缘的,也可以加群看基地里的毛孩子,更是可以报名成为下一期的志愿者。
晏酒和高舟又忙了一阵之后,高舟才打开手机,屏幕上是祝诗晴的好几条消息。
祝诗晴:【渣男!】
祝诗晴:【抠门!】
祝诗晴:【抠门的渣男!】
高舟盯了屏幕下意识露出微笑,晏酒朝他看了好几眼,他才回神,尴尬地笑了下,“太太。”
晏酒迅速伸出手指,在嘴巴上比了个“嘘”的姿势。
高舟知道晏酒想低调,否则他们公司早就可以官宣了,岂不是风光无限的陈太太,他面露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一时口快。刚在和诗晴发消息。”
晏酒“嗯”了一声,有几分艳羡他们的感情。
一起露营那天,看他们之间相处很有意思,听祝诗晴说他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感情依然这么好,像是刚谈恋爱似的。
而她和陈聿初,好像话并不多。
这也和人的性格息息相关,他们都不是多话的人。
只是她和陈聿初,好像很少互发消息。
晏酒拿出手机,莹白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脑袋歪了歪,想了半天,才打了一句话。
晏酒:【在做什么?】
陈聿初站在楼上,看着晏酒乌黑的发顶以及拿着手机迟疑半天的动作,想不到她在干什么,冷不丁黑色西裤里传出震动声。
清晰明亮的屏幕上映着张清隽冷清的俊脸,隐隐有种被打扰的不悦,等看到消息时,眉眼挑了挑,轻点屏幕。
陈聿初:【在看我太太认真做事的样子。】
并附上从他的角度拍摄的一张图。
照片中的女孩露出光洁的额头,正在耐心听身旁的人讲话。
看得出来,拍照的人没什么摄影技术,却把她放在了中心位置,任谁看到都知道他在看谁。
晏酒没忍住,红唇勾起笑容,又抿了一口苹果热橙茶。
有点甜。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许是知道陈聿初在这里的缘故,晏酒的精神很放松。虽然两人没有再互发消息,她还是会时不时往上瞧两眼。
大约四点的时候,活动临了结束,大家陆陆续续收拾东西。
晏酒收到一条消息。
陈聿初:【上来。】
晏酒和高舟说了一声,漂亮的脸上带着点疑惑,缓缓踏上移动扶梯。
到了门口,还没等她发问,一团白球便冲了上来,却又乖乖在她脚边停下。
“平安?!”
晏酒清甜的声线里透着不可思议。
她将平安抱起,又嫌它重放了下去,语气欣喜,“不是说怕这里人多,带平安不方便吗?”
陈聿初一脸淡定,他不会说是为了讨晏酒欢心特地让人带平安过来的。他义正言辞地说:“我是小朋友家长,带小朋友过来很正常。”
晏酒想起陈聿初送来的午餐和下午茶。
倒是真的应了“小朋友家长”这个称呼,谁说平安不是小朋友呢?
忙碌一天的疲惫全都消失了,她揉搓着平安的头顶,眉眼舒展。
等两人说完话,家庭医生和护士才站出来,为晏酒抽血化验。为了节约时间,他们亲自到这里,再将血液样本送到化验室。
看着护士拿出针尖,晏酒漆黑澄澈的瞳孔颤了一下,闭上眼。
护士经验丰富,对待晏酒更是小心翼翼,即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着。
陈聿初原本就冷峻的面色更甚,夏医生给护士使了好几个眼色,护士此时感觉自己正被草原上最凶狠的狮子盯着,只要她有一点不对劲,便会被整个撕碎。
但她心里却是无奈,针口就这么大,她也没别的办法。再规范的操作终究也是插入人的血管,会疼的。
在这凛凛森寒的气氛里,血液试管终于满了,护士如释重负地说:“好了。”
夏医生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虽不是当事人,刚才也觉得背上出了点冷汗。
不敢再多看一眼,也不敢继续多待,夏医生全程只敢看着晏酒说:“太太,我们将血液样本送去化验。请您和先生稍等结果。”
晏酒轻轻颔首,接过护士手中的棉球摁上,道了声:“麻烦你们了。”
看着陈聿初一贯寡淡的脸色,她却能察觉出他不太开心,再结合刚才医生护士战战兢兢的状态,莹白的脸上露出不解,“你晕血?”
陈聿初的视线落在她摁着棉球的长指上,棉球之下便是针口,护士刚刚抽了满满一管的血,是从晏酒身体里流出的。
只要一想到刚刚晏酒蹙眉的画面,他的心里便非常不舒服。邃黑的眼眸里掀起了滔天的风浪,他的脑海里只剩了一句话。
是因为他。
陈聿初从来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曾有手下因为泄露公司机密被开除,他跪在他面前求他放过时,他的心里没有半分的波动。
他曾在二级市场中狙击过多个敌人。
他知道,商场上一时的心软迎来的只有败局。
陈聿初不止对别人心狠,对自己也是如此。
连续48小时不睡觉时,他带着满眼血丝照样能够开两个小时的会议。
理智告诉他,抽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成年人抽这点血根本就不会有事,连体重都不会下降半分。
可他却恨不得针口是扎在他身上,恨不得他能替她抽两倍、三倍或是更多的血液。
连她做常规的抽血,他都无法忍受。
陈聿初觉得自己恐怕不能想象,要是晏酒当初的决定是如果怀孕她就不要孩子,当他眼睁睁看着她进入手术室时,会不会发疯。
乌黑水润的眼还在看他,眼里蕴着显而易见的担心,一开始是玩笑,后来却是真的担心他是不是真的晕血。
黑眸端详了晏酒片刻,确认她已经
没事,伤口没有再流血后,淡声说:“我没有晕血。”
陈聿初大脑里所掀起的狂风骤雨并不想让晏酒得知。
既然没让晏酒吃下紧急避孕药,事后的一切再讲都显得他虚伪。
他的心脏仿佛泡在魔法药水里,一抽一抽的疼。
晏酒见他脸色不大好,正想要问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原来是潘医生说大家准备核对、收拾,问她在哪里。
陈聿初瞥着晏酒不放心的眼神,喉间是苦涩的味道,却只能不动声色地说:“你下去吧,我在地下车库等你。”
“我带平安一起。”
晏酒思忖了下,说:“平安是潘医生救回来的,他应该也想看看它现在的模样。”
今天的志愿者很多,整理核对工作有条不紊。
潘医生见到平安很高兴,知道曾经救助过的小狗现在有了快乐的生活,他也有一种自豪感,“平安这个名字真的没取错,它以后的狗生全是坦途。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不负责任的主人,可以轻易将一个小生命抛弃。”
晏酒跟着点头,视线紧紧盯着这一小只,“当时真的以为它快要死了亏了您将它救回来。”
潘医生只是一笑,诚恳地说:“是你找到了它。而且也要谢谢你这次叫了这么多人帮忙,送来这么多粮食和肉干又够基地吃好久了。”
整理工作很快结束,这次一共三十只小狗和二十五只小猫有了意向领养人,在意向领养人之间他们还需再进行考核,基础信息考核完毕之后送到领养人家里交接。
这么庞大的数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有不少人忍不住哭了出来,为这些毛孩子有了去处而欣喜。
她们有许多人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因共同的怜悯与责任聚集在一起,在此刻,共同庆祝新生。
潘医生拍手招呼大家,“这是好事,你们哭什么呢?毛孩子最懂人的情绪,别让它们担心你们,都笑起来。”
“我们一起拍张合照吧?”
“好啊!以后每次活动我们都拍照纪念!”
晏酒和高舟也跟着人群站在一起,她不由地望向二楼。
不知道陈聿初还在不在那里。
她莹润的指尖不自觉蜷起,也许只有她知道,陈聿初也做了很多。他提供了场地、午餐和粮食。
“照片我传群里了哦。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们。”
“一定!下次还要努力领养出更多的毛孩子,我现在动力满满。”
“商场以后还能让我们在这里做活动吗?”
潘医生站了出来,说:“商场负责人说了,以后的周末我们都可以在这里做活动。并且,他还和上级申请,可以让我们去集团其他商场举办活动。”
“我们争取让更多的毛孩子有一个家!”
“好!”
晏酒看着热闹的人群,红唇勾着浅浅的笑,点开这张照片,保存。
潋滟的眸光流转,她长按图片,转发给了陈聿初。
晏酒:【今天有五十五个毛孩子获得了新生,谢谢陈总提供的场地与午餐~】
她俏皮地把对陈聿初的称呼改成了“陈总”,心里暗想着他的反应。
手机铃声响起,夏医生冷静的声线从电话里传来。
【太太,经过HCG检测结果,确认您没有怀孕。】
第66章
“好。我知道了,谢谢夏医生。”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断线声。
晏酒盯着手机屏幕好一会,任由它从明亮到熄灭。
她忽然觉得今天所有的一切很有预示性,他们帮助那么多毛孩子获得了新生,但是相对的,他们之间并没有迎来新生命。
晏酒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其他。
毕竟于他们而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在计划之外。他们因一个意外而无措,她和陈聿初最初的想法并不同。
但她从陈聿初那里知道,原来不是每一次的争执都需要吵架或是有人妥协。原来遇到事情是可以商量,可以在彼此的边界探寻。原来结果是可以让两个人都满意的。
晏酒真的有一瞬间,在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但知道并没有怀孕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既不是失望也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她终于确定,她有迎接新生命的勇气,也有坦然过好自己的生活的安全感。
她看着兴高采烈的人群,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所有的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
晏酒望着屏幕黑暗的手机,不太确定陈聿初会觉得失望吗?
他还没有回复她,但晏酒知道夏医生一定同时通知了她。
她并不希望陈聿初不开心。
想到陈聿初会不开心,她的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一般。
宠物医院的护士走过来,问:“晏酒,等会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手机传来震动声,屏幕亮起。
晏酒看着陈聿初发来的照片,摇了摇头说:“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吃。”
高舟跟着站起身拿起包和手机,站在她身后,“我送你去停车场。”
晏酒没有拒绝,和其他人打过招呼之后,高舟将她和平安送到车前。
并不是平时陈聿初坐的那辆,而是一辆黑色商务车。
车窗落下一半,露出男人矜贵冷峻的面容,黝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淡声对高舟点了点头。
高舟将晏酒送到这里任务已经完成,知趣地离开。
司机为晏酒打开车门,她还是做活动的那身衣服,沾了点汗渍,身上有些黏糊糊,她特意没有靠陈聿初太近,安静地坐着。
她的心悬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但她一向都是很难从陈聿初脸上看出什么的,这次也是。
干脆老老实实等着他开口。
车从停车场缓缓开向地面,乍然出现的光冲破了原有的黑暗,晏酒一时没有适应这样强烈的光线,眯了眯眼。
沉稳的声线在她耳廓响起:“晏酒,你感到难过吗?”
陈聿初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从晏家回来那日,他问她怎么哭了。当时的晏酒没有回答,他也并非真的想要一个答案。
但如今,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他真的想知道晏酒是否难过。
晏酒没有马上回答,她低眸看了一眼平安,第一次见到它时,是一个暴雨天气,那时她的心情与残酷的天气差不了多少。
它的毛发早被雨水打湿,蜷缩着瑟瑟发抖,对她的到来很恐慌,仿佛是再也不相信人类,可是那双湿漉漉的眼里分明在求救。
刚开始它对外界的一切都很紧张,可此时它紧紧贴着她,毛发靓丽顺滑,眼里是骄傲与自信。
被爱使它长出了血肉。
晏酒的眼眸微抬,眼里还残留几分感叹,她望向陈聿初,很认真地说:“陈聿初,我并不难过。你知道这本身是一个意外,我现在并不抗拒,但还是希望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陈聿初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沉淡的嗓音里听不分明情绪。
晏酒的睫毛轻轻颤着,思绪间,整个身子却被拉了过去,纤柔无暇的白臂不受力地支撑在他的胸膛,她恍惚地往上抬眸,澄澈的眸子里有几分不解。
“忘了我下午说的?”陈聿初磁性的声线响起,薄唇压着莹润的耳垂,沾了几分湿漉。
晏酒想到滚烫的午后,小脸有点僵硬,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
这人憋了一星期,也太会使坏。
原本有点严肃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瓷白的脸颊产生一股烫意,柔软的身体却不自觉靠向他,鼻息处
是熟悉的木质香,沉冽而有安全感。
陈聿初顺着晏酒的力道将她完整地拢住,棱角分明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温声说:“护士给你抽血的时候,我不开心。”
“是么?”晏酒忙碌了一天没有休息,在找到舒服的姿势以后,思绪有点放空,连说话也缓了好几个调子,“为什么呢?”
下巴摩挲着发顶,有点痒意,仿佛挠在他的心上,宽厚的手掌顺着腰肢柔软的线条往下捏住她的小手,纤柔的手背上没有多少肉,捏一下就能碰到骨头,“想到是我害你受苦,就觉得自己是罪人。”
“罪人?好夸张的说法。”晏酒闭着眼睛,侧靠在他的胸膛,能听见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她笑了一下,睫毛末端随之轻轻颤动。
陈聿初环着她,感受着她手臂的线条,稍一对比恐怕她的两条手臂都没他一条手臂粗。
可是从她孱弱的身体里,却抽走了那么多的血。
针管很粗,她恐惧轻颤的模样至今在他的脑海里满屏播放。
之后他问过医疗团队,如果确认怀孕,还要多次抽血检查。
除了抽血外,分娩时的痛苦更是难以忍受。
这是他从未得知的,没有人会告诉他这些。
所有人都默认,他生来便是高高在上,无需得知寻常人的苦痛。
原来孟女士当年也是这样才生下他,怪不得一向喜欢小孩的父母只生了他一个。
当时的他陷入了一个难以走出来的漩涡里。
陈聿初默默地垂下眼睫,黑如鸦羽的睫毛遮住满溢的情绪,当他得知晏酒没有怀孕的时候,好像终于可以从这个漩涡里走出来。
但随之而来的是,他会担心晏酒难过。
见陈聿初迟迟没有后文,晏酒幽幽地睁开了眼睫,揉了揉疲倦的眉梢,轻声问:“你怎么了?”
她张着樱桃般红润诱惑的小嘴,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对他的担忧。
陈聿初看着她映照在自己瞳底,眼眸含着一汪泉水的模样,倏然觉得自己的肌肤有些痒意,痒意似是从血管里蔓延而出。
“晏酒,以后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粗粝的黑发划过晏酒的额头,压着的声线在她的耳廓轻轻呢喃。
潮湿的热息扑在她的耳垂,瞬间升腾桃花般的粉红色,潋滟的眸子涌起薄薄的雾水,透着不解,“还有平安在呢。”
陈聿初听出晏酒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有往下解释,垂眸盯着这张略有些疲惫的小脸,薄唇微启:“今天的活动怎么样?”
躺在温暖的怀里让晏酒的精神很放松,软软的声线溢出,“很好啊,潘医生说这次领养出去的数量算是多的。一想到有我们的一份功劳,心情就很美好。”
听到晏酒说“我们”,连带着把他也算了进去,陈聿初的薄唇不动声色地勾起。
“以后我还想参加,基地里还有许多未领养出去的小动物。”
说这句话的时候,晏酒觑了陈聿初一眼。
据她所知,圈里的富太太参与的慈善活动都是光鲜亮丽的。她不知道作为陈太太在公开场合有什么标准,是否要参加一些高大上的活动,而不能做小小的螺丝钉。
陈聿初捕捉到了她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眼里闪过一丝促狭,沉声问:“要是我说不准你参加,你就会不参加吗?”
晏酒粉嫩的唇瓣紧抿着,顿了一会还是诚实地回答:“不会。”
宽阔的胸膛里溢出一声轻笑,紧贴着晏酒瓷白的面颊,惹得她忍不住轻轻戳了下,“你笑什么?我虽然和你结婚了,但又不是卖身给你了,我可是自由的!”
半晌,笑声逐渐止住,沉邃的黑眸往下噙着绯红的小脸,沉淡嗓音不疾不缓地说:“但在我这里,既然我和你结婚了,那就是卖身给你了,我不需要自由。”
“咳咳。”晏酒被陈聿初这句话吓到,陡然咳嗽了起来。
温热的手掌在她的背上轻拍,晏酒的胸口起伏不定,思绪乱飘,潋滟的眸子因呛声而蕴着潮湿。
她不太确定地想,陈聿初这算是在表白吗?
如果是的话,也太与众不同,吓死人不偿命了。
也许只是故意和她说反话,开玩笑罢了。
好一会儿,晏酒才停下来,脸颊却已呛得通红,清澈的眼睑上方蒙着一层细细碎碎的雾,似是坠入人间的小天使。
“太太,”陈聿初沉静的黑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清隽面容沉静端方,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嗓音徐徐,“可以签订合约。”
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签订合约的。
洁白的脖颈抬起,划出笔直流畅的线条,晏酒伸出指尖,轻轻碰了下他的唇瓣,“不要!”
要是让律师团看到陈聿初要卖身给她,那她脸都没地方放了。
触碰到他唇瓣的指尖有些发烫,悄悄蜷缩了起来。
“既然卖身给太太了,想向您征求一个意见。”
灼烫的手掌微微下移,压着她的腰肢,来回摩挲,晏酒的天鹅颈往上仰,清甜的声线有些缓,“什么意见?”
“温云洄之前送了你一座小岛,我准备以你的名义收养基地剩下的小动物,将它们一起送到小岛上去。”
粉嫩的唇张了张,又顿住,晏酒瞠圆了杏瞳,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这还是以前那个张口要把平安送走的男人吗?
他好像变了很多,她也是。
第67章
狭窄的空间里,连空气都黏稠了几分。
男人的语调还是一贯的冷静,“所以,这个时候我可以要求小小的奖励吗?”
征询的语气让晏酒有些忍俊不禁,重新把脑袋靠向劲实的胸膛,蹭了蹭,慢吞吞地说:“唔,那让我好好想一下吧。”
慵懒的声线在空间里滋长着无限的旖旎。
陈聿初伸出手掌揉了揉乌黑的发,低垂着眉眼,唇角弯了弯,“别想了,亲我。”
他的嗓音莫名有股勾人的意味,潮湿的气息扑在晏酒的肌肤上,不断蜿蜒。
晏酒感到自己的耳朵又麻又痒,呼吸不由乱了节奏。
既然无法假装睡着,她便抬起眸,露出微红的脸颊,发丝有点乱了,她却没有管,清澈的瞳孔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薄唇。
晏酒描摹着他的轮廓,很好看的唇形,都说薄唇的人凉薄,她的唇角勾起笑弧。
倒没发现他凉薄。
甚至说这句话的陈聿初,还有几分可爱。
晏酒很难想象这个词会出现在他身上,唇角的笑意不由加深。
她润了润唇,清澈的眼里好像藏着整个浩瀚的星河,又好像只有陈聿初一个人。
剪裁得体的西装穿在矜冷的男人身上,透着优雅的气息,冷白的指骨落在系得板正的温莎结,慢条斯理地解开。
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
好似说完那句话后,一切都与他无关。
该怎么做是晏酒的事。
晏酒佩服他强大的心脏,却不想见他冷静的模样,纤白手指勾着他的领带,沿着胸膛往上缠绕,在他锋利的喉结处轻轻点了下。
冷白的喉结滚动,陈聿初倏而觉得领带有点紧,沉邃的黑眸却不动声色地望着她,眸底深藏着暗潮。
“从哪里开始呢?”晏酒清甜的声线缓缓溢出。
清纯的长相里带了几分勾人,亮晶晶的眼眸紧紧盯着陈聿初,像是小天使误食了恶魔的果实,被诱惑成半天使半恶魔的模样,勾魂夺魄。
瓷白的指尖勾着领带,她仰着天鹅般的脖颈,抿了抿唇,吻上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他的下巴如一座高峰,透着冷与高不可攀的矜冷,却让她的意志愈发攀升。
她甩开陈聿初的领带,随意地扔在旁边,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往上吻住他的唇。
饱满湿润的唇沾上的那一刻,陈聿初的心脏随之颤动,她在他的唇上辗转,又轻又慢地磨着,也将他的心整个吊起。
邃黑的眼里蓦地燃起火焰,从一小簇的火焰一路灼烧,蔓延而上,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翻滚。
晏酒只在他的唇角周围浅啄,却迟迟没有多余的进展,反而抽离,濡湿的唇微张,“够了吗?”
她的调子是不疾不徐的,仿佛知道燃烧的火没那么容易浇灭,尾调又是缠绵的。
“不够。”
既然知道晏酒想和他玩这样的小游戏,他的语调依旧波澜不惊。
“那”
晏酒的唇角翘了下,玫瑰色的唇瓣刚说出一个字,就溢出一声惊呼。
猝不及防中,她的后颈已经被牢牢扣住,他虽然没
说一句话,可那双浓稠的眸子全在和她诉说“情难自控”这四个字,修长的指骨往上攀升,穿过她乌绸的发丝,如暴风骤雨般吻了上去。
他是疾疾的风,不加任何前奏,整个涌进她的口腔,搅动出骇人的风暴,属于他的气息要将她整个淹没,挤压着她的气息,裹着她要她完全融入。
她被吻得晕乎乎,像是浮在天空的白云之上,随着他飘荡,不知道往哪里去,但是全身心地信任他,瓷白的手指点着衬衫纽扣,胡乱地解,也不知道解开了几颗,手往下撑的时候碰到了紧实的线条,慌乱地顿住。
他要吻到深处,恨不得将她整个包裹吞入腹中,如同凶猛的野兽,却又残留着极致的温柔。
两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紧紧贴在了一起,飘忽的白云被灼得变成了粉红色,晏酒感到他们亲吻了很长的时间,长到她难以呼吸,又希望再久一些。
久到所有的旅途都该他们一同走过。
车却陡然停了。
晏酒的眼眸湿漉漉的,惊慌失措的小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直地望向陈聿初。
慌乱的,又饱含着信任的眼神。
他的眸子里半是混沌半是清明,邃黑的瞳孔动了动,在晏酒不解的眼神中将她放好,理顺她的黑发和衣服。
反倒是他,笔挺的西装早就被揉皱,里面的衬衫半解,还有几分不正常的潮红。
他正要回身整理自己时,车门却被人拉开了。
“好久没去蓎城了,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乐子。”商玉好听的嗓音先传入车内,修长的腿刚想迈入,门就倏地关上了。
只来得及传入半句余音,“有什么见不得人”
晏酒被这话弄得躁得慌,看陈聿初和自己的模样,衣衫缭乱,面色靡丽,竟真的全是见不得人的画面。
让人一看就能联想翩翩。
纤白的指骨连忙帮陈聿初扣上纽扣,温热的指尖触到他的肌肤,烫得灼人,手下的动作愈发慌乱。
沉静的嗓音缓缓落下,“不用着急。”
怎么能不急啊?
总不能让他们等着吧,时间一长,他们还不知道猜测些什么事情呢。
外面呆呆站着的三个人,隔了一会面面相觑,商玉不确定地问:“是我想的那样吗?”
纪蕊熙眼神有些飘忽,飘到温云洄脸上又蓦然收回,不自然地张了张唇,“商玉哥,不是你走在前面的吗?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温云洄慢条斯理地整了下领带,语调微挑,“你都想了哪些事,说出来听听。”
商玉直觉温云洄就是在给他挖坑,但他实在太好奇了,浓密的睫毛疯狂眨着想要回忆,最后还是无奈地说:“我什么都没看到就被赶出来了。”
温云洄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答案,眼里闪过莫测的光,没有说话。
商玉扶了扶金丝眼镜,不可置信地说:“真想不到陈聿初这个禁欲古板男,私下里竟然这么不老实,光天化日之下,啧啧啧。我可得好好说说他。”
“是说说他,还是被他揍一顿?”
温云洄凉凉的声线传来。
一句话立刻让商玉回忆起了小时候被陈聿初打得满地跑的时候,有点心虚地说:“我小时候营养不良。”
堂堂商家大公子会营养不良,也亏他说得出来。
纪蕊熙漂亮的眼睛弯了弯。
晏酒身边没带镜子,她求助地望向陈聿初,声线软软的,“我现在这样可以吗?”
陈聿初的视线定在她滚烫的脸颊上,黑眸更加幽深,帮她将头发拢在耳后,沉淡声线不急不缓地说:“那就让他们换一辆车。”
晏酒看陈聿初拿出手机,竟是来真的样子,匆忙阻止,勾着他的手指,声线有些慌乱,“千万别。”
要真是这样,她以后再也不敢见他们三个人了。
陈聿初落在他们勾缠的手指上,瞳孔里映出了几分笑意。他知道她不好意思,擦了擦她眼畔湿漉漉的泪珠,不知是不是亲的时候掉的,含水的眼眸仿佛能说话一般,他偏了偏头,怕再多看便克制不了心中的念想。
上车后,商玉好奇的眼眸在陈聿初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打着转,又看了看低眸不语的晏酒,正想说话便被他寒如冰潭的眼眸冻住,老老实实地坐好。
心中却腹诽陈聿初虽是新婚也太过着急了些吧。
早知道今日,当初别跑国外三个月把新娘子丢下不就好了。
他实在是按捺不住的性子,眸光转了转,落在平安身上,惊讶地开口:“这狗怎么和我家狗有点像啊。”
晏酒的眼睫动了动,脸上的烫意已经散去,大大方方地做介绍:“它叫平安。”
“我家狗叫lucky,”商玉翻着手机,一整个文件夹里都是lucky的照片,“是不是很像?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它呢,我在家里地位还没有lucky高。”
晏酒接过商玉的手机,看得出来这是一只被精心打理的小狗,看着眼睛旁边的毛色,年纪有些大了,“你们养得真好。”
“可不是么,”商玉一脸骄傲,“说起来,lucky还是陈聿初捡来的呢。”
晏酒清透的眼眸下意识地望向陈聿初,她早就听奶奶说过他曾经救了陈柏川不要养的一只猫,却没想到他还曾救过一只小狗。
仿佛浸润过泉水的眸子认真地望着陈聿初,他的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唇角露出一抹笑,波澜不惊地说:“嗯,看到觉得很可怜就救了。”
商玉看着陈聿初孔雀开屏的模样,眼皮往上翻了一下,“结果是交给我,你考虑过这十多年来我的心理感受吗?我原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却一直生活在lucky的魔爪压迫之下。”
温云洄用湿巾净了下手,剥着橙子,语气温淡地说:“倒也算成全你们两个冷心冷肺的人共同做了一件好事。”
平静的语调说出讥讽的话语简直是绝杀。
晏酒和纪蕊熙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原先两人都不太好意思,这下纪蕊熙也放开了不少,好奇地问:“你们上下学不是有司机和保镖吗?怎么碰到的呀?”
车内寂静了一秒,温云洄把剥好的橙子递给纪蕊熙,不急不缓地擦着手,“他俩逃课,非要拖上我。”
纪蕊熙很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抬眸问晏酒,“你要不要吃?”
晏酒摇头,越看lucky越觉得眼熟,却又觉得恐怕狗有相似,抿了抿唇,睫毛末端都随着呼吸颤了起来,“你们在哪里捡到的啊?”
商玉:“浦栋大厦附近。”
是晏弘盛当初丢弃小狗的地方。
第68章
晏酒在这一刻忽然相信了命运的启示。
她和陈聿初仿佛是两个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人。
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开始在她的眼前倒转、交叠。
商玉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是我陪伴lucky这么久,这家伙见到陈聿初比见到我还开心。”
陈聿初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黑眸在晏酒面上转了一圈,冷白的指骨圈住她的小指,漫不经心地说:“可能因为我长得比你好看吧。”
听到他这么说,明晃晃的四道眼神就朝他望了过去,晏酒剔透的眼眸轻眨,在他和商玉脸上梭巡。
倒是真的很难比较。
陈聿初的五官是棱角分明的,虽说同样没有瑕疵,周身却凛凛含着逼人的气场,冷冽到让人不敢多看。
而商玉则是没有什么攻击力的,脸上的金丝眼镜让他的轮廓温和了许多,卷翘的睫毛很长,有种男生女相的感觉,漂亮的狐狸眼往上翘,蛊惑人心。
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见晏酒观察商玉,陈聿初捏了捏她的小指,接着整个拢住她,平静地说:“你累了,路上睡一觉。”
商业啧啧了两声,“哟,嫂子还没说累,你先心疼了?”
视线受阻,晏酒抬起眸看向陈聿初,停顿了片刻,瞳孔转了转,再靠近他一点,贴着他冷白的喉结,轻声地问:“你
吃醋了?”
她的声音很轻,飘忽地磨着他的耳廓,灼烫着他的呼吸,他想起她在车里不正常的潮红,呼吸重了几分,“嗯。”
晏酒无声地笑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尾音咬得很轻,“你最好看。”
虽然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却明显能感受到其中汹涌的暧昧,温云洄没什么表示,商玉已经受不了,摸着手臂做出夸张的姿势,“请顾及一下我这只单身狗,不要肉麻我,我的鸡皮疙瘩哟!等会私人汤池里你们想做什么都行。”
晏酒被说得不好意思,耳尖升腾出一股烫意,干脆闭了眼睛,理直气壮的一副睡着的模样。
陈聿初瞧着她莹润带着粉红色的耳尖,也不拆穿她,深邃眼眸平静地望着她,对后面比了个“嘘”的噤声姿势。
他将肩膀往旁边侧了侧,扶着晏酒的脑袋往他肩上靠,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再缓缓拢着她。
在这期间,晏酒的睫毛轻轻颤着,薄红的眼皮却一直耷拉着,刚开始的时候脑海里还想着商玉说的话,心绪乱涌,心虚地紧紧闭着眼睛装睡。
可不一会儿,鼻息里闻着熟悉的香气,睡意逐渐袭来。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一条向上蜿蜒的路,车窗外全都暗了下来,道路两侧树木林立,幽静极了。
见晏酒醒来,纪蕊熙向她介绍,“快要到了。温泉山庄是建在山里,依着原有的山形容貌改造,最大程度上保留了原有的绿植,所以这边的路在晚上看着有些恐怖。”
晏酒眨了眨惺忪的眼,再次往外望去,树木的排列并不整齐,树的影子落在车灯照耀的前方,若是一个人行走,确实有点害怕。
商玉不懂两个女孩的心思,不以为然地说:“今晚要不要一起看恐怖片?”
纪蕊熙的脸瞬间白了一度,连声音也有点抖,“商玉哥,你这个在电影里是典型的作死行为。”
晏酒虽没纪蕊熙那么害怕,却也跟着瑟缩了下,抓着陈聿初的袖口不说话,清澈的瞳孔却肉眼可见的紧张,抬眸看见他敞开的锁骨,又很快垂下眼睫,似是蝴蝶的羽翼一般轻轻颤动。
陈聿初的指尖回握,伸入她的手掌,十指相扣,并不回头看商玉,语调淡淡地说:“你这只单身狗独自看吧,我们不奉陪。”
“切。”商玉也不见生气的样子,“反正谁不参加集体活动,谁是小狗。”
车又行驶了一会,便到了。
温泉山庄灯火通明,和来时路上的风景完全不同,简约中又带着奢贵,一股涤荡的气息蕴来,总之是一点恐怖的影子都没有了。
经理姓王,她早已在门口等候,为他们递上温热的毛巾擦手,再带着他们参观。
考虑到他们一路的辛苦,也知道今日接待的人个顶个的身份不一般,王经理稍微带他们了解了基础的分布,便带他们到各自的套房。
还贴心地为晏酒准备了宠物用的垫子与零食。
王经理:“有什么忌口的,大家可以提前与我说。”
分别的时候,晏酒和纪蕊熙加了联系方式。
温泉山庄是为了满足都市人休闲需求,目前还未开业,只供给朋友私人入住,它的套房设计很现代化,私人汤池外是落地窗,能够欣赏到外头的山景。
只是此时有些寂暗了。
晏酒刚想更换衣服泡一会温泉,便收到了纪蕊熙的消息。
纪蕊熙:【小酒,要不要出来看电影?在商玉哥的套房。】
晏酒把手机递给陈聿初,“我们要去吗?”
陈聿初挑了挑眉,无可无不可地说:“随你。”
许是觉得这话没什么温度,又加了一句,“你要是累了就不去,不用管他们。”
他已经脱掉了西装,此时正在解扣子,露出冷白好看的锁骨线条,晏酒蓦地想到商玉说的那句等会想在私人汤池里做什么都行,脸上有片刻的不自然,咽了咽嗓子说:“那我们去看电影吧。”
陈聿初知道晏酒一般是不大喜欢驳人家意见的性子,倒也不觉得意外,声音沉静地说:“如果真累了,不要勉强。”
晏酒在车上睡了一会,精神已经好了许多,想到原本能在这里玩个周末,却因为她的原因耽误只能周六到这里,心里有几分愧疚。她摇了摇头,扬起娇艳的脸,“我不累。我们把平安放在房间里吧,如果看恐怖片的话,我怕平安听到尖叫声会害怕。”
她微垂下眼,回复纪蕊熙的消息,乌黑的秀发已经被松开,懒散地垂落在肩头,明亮的光线照在白皙无暇的脸上,连垂下的浓长睫毛都看得很清晰,根根分明。
回复好消息,晏酒轻抬起眼,才发现陈聿初已经站在身前,锋利饱满的喉结正对着她,她感到嗓子有些痒,轻咳了一声,仰头望着他深黑的眼眸,笑吟吟地说:“我们走吧。”
“嗯。”
陈聿初轻声应了,跟在晏酒身后,瞧着她莹白的手臂乱晃,长腿一抬,步伐跨得大了一些,手臂往前抬,握住她小小的手心。
晏酒没有往后看,脸上的笑弧却缓缓勾起。
“你认识Lucky吗?”沉淡的声线从旁边传入耳畔。
晏酒没想到陈聿初那么敏锐,却又觉得这才是善于观察的他,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地方,眼底划过不明的情绪,红唇溢出软糯的声音,“应该是认识的。晏弘盛曾经把晏宋捡回来的小狗扔了。毛色和Lucky一样,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
陈聿初好似一点都没有惊奇为什么晏酒直呼自己爸爸的名字,握着晏酒的手臂重了一些,声音低沉却平静得能抚慰人的内心,“都过去了。我们可以去商玉家里确认,你放心,这些年Lucky过得很好。”
晏酒自然知道,不论在哪里,除了流浪都要比在她家更好,她的眼眶有些湿润,语气感慨,“只是觉得Lucky运气真的很好,而且没想到它是被你救了。”
陈聿初心念一动,想起那天是商玉非要拖着他们出校门,他原本是懒得去的,当时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应了。
现在想来,不止是Lucky的运气好,他的运气也很好。
他俯身靠近,冷薄的唇角擦着晏酒的发丝,鼻尖闻到了她身上浅淡的花香,薄唇微张,“Lucky这个名字是我取的。”
纪蕊熙早就在商玉套房的门口等着他们,见到晏酒便自然而然地跑了过来,而晏酒也放开了陈聿初的手,只是在那一瞬间忽然感觉空落落的。
但很快,这点思绪就消失了。
晏酒原以为商玉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准备看恐怖片。而且为了营造恐怖的氛围,特地把所有的灯都关了。
纪蕊熙用手机打着光,声线战战兢兢的,“小酒,我有点怕。”
晏酒心里也有些胆颤,但在纪蕊熙面前她不能表露出来,否则她怕纪蕊熙下一秒就能尖叫出声。
手机微弱的光线照着前方闪动的影子,商玉忽然喊了一声:“来了!”
晏酒的心脏猛地跳动,就听到纪蕊熙大叫了一声,“救命啊!”
然后放开了她的手往前跑,晏酒看着眼前抖动的人影,咽了咽嗓子,不敢像纪蕊熙一样往前跑,脑海里闪过好几部恐怖片的画面,水盈盈的眸子颤悠悠地打着转,心脏像是要跳出来,她下意识往后转,撞上了宽阔的胸膛。
熟悉的,温暖的木质香气,整个笼罩住了她。
鼻尖撞得有些红了,涌起一股酸涩,水盈盈的眸子里便落下了一滴眼泪,滴在洁白的衬衫上。
虽然看不清楚,晏酒还
是道了歉。
陈聿初察觉到胸膛的湿意,黑眸微敛,语调不复平常的冷静,像是骤雨袭来一般,毫不留情,“商玉,开灯。”
商玉很少听到好友这样的口吻,立马开了灯,向晏酒道歉,“不好意思,嫂子,我只是想要气氛到位。真没想到会这样。”
晏酒其实已经不太怕黑了,只不过脑海里想着恐怖画面才会这样,她轻轻解释:“没事的,我不怕。”
纪蕊熙跟着道歉,“可能是我叫得太大声了。”
晏酒的视线转向纪蕊熙,她刚刚也为她捏了一把汗,幸好她没事,已经安然坐在沙发上。
她濡湿的眸子转了转,纪蕊熙怎么脸红了?
第69章
这次商玉也明白了,每个人心理承受度不一样。
看电影前,他问了一遍,要不要换片子看。
纪蕊熙眼神有些飘忽,整理了下裙摆,轻声说:“商玉哥,只要你不吓我就行啦。”
商玉:“那要不要开着灯?”
纪蕊熙咬了咬唇瓣,“还是关灯吧。”
温云洄的视线在她面上胶着了几秒,如溪水般好听的声线响起:“又菜又爱玩。”
既然纪蕊熙都这样说了,晏酒自然不想扫兴,摇了摇头说不用。
她以前和项天姣也是一起看过恐怖片的。
片头就是诡异的音乐,屏幕里出现了六个人,他们正在空旷的道路上行走。
偌大的客厅内除了电影声之外,显得很寂静。
商玉一个人坐着,其余四人坐在中央的沙发上,晏酒和纪蕊熙坐中间,陈聿初和温云洄坐两旁。
因着心存疑虑,晏酒在看电影时反倒没多少恐惧。
再加上她本身并不爱看这类片的缘故,视线落在大屏幕上,神思却早就游到了天外。
晏酒侧眸看了陈聿初一眼,他松弛地靠在沙发上,屏幕黯淡的光线照在他五官笔挺的脸上,她连背景的音乐都不大听得清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身边的男人散漫抬眼,从茶几上拿了一杯温水和零食,他把零食递给她,轻抬腕骨,把玻璃杯口送到唇边,借着屏幕的光,能模糊地看到他锋利的喉结滚动。
晏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他,不自在地咽了咽嗓子,将目光移了回去。
至于手上的零食,她没有吃。
唇角却弯起了一点弧度。
重新将注意力聚焦到电影上,里面的六个人因为意见不合,已经分成了两个队伍,一个队伍想在原地等待,另一个队伍想要往周边探索。
他们爆发了很激烈的争吵,然后分开了。
即使只看过几部恐怖片,晏酒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分开是很危险的决定,后续绝对有人因此而死亡。
不过,恐怖片嘛,也不可能全员活着。
晏酒不大喜欢看恐怖片的地方在于,她没法沉浸在恐怖的情绪里,明明是观影却好像彻头彻尾成了一个局外人,越是分析越是看不进去。
她甚至开始想,如果是陈聿初面对这种情况,又会怎么做呢?
他肯定不会在原地等待,他不是这样的人,但他也不会任由队伍分散,他是天生的领袖,一定会拿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出神间,纪蕊熙叫出了声,又很快消声。
晏酒这回倒是没被吓着,正想劝慰她几句,下一秒就撞入一个宽阔的胸膛,她咬了咬唇瓣,咽下将将要溢出的声响,潋滟的眸子朝男人望去。
有几分不解,又有几分怕被人发现的忐忑。
黑暗中,只觉得她瓷白的脸颊通透极了,陈聿初缓缓低头,抵着她的耳廓,低声说:“要是觉得无聊,就回去。”
晏酒往左右各看了一眼,压着声线说:“没事。”
她总觉得这么安静的气氛里,他们两个说悄悄话,有点不太好。
还好没人关注他们。
不过很快,电影里出现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纪蕊熙唇中不断溢出轻微的惊呼声。
晏酒刚想问纪蕊熙怎么样时,就被陈聿初一把拽住了手腕,没开的薯片袋子发出“吱嘎”的声响,她的耳尖瞬间泛红了,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
她的心脏不受控地轻颤,根本不敢往旁边瞥,只想从陈聿初的怀里挣脱,可越是想要挣脱,便越是难。黑色的长发绕住了他的衬衫扣子,她乌黑的睫毛扑闪扑闪。
借着电影屏幕微弱的光线,陈聿初看清了。
修长的指骨慢条斯理地解开缠绕的发丝,捻起一缕轻嗅,这样动作由他做来并不觉得失礼,反倒是多了分平日里没有的慵懒。
薄唇紧贴着她的耳畔,潮湿的热息扑在晏酒的肌肤上,瞬间涌起了酥麻的感觉,她感到自己的四肢都不能动了,只能听见他低沉的声线缓缓磨着她,“他们注意不到。”
怎么会呢?
晏酒不太相信陈聿初这句话,但也许是这里的音质太好了,又或是这部电影实在太过刺激,后面几乎每隔一段就在尖叫。
连薯片袋子掉在地毯上,也没人注意到。
陈聿初的胸膛溢出一声轻笑,压着的嗓音顿在晏酒耳畔更显磁性,在无人能看到的漆黑中,一抹胭脂红悄悄攀上她的脸颊。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和纪蕊熙已经分得很开。
沙发上是泾渭分明的两条线,中间能空的下一个成年人,她半靠在陈聿初的胸膛里,眼睫微抬就是他饱满的喉结。
晏酒不敢乱动,连呼吸都刻意轻了许多,就怕旁人听见,怕应了商玉那句秀恩爱的话。她有些气恼地望着陈聿初,希望他能读懂她的眼神,不要再进一步。
可惜在此刻,陈聿初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
他握着晏酒粉嫩的小手,好像忽然找到了乐趣一般,在她的掌心里划着字,一笔一划都牵动着她的心脏,掌心里传来的痒意让她几乎要溢出声,贝齿紧紧咬着唇瓣,另一只自由的手在黑暗中摸索,想要掐他一下,让他注意分寸。
黑暗中,小手胡乱地摸索着,正想往下按时。
陈聿初的呼吸明显重了一些,磁性的声音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你再动,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就没了。”
到底是谁乱动,晏酒一听这话,心脏蓦然紧缩,委屈得不行。
始作俑者竟然还在怪她乱动,真是没有道理。
要不是他,她也不至于看个电影还担惊受怕的。
想得越多越难受,乌黑的睫毛颤了颤,眼泪就这么直接掉了下来,滴在陈聿初手背上。
他原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却没想到开玩笑开过了火。
陈聿初根本没有安慰女性的经验,原先就算是孟女士生气,也没有他安慰的份,陈景和先生早就着急忙慌地上前说好话伏低做小,又是送珠宝又是送高定,恨不得把自己的家底全都掏空来哄孟女士高兴。
如今,就算他想做这些事,也并没有好的时机。
而他,更不可能任由晏酒挣脱他的怀抱,他的手掌压着柔软的腰肢,让他们靠得比之前更紧密,他能听到她压抑的哭腔,越是隐忍着不发却越让他的心脏如同被紧紧攥起一般难受。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的薄唇轻轻覆上湿润的眼睑,舔舐微咸的泪珠,他只觉得滚烫,一颗颗泪珠都是在灼烧着他的心脏,压着他没办法呼吸。
他的脸紧紧贴着她的,压抑着的声线沉声说:“对不起,宝贝。”
是他没有分寸。
陈聿初越是这样,晏酒心里的委屈愈发多了,明明是想陪他的朋友,融入他的朋友圈,可他这样要是让朋友们发现,她恨不得找块地钻进去。
泪珠往下滚落,像刀子一样扎在了陈聿初心里。
他几乎想要马上站起身,抱着晏酒离开,清健有力的手臂整个拢住晏酒,在她耳畔轻声道歉,“随便捏,怎么捏都不坏。”
还说这种话!
晏酒抬着濡湿的眸子瞪他,昏暗不明的光线里,触及了他深邃的黑眸,
里面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歉意、不安
晏酒很难想象这样的情绪会出现在陈聿初的眼里,他是那样的无坚不摧,永远像宽厚的城墙保护着她,却会因为她的泪水而不安。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与陈聿初亲吻。
就在此地,此时此刻。
濡湿清透的眸子混乱了一瞬,晏酒思绪回笼,眨了眨眼睫,意味不明地看着陈聿初。
下一秒,她的红唇往上扬,重重地掐了一下。
“呃。”陈聿初倒吸了一口凉气。
电影正放到有人躲藏在角落里,背景音开始阴森了起来,陈聿初的声音在空间里十分清晰。
一时间针落可闻。
纪蕊熙不知怎么的,既没有靠过来,也没有出声。
反倒是商玉问了句,“陈聿初,你怕啊?”
陈聿初平缓着呼吸,压着声线说:“我怕。”
听到这个答案,商玉明显很吃惊,回头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说:“你俩靠那么近干嘛?怕成这样?”
陈聿初不知道怎么和这只单身狗说,旁边传来温云洄的低笑声,不知是笑他们哪个,亦或是都嘲笑上了。
他搂着晏酒的肩膀,欣长伟岸的身躯往她的锁骨处靠近,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我很害怕,所以我老婆保护我。”
陈聿初说得一本正经,惹得晏酒忍不住重重拍了下他的手背,他立刻靠得更紧,微哑的声线在她的耳廓处响起,“真的好痛。”
含混着点撒娇的语气,在黑暗里滋长着暧昧。
晏酒怀疑陈聿初说得根本不是手背疼,红唇勾起一点弧度,轻软的声线落下,“你活该。”
商玉早就受不了陈聿初的样子,回身专注看电影了。
电影很快放完,最后的结局是无人生还。
白炽的灯光亮起时,陈聿初抬着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等她慢慢适应光线后才放下。
商玉激情地分析着剧情,“我说这几个人是不是傻哦,没事乱动什么,就牢牢在一起不分开,对方不就一个人吗?总不可能一打六?”
等他说完,发现其余四人全都定定地看着他,他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东西?你们看完没一点感想?”
晏酒除了开头,后面的剧情压根没看进去。
她想陈聿初估计也差不多,于是寄希望纪蕊熙能说几句,不要让商玉一人唱独角戏,这样太尴尬了。
没想到纪蕊熙双颊通红,眼神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晏酒的眼神闪了闪,只能绞尽脑汁回忆,“那上厕所总不能不分开吧?他们还有男有女的,这种电影里,卫生间总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商玉:“这倒也是。但他们也不能傻傻的兵分两路。而且小壮这么高的个子,又是体育生,我肯定以为他会有一番作为吧,结果是第一个死的,也太菜了吧,感觉在玩弄我的感情。”
晏酒根本没注意到小壮是怎么死的,抿了抿唇,正想编出点什么。
陈聿初将一切尽收于眼底,拢住晏酒的腰肢往外走,语调慵懒地说:“别说剧情了,我害怕。睡了,晚安。”
“喂——”
温云洄:“我也害怕,再见。”
走出房门,他们互相道别,往反方向走。
晏酒半靠在陈聿初身上,脚步越来越慢,她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别管了。”
欣长的身子下蹲,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第70章
忽然的失重让晏酒下意识地环住了陈聿初的后颈,如同慵懒的小猫一样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思绪被打断,她干脆就不想了。
只是陈聿初在看电影时对她做的事情,她不能不“报复”。
晏酒心里起了小心思,其实是很难瞒住的。
她的水眸开始打着漩涡,悄悄地打量着陈聿初,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陈聿初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好像一丁点儿都没有察觉到,成年女性的重量压在他的手臂上如同轻盈的羽毛一般。
房门开了,一室的明亮。
平安听到动静,慵懒地支着身体,小跑到他们身边。
陈聿初敛眸,指腹摩挲着柔软的腰肢,不动声色地望着晏酒,眸光逐渐深邃。
晏酒看到平安,马上就把之前的心思忘在了脑后,拍了拍陈聿初,“放我下来。”
静了几秒,陈聿初对着平安落下一句,“平安,乖,自己睡。”
没管晏酒的惊愕,手臂上肌肉贲张,将她竖着抱起,另一只手打开了卧室门,清润好听的声线上挑,“刚想对我做什么?咬我还是?”
晏酒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一下子被戳破,马上像是瘪了的气球没了劲,抿了抿唇,“谁要咬你啊,一嘴的汗,臭死了。臭男人。”
被说成是臭男人,陈聿初也不着恼,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低头轻嗅乌黑的发丝,嗓音沾了几分哑,“明明是香的。”
可他闻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她。
晏酒心口猝然一跳,剔透的眸子轻眨,尾指已经悄悄蜷缩了起来。
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手工定制的衬衫已经落了一半的扣子,晏酒被压在全身镜前,冰凉的镜面和滚烫的脸颊就如同冰与火。
潋滟的水眸透过光洁的镜面,能够清晰地看到陈聿初。
他亲吻着她的后颈,异常的虔诚,仿佛是走了很久的旅人终于来到了心中的朝圣地。
晏酒被亲吻的后颈有些痒,却没有动,他们的视线在镜中撞上,她有一瞬间的害怕,很快取而代之的却是灼热。
从心里泛起的,又在眼底翻涌的,所有的一切,在他们黏稠的视线里纠缠在了一起。
晏酒转了个身,纤细的手指从他的手掌往上,攀着绷起的青筋,轻点,像是要透过青色的筋络渗透到他的血液里。
光洁细腻的后背撞上镜子,她仰着头,覆上了他的薄唇。
不再是透过镜子,而是没有阻碍的,她直接望向了他。
这是她的丈夫,是她可以面对着撒娇、生气的人。
她之所以可以这样没有保留,是因为陈聿初一直纵着她吧,如同他宽阔的后背一直为她阻挡着一切,他的胸膛永远可以依偎。
清浅的吻无法满足彼此,陈聿初在她的唇瓣来回辗转,他的手掌环住她的腰,往上抬,让他们之间的吻更深,他吮着她粉嫩的舌尖,想要占有她口腔的每一寸领地,彻底占有。
晏酒没有像往常一样闭着眼,而是着迷于他深邃的眼眸,黑沉沉得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一般。
若是吸进去,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晏酒的瞳孔涣散了几秒,又重新聚焦,陈聿初吻得太深了,她的手指插入粗粝的黑发。
良久,两人才分开,晏酒低喘气,潮湿的香气喷薄在他的脸上,让他止不住又舔了舔她的唇瓣,低沉的嗓音绕耳,“晏酒是香的。”
不止是她的红唇湿润,连她的眼眶也湿润了。
晏酒的心脏也跟着潮湿了起来,难以言喻的酥麻比亲吻更如潮涌一般,水泠泠的眸子直直望着他,肿了的唇瓣微张,“我想泡温泉。”
她想要在水里,像干涸的鱼一样呼吸。
陈聿初注视着晏酒酡红的脸颊,舔了舔唇,舌尖还残留着属于她的馨香,强健的手臂再次托起她,呼吸却重了起来,毫无掩饰地扑在她的颈侧孱弱的血管。
挺拔的身影将她整个抱住,拢在他的阴影之下,西裤包裹下的长腿轻抬。
温泉上正冒着蒸腾的热气,汩汩的泉水持续流淌。
落地窗外是一片黝黑,室内的灯光映在玻璃上,泛着黄晕。
夜风拂过,孱弱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但是很快温泉水便包裹着潮湿的心脏。
潋滟的眸子往上抬,注视着料峭的身影,是无声的邀请。
水波微溅,潋起漂亮的水花,温泉水打着漩,视线被水雾阻隔,潋滟的眼瞳里蒙着细密的雾。
朦胧的,蛊惑的。
温热的汤水让毛细血管全都打开了,身子被泡得愈发柔软。一天的疲惫在这里全都消失了,温润的水淌过,脚尖酥麻得蜷了起来。
氤氲的雾气中,晏酒光洁的额头渗出细汗,来不及擦拭,温泉里的水被冲击,激起滚滚的浪涛,一次次地掀起,往外打着漩涡,从中心散出阵阵涟漪。
周日的行程是徒步。
几人都不是旅游赶行程的性子,便没有约好时间。
许是太过疲惫,等自然醒来时,已近中午。
晏酒眨了眨惺忪的眼睛,入目处是大片的红痕,连后颈也有一道浅红的痕迹,她怔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红痕并不是在自己身上,而是陈聿初的。
她的心跳鼓震,毫不费力就想起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修剪得宜的指尖紧紧抠着他的后背,划出深浅不一的红痕。
她还在思忖着该怎样开口,受害者已经转过身,将她拢在怀里,沉淡嗓音幽幽落下,“太
太力气不小。”
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发顶,话里的意味让她从脖颈到脸颊一大片晕染了可疑的红色。
晏酒咽了咽嗓子,顿了顿,杏瞳便沾了点潮湿,盈盈地朝他望过去,轻轻哼了一声,“那也是你害的。”
尾音往上勾,不像抱怨,更像撒娇。
她的眼眸闪着光,嘟起红肿的唇瓣,“这里都破皮了。”
俊脸猝然在她眼前放大,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温热的薄唇磨过唇瓣,牙齿没有力道地轻咬。
“我的错。”
陈聿初承认错误得极快,丝毫不在乎事实。
他想,若他是君王,恐怕也会是昏庸不堪,耽于美色。
可一转念,君王不堪,与女人何关?
不过是无能的借口,若他是君王,即使夜夜笙歌,也绝不会误了正事。
何况,他不需要多少美色,只要怀中的这个人。
他低眸望着怀里的羊脂玉,指腹在她柔腻的肌肤轻揉。
纤盈的细腰涌起几分酥麻,晏酒蓦地起身,纤长的睫毛轻颤,“穿衣服,吃早饭,徒步。”
床上慵懒躺着的欣长身形震颤,从胸膛里溢出笑声,眼神幽幽地盯着肤如凝脂的身影。
晏酒被瞧得如同被火烫着烧着,没什么力道地瞪他一眼,裹了件睡袍便往浴室走。
身后萦绕着缠绵的笑意。
直到晏酒和陈聿初带着平安在餐厅落座,也没见到其他三人的身影。
陈聿初腕骨轻抬,抿了一口咖啡,嗓音徐徐,“商玉不睡到中午是不会醒的,徒步别算上他,否则他会要你背。”
晏酒倒是真不信商玉会让她背,却还是被陈聿初夸张的说法逗笑,她咬了一口面包,仔细地嚼下去,“熙熙说她平时七点多就醒了,她是不是昨天看电影吓着了没睡好?”
“我发个消息给她。”
她的目光在桌上梭巡,又摸了摸裤子,最后摊了摊手,说:“我的手机忘在房间里了。”
陈聿初的眸光转了转,薄唇溢出一声轻笑,“她可能是和我一样被吓着了吧。”
晏酒鼓着嘴巴,“你那是装的,熙熙是真的怕。”
陈聿初倏然靠近,压在她耳畔,嗓音磁性,“那是因为有你保护我。”
晏酒有些无语,她可没看出他害怕的样子,昨晚折腾她的时候既没怕外面黑黝黝,也没怕凌晨会有什么怪东西,这时候装模作样耍她呢。
她懒懒地掀了掀眸,语气促狭,“那我今晚保护熙熙。你一个人”
话说到一半,她蓦然顿住,不可置信地望着陈聿初,盯着他放大版的俊脸,拼命想要在他脸上瞧出点什么,却只看到他深邃瞳底清浅的笑意和浓长的睫毛。
昨晚纪蕊熙走的方向,并不是她的房间。
她和温云洄?
她张了张唇,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骇住,干巴巴地说:“他们不是兄妹吗?”
“又不是亲的。”
陈聿初表情依旧,人往后退了一点,回到自己的位置,冷白的喉结滚动,将玻璃杯中最后一点咖啡咽下。
他的嗓音很平静,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可是”晏酒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商玉她妈妈贺芩燕女士,还想要撮合商玉和纪蕊熙呢!
这岂不是说,那些家长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晏酒抿了抿唇瓣,望着陈聿初,信誓旦旦地说:“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温云洄巴不得你说出去呢。”
她的表情逐渐凝重,陈聿初的话外之音是纪蕊熙不希望说出去?
晏酒原先是想带早餐给纪蕊熙的,如今知道这件事之后,也不便前去打扰,小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有几分张皇失措。
连走回房间都是漫不经心的,路过温云洄房间时,甚至悄悄叹了气,眉头紧紧皱着,像是自己受了极大的委屈。
一回到房间,她的情绪就有些绷不住,声线颤抖,“所以说,熙熙她不是自愿的?”
陈聿初冷峻的下巴微动,却没说话。
看样子就是默认了,晏酒心头情绪翻涌,眼眶都红了,她别过头,“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