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终章
即使孟柯已经宣告了会议结束,但不论是洛伽还是卡莱斯，似乎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直到银发人鱼冷下一张脸，他们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不过,已经打定主意要时时刻刻盯着孟柯的动向,绝不让他一个人溜去决战。
整场会议中,卡莱斯和洛伽都没少发表自己的看法，就连陆刃，在缓过神来后也不时在脑中追问，只有苍鳞,除却中途那一次激动地拉住孟柯的手外,其余时间都收敛了自己的存在感，一言不发，静静的注视着孟轲。
此时此刻,待所有参会者离去后，苍鳞沉静的声音却突然在孟柯脑中响起：
【母亲。】
孟柯毫不意外他没有离开这件事,不如说，他也有话要和苍鳞谈。
他没有在意苍鳞的称呼，笑着回应道：【怎么了？小苍。】
无数青色的触手自苍鳞的皮肤往外延伸，依恋地缠上了孟柯的身体，而他们的主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伫立在一旁。
【您是打算再一次牺牲了,对吗？】
孟柯一愣,不动声色的否定道：
【妈妈—我是说孟昭女士她和你研制出来的爱意值收集系统的作用,小苍不是最清楚了吗？】
孟昭是研究人工智能方面的天才，不论是亚当，莉莉丝还是夏娃，都算是他的得意之作。
但这些尚且稚嫩的人工智能,显然无法实现他们的最终目的——那就是代替已经无法无天的世界意识，维恩赫尔。
于是，爱意值收集系统应运而生。
这个会不断自我学习的人工智能模型在借由孟柯的力量收集两个世界的爱意值后，会自主进化成全新的AI。
AI没有自我感情，如果能成功替代维恩赫尔，那么两个世界的平衡就能被恢复。
苍鳞的触手缠得更紧，虽然时刻注意着不能弄痛它们的母亲，但是颤抖着的触端还是暴露了它们的不安。
【维恩赫尔的力量远超出我们当初的预期，母亲收集到的爱意值，确实可以削弱祂，但让ai代替世界意识？可以说……天方夜谭。】
说完这句话后，苍鳞紧盯着孟柯，果然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意外的情绪。
母亲早就知道了。
是了，他和维恩赫尔交手的次数是最多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小苍。】孟柯没有在否认，顺从身上触手的力道，轻轻地抱住了苍鳞。
他的神情现在已经一点也不苦涩了，反而带着几分轻快：
【既然你叫我‘母亲’，你就应该知道，我没有那么弱小。对抗维恩赫尔，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陷入沉睡。】
只是……
等他醒来后，现在的那些记忆是否还存在，便不得而知了。
而到那时，除了苍鳞之外，他所珍视的那些人，或许早就消失在时间长河当中。
这么一想，果然还是会感到遗憾的呀。
苍鳞箍住孟柯纤细的腰，触手托住他的鱼尾，把他往上抱了些。
于是，他们的鼻尖相抵，距离前所未有地拉近。
【不是唯一的办法。】
作为超脱于寻常生物的存在，他们本不需要呼吸。
况且他们现在身处海底，可孟柯却似乎能感受到苍鳞灼热的气息。
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个词“耳鬓厮磨”，头脑过热，有些呆呆地反问道：
【……什么？】
苍鳞却答非所问道
【有时候我会觉得，祂像是另一个我。】
孟柯眨了眨眼：【唔，维恩赫尔吗？】
然后失笑：【哪里像了——】
但他的孩子却一本正经地打断了他：
【我和祂一样，无时无刻不想的独占您。】
孟柯浑身一僵，顿时感觉有些不自在。
苍鳞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想要用触手禁锢您，想要吻遍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想要……】
他的触手轻抚着孟柯的小腹：
【在这里有属于我们的延续。】
【但……】
苍鳞长叹一口气，目光前所未有地柔和——又或许，他本就是以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孟柯的，只是他迟钝的母亲一直没有注意到。
【我终究还是和祂不同。】
【祂因恶念而生，而……我因您而生。】
和苍鳞心念相通，孟柯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瞪圆了金色的双眸，脸色微变：
【你说的办法，难道是用你自己？】
苍鳞轻笑了一声，青色的光在他体内流转，透出他的皮肤，汇聚成繁杂的纹路，和孟柯锁骨处的印记相互印着，如同他们给彼此留下的标记。
【我本就是您的产物。】苍鳞低语，【您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
他总觉得亏欠孟柯太多。
若是当初能及时发现维恩赫尔的真面目，若是自己能更强大一些……
即便他消耗了自己的大半力量来构建爱意值收集系统、来为当时还是普通人鱼的伊莱瑟“读档”。
而在这一刻，在知道孟柯即将再次“赴死”的这一刻，那些困扰了苍鳞大半个生命的独占欲突然消失不见了。
如果，母亲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那么陪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倘若苍鳞曾读过人类世界的书籍，他便会知道，这叫做“爱叫常觉亏欠”。
然而孟柯却不领情：【不。还有别的选择。】
母亲就是这样，牺牲的是他自己的时候，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苍鳞现在不过是做了早该要做的事，他就不乐意了。
冰冷的吻落到孟柯的额头上，苍鳞说：
【当然有选择，但我永远只选择您……】
孟柯瞳孔一缩，慌忙道：
【等等！】
但话音未落，苍鳞的身形已然开始消散，化作青色温暖的能量流，开始向孟柯体内涌去。
【我们终将重逢，母亲。】
然后，便再也听不见苍鳞的声音了。
“呃，他怎么突然消失了？”陆刃一开始还在因为孟柯和苍鳞卿卿我我而感到不爽，谁曾想，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抱了一会，这触手怪就没了？！
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貌似算是偷听——虽然他什么也没听到，连忙道：“小柯，我不是故意的。”
“这回就先放你一马。”孟柯感受着体内翻涌的力量，这是许多年前他从自己身上割下的一块“肉”，此时回归了本源。
陆刃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奇怪，小柯的表情，是不是太轻松了些？
即使他不太愿意承认，但肉眼可见的，孟柯和苍鳞的关系十分亲密。一个与自己关系亲密的人突然消失，为什么会毫无反应？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啊？”这么想着，陆刃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你想知道？”孟柯在听到陆刃一连串的“想想想”后，狡黠一笑，“不告诉你。”
“好吧。”孟柯不想说的事，陆刃自然不会强求，但有些问题他在心里憋了很久，忍不住说，“小柯，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之前有跟你提起过，我幼时曾发生过意外，直到刚才，我才知道居然和你提到的那个维恩赫尔有关。”
——
“准备好了吗？”孟柯侧头询问。
“嗯。”洛伽冷静地点点头，“各地的精兵都已调遣到此，都已经提前照你的吩咐做好了防护。”
“好。”
随着他白皙的指尖在空中一划，一道蕴含着奇妙空间波动的缝隙凭空出现。
时隔十七年，通往世界核心的通道被再次打开。
“全体银鳞卫听令，”卡莱斯严肃地扫视了一眼整装待发的银鳞卫们，“尽可能地清扫更多的机变题，为伊莱瑟陛下开路，但前提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听明白了吗？”
“是，团长！！”
随着他一声令下，卡莱斯率先带头游入了通道中，他的部下们紧随其后。
“伊莱瑟……”洛伽深深地看了孟柯一眼，眼神复杂，“我出发了。”
像是怕再停留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一般，洛伽高声道：“亲卫们，随我来！”
洛伽和亲卫队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孟柯垂下眼帘：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落寞呢？
但，他必须要前行了。
人鱼族这边很快和畸变体混战作一团，孟柯再确认了一遍自己加在他们身上的防护没问题后，也游入了通道。但他的终点，和洛伽他们不同。
十七年前孟柯所看见的神躯、神殿不过是维恩赫尔强行用孟柯遗留下来的一部分躯体制造出的障眼法，而这片空无一物的空间，才是世界核心最初的样子。
“啊，你终于来了，母亲。”维恩赫尔毫不意外他的到来，甚至打算上前绅士地牵起孟柯的手，被孟柯退后一步，躲开了。
随着畸变体不断被净化，维恩赫尔的力量也在不断地削弱，他现在已经无法做到压制孟柯了。
但他还有底牌，所以丝毫不感到慌张。
孟柯注视着祂，恍惚间，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小的黑团子，又似乎看到了那个和他长相相似的幼童。
“母亲应该已经知道我的成果了吧。”维恩赫尔像是邀功似的笑着说，“很快，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共同统治两个世界。”
祂手一挥，周围的空间变成了屏障，映射出另一个世界的模样，海啸频发，受灾的人们发出绝望的哭嚎声。
维恩赫尔却没有任何感到动容的模样，而是喟叹一声：“恶念的气息，真是美味。而这，仅仅是我们征服的开始，不是吗？”
“寰宇间有如此之多的世界，我们联手，它们，终将通通臣服在我们的脚下！”
见孟柯一直闭口不言，维恩赫尔也不恼，绕到孟柯背后，将他抱了个满怀：“母亲怎么不说话？”
“哦～我知道了，母亲不喜欢恶念啊。”祂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但没关系，这些小东西情感还挺丰富的呢，母亲喜欢的‘爱’也应有尽有。”
“维恩赫尔，”孟柯突然出声，声音柔和的像是维恩赫尔的幻梦，“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维恩赫尔一愣，只以为是孟柯还不肯放弃教化祂。
真是太固执了啊，母亲。
不过没事，祂们之间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互相折磨。
于是，祂漫不经心地说：“我错在哪里？嗯，我想想啊，大概是没有一出生就‘吃’掉母亲您吧～”
“不。”
还没等维恩赫尔反应过来，祂的怀里已经空了，孟柯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你错在……”孟柯粲然一笑，“太过傲慢了！”
“什……”维恩赫尔的脸上的游刃有余第一次被打破，“为什么……”
祂留在另一个世界的碎片，全部被摧毁了？！
但祂已经来不及多思考了，因为力量的流失，祂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化作了一个小黑团，迅速被孟柯捏在了手里。
【母亲，不要，我是维恩啊……】
孟柯摇摇头，只轻声说了一个字：
“不。”
你不是“维恩赫尔”，那个被他赋予名字的孩子，或许早就已经死了。
恶念的化身消失了，由于这些年来祂造成的后果，世间的平衡极为不稳定，孟柯知道，时间不多了。
冥冥中，似乎有一个声音问他：
【你不后悔吗？】
“我不会后悔，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孟柯右手按住了锁骨处的胎记，眼神明亮。
【那么，就回来吧，我的孩子。】
银发人鱼闭上眼，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他的身影化作金色的光点，融进了周围的光幕中。这并不痛苦，一阵阵暖流萦绕在身周，像是婴儿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他也回到了自己最初诞生的地方。
【辛苦了，好好睡一觉吧。】
确实，有一点困了呢。
世界意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沉入了无边无际的睡眠中。
—
“小柯真的会没事吗？”陆刃怔怔地望着怀中似乎只是睡着，但却没有了呼吸的漂亮青年。
“你最好祈祷他没事。”烽冷冷地说。
如果陆韶宁他们看到这一幕，一定很惊讶。两个像是双胞胎的男人共处一室，气氛说不上好。
就在不久前，实验室里正连接着仪器的陆刃突然睁开眼，还吓了夏娃一大跳。
原来，孟柯在听了他和维恩赫尔的渊源后，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那就是，以自身作诱饵，摧毁掉人类世界中维恩赫尔的碎片。
陆刃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反倒是孟柯嘴上说着不在意他的生命安全，反复提了好几次：“有我的保护，你不会出事。”
计划进行的出乎意料的成功，陆刃几乎没费什么力，就照着孟柯说的技巧感应到了周围的碎片，吸收到体内后再拿出来——
砰。
困扰人类世界已久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而夏娃听到这是孟柯的请求后，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为烽制造了一具身体，这下，他们真成了名副其实的陆家两兄弟。
一切本来都皆大欢喜，陆刃正迫不及待地要接上仪器，去见孟柯，一旁的夏娃却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宝宝！”
原本生命体征正常的孟柯，忽然之间停止了呼吸，不仅如此，他的身体机能完全停摆了，像是一具精致的人偶娃娃。
亚当跳上了夏娃的肩膀：“喵，或许你可以去亲眼看看。”
“是啊，是啊……”陆刃喃喃道，急匆匆地道，“那我先走一步！”
在消失在原地前，烽则及时把自己的身体缩小，攀在了陆刃身上。
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有一定差别，等他们到达时，大战早已结束。
可无论是洛伽还是卡莱斯，抑或是任何一个银鳞卫，都再也没有看见过孟柯的身影。
他们已经进行了整整一个月的搜寻了。
忽然，空间传来波动。
洛伽一片灰暗的眼神终于亮起了光：“伊莱瑟，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出现的是苍鳞。
“哥哥他去哪里了？！”比洛伽反应更快，一步的是卡莱斯，他扑上去狠狠质问道。
“我找不到他……”
“我找不到他。”苍鳞只是失魂落魄地重复着。
洛伽惨笑一声，唇角溢出血丝。
原来，他们又被抛下了啊。
——
【我的孩子，你不再休息一段时间吗？】
【不啦，还有人在等着我呢！】
于是，待洛伽他们沉默的返回王宫时，就看到一个侍者急匆匆地闯进来：“殿……殿下！”
“有什么事吗？”洛伽冷淡地说，懒得在意他的失礼。
侍者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您知不知情，但陛下的孩子找上门来了！”
卡莱斯傻了：“哥哥的……孩子？”
“他在哪里？”洛伽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死灰复燃的火柴，“他在哪里？！”
侍者被吓到：“就、就在房间里睡觉呢……小孩子总是嗜睡。”他忍不住补充了一句，那个小孩又漂亮又乖巧，也因此，即使不能确认他的身份，侍者们还是冒着丢工作的风险，偷偷把他给留了下来。
“把他……带到我的面前来。”
另一个侍者得到指令，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小人鱼抱到洛伽他们面前。
银发的小人鱼小脸红扑扑的，脸上还有稚嫩的婴儿肥，可爱极了。
陆刃情不自禁地伸手戳了戳小人鱼的小脸：“小柯……？”
软软的，像是甜丝丝的棉花糖。
睡得正香的小人鱼被打扰到，不满地睁开眼，恶狠狠地瞪向戳他的坏手，却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所有人呼吸一滞。
那是双怎么样的眼睛啊，如鎏金般璀璨，如宝石般夺目，如溪水般清澈。
独独有一人拥有这样的眼睛——
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孟柯——
作者有话说：本文的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非常感谢各位宝宝们的一路陪伴[亲亲][亲亲]要是没有你们的支持，我肯定坚持不到今天。这是我写的第一本长篇小说，很高兴能给小柯完整的人生。之后也会不定期更新番外（得让我研究一下……），可能有：后日谈，if线（比如abo什么的）。如果有机会的话，可能会开同世界观的小说。
每次和宝宝们聊天都很开心～看到阅读量增加，知道有沉默的宝宝们也很开心～说实话，这本几乎没赚钱，但一想到有宝宝们在看，我就无比幸福。
总之，下本见！
如果下本还能见到宝宝们，我真的超级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