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会议
从小同孟柯一起长大,洛伽总觉得他昨天的那个笑容有哪里不对劲。
但……
他亲爱的陛下，在做出什么大事前总是不声不响，这次至少愿意和他们商讨了,或许只是自己多想了。
这么安慰着自己,洛伽在孟柯房间门口静静地伫立了整整一夜。
“！”孟柯换好衣服出门时吓了一跳,“……阿洛，你起得这么早吗？”
洛伽没有反驳，而是默默上前为孟柯整理衣摆，几乎将银发人鱼笼在了怀里：“陛下打算就这样出去见人？”
“哈——”孟柯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说,“没关系嘛，反正你们也不是外人。”
这或许是他在家的最后时光了，不想再费心去关心礼节什么的。
或许是因为刚起床不久,孟柯的声音软软的，几乎像是在撒娇一般。
洛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这句话感到高兴。
或许是应该高兴的,时隔这么多年，他们之间仍然没有生疏；但同时心里又漫上几分酸涩——若是这话中的主语只有他一只人鱼就好了，洛伽想。
“……你没让安克尔回来吗？”洛伽最终没有再说什么，手滑到了孟柯绑得松松垮垮的低马尾上，重新为他编发,“我以为,你会很想念他。”
孟柯本来任由他动作,听到这话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当初突然发疯,他也不会匆忙出宫。”
“对不起。”洛伽感到喉咙干涩，“是我太过偏激。”
漂亮的银发被编成了完美的发辫，孟柯轻轻甩了甩，高兴地说：“阿洛的技术还是这么好呢。”
他转过头来,对上了洛伽墨蓝色的双眼。
相顾无言，孟柯脸上的笑意减弱了几分，叹了口气道：“算了。”
他的视线飘向远方：“在王宫里呆了这么多年，能有自己的生活，也挺好的。”
是吗？
洛伽不敢肯定自己百分百了解安克尔的想法，但却敢肯定，安克尔从来没有对“照顾孟柯”这件事感到一丝一毫的厌倦。
他相信孟柯也是知道的，可今天他却说出这样的话。
“好啦，别发呆了，”孟柯伸手在洛伽面前摆了摆，轻快地说，“我都饿了，你也还没吃早餐吧？”
说罢，转身就向餐厅游去。
银发人鱼身体纤细，却并非那种没有锻炼的单薄，而是覆盖着一层漂亮的肌肉，游起来优雅又矫健。
可洛伽却莫名有一种错觉，此时的孟柯，仿佛在落荒而逃似的。
但他只能跟上就像之前的任何一次那样，跟在他的陛下的身后。
“我也会变辫子，”陆刃说，“等你回去了……我可以帮你，小柯。”
孟柯回到现实后就联系莉莉丝解除了陆刃的禁言，但却因为之前幻境中发生的事有点耻于面对。
任谁被翻来覆去的（）都会羞耻的不行吧！
在发现陆刃根本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后，孟柯着实松了口气，只是语气还是有点僵硬：
“我是短头发，怎么变？”
陆刃想象了一下黑发青年留长发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妹妹头阶段，不禁露出了痴汉的笑容：“小柯留长发一定也很可爱……”
“总感觉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孟柯打了个寒颤。
但还没等他继续说什么，就被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
“哥哥～”
卡莱斯正端着一盘菜，笑盈盈地望着孟柯。
“你……”孟柯瞳孔地震，说话难得的有些磕巴，“你怎么……”
“哥哥都没有吃过我做的菜呢，”卡莱斯凑上前，可怜巴巴地说，“我的厨艺很不错哦，希望哥哥能喜欢。”
暂且不提幻境中同样爱送饭的“卡莱斯哥哥”给孟柯留下的心理阴影，现在真正让孟柯从那种有点忧伤的状态脱离出来的是——
“我不是在问这个，”过于震撼，以至于孟柯变得面无表情，“你穿的这是什么东西？”
“啊。”卡莱斯恍然大悟，“我以为哥哥会喜欢……”
只见红发青年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围裙，结实的肌肉全都暴露在外面，正兴高采烈地向孟柯“打招呼”，说实话并不难看，但孟柯着实有点承受不来：“你、你……”
银发人鱼美艳的脸蛋染上了红晕：“你快给我穿衣服去！”
陆刃更是被恶心得不行，恨不得穿越到孟柯身边去捂住他的眼睛：“小柯，快闭眼！”
卡莱斯却以为他是害羞了，继续在孟柯面前开屏，直到洛伽赶来，抽出配刀就砍了上去，要不是卡莱斯反应及时，怕是会身受重伤。
“停。”孟柯头疼道，没想到洛伽个动作顿了一下，卡莱斯立马乘胜追击地刺上去，像是要把洛伽砍残的架势。
孟柯只好伸出手指轻轻一点，两只人鱼顿时动弹不得，停在了原地。
“吃饭。”孟柯冷漠无情地游过去，一鱼敲了一下脑壳。
陆刃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莉莉丝，禁言——”
“等等，小柯！”
话音戛然而止，总算消停下来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茬，原本有些低沉的氛围倒是散去了不少。
孟柯乐观地想：也不一定就会到那个地步。
饭后，洛伽和卡莱斯都想留在孟柯身侧，他们不敢在明目张胆地竞争，只得暗搓搓地试图离孟柯更近一点。
这可苦了孟柯，夹在两个肌肉男中间，细细一条的小猫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黑礁厅到了。
巨大的海兽骸骨长桌前，苍鳞平静地向孟柯示意：“老师，您来了。”但很快，事实证明他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那样平静。
洛伽和卡莱斯被无形的力量从孟柯身边提溜开来，强行按到一旁的座位上——苍鳞可没有他母亲那么温柔，要不是这俩人鱼都皮糙肉厚，鳞片都得被刮下一层来。
“小苍。”
“对不起，老师。”苍鳞一本正经地道歉道。
孟柯弯了弯眼：“没事。”
【您要和他们说出真相吗？】
【嗯，我想他们应该知道。】
于是，苍鳞便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用一种略带悲伤的眼神望着他。
孟柯轻叹一声：到底还是瞒不过他。
“畸变体进攻王城，并非意外。”孟柯沉声道，“他们的背后，存在一个主使者。”
“主使者？”洛伽若有所思，很快想通了关窍，“你的意思是，畸变体并非自然形成的种族。”
卡莱斯眯了眯眼，视线投向沉默的苍鳞：“是不是和国师大人有关啊，哥哥？”
当时他们都有目睹苍鳞出现的异状，谁知道这家伙竟然会瞬移。
孟柯的眼睫颤了颤：“……准确来说，”他顿了下，声音中带上了几分苦涩，“是和我有关系。”
苍鳞骤然扣住孟柯的手腕，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显现出愤怒来：“不是你的错，母亲！”
“事到如今，再争这些也没用了。”孟柯摇摇头，“不过还是谢谢你，小苍。”
接下来，在场几人/鱼听孟柯讲述了一个史诗般的创世故事。
那是一个永远义无反顾地爱着这个世界的，银发神明的故事。
卡莱斯怔怔地说：“原来哥哥真的是神明啊……”
海神，在人鱼族的神话中总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可为什么他的哥哥却受了那么多伤。
“神明什么的，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孟柯笑了，明艳的笑容让他清冷的脸如冰雪初融，就像他的任何一个子民，“我只是我而已。”
而陆刃在心疼孟柯的同时，被“维恩赫尔”这个名字搅得心神不宁，即使童年时的噩梦已经过去了许多年，那种精神污染般的絮语，偶尔仍在午夜梦回时在耳边萦绕。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是……
“伊莱瑟，”洛伽忽地起身，不容躲避的直视者孟轲的眼睛，“为什么，突然要跟我们说这些？”
为什么，你表现像是要再次抽身而去？
深海总是暗藏着危险的洋流，但或许是因为海神的庇护，人鱼族的栖息地总是平静而安稳的。
可洛伽却觉得，孟柯像是处在挣脱不开的漩涡中，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笑容。
“阿洛，”孟柯轻声道，“这是我的责任。”
维恩赫尔一日不被彻底消灭，两个世界的生灵就一日面临着灭亡的危机。
人鱼族尚且有面对畸变体的经验，但人类呢？
恢复记忆后，孟柯直到孟家一直在做一个权衡：该如何最大限度地延续人类文明。
包括孟怀璟，他试图通过孟昭留下的资料控制维恩赫尔造成的影响，或许小有成效，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闻言，洛伽的心一下子冷却下来，但他十七年来充斥在他身体里的那些不安、暴虐通通消融在孟柯金色的平静双眸中，最终只是问：
“那您呢，陛下？”
您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孟柯游到他的面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安抚道：“没事的，阿洛。”
他比洛伽矮上不少，认真地仰头望着心痛如绞的摄政王。
孟柯眨了眨眼：“这一回，我可有不少帮手呢。”——
作者有话说：大概还有1～2章完结
小柯，他的心态比较复杂，一方面又觉得，告诉洛伽他们是把自己责任强行加到他们身上，而且还可能造成无辜的伤亡，如果能只有自己一人牺牲那就最好了；另一方面又觉得，再一次不告而别，是对爱自己的人的残忍。
他到底不是神话中的“神明”，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他也会害怕的，这一世，他只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
小柯当然想好好地生活，能有平安回来的机会他也会很高兴的。但在一切不确定的情况下，他不想连累洛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