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甩锅(
一更)宋陵:我换地都是有苦衷……
诸怀几项生意都受到重创。也不知道是哪个死人,赊了一大笔货便跑了,且这家伙行踪鬼魅,本事还不小,跑了便找不到人。
诸怀起初还想不明白,直到宋陵告诉他,自己因为燕国受灾所以痛定思痛,决定跟蜀国交换领土,诸怀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所有想不明白的地方都明白了。
不用说,这定然是系统的报复!
宋陵还在琢磨着如何说服诸怀,让诸怀不对自己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结果说完之后便发现,诸怀的注意力压根不在他身上,甚至听闻他即将离开建康也无动于衷。
宋陵对着他的脸挥了挥手:“仙长您听到我说什么了没?”
诸怀瞬间回神,脸色却猛然耷拉下来,全然没有平日里装出的高人风范。幸运的是宋陵依旧能感受到,这份怒火并不是对着他的。
很快,诸怀便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做。”
“我要出门的事——”
“随便你。”诸怀摆了摆手,全不在意。
它忙着算账去。
眨眼间,宋陵眼前的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呵呵一笑,这么着急,是找谁告密去了?听到他离开后便如此焦急,要说诸怀与那系统没干系,可能吗?俞忠背叛了燕国,但是诸怀的行径比俞忠更可恶,起码俞忠并没有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行龌龊之事。
从前宋陵对诸怀是百依百顺,全然信任,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骗了他的人,不配让他交心。
系统一直在等着诸怀上门,它气不过给诸怀使了这样大的绊子,不信这人会想不到是它动的手。系统就没打算遮掩,等诸怀找上门的时候,异常嚣张地抬头盯着对方,姿态倨傲。
诸怀气得咬牙,它做了这种事,竟然还有脸理直气壮?
系统不仅有脸,它还胆子质问:“你可知错了?”
“……?”诸怀怀疑系统疯了,这东西在胡说八道什么?
“本就该给你一些教训才是,说好了替我看守宋陵,却连人都要看没了。燕国私下跟蜀国置换领土,事情都办妥了我才从祁桓口中得知,指望你主动开口,怕是要等到天荒地老。”系统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全是冷嘲热讽,最近接连发生的这几件事已经让系统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诸怀也恼得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收了钱,本就与你有关!”系统想到自己花出去的钱便觉得心痛,可恨这狗东西不愿意全额退回,否则它早就一拍两散了。它算是看明白了,这个诸怀跟祁桓差不多,都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宋陵从前毫无威胁,自从跟你绑定之后却接连成事,如今不仅绑上了蜀国,还跟齐国做起了生意,私下里不知道赚了多少钱。你偏心倒是偏得明目张胆,可有半点公允?我再说一遍,只此一次,下回你若是在背着我耍些小动作,别怪我告到上面去!即便我捞不着好,你也休想独善其身!”系统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它能走到今天完全是凭借腔恨意撑下来的,诸怀要是真的离不得宋陵,那大家都别好过,一起消亡就是了。
系统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诸怀捏着额头,也觉得精疲力尽了:“真跟我无关,他想置换领土只是因为燕国旱灾严重。”
“这种虚词,你觉得我会相信?那为何前两世没有这一变故?”
“怎得没有,男主的死就是最大的变故,说起来,你自己还不是拿宋陵束手无策,要求旁人反而极尽苛责。就你花得那点钱,还想让我替你卖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既然说到这里,诸怀索性一次性说明白了。它这次被系统恶心得不轻,压根不想再同它有任何联系,“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掺和你跟宋陵的事,再有什么变故也是你们自己作的,与我无关。至于这次的事,确实只是宋陵的想法,你爱信不信。那粮铺我不要了,从今往后你别来找我!”
诸怀说完,果断拂袖而去。丢的那批货就当是喂了狗,粮铺的生意他也不会再插手,反正日后它不会再跟系统这个蠢货再有半点牵扯了。没了系统,它反而能过清静日子。至于赔进去的钱,反正它还有一个宋陵,不愁赚不回来。
这该死的男主与系统,活该被反派虐!
诸怀反正不着急,那系统都已经倒霉两辈子了,它就不信这辈子蠢系统能搞得赢宋陵,等着吧。
诸怀气势太盛,反而让系统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怪错了人,但刚反思了一会儿,系统便笃定不可能是它的错,一定还是诸怀。
没有绑定之前,宋陵安安分分地待在燕国,怎得诸怀一出现宋陵便不安分了,还不是诸怀给的底气?要说系统平生最后悔的事情,无疑便是找上诸怀,哪怕它继续单枪匹马跟宋陵死磕,局势至少不会坏成这样。
如今悔之晚矣。
跟诸怀一拍两散后,系统下定决心不再找它,至于粮铺它也不会放手,这是诸怀欠它的。它得利用粮食给祁桓经营名声,等祁桓手下有了人脉,便可以刺杀宋陵了。这回不用等到六年后,它会让祁桓提前就灭了宋陵。
宋陵置换领土的事倒是提醒了系统,没必要一直苛求走剧情,宋陵又不是主角,即便提前弄死他也不会影响太多。
系统整理好思绪,踌躇满志地回去了,催促着祁桓赶紧回齐国经营人脉。
祁桓也是早就想走,只是这些琉璃器皿易碎得很,光是打包便花费了不少时间。如今燕国内在乱糟糟的,祁桓看不上也懒得掺和,隔日便请辞了。
安宁也进宫同江羡鱼道别。
江羡鱼多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安歌,笑问:“这孩子似乎有些眼熟,可是悲田院里的?”
“是。”安宁摸了摸小孩儿的辫子,满是怜惜,“她如今是我妹妹,我打算带她回齐国。”
江羡鱼缓缓道,“只是她这身份,去了齐国怕是会受冷待啊。”
“不会的,我会护着她。”安宁认真道。
江羡鱼暗自点了点头,这位小宫人的胆子比第一次见时大大了许多,这样挺好,说明这些日子没有白历练。
江羡鱼对她固然有私心,但在看到安宁主动立起来也觉得欣慰。甭管啊安宁与祁桓有没有感情,总归是在冷宫里面助他良多,算是祁桓的恩人。有这样的恩情在,怎么还能将日子过成之前那样,也不知她从前究竟怎么想的,但愿往后不用再这般委曲求全了。
拜别了燕国的皇姑娘娘,安宁才终于没有后顾之忧地将妹妹领了回去。
安歌很乖,比当初的祁桓乖多了。只是祁桓并不喜欢她,一则因为安歌是燕国人,心中还有抵触;二则是因为祁桓不喜欢靠近她的人。从前安宁会迁就他,但是现在来了一个更弱小更需要照顾的安歌,安宁便改了主意,不太想总是迁就他了。再说了,她是人,又不是物品,怎么能一直不与旁人接触呢?祁桓自己不也是天天往外跑,接触的世家女子一天比一天多。
齐国使臣走得安稳,宋陵这边却还焦头烂额。其实民间百姓也慌,但是宋陵得先将大臣安抚好,让朝廷先统一战线,否则这群人阳奉阴违,他连政令都无法下达。
最重要的便是劝说高丞相了,那些反对的官员多以他为主心骨。只是这位老丞相近来病倒了,也没有精力诘问宋陵。
高丞相即便在病中也气性不减,宫中送过去的药材竟全都退了回来。没办法,宋陵亲自去了一趟高家。
陈知玄也随他一道,本来吴乾还准备同往,被宋陵好说歹说给劝回去了。这家伙说话比陈知玄还不讲究,宋陵担心他俩加在一块能直接将高丞相给送走。
高丞相见到宋陵,也没有了往日的尊敬,甚至借着生病连问安都懒得问。
宋陵讪讪地叫了一声:“丞相……”
高丞相闭上了眼睛。他心里还是有怨的,燕国历代先皇为了江南腹地呕心沥血,凭什么新皇说放弃就放弃?那么多的州,那么多的官员、百姓,还
有先皇辛辛苦苦修的水利,这可是先皇毕生的心血,就这样拱手让人了?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高丞相这样,他原以为新皇是个明君,如今看来已有昏聩之相,高丞相甚至觉得自己对不住先皇也对不住江丞相,是他没有将宋陵教好,是他这个丞相无能,他担不起这重任,还是早些去找先皇吧。
宋陵同陈知玄对视一眼,皆有些无奈,要是高丞相闹一闹他们还有话能说,如今这样不吵也不闹只是躺在床上一心等死,实在是棘手啊。
高家两个儿子立在一旁,欲言又止,很想请皇帝陛下出去,千万别将他们家老爷子真给气死了。但话说回来,人家毕竟是皇帝,他们也没有老爷子的胆量。
宋陵顶着压力,缓缓开口:“丞相,其实这件事情朕也是有苦衷的。”
高丞相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宋陵,等着看他狡辩。
宋陵思考了一番,不知从何说起。他要是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估计高丞相会跳起来找人给他驱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荒谬的真相,更不会理解他擅自作出的决定,即便这就是事实。
宋陵瞄了一眼陈知玄。
陈知玄忽然头皮发麻,转过去时便发现宋陵讨好地冲着他笑了笑。
陈知玄:“……!!”
不好!
果然,下一刻这小祖宗便将锅扣到他头上了:“其实这件事我早就想跟丞相商议,只是国师劝朕,说您年纪大了,承受不住,朕这才瞒了这么久。”
这下轮到陈知玄耳晕目眩了,就知道这个小混蛋说不出什么好话。
宋陵见高丞相不信,真诚道:“其实,早在数月之前父皇便给朕托了梦。”
高丞相神色渐冷:“陛下想说,是先皇叫您让出领土的?”
宋陵知道,倘若他应下,高丞相兴许会立马一头碰死在他们眼前。高丞相平日里温吞归温吞,但他对父皇的忠诚日月可鉴,即便是他这个儿子也不能抹黑父皇。
宋陵自然不会点头:“父皇只是提点了朕,有小人动摇我燕国根基,且小人在齐国。只要有齐国在,江南便富裕不起来,莫说父皇跟朕了,就是天兵天将在此,也改不了江南这块的水土。最叫人忧心的是,五六年内,燕国便会被齐国灭国。”
怎会?
高丞相狐疑地盯着宋陵,借着儿子的手坐了起来,等着听下文。
“朕后来让国师卜了卦,果不其然乃是大凶之兆。五六年并不长,若不能尽快远离,届时便真没有机会了。朕与国师商议过后,觉得可以剑走偏锋往南边试试。一则南边湿热,适宜耕种;二则也能远离齐国,方便证实父皇所言是否为真。燕国一退,便可以让蜀国同齐国直接对上,往后即便齐国要用兵,也不会舍远求近,咱们至少还能缓上一缓。”
高丞相看向陈知玄,因他未曾劝住宋陵,心中也埋怨对方,遂阴阳怪气地问道:“国师还能卜出凶兆?”
不一向都是大吉之兆吗,还回回都不准。
陈知玄已经麻木了,随口应付道:“没错,是我卜的。”
“真难得。”高丞相狠心戳穿了陈知玄的高人假象:“只是国师之言不可信。”
他就差没指着陈知玄的鼻子说他没本事了,陈知玄心中一梗,但他确实占了太多的吉卦,这次压根辩无可辩。
唉……他的名声都被宋陵这小混蛋给毁了。罢了,看陛下的吧,陈知玄两手一摊,等着宋陵收拾残局。
宋陵:“那父皇所言呢?”
“只有陛下一人听到的话,兴许只是做了个噩梦,同样不可信。”高丞相头脑清晰。
宋陵也是豁出去了:“丞相若是不信,大可以等十日看看,朕记得父皇预警过,近来齐国连日降雪,齐国想尽法子都不能让雪停止,唯独等到齐国三皇子回京,代齐皇祭天,雪才会停下。”
高丞相坐直了身子:“所以,灭燕国的乃是齐国三皇子?”
宋陵犹豫了一下:“……这个父皇没说。”
高家父子将目光移向陈知玄。
陈知玄冷笑,看他作甚?他说的话又不可信!
在场众人虽然不太相信,但宋陵连时间都给出来了,若不等一等,反而显得他们无理取闹一般。
宋陵半点没露怯,他说的自然都是真的,也正因为这一场雪才让男主名声大噪,后面更是逢凶化吉,节节高升,逐渐在朝野崭露头角,力压前面两位皇子。这样重要的剧情,不可能会改变。
因宋陵言之凿凿,高丞相也愿意再等几日,只要这话不能证实,他依旧会反对置换领土,即便蜀国答应了,他们也不换!
从高丞相家中出来后,宋陵又请陈知玄去吃了顿大餐。
陈知玄已经习惯了,谁让他是这小混蛋的老师呢?且死劫的事还没过去,陈知玄对他没办法生气。
宋陵跟高丞相都数着日子等消息。
越是临近这一日,高丞相越是紧张。等到十日晚,他派过去的人果真传来消息,道齐国三皇子诚心打动上天,停了齐国的暴雪。
齐国不少百姓为此津津乐道。
骤然听到这一消息,高丞相怔了良久,再次起身时,他忽然一扫倦态。
陈国师没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否则燕国也不会颓废这么些年,陛下更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若要有,早显摆出来了。那唯一的可能是,先皇真的托梦了,先皇知道齐国那个小瘪崽子会灭齐国!
陛下贸然置换领地固然不是上上之策,但也没有别的好法子了,毕竟他们真打不过,叫蜀国帮他们顶一顶也是不错。
高丞相撑着病体赶来上朝了,他一来,不少人像是找到了支柱,赶忙让高丞相出面斡旋。
但这回高丞相却叫他们失望了。
高丞相没说先帝托梦,更没说齐国要灭燕国这等动摇人心的事,只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们接受岭南福州等地。甚至不用宋陵开口,高丞相自个儿便想到了占城稻,激励众人日后会将岭南开辟成第二个中原腹地。更许诺只要去了那里,便有数不尽的农田跟粮食。
众人只觉得高丞相变了,瞧这样子,一准是被陛下忽悠瘸了。
眼见高丞相一表态,吴乾等人立马跟进,压着众人表示,陛下在哪里燕国就在哪里,他们身为忠臣,自然要为陛下肝脑涂地。
一句话堵死所有人,好像他们反对就是奸臣似的。
几个主要的大臣统一观点后,剩下的便好办多了。官员很好安置,直接召回即可,难办的是各州的百姓。
宋陵派人去蜀国沟通,他可以在两个月内召回官员,让出领地,但是得给百姓半年的时间,慢慢迁移。
这半年,燕国不收百姓的赋税,蜀国也不能收取。此外,燕国会提前派军队前去岭南一带开荒,半年后,愿意前往岭南的百姓,他们会直接给地、给粮种,会替他们搭建简易的安身之地;若是安土重迁,不愿意迁走,便留在蜀国吧。宋陵愿意再送一批琉璃制品,来换取他们下半年继续免除赋税。
岭南一带本就收不上来赋税,蜀国即便连着一年不收新领土的税,也不亏。更何况,他们也想施恩,便答应了宋陵的请求。
百姓们平白免税一年,心中却都五味杂陈,不少人至今没想好是留下还是前往岭南。宋陵也知道此事急不得,等他们先将田开荒出来,再推行别的政策引到百姓南迁也不迟。
如今最要紧的是,开荒!宋陵打算亲自前去监督。
而好不容易办完差事准备回来的俞忠,终于后知后觉收到了家里送过来的消息。他不过是出门办点事,怎么感觉天都塌了?关键是这么大的事,朝中那几位尚书、侍郎竟然无人告知他?
他人缘竟然差成这样?
等到俞忠急吼吼回去后,又立马被陛下给召过去了。俞忠以为是寻常的述职,便没当一回事,直到陛下忽然问及:“近来齐国三皇子可再找过你?”——
作者有话说:俞忠:丸辣!
十点半二更[哈哈大笑]
第27章 造反(二更)
臣子要造反了……
偌大的殿内落针可闻。
俞忠擦了擦顷刻间涌出脑门的汗,心慌地看向周围。幸好,除陛下跟杨文和外并无旁人。没有外人还好,若是有外人,他可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了。
陛下心软,且他又没有证据,这次应当不会掉脑袋。俞忠深吸一口气,眼泪瞬间漫出眼眶,可怜他堂堂尚书,竟然要学着自家家中的妻妾一般哭喊起来:“陛下,微臣冤枉,微臣同齐国三皇子从未有过交集。这定是小人陷害,还望陛下明察!”
“小人陷害?这么说你还是忠臣?”
“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呐!”
没有到东西竟然还好意思拿出来说,杨文和忍不住笑了一声,换来俞忠的怒视。
但宋陵已经无心看他演戏了,跟祁桓勾结的证据暂时还没找到,毕竟这两人刚有苗头便被宋陵掐断了,可跟蜀国的书信往来,宋陵要多少有多少,当下一股脑都丢给来俞忠。
俞忠都懵了,这不是……这不是他藏家家中书房内的信笺吗,陛下怎么翻出来了?
他万没想到,陛下竟然能干出来私下搜家这么龌龊的事!高丞相跟之前的江丞相都是光明磊落之人,陛下到底跟着谁学得这么下作招式?但更让俞忠不理解的是,陛下怎么忽然之间就怀疑他了?他不是一向遮得足够严实吗,按理说应当无人知晓啊?
俞忠还茫然地跪在原地,甚至都忘了辩解。杨文和倒是问了一句:“俞尚书,你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俞忠打了一个激灵,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是要灭了他的口呢?不成,他得向陛下求情。
俞忠三两步爬向前,可还没碰到宋陵便被杨文和给隔开了。
杨文和其实也一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蜀国当狗,当狗能有什么好出路?现在卑微成这样,也是他活该了。
事到临头,俞忠才知道害怕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陛下,是微臣猪肉懵了心,这才做了些错事。不过微臣还是忠于您的,即便被蜀国威胁着与他们通信,也丝毫没有透露燕国的秘事。”
宋陵却不吃这一套:“叛国就是叛国,有什么好辩驳的,知道叛国的下场是什么吗?”
俞忠诧异地抬头,却见陛下冷漠地看着自己,压根不带丝毫情绪。俞忠这下是真的怕了,他再胡闹,无非是仗着陛下性子好,从来不会打杀官员,燕国似乎就没有这个传统,即便是碰上个把贪官也是流放抄家,不至于重罚。该不会到了他,便要加重刑法吧?
宋陵慢悠悠地欣赏俞忠的丑态,甚至还有兴致说笑:“其实,你也不是无路可走。”
俞忠满是希冀地望着宋陵,是要看在他的功劳上放他一马?
宋陵扬起嘴角,恶劣道:“不是还有死路一条吗?”
俞忠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是真的害怕了,连魂都吓飞了,赶忙求饶,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驴唇不对马嘴,连俞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喋喋不休地让宋陵放过他。
只要这回放了他,他一定改,今后一定对陛下、对燕国忠心耿耿。
啰嗦了没多久,俞忠便被杨文和给打晕了。
宋陵让杨文和直接将人带下去看管。人宋陵没打算杀,方才不过吓他一吓,叫他彻底丢了那些阳奉阴违的心思。俞忠这人没什么骨头,等下去之后再受点刑,大约便彻底学乖了。
宋陵本也不准备这么快动他,但他过些日子便要启程去岭南一带,还是将俞忠带在身边得好。借着他这条线,既可以跟蜀国联络,又可以攀上祁桓。宋陵一直好奇祁桓到底图什么,若要图燕国,应该也不至于在齐国还没站稳脚跟便来他燕国布置眼线吧?
俞忠被悄悄带下去这事儿谁也不知道,两日后,他的名字还出现在南巡的队伍当中。有不明真相的还觉得俞忠受陛下信重,这才刚出门办完了事转眼间又要伴驾随行了,真得宠。
要知道朝中能跟着去的人并不多,这次出发宋陵带的都是兵部的人,再有便是太医跟药材了。
岭南多瘴气,传闻北边的人过去会因瘴气而死。宋陵也翻过不少文献记载,在后世收废品的时候也找过不少医书,倒是知道些原因。南边一直以来开发甚少,外地人过去极容易得湿热病,在医药缺乏、环境不佳跟水土不服的多重影响下,人自然便不好了。
为保万一,宋陵这次带了足够的药材,还让太医学了不少后世整理出来的方子。
太医们也是很稀奇,若不是宋陵是皇帝,他们都想追问对方这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方子,怎么比宫里的都要好?
一切准备妥当后,宋陵又叫陈知玄给他们算了个吉日吉时,准备出发。并非是宋陵信这个,纯粹是图个好彩头,军中害怕南方瘴气的人也有不少,不管是什么,只要能让他们添份心安那都是值得做的。
江羡鱼与诸大臣一路将宋陵送到了城门外,江羡鱼始终没松过眉头,她早就说过想随宋陵一起南下,但宋陵没同意。路途太远,宫中也要有人照应,若是他们都离开的话,外头又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了。
“都回去吧。”宋陵安抚完江羡鱼,这才看向高丞相等人。
高丞相还是觉得太快了,眼下还在冬日呢,但他们陛下非得说岭南如今是气候正好,让军队早些南下开荒。蜀国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他们不着急,蜀国却早已急得将南边的大臣全给招了回去,只剩下不愿意走的当地官员还留着,让宋陵愿意用就用,不愿意用趁早换了也行,反正自此之后,这一片地便同蜀国没有关系了,他们往后也不会管了。
本来也是食之无味的地盘,丢了蜀国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他们如今一心一意只盯着燕国的地。
不费一兵一卒便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蜀皇做梦都能笑醒。还好当时听了劝,否则这样的好事儿就得落到别人家里。
地盘一天没拿到,蜀国人就一天安心不下,是以才一天天地催着宋陵,要开荒快点开荒,开了荒赶紧把想迁的百姓都弄走,他们也得布置新领地了。
被他们日日催着,燕国朝中也不得不加紧办事。
高丞相也没有借口再阻挠了,只想叮嘱陛下小心些,但看到这些士兵,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忧太没有道理。陛下足足带了六万兵力,出去打个小范围的仗都足够了,要是这六万人还不足以保全陛下,那杨文和便可以以死谢罪了。
没什么好依依不舍的,毕竟都城没有迁,陛下还是要回来的。
高丞相目送一行人乘船离开,等看不到陛下的身影后才凑近陈知玄问道:“陛下此行,国师可卜过卦了?”
陈知玄撇了撇嘴:“丞相大人问我做什么,我卜卦又不准。”
高丞相:“……”
这家伙气性还挺大。
确实很大,陈知玄揣着手便离开了。被宋陵质疑也就算了,毕竟宋陵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学生,外人凭什么质疑他?
陈知玄走得干脆,其他人却迟迟未散。南边对燕国难说意义重大,但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起码朝中一些小官便对南方抵触得很,那地方气候再适合种田也是流放之地啊,死过那么多的罪臣,听起来怪渗人的。而且,岭南一带民族杂糅,人员复杂,蜀国都管不好这一片地方,难道他们的人去了便能有改变?想也知道不大可能。
无独有偶,才刚出头的祁桓也在打听燕国的事。得知燕国皇帝已经出发,祁桓还盼着他能死在途中。系统对这家伙十分在意,若是宋陵死了,没准系统便能闭嘴了,他身边也能安静许多。
没两日,祁桓竟收到了一封来自燕国的信。
系统一听到“燕国”两个字立马闻着味道赶来了。拆开后方知,是那位俞尚书送过来的,对方说自己刚从外头办好差事,如今又被宋陵带去了岭南,心中还记挂着上回没商量完的事,所以特送来书信,盼着日后常联系。
祁桓在燕国虽然收买了一些人,但是这么上赶着,俞忠还是头一个,祁桓下意识呢喃:“这家伙可信吗?”
“应当是可信的。”系统回道。
祁桓:“你还会夸燕国人?”
系统并不觉得这是夸奖,而是陈述事实。这个俞忠在书里就是个二五仔,前期投靠蜀国,不过蜀国不中用,他倒是没有获利。于是后期他又借着祁桓攀上了齐国的高枝儿,原著里祁桓能那么容易扫平燕国,就是因为有俞忠这样的内鬼存在。这一世,祁桓因为琉璃的事提前在燕国出现,又提前偶遇了俞忠,这家伙围上来谄媚也是理所应当,像是他那种贱骨头能做出来的事。
原著里的叛徒,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肯定对他们有利就是了。
系统将他投靠燕国的事挑挑拣拣说了一遍,祁桓听完十分鄙夷:“这种心术不正之人,若我当国,必将其千刀万剐!”
系统忍不住道:“但他能为你所用。”
祁桓臭着脸:“谁知他还有没有什么小心思。”
话虽如此,却将俞忠的信给收下了,他不准备这么快回信,一来俞忠跟随宋陵,联系不便;二来也是为了考验一番,若俞忠是真心倒戈,他即便不写信,对方应该定时禀明情况。
倘若俞忠表现良好,日后也不是不能用。不过最近祁桓是没有什么精力折腾宋陵跟燕国人了,上回祭天过后,父皇对他很是热切了几天,齐国也有一些小官开始对他投诚。祁桓捡着能用的收入麾下了,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比起上头两位皇兄的势力,他如今根本不成气候,莫说对付不了两个皇兄,就连那个青城道长他都对付不了。
祁桓将目光放在了联姻上。在出冷宫后他便一直在琢磨联姻,只是当时无人看好他,如今却不同了,他初露锋芒,至少有了些许底气,能选择的范围也大了不少。祁桓不准备放弃这条路,但他也没忘安宁。只是娶了个名义上的妻子而已,不会影响他与安宁之间的感情,想必安宁也是可以理解的。
宋陵这一路虽然赶得紧,但建康距岭南毕竟有一截路,再着急毕竟也得拖着数万队伍,没有二十多天的根本到不了。
为了早一步了解当地,宋陵又遣了十人先去打探消息,结果路程刚走到一半儿的时候,那些人便传来了信,说是岭南等地有人造反。
宋陵真是服了,怕什么来什么,他忙着开荒呢,偏有人给他找不痛快。
杨文和也凑了过来,看清内容之后更是恼火得拍案而起:“这莫不是蜀国给咱们使绊子?早不发作,晚不发作,非得趁交接的时候发作,要是没点猫腻,谁信?”
宋陵没回应,其实他觉得可能不是蜀国,蜀国比他们还着急开荒这件事,早点开荒将人迁走好给他们腾地方。如今这些人乱起来,多半是因为岭南一带本来就乱。
造反的这人据说还是个地方官,叫余晋元,年纪不大,据说才二十来岁,生得极为魁梧雄壮,在当地很有威望。比起地方官,宋陵觉得他更像是部落首领。这次自立为王,用的还是早八百年就被灭掉的闽越国作为噱头。
余晋元拥护者众多,联合了多个部落,将整个汀州据为己有。听闻他还在编制军队,准备陆续吞并周边的几个州。这封信上说他已召集令三万军队,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
“真头疼。”宋陵捂着脑袋,开始相信自己只是个反派或者是小配角了。瞧着诸事不顺的,怎么就没有半点主角的好运道呢?
杨文和还在问:“如今要问责蜀国么?”
他真正想问的是,要不要蜀国出面帮忙镇压。
宋陵摇了摇头:“已经交给咱们便是咱们的领地,若是连自家的事都管不住,会叫别人看笑话的。交代下去,全速赶路,务必尽快赶到潮州,剿灭叛军!”
杨文和立马下去安排,但心里还存着个事。
翌日他便跟宋陵商量,看陛下是否愿意乔装打扮一番,换个模样个头差不多的来当这个“皇帝”。那岭南一带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冲着陛下来,为了陛下的安危,还是先隐藏身份为好。
于是没多久,宋陵摇身一变,就成了杨文和手下的一员书吏,还取了个假名叫做宋寅。
闽越造反一事,没多久也让蜀国人给知道了。蜀国人虽然担心燕国人拖沓,但更庆幸及时将这烫手山芋给扔了出去。那什么余晋元蜀国朝廷也早有耳闻,从前就是不安分的主,幸好如今只折腾燕国,不折腾他们来。
这地方换得好,换得真好啊,一点儿没亏。就是还得警惕燕国出尔反尔,又不跟他们换了。
已经占领汀州的余晋元也知道燕国皇帝即将带兵南下,但他完全不在怕的,甚至还想降服燕国士兵,让他们为己所用。之前蜀国管着他们的时候余晋元便想造反,如今正好两国交接,一切都还乱着。千载难逢的好几回,再不造反就真迟了!
至于燕国,燕国连蜀国都比不上,蜀国管不住他,燕国也休想让他服软。只是余晋元倒是挺眼馋小皇帝带来的人,那可是六万兵力啊,要是归他们闽越国,那他便可以统一岭南一带了,再顺势吞并整个燕国也不是不行。
余晋元坐在刚制成都龙椅上,美滋滋地等着燕国皇帝过来。若是那小皇帝识相,他不介意到时候给那小皇帝封个王当当——
作者有话说:宋陵:倒反天罡了。
第28章 抵达
南下入建州,蛇虫鼠蚁的渐渐多了起来,气候也与建康等地截然不同。军中陆续有人觉得身子不适,宋陵带回来的太医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往常来南边的人不多,太医对各类治瘴的用药也不甚熟悉,一开始免不了手忙脚乱,后面摸清楚了具体症候,才慢慢熟悉起来。其实除极个别需要用到重药,其他因为干预得早,多是轻微腹泻,用的也都是温中固下,调和阴阳升降的法子。
太医一边对症下药,一边继续方子用药情况,再酌情调整,准备寻个既合适又便宜的好方子。这也是陛下要求的,日后来南边的人多了,用药也多了,方子便宜、量大、管用才是最要紧的。
因为士兵身子不适,这赶路自然也就耽误了些。宋陵也知道不能着急,骤然来了一个新地方,身体肯定要一个适应的过程。等到了建州治所,情况果然好了许多。
士兵们切身体会到了南边的瘴气,并在服药好转后,才南边的恐惧也逐渐散了。是有些吓人,但也不是无药可治,穿衣饮食注意一下也是能防得住的。
快进城门时,建州太守刘晦早已经等候多时。
南边大多官员都已经被蜀国召了回去,但仍有许多本地出身的官员不想走,刘晦便是其中之一。他在益州没有认识的人,蜀皇对他们这些岭南人还有些厌恶,去蜀国肯定也谋划不到好出路,还不如留在原处,起码燕国皇帝稀罕他们,不稀罕也不会拿江南那么多地来置换了。
至于被免官的可能,刘晦想都没想过。本地人还得本地官来管,想来燕国的皇帝也不会因为他曾当过蜀国官便将他罢黜。
建州官员也不剩多少了,见到人时,宋陵正跟在杨文和等人身后,一眼扫过时略数了数,加上刘晦也不过才十个人。等到跟前时,宋陵发现这位刘太守说得还是一口都建康官话,虽然不是很标准,但是沟通毫无阻碍。
他们这群人中,除几个译者,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懂南方话,包括宋陵。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宋陵肯定得是要跟着学一学的,免得日后被人忽悠了去。
刘晦头一次见这位燕国皇帝,不,从今以后,这位便是他的主子了。年纪倒是跟传闻中的一样,年轻得厉害,传闻这位小皇帝只有十六岁,不过看样子十分成熟,瞧着仿佛二十好几了,极为魁梧,霸气十足。
刘晦看向新主子的眼神两眼放光,真不愧是皇帝啊,连个子都是最高的。刚夸完,刘晦便看了一眼杨文和,不对,这个兵部尚书怎敢跟陛下一样高?再看杨文和身边的小年轻,这家伙怎么也这么高?该说不说,这小年轻穿得朴素,但模样甚是
白净俊朗。听闻江南出来的女子容貌姣好,没想到男子也这般不凡。但跟陛下比,肯定是不及丢,刘晦只一心一意准备讨好顶头上司。
宋陵发现刘晦看他,冲着对方笑了一下。
刘晦一愣,随即冲着这小年轻点了点头,继续跟皇帝寒暄。
扮演宋陵的乃是杨文和的远方侄子,名叫杨素,身量跟宋陵相仿,年纪在军中也比较小的,关键对方很有气势,平日里不苟言笑,由他来扮演,建州官员还真没有人质疑。
军队在建康城外驻扎,宋陵等一批人先去了州衙了解情况。之前路上收到消息时,说是余晋元已经召集了三万军队,刘晦知道燕国来人肯定要问,所以这些日子一只在打听这件事:“这余晋元最近一只在招募军队,据说已经快到四万人。”
“岭南一带短时间内能凑齐这么多的兵力?”杨素蹙眉。
宋陵站在下面,也竖起耳朵。
刘晦一边陈述,一边不忘拍马屁:“说是士兵,但其实好多都是硬凑过去的,都没摸过刀。真正能打的应当只有一半儿吧。咱们朝廷带过来的可都是正规军,又有陛下压阵,谅这些宵小之徒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陛下且安心就是。”
宋陵心想,可那也不少了,他们这回过来也才带了六万兵力,这六万人还得分出不少去开荒呢,燕国最多只给他们半年时间,如今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
刘晦仔细交代了一番余晋元与其几个部下的情况,甚至连汀州的地图都已经备好了,准备得很是齐全。
杨文和连连点头,若是南边一带都是这样的官员,此番开荒的难度定会大大降低。不过想也知道这是在痴人说梦了。
尽管余晋元的兵力不算太多,但杨文和还是派了四万兵力前去,毕竟他们的汀州不熟。这是燕国在岭南的第一次用兵,倘若不能彻底歼灭叛军,那日后朝廷想在南边立威,可就难了。
为了帮衬朝廷,刘晦还派了好些当地人做指引,尤其在听闻皇帝也要亲自督军后,刘晦恨不得跳出来说他也可以上阵杀敌。这可是他在陛下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即便他不能真的上战场,也得让陛下看到他的一片赤胆忠心!
扮演宋陵的杨素对他的讨好表现得很是冷漠:“你留在建州帮助杨尚书等人开荒。”
“叛军险恶,微臣放心不下!”
杨素嫌弃:“你跟着会拖累大军行进。”
刘晦:“……”
这位陛下,好难讨好哦。
刘晦有些受伤地退到一边儿,见杨尚书同陛下旁人无人地商量着,比起君臣,更像是同僚,这得信任才能如此?
要是有朝一日他也能像杨尚书那样简在帝心就好了。刘晦虽然有些沮丧,但他一向善于安抚自己,没多久便调整好了心情,他跟陛下才刚见面,陛下不了解、不愿意让他在身边侍奉也在情理之中,等过阵子在南边待久了,自然会明白他的好处。
还有杨文和那儿,也得打好关系。这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若能替他美言几句,出头的机会便有了!
隔日,杨素便领兵出征了,刘晦带着建州官员一路相送,甚至在城门楼上直接嚎哭出声,刚分开没多几便再诉说着自己对皇上的思念与担忧。
杨文和跟宋陵脸色诡异,互相对了一个眼色。
宋陵:朝中貌似没有这种类型的吧?
杨文和摇头:没有。
也幸好没有。朝中最爱哭的要属高丞相了,但高丞相也只在先帝龙驭宾天时哭了两个月,也是可以理解的,不像这位,刚认识没两天就这么哭,真有这么深的感情吗?
没了杨素,还有杨文和这位兵部尚书,回程之后刘晦依旧打起精神,力求让每个人都能见识到他的能力与忠诚。
这日起,宋陵跟杨文和等人便频频听到有关刘晦的消息,无一例外都是夸赞,在建州百姓心目中,这位刘太守可是位难得的好官、清官,在位五年清正廉洁,爱民如子,事必躬亲。这会没有回到蜀国,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看不惯蜀国官场的风气,所以不论蜀国朝廷如何挽留,刘晦都坚决不同流合污。
不止如此,宋陵跟着杨文和出去开荒时,还看到刘晦亲自下地干活呢。
杨文和看得有些迷糊,私下问宋陵:“陛下,您说这位刘晦真的有那么好吗?”
“你说呢?”宋陵叹了一口气。
“要我说,一半儿一半儿吧,本心先不说,能力肯定是有的。汀州都已经被余晋元折腾得天翻地覆了,建州却丝毫没受到影响,当地百姓也没见得对士兵有抵触,应当是刘晦事先叮嘱过。”杨文和觉得这家伙虽然爱表现一点,但能力绝对过关,“陛下不是想日后寻几个人做岭南一带的监察官吗,依我看,这个刘晦就很合适。”
宋陵沉思:“再看看吧。”
刘晦也在观察杨文和,不过这杨尚书跟陛下一样,待他不冷不热的,都这么久了,还是没能捂热对方的心。刘晦有些急了,于是便将目光放在杨文和身边的小书吏身上。
宋陵被刘晦拉过去时,还有点茫然。
不过他很快便给暗处的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稍安勿躁。
站稳身子后,宋陵对上刘晦那双笑眯眯的眼:“小兄弟受杨尚书如此器重,怎么穿着却这般简朴。正好,我那儿有几身好衣裳,若是小兄弟不嫌弃,便随我去取,平时还能多几身换洗衣物。”
他已经观察几天了,还让人将这位宋寅的身份打听了个底朝天。对方是杨文和的远方亲戚,平日里做些书吏工作,算不得多有能力,只是因为杨文和用着顺手才经常将他带在身边。不过,这小家伙貌似有些虚荣,花钱还大手大脚,上回出门看上了一支价格不菲的宝石簪子,结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荷包里只剩了几文钱。这么穷还不肯放弃,回了一趟家才把钱凑齐换了簪子,也不知道要送给哪个漂亮姑娘。
刘晦对于宋寅的印象十分单薄,但宋寅的穷却是直观的。
宋陵迟疑了一下,到底想看这刘晦打的什么主意,粲然一笑:“好啊。”
刘晦觉得这孩子可真听话,真讨喜,要是杨文和跟那位陛下也是这性子就好了!
特意用来送礼的衣裳,刘晦肯定是花了心思的。宋陵在刘晦的眼神示意下掀开了衣裳的一角,白灿灿的银光,差点闪瞎了他的眼。
宋陵脑子都木了,刘晦这死东西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行贿?——
作者有话说:刘晦:谁能不喜欢银子呢?
第29章 收服
宋陵脸色铁青,眼神如刀。
刘晦心里哟了一声,觉得这小年轻生起气来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要是德高望重,那这表情肯定会叫人心生忌惮,可惜宋陵如今顶着书吏的壳儿,身份足够卑微时,即便生气都显得那么好欺负。
再生气又能如何?起码刘晦是不怕的,反倒好奇宋陵还能如何发作。
宋陵方才虚看了一眼,这里少说也有四五百两。他如今不过是杨文和手下的一员小卒,名不见经传,刘晦一出手便是这么多,家底还真够殷实。想起前些日子外头传刘晦为官清廉,不取百姓一针一线,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大好官了。不少士兵还都信了,就连宋陵也认真思考起今后要怎么用刘晦,结果转眼间,这家伙就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刘大人可知道,陛下与杨尚书最忌讳行贿?”
“这怎么能叫行贿呢?我不过是见小兄弟有些拮据,故而帮衬一把。今后咱们同朝办事,注定要有来有往
的,互相赠些礼物算什么?这都是人情往来。”刘晦并未将宋陵的警告放在心里,这样的事他经历得多了,也不是没见过宋陵这种大道理一套一套好似君子的,一开始或许会抵制,但送的多了,总会沦陷。试问谁会不喜欢钱呢?若是不收,多半还是送的不够多。
宋陵见他死不悔改,心中对他的观感越来越差,甚至准备回去后彻底打听一下这个刘晦。这般熟稔,定然不是头一回送。印象一差,说出来的话便重了几分,甚至带着些威胁的味道:“互赠礼物也要有个限度,这件事若是放在建康城,都够刘大人在监狱里走一遭了。我燕国对贪官污吏,向来都是从重处罚!”
刘晦嘴角抽搐两下。
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可他才不信呢,当官不搞这些行当,有什么意思?
宋陵又凌厉地瞪了刘晦一眼,直接上手将衣裳跟银子都抱入怀中,冷冷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还望刘大人好自为之,别叫当地百姓寒了心。”
说完,宋陵便决然而去,不给刘晦丝毫狡辩的机会。
刘晦也确实没再说什么,主要是,他跟不上,宋陵走得太快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表情难得陷入呆滞。
这算什么?说得那么义正言辞,那就别收他的银子啊?收都收了,还非得将他骂一顿,真是糟心透顶。
不过,也不算是毫无收获,起码他看明白了,这个宋寅的确缺钱。不仅缺钱,还虚荣,喜欢说些大话,明明很喜欢那些钱,却非得将他教训一顿才收下,这种人其实最好收买了。
宋陵气势汹汹地抱着银子找上了杨文和,直接将刘晦行贿一事说了出来。他当皇帝的时间是不长,但他当太子的时间足够长,只因他父皇为政清廉,从不许这样的小人近宋陵的身,是以碰到刘晦这样的,宋陵才会如此生气。
杨文和听着陛下骂了半天,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那白花花的银子,语气复杂地问道:“您那么生气,怎么还收下了这些?”
宋陵幽幽地看着他:“……很重要吗?”
杨文和讪笑一声,挺重要的,起码他做不出来收了钱还将人臭骂一顿这种事,怪不好意思的。
宋陵哼了一声,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
宋陵这个皇帝自己都过得拮据,本来靠着卖玻璃攒够了开荒的钱,结果这一打仗,又是一笔花销。他自己省吃俭用,近来唯一一笔花销就是给阿鱼买了一支簪子。人一穷,就容易没有骨气。宋陵也唾弃自己,可一想到这笔钱还能排上用处,便厚着脸皮拿回来了。
说起来是挺没脸的,宋陵咳了一声,将银子推出去:“充作军费吧。”
下午,杨文和又碰到了刘晦。
杨文和对刘晦原本没什么感觉,如今得了陛下拿回来的那笔钱后,再看刘晦,杨文和竟觉得对方闪闪发光。若不是如今建州还离不得刘晦,若不是还陛下需要拉拢人心,杨文和真恨不得立马带兵抄家。一出手就这么多钱,想必刘家肯定还有金山银山吧?啧啧啧,真是个宝贝。
刘晦走到半路上却往后多看了好几回,每次回头都见那位杨尚书站在原地盯着他,眼神灼热,亮得吓人,刘晦这样不讲究的人,都觉得瘆得慌。
等拉拢了那个宋寅,他一定要问问杨尚书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样瞅他?
刘晦心眼儿虽多,但做事是真的没处挑刺儿,宋陵等人能顺利开荒,还得靠他配合。他甚至提前规划好了开荒路线,让士兵省时省力,还动员令当地百姓一块帮忙。更甚至,他还找了人去各村落中教导百姓学习燕国官话。
但另一方面,他始终不忘贿赂宋陵。一开始他还能找些借口,说是帮衬宋陵,后来见宋陵来者不拒,每回都利索地收钱,他便觉得宋陵跟他也是一样的人,演都不演了,直接表露心意,想要杨文和替他在“陛下”面前说好话,最好能将“陛下”的喜好告诉他。
到最后,他甚至还给宋陵灌输他所谓的“为官之道”,一言以蔽之,就是捞钱。但是这捞钱也得有讲究,不能让百姓看出来,不能太苦了百姓,得隐晦地捞,正直地捞,捞完了之后还能留下美名,不妨碍换个地方继续捞。
这让宋陵对刘晦的观感复杂极了。说实话,他身边的大臣除了俞忠,剩下的人品都算贵重,实在没见过刘晦这种叫人难以形容的大臣。是个混账东西,但好像又没有坏到无可救药,能力也算卓越了。
想用吧,怎么看怎么嫌弃;但是扔了吧,似乎又有些可惜。
纠结之下,宋陵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复杂极了。
刘晦却觉得他这是开悟了,只是悟得还不是很明白,遂拍着宋陵的肩膀,哥俩好一般地道:“你啊,还有的学。”
要不是见宋寅顺眼,刘晦其实也懒得说这么多。他接近宋寅,一方面是因为他跟杨文和交情匪浅,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了宋寅的脑子。
这小年轻不声不响的,办事倒是挺有能耐,而且学东西也快,这才多久的功夫便学会他们建州话了?不仅如此,宋寅还能跟建州官员、百姓打成一团,察言观色更是一流。有这样的本事,以后肯定会出人头地的,没准还能跟他携手并肩,一起去朝廷捞钱,是个好同伙。
另一边,杨素这边进展却并不算顺利。
他们倒是不怕叛军,只是余晋元也不是什么善茬,竟也跟朝廷的正规军打得有来有往的。若不是他手头的普通百姓实在是太多,战斗力不够,说不定还能压着朝廷的军队打。
只有一点,这人过于年轻,有些气盛,若是赢了总是会飘,一飘起来就容易挨揍,挨揍了痛定思痛,开始找回场子,场子找回来了就继续飘……
但不论如何,他终究还是死死守住了最后的地盘,一直屹立不倒。百姓们见余晋元如此能打,也同他们站在一处,对朝廷军队很是排斥。
宋陵收到前线战报的时候,又开始头疼了。
怎么岭南一带奇怪的人这么多,他前十几年都没遇到过这种类型的。一个刘晦就已经足够震撼了,如今又来了一个余晋元。
宋陵跟杨文和商议一番后,决定改变战术。要解决此人,用蛮力肯定是不行的,他在当地颇有威望,百姓还很信服他,若要继续动用武力,只会让当地百姓越发憎恨朝廷。他们日后想在当地开荒,也会受到阻力,得不偿失。
于是不久之后,汀州一带便有消息传开,道燕国的军队此番过来是为了给百姓开荒,官府已经从异国弄来了一批高产的种子,名叫占城稻,明年就在他们当地播种,参与开荒的百姓不仅能分到地,还能分到种子。
汀州百姓都在议论这件事是真是假。
余晋元对此嗤之以鼻,要真有这么好的种子,燕国皇帝怎么不在江南种?这是拿他们当傻子糊弄?
他正要辟谣,转头谣言更多了,说是那燕国工部弄出来新式的纺纱机,一次可以纺出好几条纱来,如今正要在建州推行,很快就要轮到汀州。
又说那燕国皇帝要在汀州建造琉璃厂。燕国的琉璃远近闻名,就连蜀国跟齐国的皇族都爱不释手。这要是在他们这儿建琉璃厂,日后汀州不是要发了吗?
余晋元一听了不得了,赶忙叫人出去澄清,根本没有所谓的纺纱机,要有早有了,何必等到现在?还有那什么琉璃厂,没事建在汀州做什么?那东西易碎,运到蜀国齐国早不知碎了多少,要建肯定也是建在相邻地接啊,好歹损耗少一点。
可让余晋元想不到的是,这群糊涂的百姓竟然真信了,甚至转头便对燕国军队改了态度,盼着他们早日将好东西带来汀州?!
这种谎话他们也信?
余晋元怒不可遏,没了百姓支持,杨素等人这才放开手脚去打。只是这余晋元确实能耐,杨素等人又花了足足半个月功夫,才终于将人捉住。
消息传回来时,宋陵打算亲自去会一会这个传闻中的叛军头子。
第30章
汀州天生的将才
余晋元被俘后,宋陵与杨文和停下手头的事,准备前往汀州。刘晦死活要跟着,杨文和以为他是想奔着杨素去的,不大想带他。这人话太密了,路上肯定闹人。
“陛下不日便能回来,刘大人在建州等着就是。”
“那如何使得?”刘晦笑容满面地挤了过来,笑容满面,“陛下御驾亲征,收服了叛党,我等自当前去祝贺。”
宋陵没吱声,他觉得刘晦可能不止是冲着“陛下”去的,应该还想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贪点余晋元留下来的钱财。这余晋元从前也是汀州官员,后来自立为王,建了什么闽越国,应当不至于太穷。
刘晦也确实打着这样的念头,他这个人,便是油锅里的钱也会捞上来花,更别提余晋元这等摆明了失势的废物。若不是陛下仁慈,只怕他当场就人头落地了,今后即便不杀了他,也不能再启用。拿他的钱,刘晦没有半点不担心会被报复。
临近汀州时,刘晦还特意找上宋陵,笑得暧昧。
宋陵眯着眼,端详了他一番,打交道的次数多了,刘晦尚未开口便能知他是何意思。宋陵忽然好奇,刘晦这家伙知道他的身份后会是什么反应。
刘晦轻轻碰了碰宋陵的肩膀:“你就没劝杨大人跟着捞一笔?”
“杨大人跟你可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到最后还不是殊途同归,官场上哪有什么清清白白的人?真清白的,这辈子出息不了。”
宋陵不服:“朝廷多的是高风亮节的官员。”
刘晦极为不屑:“那是他们出身好,沾上了一个好父亲,即便燕国不算富裕,也不会短了他们的花销。寻常家庭出来的子弟,拼了命才能跻身官场,若不捞些钱将路子打通,便永远被那些人上人踩在脚底下。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他们就能一辈子高高在上?难道你觉得,本大人的能力比他们差?”
宋陵知道他在偷换概念,压根不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只是咕哝了一句“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但刘晦已经沉浸在自己的逻辑中无法自拔了:“岂不闻,‘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窃尧舜之词,背孔孟之道’?我便是要争、要抢,不争不抢,何来权势?”
刘晦平日里装模作样惯了,已经很久没有像如今这样毫不掩饰地做个真小人,反正宋陵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个伪君子,今儿可把刘晦给说痛快了,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放着大话:“我虽是太守,却总觉得做得不够。光治理好一建州算什么?真正的好官,不仅得治下,还没媚上,要陛下之所急,想陛下之所想。陛下如今正是缺钱之际,将来少不得要让我为他陛下挣钱呢。”
宋陵脸都皱成了一团。这个臭不要脸的,别说到最后反将他自己给感动了。
刘晦说完还觉得自己又教给这年轻人一通大道理,颇为自得。
好在汀州没多久边到了,宋陵也不用忍受刘晦的谆谆教诲。
再次见到杨素,刘晦没等杨文和与宋陵,便先一步上前嘘寒问暖,漂亮的话一套接着一套,叫人难以招架。
只是杨素听着却觉得腻歪,隐晦地看了一眼真正的陛下。
他听闻建州那边一切正常,刘太守帮助朝廷开荒有功,以为都这么久了,陛下跟杨尚书应当将刘太守看作是半个自己人,早该对他吐露实情,现在看来,刘太守还是不中用啊,到如今还不知道陛下的真正身份。
啧,白忙活一场。
杨素不知道刘太守究竟哪里得罪了陛下,但实在没心思听他在这里聒噪了。趁刘晦说到一半要换气的时候,赶忙制止住他,直接叫杨文和等人进内间说话。
宋陵也跟着过去了。
刘晦只觉遗憾,他当初就该坚定地跟陛下一块儿来汀州剿灭叛军,若他在陛下跟前待上一个月,哪里还有杨文和等人的份儿?他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他想要讨好却讨好不了的人,可惜呐,陛下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杨文和又太过小心谨慎,不喜欢他近陛下的身。可以理解,若他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也会切断其他一干人等靠近陛下的可能。
天子宠臣,只要有他一个就够了。
不过想到宋寅方才也跟着进去了,刘晦又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赢面在的。要说他贪,宋寅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他们都是一路人,即便这小子如今嘴还硬着,早晚也得得跟他统一阵线的。
宋寅出头便是他出头了。
刘晦溜达到旁边,开始打听余晋元留下来的钱物都存放在何处,又哪些人还没来得及抄家,回头他亲自带兵前去查抄。便宜了旁人,不如便宜了自己。
杨素也正在回禀余晋元的事:“这家伙若不是叛军头领,微臣还真想引荐给陛下。”
杨文和一听这评价可不低,惊讶道:“那小子当真这般厉害?”
“厉害!”杨素点头,“他虽只有二十来岁,领军作战的本事却极为老练,是个天生的将才。若不是汀州军大多不善作战,后面百姓又因为粮食、琉璃厂等同他离了心,我们只怕到眼下还攻不进汀州城呢。后面破了城,也迟迟没能活捉他,直到设计捉住了他的心腹准备斩首,才逼得余晋元献身投降。只是此人性情嚣张,不易降伏,即便捉住了用不上。”
“这可未必。”宋陵回道。
余晋元同燕国并没有化不开的死仇,如今抵触,多半还是因为不服,只要让他心服口服就是了。
没多久,杨素又领着宋陵去查收汀州的户籍、田产等一众文书。目前收集到东西并不多,毕竟他们才刚打下了城,一边收拾一边忙着开荒,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宋陵也不着急,反正来的都了,早晚能理清的。
出来之后,刘晦又厚着脸皮准备帮忙了。宋陵知道他有捞钱的决心,但也知道这家伙本事不小,如今他们正是用人之际,宋陵不得不捏着鼻子用他。
不过宋陵私下交代了众人,要牢牢看住刘晦,不许他肆意妄为。
刘晦很快便发现这次捞钱的难度大了些,对此,他深表遗憾。既然能贪的钱不多,那刘晦索性也就放弃了贪污的想法,直接摆出一副两袖清风的正直姿态,真就一个子儿也没有碰。他不是做给底下官员看的,而是做给上面的陛下看的。
希望陛下能看到他的忠心耿耿。
宋陵懒得看,他跑去见余晋元了。
这家伙被俘之后心气不平,闹了许久,杨素见他那一身牛劲无处施展,觉得可惜,便给他带上镣铐,让他跟士兵们一起开荒去了。
他若是不做,那手底下的那群人便得挨打,甚至吃不上饭。折腾了两日,余晋元对杨素恨之入骨,但为了手下着想还是认命地跑去开荒了。
看到人之后,宋陵总算明白杨素为何舍不得对余晋元下狠手了。别的不说,光是着虎背熊腰的模样,便知他定是上阵杀敌的好手。再加上体恤下属,也算是有良心了,若不是这人带头作乱,直接给他封为将军也未尝不可。
余晋元十分敏锐,宋陵才打量了一会儿,他便眯着眼锁定了宋陵,顺势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又不屑地移开了脑袋。
不足为惧。
宋陵挽起袖子,准备下地干活。
杨文和阻止了一下,宋陵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他身边跟着的侍卫没有一百也
有几十,再加上荒地上到处都是士兵,这要是能出什么事,那只能说明老天爷铁了心要宋陵去死。
杨文和阻止不了,只能跟宋陵一块儿下地干活。
不过宋陵没有直接去余晋元那块地,而是找了旁边另一块,熟稔地开起荒来。这种活儿宋陵在建州做多了,已经得心应手了。他们的没钱买铁器,大多只能用木制的工具,使用起来比较便利。起初宋陵还不大习惯,如今已经知道怎么用上巧劲儿了。
余晋元也是只看了几眼便不管了,不用打听也知道,这几个人定是可恶的燕国人。
这个在余晋元看来相对瘦弱的燕国人并没有离开,这几天一直被派来开荒,风雨无阻,怪卖力的。想来应当职位不高,大概是书吏之类,要是身份高的,譬如将他捉住的那狗皇帝,应当也不会下地干这种粗活!
可恶的狗皇帝,若他能逃得出去、东山再起,定要将他大卸八块!
宋陵只当是没有余晋元这个人,每日自顾自地干活,但一直没有离开余晋元的视线。
一天,两天……余晋元一直在忽略他,直到这日,百无聊赖的前闽越国“新皇”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宋陵。
余晋元起初并不在意,但这人总在他眼前晃,余晋元默默观察,发现这人虽然地位不高,但是跟士兵们关系还不错。余晋元推测,这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喜欢笑,见了谁都是一副笑模样,瞧着很好欺负。性子这么软,多半没有什么主见。若他出手,应当能将对方轻易收服吧。
最重要的是,除了人,余晋元也找不到其他更容易拿捏的了。
“有事?”宋陵回头。
余晋元惊诧:“你会说南边儿的话?”
宋陵又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现学的,也不是很难,大人有什么吩咐?”——
作者有话说: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窃尧舜之词,背孔孟之道,这是探春说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