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高原上的邪恶团伙
司凌简单地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把那本厚重的《山海经》放回书架上,然后认真挑选了几本经典漫画出来。
泫敕没有拒绝这些漫画,自顾把剩下的书也放回原位,两个人就拿着漫画一起离开了图书馆。
下午他们有两节密米尔教授的理论课,之后就没什么事了。司凌在课后拿到了谢必安给泫敕烧过来的时尚杂志,都是人间的最新版本,于是又去了一趟灵薄城,先后逛了一家服装店,结合杂志上的内容让泫敕了解了一下现代的穿搭,顺便买了几身衣服。
不得不说,在穿搭方面,泫敕占尽了颜值的先天优势。司凌最先给他选了一身白色短袖体恤加牛仔裤的搭配,这个组合在如今的各国三界都流行且朴实,但当泫敕穿上它,高挑的身材与清俊的容颜硬将这样简单的衣服穿出了一种清新脱俗的韵味。
由于上衣是短袖,他的双臂露出来,肌骨均匀的手臂线条极具美感,苍白的皮肤下隐隐露出紧实的青筋,这身影映在服装店的穿衣镜里好似一张时装写真。
走出服装店的时候,司凌忍不住调侃:“天帝不会是嫉妒你长得帅吧?”
泫敕两颊飞起一片浅红,紧紧绷着脸,硬当没听见。
返回鬼怪学院时食堂刚好开餐,司凌和泫敕简单吃了一些,然后如约前往路西法的办公室。
这个用于校长办公室的地方本身是霍亨索伦城堡里一套很讲究的套间,大体上分为内外两部分,里面用于私人起居,外面则是会客厅。在这个人类不可见的鬼怪结界里,里面的空间是路西法个人办公的地方,外面倒同样是会客厅。
司凌在门外叩了两声,等了一等,路西法过来开了门。
她和泫敕一起走进去,才发现会客厅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了,准确来讲,整个高级班的学生都在,还有几个她不认识,好像是中级班的学员。
偌大的沙发区早已坐满,周围还添了很多椅子以便让大家都有地方坐。
司凌微微皱眉,直言不讳:“我以为您是有事情私下找我们两个,校长先生?”
“本来的确是的。”路西法抱歉地颔了颔首,“但实际情况远比我想象的复杂,我不得不多找一些帮手。”
他说罢向不远处的空椅子一引:“先请坐吧。”
司凌点点头,与泫敕一起走向椅子,但不等他们落座,坐在沙发上的狼人老大芬瑞克和吸血鬼王子艾麦里克一同站了起来,艾麦里克道:“请坐这边吧。”
“谢谢。”司凌浅笑,坦然接受了这份好意,与泫敕一起坐到沙发上,芬瑞克和艾麦里克则坐到了椅子那边。
大家继续等了几分钟,又有三四个学生进了门,路西法打了个响指,茶几正上方立即悬浮出便于他进行讲解的幻境。
简单来说,就相当于人间的PPT,只不过是用法术构建的,不需要电脑作为媒介。
幻境中最先浮现的是一张世界地图,路西法挥手将它拉近,令画面定在一片旷野上,司凌看到荒芜的土地上有斑驳的雪,远处还有大片同样覆盖着雪的群山。仅凭这样的景色其实很难判断地点,但在画面的左下角,她看到一小片风格独特的建筑,每一幢房子都修得四四方方,主色调是白色,间以一些枣红色作为点缀。
下一秒,风景消失,一张半身照浮现出来。
照片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是黑白的,清晰度也不算很高。画中的老者身材消瘦,穿着宽大的袍子,虽然黑白照片看不出衣服的颜色,但司凌知道它应该是红黄两色的。
“吞巴家族的现任家主,贡布。”路西法开始用英文进行介绍,“吞巴家族是庞大的家族,祖辈是瓷国高原上拥有宗教背景的大贵族,通过一些……并不仁慈的手段完成了最初的财富积累。”
路西法采用了相当委婉的说法,但在座的学生大多能猜到一些他的意思,司凌更直接在脑内进行了翻译:用非人的手段剥削农奴,完成了最初的财富积累。
“直到七十多年前。”路西法的介绍继续,幻境中又浮出一张老照片,是一支队伍在高原上的照片。
“瓷国人间的政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高原上的平民得到救赎,残忍的贵族们被定罪。但吞巴家族的嗅觉很强,先一步逃离了瓷国,携带巨额财产前往灯塔国。”
“他们在灯塔国扎根,但并没有切断与瓷国信徒的联系。近些年,他们一直在用自身势力和钱财干扰瓷国稳定。”
“抱歉打断您,路西法校长。”一个坐在侧边椅子上的男生举起手,是个中级班的鬼魂,从容貌来看不过十八九岁。
路西法看过去,颔首示意他可以发言,男生站起来道:“所以……这是个任务吗?我不太明白……他们让瓷国局势动荡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吗?”
话音未落,整个屋子都静了。所有人都屏息转过头,但几乎没有人去看发言的男生,大多数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司凌和泫敕。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两个人都摆出了“意味深长”的样子——他们都没有看说话的人,司凌抱臂靠向沙发背,泫敕的眉头轻轻一挑。
男生瞬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一股冷意从脚心直冲天灵盖,他磕磕巴巴地找补:“我、我的意思是……”他干咳一声,“我们不是……我们不是无权干涉人间局势吗?这个家族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呵。”司凌轻蔑冷笑,路西法板起脸:“好了,杰弗里,坐下!”
语毕他看向司凌和泫敕:“抱歉。”
然后再度看向还在冒冷汗的杰弗里:“关于你的第一句话,我建议你稍后自己道歉。至于第二句话——”路西法笑笑,“你说得对,人间局势与我们无关,这次任务是瓷国地府发来的求助。”
路西法再次挥手,幻境中的画面又发生变化,一些法器的照片出现在众人眼前,照片阴暗的色调自带一种诡异感,但高级班的学员很快就发现这种诡异感并不完全来自于色调,而是这些照片真的带着一种怨念尤深的阴气。
“吞巴家族一直在暗地里出售这些法器。”路西法环顾众人脸上不适的神情,“我相信你们仅从不适感也能猜到它们的原材料了——这些法器最晚制成于75年前,由人骨和人皮制作。你们知道的,这本身就很容易造成死者阴魂不散,死者如果生前就过得凄惨还会加剧这个结果,因此其中的大多数都变成了厉鬼。”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东方的地府还是有能力逐渐消解他们的怨气,让他们去投胎的。现在的问题是……”路西法一声叹息,“吞巴家族在灯塔国过得很得意,不仅骄奢淫逸,还成为了上流人士的座上
宾。这简直是最加深厉鬼怨气的事情了,地府的消解速度赶不上怨气积累的速度。”
“冤有头债有主。”司凌凝神,“所以我们要解决吞巴家族?”
“是的,一共三十七位核心成员。尤其是这位——”路西法将最初那名老者的照片再度调了出来,“贡布,他现在92岁了,逃到灯塔国的时候18岁,手上已经沾了很多条人命。其中包括一对双胞胎姐妹,她们前两天一度失控,打伤了你的一个朋友。”路西法看向司凌。
司凌马上想起前两天值夜班的黑无常:“范无咎?!”
路西法点了头。
这回司凌明白这项任务有多棘手了——黑白无常虽然在她眼里修为不高,但已经是地府里很厉害的鬼差。连范无咎都被打伤,意味着地府真的已经处理不了这件事了。
她深吸气:“校长先生……我猜,阎罗王亲自干预了这件事吧?”
路西法本来不想提及这个吓人的细节,但见司凌问出来,他还是点了头:“是的。”他沉肃道,“阎罗王大为光火,但灯塔国对他而言鞭长莫及。所以他亲自向撒旦提出了要求,我们必须尽力完成这个人物。”
司凌原以为阎罗王直接联系了路西法,没想到还是联系的撒旦。
这让她感觉有点微妙,她相信路西法说及过的与撒旦的矛盾是真的,但在矛盾之外,这两个西方地狱魔似乎又是不错的搭档。
“三十七个人?”艾麦里克双手十指交叉,抵着下颌,“我们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大型任务。”
“实际上不只三十七个人。”路西法又一次挥手。
幻境里法器和贡布的照片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航拍视角的建筑,看起来像个风景优美的住宅区。
“这是独属于吞巴家族的庄园,他们即将在这里举办大型聚会,到场的除了其家族成员,还有他们的高级信徒,不算家属大概有二百多人。算上家属可能要再翻两三倍。”
“二百多人……”客厅里人头攒动,学生们发出惊叹的窃窃私语。
路西法道:“你们的目标只有那三十七个,其他人无关紧要,但你们的确要面对他们所有人,他们大多会一些法术,其中包括……呃,一些算是邪术的东西。”
“一不小心就是送命题啊。”阿坠皱起眉头。
泫敕的目光凝结在那个小镇上,沉吟片刻,他问:“如果出现误伤会怎样?”
路西法说:“学院承担所有医疗费用。”
“校长先生。”司凌扫了眼泫敕,屏笑道,“他应该是想问,如果我们误伤了目标之外的人会怎样?”
第22章 规则怪谈卷轴
“哦,关于这个……”路西法眼睛微眯,和煦的笑容里透出几分耐人寻味,“这种大型任务,误伤非目标人类在所难免,但——我还是强烈建议大家把握分寸,尽量避免误伤,毕竟做得太离谱就不能叫‘误伤’了,我会很难和撒旦交代。大家都在撒旦治下,何必惹这种麻烦呢?”
众人相视一望,都对路西法的意思心领神会。
“误伤非目标人类在所难免,但还是强烈建议大家把握分寸。”
——如果实在没把握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大家都在撒旦治下,何必惹这种麻烦呢?”
——不在撒旦统辖范围内就不必担心了。
按照资料里显示的时间,吞巴家族的聚会将在七日后开始,参与聚会的成员大多会提前一天到达。考虑到这次目标众多且聚会地点的规模也很大,路西法宣布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前往灯塔国,这意味着参与任务的学员今晚就要做好前期准备——包括收拾行李和去玛门教授那里挑选道具。
于是离开校长办公室之后,学员们就基本兵分两路了,一部分打算先去玛门那里,一部分想先收拾行李。
司凌对那些道具的兴趣不大,但阿坠想去,三个人就一起往地狱科技研发部走,穿过幽长的城堡走廊时,有人在身后喊她:“Sling!”
“Sling!”
……这发音太不像中文了,司凌在对方喊到第三遍时才意识到是喊自己,停下脚步,转身回看。
泫敕和阿坠也看过去,跑过来的是爱丽丝。她在脱离八音盒的时候是个八九岁小姑娘的状态,穿着洁白的芭蕾服,脑后扎着一对麻花辫。
她追到司凌跟前停下脚步,摊开手掌,把手里的两颗黄豆大小的圆丸分别递给司凌和泫敕:“杰弗里说他很抱歉,他没有恶意。”
司凌拿起小圆丸,不难分辨出那是颗修为丹。再听到爱丽丝的话,禁不住地发出轻笑。
爱丽丝下意识地回头张望,司凌和泫敕也看过去,看到在不远处的走廊岔路处,杰弗里探出来的脑袋一下子缩了回去。
司凌心生戏谑。其实从某些角度,她能理解杰弗里潜意识里的敌意——他生前是灯塔国公民,五六年前在一场校园枪击中去世,虽然他阴魂不散的主因是枉死,但在那个时间点上,灯塔国和瓷国的关系也真不怎么好。
泫敕端详着那颗丹失笑:“他才多少年修为?”
——实打实地算,杰弗里只修炼了五年。就算枉死怨气强大,最多也就能折算几十年。
泫敕觉得这样大出血地表达歉意毫无必要,伸手想把丹还回去:“你告诉他……”
司凌按下了他的手,向爱丽丝笑道:“我们接受他的道歉。但他最好明白,如果不是看在‘同学’的关系上,我们早就收拾他了。”
“好!”爱丽丝替杰弗里松了口气,摆手跟他们说了句“明天见”,就跑去向杰弗里传话去了。
泫敕眼尾扫过司凌,玩味地捏着那颗丹:“这才多少修为?一年?三年?对我们有什么用?”
“是没用。”司凌转身,继续往地狱科技研发部走,“但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是他应该付出的,我没有对他慷慨的必要。”
说完,她就把手里的丹递给阿坠:“你吃吧,修为用在刀刃上。”
泫敕见状也把自己那枚递过去,阿坠:“???”
“!!!”
被大佬罩着是真爽啊!!!.
地狱科技研发部。
在路西法和学生们开会之前,玛门已经提前得知任务内容了。这样大规模的行动就算对他而言也很罕见,他于是认真整理了一些适用的道具,学生们走进研发部就看到离门不远的那张大方桌上已经摆了不少东西,玛门仍顶着他那个画风阴森的红眼睛鸦类头颅,站在桌子后抬起右手和大家打招呼,右侧羽翼同步舒展了两下:“大家好,来看看吧,这次给你们看点好东西。”
最先进门的伊丽莎白笑道:“能让一毛不拔的玛门教授拿出好东西……看来我们必须要严肃对待这次行动了。”
“哈哈,别紧张。”玛门对伊丽莎白的讥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会给路西法报个‘公道’的价格的。”
瓷国三人组在这两句交谈间也进了门,玛门余光扫见他们,视线转而定在司凌身上:“司凌小姐,感谢你还愿意来捧场。”
在场的中级班学生对这话多少有些不解,但高级班学生都明白这话的意思。
——在上一次挑选道具的时候,司凌什么都没拿,美其名曰自己初来乍到想先熟悉一下,不必浪费道具。
可她还是在那次任务里拔得了头筹。
由此可见……她上次没选道具更像是没看上,她对玛门那样说纯粹是出于高情商。
司凌听出玛门语气里的促狭,笑睇了眼泫敕:“我刚刚和我的同胞约定要一较高下,这次很需要您的道具助我一臂之力了。”
“太好了,你只管选!”玛门痛快道,“以你的实力想必不会浪费道具,我又可以赚到钱,这是再好不过的双赢。”
“只有路西法校长受伤的世界达成了。”阿坠笑着低语。
更多的学生在他们调侃时走进门来,然后就暂且没人了。
玛门清了清嗓子,举起面前的一个卷轴:“规则怪谈卷轴。每个卷轴都可以开启一个独立的怪谈
,至多可以写三十条规则,适合人数众多的大型任务。”
“……规则怪谈?”学员们面面相觑。
一个中级班的暹罗古曼童新奇道:“无限流小说里那种规则怪谈吗?那我们算……呃,污染源?!”
“差不多,或许也可以叫NPC。”玛门笑道,“你们可以自由设计规则,然后凭借法力污染其中几条。当目标做出违背规则的事或者被污染规则误导,你们可以出面吓唬他们或者污染他们,无论选择哪种方式都必然奏效。”
“但需要注意的是——”玛门提高声音,“当规则怪谈开启,参与道具使用的人本身也会受规则约束,只能在规则范围内进行操作。如果目标并未违反规则,你们就拿他没办法了。”
伊丽莎白哑音:“这是不是太不可控了?”
“相信我,我努力做过突破。”玛门身后的翅膀耸了耸,“但总有些冥冥之中的因果就算以我的法力也无法打破。所以,你们自己考虑用不用它吧。”
学生们窃窃私语地讨论,很多人都对新道具跃跃欲试,但因果的束缚又让他们心存疑虑。
玛门放下卷轴,拿起下一个道具:“赐福十字架。”
几厘米的银质十字架上挂着同样银色的细链,看起来像是项链。
玛门说道:“这是上帝赐福过的十字架,我去天堂做客时花了大价钱跟米迦勒天使长搞来的。你们这次的目标是熟谙法术的僧侣,我诚挚建议你们人手一个,当护身符。”
单从他抑扬顿挫的语调,司凌都猜得出这东西他必然会跟路西法报个天价。
人群中的吸血鬼们无一例外地避开了视线,艾麦里克僵硬地咳了声:“我就不必了……”
吸血鬼既怕十字架又怕银器,玛门手里的银质十字架在他看来比东方邪术恐怖得多。
“哦对了,刚刚忘了说。”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重头戏,马上放下十字架,将放在桌子正中央的那只小木箱拉到跟前,“规则怪谈卷轴还有配合的道具,可以一些怪物,帮你们完成攻击和污染。”
说完,他展开双臂和双翼,俨然一副“欢迎选购”的样子:“好了,现在挑选你们需要的东西吧。你们所熟悉的其他道具也都可以选,老规矩,两件免费,多余两件的部分我会去找路西法报账。”
伴着这句话,拥在桌边的学生们犹犹豫豫地动了起来,一边考虑新道具的利弊一边走向不远处高大的架子挑选其他东西。
泫敕纯粹是跟着司凌过来的,而司凌又是陪阿坠来的,泫敕因此看向阿坠,等着她选。
阿坠却小声问司凌:“你有办法跟酆都求购一些符咒吗?”
她觉得既然目标是邪恶僧侣,东方的符咒应该比银质十字架管用得多。
“我一会儿帮你问问。”司凌说罢沉了沉,上前了两步,“玛门教授,我想用规则怪谈卷轴。”
“?”阿坠大感意外,玛门也愣了一下。
“好……给你。”玛门递了两个卷轴给她。
司凌把它们接过来,想了想,扭脸问泫敕和阿坠:“你们如果选不满道具,多余的份额可以给我吗?”
阿坠马上说:“都给你。”
她一门心思想要祖国大地的符咒。
泫敕略作沉吟,很快也颔首:“我也不选了。对任务不熟,不浪费道具为好。”
玛门张了张鸦喙,很想吐槽这些东方大鬼没点新词,但泫敕其实并无司凌上次的意思。
……他只是根本没听懂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被禁锢万年才解禁几天,祖国大地发展得红红火火的网络小说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知识点。
什么“无限流”什么“规则怪谈”,他听得云里雾里。
司凌舒爽一笑,扭头朝玛门伸手:“再来四个。”
“……”看到价值不菲的道具被学员利用机制套走,玛门有点肉疼。
他马上进行进一步的推销:“搭配点辅助道具吧,我保证有1+1>2的效果。”
司凌礼貌微笑:“谢谢您,教授,不必了。”
她还是觉得西式恐怖那些造成直观视觉刺激的怪物远不如她的小纸人好用。
第23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1)
玛门对于自己再次遭到拒绝的悲惨事实痛心疾首,但也不能强买强卖,悻悻地道:“好吧,祝你们好运。”
挑选完道具的学生陆续离开地狱科技研发部,司凌回到寝室就联系了谢必安,跟他要护身的符咒,顺便探问了一下范无咎被双胞胎姐妹袭击的事。
谢必安早先承诺过承包她的一切日常所需,对于这点小要求完全没有推脱。他先给司凌发来一段监控幻境,里面正是范无咎被打伤的详细经过。
视频里,一对双胞胎姐妹面容姣好,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法力强大得吓人,范无咎又显然防备心不足,被姐妹二人闪现夹击,接着一层黑雾笼罩整个画面,等黑雾散去后范无咎已经遍体鳞伤。
司凌在黑雾散去后调整了几次视角,找到最能看清姐妹两个容貌的角度停住了幻境,然后拉近画面,截了个图发到自己的同冥盘上。
至于司凌要的护身符,谢必安也马上找阴司跨境快递走通出口手续给她送了过来。
司凌打开数了数,见符咒足有一打十二张,就给了阿坠五张。剩下七张,她考虑到吸血鬼们无法用银质十字架护身,拿去交给了艾麦里克。
艾麦里克感动得快哭了:“天呐,来自于东方的厉鬼女士,您强大、优雅、悲悯,拥有包容一切的胸怀……”
“好了好了,王子殿下。”司凌在他开启古老的赞颂模式前及时终止了这种尴尬,“我要去收拾行李了,祝您一切顺利。”.
次日清晨,所有参与任务的学生吃完早饭在地窖集合,在路西法的带领下一同进入灵薄城。
人间的世界在几千年间陆续被分割为不同的国家,但在阴间,与东方酆都遥相呼应的灵薄城是所有撒旦治下的西方鬼怪的居住区。因此这个庞大的城市直通人间各个信奉上帝的国家,就像从酆都不仅能够轻松去往瓷国,也可以直达泡菜国、樱花国一样。
一小时后,鬼怪们到达人间的灯塔国,一辆熟悉的巴士早已等在路边,大家上了车,幽灵司机神清气爽地和大家打招呼:“早上好各位!”
等所有人都上了车,巴士很快开起来。这一路的距离并不短,开了足有十几个小时,抵达的时候已是半夜,司凌这样的鬼魂不困,但大多数实体型鬼怪都睡着了。
因此很多学生在下车时都还迷迷瞪瞪的,直到他们看清眼前情境,又一个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天啊——!”维莱揉着眼睛倒吸凉气,“这是吞巴家族的度假庄园?!邪.教版拉斯维加斯啊???”
——目光所及之处,那座画风温馨的度假庄园的存在简直堪称突兀。
吞巴家族显然对这片庄园投入了不少金钱和精力,整个庄园修建得十分讲究:有数座供来宾居住的小别墅,每一幢都独门独院。有带有温泉的小广场,还有花园和凉亭。
整个庄园里最气派的是正中央那幢足有二三十层高的豪华建筑,看起来应该是会所一类的设施,在夜色下灯火辉煌。
庄园四周却是一望无垠的戈壁,在萧瑟晚风里透出一种荒凉的肃杀,与度假庄园的优美景致对比分明。
这真的有点拉斯维加斯的味道。
拉斯维加斯是在沙漠里建赌城,这里是戈壁起庄园。
真是用罪恶筑起的纸醉金迷。
眼下大多数参与聚会的宾客都还没到,庄园里只有吞巴家族的少数雇员在进行准备,但在这个时间也基本都睡了。
学员们正好趁此机会潜入庄园,只需要稍稍躲着些人就可以初步探索庄园的具体布局,实体型鬼怪也有足够的时间找到藏身之所。路西法也趁夜色在庄园外布下切割空间的结界,当参与聚会的成员陆续到达,针对他们的“大
型副本”便可以开启了。
司凌、泫敕和阿坠都是灵体型鬼怪,除非刻意显形,否则直接就是凡人不可见的状态。三人用一天一夜的时间明目张胆地了解了整个庄园的设施,然后随意进了一幢别墅,坐到客厅沙发上,把路西法发下来的庄园地图在茶几上铺好,开始筛选场地。
司凌手里有六个规则卷轴,可以选定六个地方进行使用。上次任务她和阿坠又拿到了MVP,拥有优先挑选地点的权利,现在所有人都在等她们选地方。
阿坠和司凌并排坐在沙发上,指着地图正中央那个气派的会所说:“刚才我看会所顶层的宴会厅布置得很隆重,他们肯定在那里有一场活动,估计所有人都在,我们先把它选了,别的再说?”
司凌托腮:“所有人都在也未必是好事吧。”
阿坠拧眉:“怎么说?”
司凌道:“如果咱们能直接用法术收人头,这种场合当然最好,我和泫敕一个法术就能灭他们所有人了。但咱们的法术对人类难以直接奏效,要先让他们掉SAN……”司凌扯动嘴角,“人多是最降低恐怖感的呀!”
——其他活人的存在能有效带来勇气。所以很多人独自一人不敢看恐怖片,拉个朋友一起就敢了。
恐怖片里的鬼大多会在人落单时发起攻击也是这个原因,在落单的时候人更容易惊慌失措,如果人多,他们很可能不仅不害怕,还能集思广益地想出逃生、反击的办法。
哪怕是能直接造成物理伤害的丧尸片里,出现购物中心、宴会现场之类人数众多的场景,丧尸能拿到的人头其实也很有限,大多数人都能挤在人群中逃走,如果计算击杀比例必然远低于围堵少量目标。
阿坠觉得也有道理,边点头边问:“那你打算选哪儿?”
司凌盯着地图沉默了一会儿:“让我想想。”.
大约半小时后,度假庄园里的所有鬼怪都从路西法为这次任务拉的临时群里收到消息。
【司凌】:我们选好任务地点了。
【司凌】:会所22层的休息室、21层的公共卫生间,会所正后方的寺院、寺院隔壁的便利店、便利店对面的西餐厅,以及庄园正西侧的花园。
接下来弹出的是一张图片,司凌在图上标注了这六个地方的详细点位,方便大家辨认。
大多数人收到消息后只回复了一个“收到”,也有人注意到司凌挑选的地点数量,啧啧称奇:“六个地方吗?大佬会不会忙不过来!”
一条消息在这之后弹出来,即便只是屏幕上的文字,依旧带着明显的嘲讽:“贪多嚼不烂。”
司凌眉心一皱,指着那条消息上的“弗蕾迪丝”问阿坠:“这人谁啊?”
“哦……她啊。”阿坠凑过来看了看,注意到那句“贪多嚼不烂”里的恶意,苦笑了下,“就是坐在教室左后方角落的那个,你有印象吗?”
阿坠这么说,司凌想起来了。
这也是个厉鬼,来自于某盛产三文鱼的北欧国家。在几百年前,猎巫行动的火焰几乎烧遍整个欧洲,在那段黑暗的时间里,如果你想弄死一个人,只需要想方设法让别人怀疑他是巫师就可以了。无数人因此含冤而死,又因那个时代背景下女性更加弱势,受害者中女性的占比高达近八成。
弗蕾迪丝就是其中之一。她原本是位贵族小姐,拥有不错的学识和良好的修养,容貌也很不错。但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她的父母和两个哥哥都在一场意外中丧命了。
弗蕾迪丝因此继承了丰厚的遗产,但也失去了来自于家庭的保护。觊觎她财产的堂亲们最初想用娶她为妻的方式合理合法地吃绝户,但弗蕾迪丝不肯妥协,他们便立刻改变方向,开始罗织罪名。
他们首先从弗蕾迪丝开始做文章——Freydis,这在当时其实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但如果追根溯源,它其实来源于古诺尔斯语,意思是“弗蕾娅女神之仆”。
弗蕾娅是北欧神话中象征爱与美的女神,但猎巫行动之所以会开始正是因为当时盛行的天主教想要镇压异教徒。北欧神话作为一个完全独立的信仰体系,就算在那个年代已经完全是被遗忘的故纸堆,也依旧是彻头彻尾的“异教”。
因此只用了短短一个月,弗蕾迪丝就被送上了火刑架,在烈火焚烧中不幸地沦为了一具焦尸。
不知是不是这段经历以及惨死经过造成的心理阴影太重,弗蕾迪丝死后不仅因为怨气不散成了厉鬼,而且还是个挺孤僻的厉鬼——她长年坐在教室角落的位置上,上课从不发言,平常也不太和其他鬼怪打交道,就连出任务时都喜欢独来独往。
至于什么“个人形象”问题,弗蕾迪丝就更不在意了。她从不化形,一直以焦尸形态示人,如果离得够近还能闻到一点烧焦的味道。
在司凌所在的这个高级班中,大家都已经朝夕相处很多年了,但只有僵尸新娘伊丽莎白和弗蕾迪丝还算熟悉,其他人只知道这段众所周知的死亡原因。
一个平常不大和旁人打交道的厉鬼突然表现出这种敌意,司凌刚开始有点意外,但很快就猜到了端倪——应该是伊丽莎白的缘故。
司凌看着屏幕,挑眉笑了下,没什么回复的兴趣,一丝不苟地把铺在茶几上的地图折起来,站起身道:“走吧,我们先去试验一下规则怪谈道具。如果真的支撑不了这么多场景,我们及时减少几个场地也可以。”
——弗蕾迪丝那句“贪多嚼不烂”虽然有明显的恶意,但可能也没说错。
因为按照玛门给司凌讲的使用细则,触发规则出现的恐怖场景他们NPC是可以提前设计好,但所有场景都需要大量法力维护才能正常运作,而且越恐怖需要的法力越多。
如果构建怪谈的本尊不在场,法力需求还要翻上几倍。
因此司凌想同时构筑六个怪谈,她自己最多只能待在其中一个里,到底需要多少法力估计连玛门都估算不出来。
……但是,先试试看嘛。
司凌心里想着瓷国的那句万能老话:来都来了!
一行三人一同飘进西餐厅,这家专为吞巴家族和信徒们开设的西餐厅规模并不算大,对外开放的地方不过百余平米,散台只有八个,另有两个小包间。后厨的面积倒比前面更大,各种高级食材一应俱全,主厨是米其林大厨,其他员工的履历也都很漂亮。
“要连这些打工人一起杀了吗?”阿坠飘在前台员工身后,迟疑地询问司凌。
第24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2)
同一时间,其他鬼怪也都开始进行准备。由于从未经历过这样大型的任务,他们很多人都选择了从未用过的陌生道具,这些道具在玛门口中都是适合多人行动的,这想来也是事实,但……推销嘛,大家都懂,销售员夸出的优点全是真的有时也并不意味着产品真的好用,因为缺点会在介绍中被巧妙隐去。
于是一整日的实验下来,有人还算满意,也有人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背地里对玛门骂骂咧咧。
又过了三天,当黎明破晓的橙红光辉越过不远处的戈壁,漂亮的颜色与和暖的温度一起探破云层泼洒向这片世外桃源,宁静也被渐渐打破,一辆辆豪车的到来让庄园里热闹起来。
庄园正南侧的一号停车场在上午十点前就停满了,后续到来的车辆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前往二号停车场。在庄园入口处,仅供庄园内部使用的免费巴士已经满员开走两辆,马上又有两辆补了进来,载这些高级僧侣和信徒们入园。
会所一楼的大厅里,签到台、签到板已摆了出来,来宾们签到都能领取价值不菲的礼物,从法器、经文到名烟名酒、珠宝、奢侈品一应俱全。
完成签到的宾客们有的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先去办理入住,有的不着急入住,就暂且留在了这里和就不见面的
朋友们寒暄叙旧,整个庄园在这种忙碌中呈现出一派蒸蒸日上的气息。
临近中午十二点,宾客们饿了,纷纷外出觅食。他们中的大多数选择去往会所三楼的餐厅,那里开设了自助餐,菜品种类很多,色香味也都可以,而且是完全免费的。宽敞的餐厅也方便大家聊天,有些拖家带口前来的家庭还能让孩子们一起玩一玩。
不过不愿意凑热闹的人也总是有的,先后便有几波人去了庄园里的其他地方,便利店对面的那家西餐厅很快就坐了四桌客人,一共十一人。
阿坠无所事事地在餐桌间的过道处飘了个来回,注意到这十一人头上悬着的SAN值表示都是灰色、没有金色时,她有些失望:“一个目标人物都没有!”
说完。她扭头看向站在厨房门边的司凌,虽然司凌的脸色看起来再正常不过,阿坠还是问道:“你行吗?”
“暂时没什么感觉。”司凌毫无压力地耸肩。
现在六个怪谈卷轴都在她身上,由于怪谈都已经构建完成,每个都在持续消耗她的法力,但目前为止她没觉得这很困难。
很快,两名服务生陆续完成了点餐工作,他们先后走进后厨,在第二个人走进去的时候第一个人还没出来。司凌抓住时机打了个响指,怪谈霎时启动。
空气中出现一缕微不可见的波动,食客们都毫无察觉。两名服务生在后厨仔细交待了食客们的需求和忌口,转身想回餐厅。
他们边说话边推开厨房与餐厅间的那道金属门,才卖出去一只脚,走在前面的男生愣住了:“What?!”
身后的人正要问怎么了,举目看去,同样懵了——他们眼前出现的并非餐厅,而是厨房外的后院。
这本应该是推开后门才能看到的。
两个人怔忪对视三秒,齐齐扭头望向对面的墙壁——那里有一道和这边一模一样的金属门,两道门一扇去往餐厅,一扇去往后院。
他们转向了?
两个人一边怀疑人生一边走向对面,伸手推门……
外面依旧是后院。
“主厨先生!”两个人齐声惊叫。
正悉心调制料汁的主厨抬起头,看到他们面如灰土:“闹……闹鬼了!”.
餐厅中,食客们没有留意两个从后厨回来的服务生是否还是先前那两位,他们继续着自己的交谈,对接下来的大型聚会充满期待。这其中,邻窗那桌一家三口中的父亲名叫吴云峰,在这个团体中颇有名望,因为他不仅是一位虔诚的信徒,还是瓷国的著名演员,不仅家底颇丰还有“老艺术家”的称号,是真正的上流人士。这样的社会地位让他说话颇有权威,因此为吞巴家族吸纳了很多信徒和钱财,他自己也得以赚得盆满钵满。
但最近吴云峰有些头疼,因为他十七岁的儿子吴哲贤接触了……很多女性。
这种事情一旦曝光势必对他的事业造成毁灭性打击,吴云峰不得不严肃地教育吴哲贤:“你洁身自好一点,好好交个女朋友,不要总这样鬼混。”
吴哲贤毫无坐相地跨在椅子上,听到父亲的念叨,恶劣地笑道:“我怎么不洁身自好?我这是‘双.修’,高僧们都干啊。”说着,挑衅地看了父亲两眼,“爸你不也经常的?”
“你……”吴云峰脸色一白,正要动怒,天花板上的吊灯突然闪动两下,然后在呲啦一声中熄灭了。
“怎么回事?”隔壁桌的客人率先表达不满,接着又在黑暗中听到服务员平静的声线:“不好意思,可能是跳闸了,我这就去检查一下。”
突如其来的漆黑让人不适,客人们都停止了先前的交谈。所有人都在静谧中清楚地听到了服务员穿过厅堂的脚步声,然后是电闸箱金属门开启的声音。
接着,伴随空气闸被推上去的轻响,餐厅里重新亮起来了,部分电器由于断电重启发出了开机音效,不等这音效结束,吴哲贤就注意到桌上多了一张纸:“这是什么?”
他皱眉将那张A4纸拿起来,其他三桌食客很快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因为他们每人的桌上都多了这样一张纸。
他们看到纸上写着:
“——各位尊贵的吞巴家族贵客,为保证您的用餐过程愉悦、顺利,在就餐过程中,请严格遵守以下规则:”
“1.除饮品外,请严格按照顺序完成进餐;
2.如您需要与服务人员进行沟通,请务必使用桌上的服务铃召唤服务员;
3.如果服务人员向您提出要求,蓝领结服务员的要求是可以拒绝的,红领结服务员的要求是必须接受的;
4.本餐厅不提供红酒,如您见到红酒,请勿食用;
5.本餐厅不提供白酒,如您见到白酒,请勿食用;
6.只有最忠诚的信徒可以离开这里;
7.恶魔在等待它的祭品。”
“什么意思?!”刚才黑灯时说话的那位客人又是最先发言的,他茫然探问其他食客,“恶作剧吗?还是聚会安排的特别节目?”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望向角落里的摄像头,怀疑摄像头后面就是在等他们出洋相的节目组。
和他坐在一起的同伴慢条斯理地打开钱夹,抽出两张10美元的美金放在桌上,笑问服务生:“透露一下现在需要我们干什么?闯关吗?”
服务生端着标准的微笑走上前:“先生,您应该通过服务铃找我。”他眼中露出深深的遗憾。
“哈哈哈,这么严肃吗?”男人笑问。
下一秒,周围倏然黑了。
他依旧坐在椅子上,面前也仍有餐桌,但原本在跟他一起看热闹的同伴消失无踪,周围的其他人更感受不到气息。
陪伴他的只有寒——不是冷,只是寒,那种阴阴凉凉的感觉铺天盖地,一丝一缕地渗入他的毛孔、掠过他的皮肤,掀起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怎、怎么回事?!”男人大睁双眼,试图从这种漆黑中看出一点什么。
他很快就有了收获——在斜前方十几米远,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光团。
接着,他又听到了哭声,是年轻女孩的啜泣,凄婉悲凉。
这种声音出现在这泛着点绿光的黑暗里本来就很瘆人了,更瘆人的是它飘忽不定,男人清楚地听着哭声时而从天花板上掠过,时而又从身后飘飘悠悠地过去,下一秒又可能直接逼至耳际,带着一点点阴冷的鼻息,让人汗毛倒立。
男人疑神疑鬼起来,时刻感觉会有鬼影出现在身后,便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次又一次如惊弓之鸟般回头。
SAN值-10%。
司凌抱臂站在黑暗里静静看着他,阿坠盘腿坐在司凌脚边的地上直笑:“这人也太不禁吓了,啥都没干就掉了10%。”
阿坠说完,仰头看司凌:“要不先收了得了?拿个首杀,让同学们开开眼!”
“不急。”司凌失笑。心思转动间,男人四周倏然亮起来,窗明几净的餐厅景象回到眼前,他的同伴正在他眼前晃着手,一脸好笑地打趣他:“怎么突然入定了?”
“不……不对!”男人蓦地从椅子上弹起。虽然周围的一切都如此真实,但刚才的恐怖感仍历历在目。
男人圆睁的双目里填满惊恐,朝着人们大喊:“有鬼……有鬼!这个地方在闹鬼!”
“哎你坐下!”同伴嫌他丢人,也站起身,忙不迭地要按他坐下。
但男人完全被恐惧占据心神,完全不理同伴的劝阻,大喊着冲向餐厅大门。
——所有人都看到他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
然后似是眼睛一花,他们就看到一脸惊恐的男人又冲了进来。
“什么……”男人僵住了,其他客人也愣住,好几位霍然站起身来。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恶作剧,也不是在拍什么聚会特别节目,而是真的像男人刚才说的那样——这个地方在闹鬼!
看热闹的轻松心情在一秒间荡然无存,冷汗从大家额头上淌下来。
桌边的餐桌前,吴哲贤窒息地再度看向面前那页纸,薄唇颤栗着自言自语:“规则……规则怪谈,无限流……副本……”
第25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3)
“什么?”吴云峰抓住儿子的胳膊。
“就是……呃……规则怪谈!”吴哲贤磕磕巴巴地解释,“我在……我在小说里见过这种设定,我们进入了一个副本,要遵守规则想办法通关才能离开,如果、如果违反规则……”
吴哲贤说到此处因为恐惧闭上了嘴,吴云峰双手把住他的肩头:“如果违反规则会怎样?你说!”
吴哲贤强咽口水:“会死在这里……”
餐厅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刚刚尝试冲出去却又回到餐厅中的男人脸色煞白地跌坐在地上,其他客人大多既觉得无措又感到荒唐,一时间面面相觑。
死寂持续了大概半分钟,那个男人的同伴忍不住了,冲过去一把提起服务生的衣领,目眦欲裂地咆哮:“是不是你们搞的鬼?放我们出去!”
被他提在手中的服务生神情没有一点变化,仍旧维持着服务业最常见的标志一笑,客人莫名地打了个寒噤。
……只在下一瞬,拎着服务生的客人惊慌起来:“什么……”他打颤的声音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拉过去,一息之间,所有人都目露惊恐,离得稍近的吴哲贤惊叫着躲向窗户。
——目光所及之处,这人的身体从双脚开始,迅速消解溃散成无数暗黄色的金属片,哗啦啦地落在地上,响个不停。
“啊——啊——”男子眼睛大睁,下意识地想要逃命,但才迈出一步,没有双脚的腿就失去平衡,令他扑倒在地。
“哗——”暗黄色的金属在他的挣扎中散落出去,周围的客人们尖叫着纷纷避远,生怕沾染那些东西会给自己也带来不幸。
“救命……救命!”男子绝望地呼救,但无人应声,事实上也的确没人能帮得上忙。
短短十几秒后,男人的声音、身体都完全消失不见了,只剩衣服鞋子委顿在地,盖着那些小山般的铜色金属。
“铜、铜钱?!”吴云峰最先反应过来。
是的,那些金属片圆形方孔,全是铜钱。
服务生整理着领结,笑容标准如旧:“看来这位先生赚过不少黑心钱呢!”
这句话在餐厅里引来了又一阵诡异的死寂。
——在场的客人,谁没赚过黑心钱?吞巴家族信徒众多,他们能混到最高层级,都无可避免地用邪.教话术吸引过信徒。他们用各种方式洗脑、蛊惑大众,逐步让他们捐出多年的积蓄,被威逼利诱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都大有人在。
而这些钱也并不完全进了吞巴家族的口袋,他们这些“虔诚的追随者”都是能分一杯羹的,信众的血肉最终铸成了他们纸醉金迷的生活。
现在服务生的话……好像刚才那个人的惨死是因为遭了报应。
众人在沉默中对视,目睹活人变铜钱的恐惧被心虚加深,十个人里有七八个的SAN值都下降了10%。
司凌飘在门口抱臂注视着他们头顶的数值。
服务生的那句台词是她刻意安排的,她倒不急于让他们SAN值下降,可让他们心虚总归有助于后续的计划。
至于那个客人直接变成铜钱惨死……虽然这种死亡方式是她安排的,但真会有人触发她可没想到。
在无限流副本里对NPC动手,这实在太蠢了。
司凌目光下移,落在那堆铜钱上,对这样炮灰的退场方式深表遗憾.
庄园北侧大门外。
大部分宾客上午都已经到了,接待客人的高峰期已经过去,此时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员陆续到场。专门接驳客人的巴士于是不再等待满员,变为从第一个客人上车后再等待15分钟就走,最近的两趟车都只拉了五六个人。
很快,有一辆巴士启程,它开进园区不到三分钟,下一辆车就停到了接驳站。
大约七八分钟后,一对中年夫妻上了车,然后是一胖一瘦两位身穿暗红色衣袍的僧人,之后又上来一对兄弟。
六个人中,胖瘦两僧头顶上的SAN值标识是金色文字,这意味着他们是三十七个主要目标之一。
几人都是结伴而行的,坐下后就开始与同行者交谈,有人在聊行程,有人在聊窗外的风景。
不经意间,车门关上了,车子驶起来,六名乘客都没有注意到其实并没有司机上车,仍旧专注于刚才的话题。
进入庄园后不久,车子驶过会所大楼前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在跨湖大桥的正中央突然刹住。
急刹车让所有乘客都往前一栽,然后不约而同地向前张望,试图判断发生了什么。
可是什么都没有,别说在日常生活中容易导致司机急刹车的横穿马路者,这座桥上现在现在连第二辆车也没有。
为了维护良好的环境,庄园里的车本来都不多,私家车全部停在园区外的停车场中,园区里通行有这种中型巴士,还有更便捷的摆渡车,会引起急刹车的状况少之又少。
接着……乘客们终于注意到……
“司机呢?!”那对中年司机中的妻子首先意识到不对。随着她的话,原本正通过巴士前窗张望外界状况的另外五人都将目光转向驾驶位。
驾驶位的确是空着的。虽然旁边的圆槽里放着瓶矿泉水、椅背上还搭着一件浅灰色的薄外套,但椅背前面的确没人。
可他们也没人看到司机下车。
怪异的感觉开始在车厢里弥漫,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但也没人说得清是怎么回事。
直到……
坐在中部偏后位置上的胖僧侣感到有东西落在额头上,随手一摸,只感觉黏腻,手拿下来一看,蹭下来的竟然是血迹。
他茫然抬头——
黑色的东西随着他的视线移动映入眼帘,她好像是人形,但以十分扭曲的姿态攀在车顶上,在双方目光完全交汇的刹那,胖僧侣从那张看不清五官的脸上读到了一缕阴恻恻的笑。
“哇!!!”焦尸突然从车顶扑到胖僧侣身上,没有分毫犹豫地开始撕咬。
“啊——!!!”旁边的瘦僧侣一蹦三尺高,其他乘客也都条件反射地弹起来,但一时间大家甚至想不起逃跑,都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盯着面前的恐怖场景。
……鬼怪并不能直接击杀凡人,如果贸然发动攻击,法术攻击的效果可以忽略不计,物理攻击也只能造成普通伤势。
但凡人不知道这一点。
弗蕾迪丝疯狂地撕咬胖僧侣的喉咙,胖僧侣吓到忘记挣扎,很快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咬破,血腥气混合着一股微妙的烧焦味涌入鼻腔。
这让他觉得自己快死了,眼前的焦尸还在继续造成痛感和视觉冲击,胖僧侣的SAN值开始狂掉-
10%;-
20%;-
30%……
在下跌40%的时候,其他乘客终于触电般回神,一股脑地涌向前方的车门。
但不等跑在最前面的男士碰到车门的时候,所有人又像是被按下回退键一般,一步步地趔趄着倒退回车里。
满脸血污的僵尸新娘阻断他们的去路,一步步地逼近他们。
“翻窗户!!!”有人大喊。
吓蒙了的几人又瞬间扑向两旁的座位,连滚带爬地去翻窗户。
可窗户全是卡死的,根本打不开,更没有应急安全锤这种东西。因为这根本不是庄园里的大巴,而是玛门提供的道具:【请君入瓮巴士】。
“啊啊啊啊!!!”希望的破灭让乘客们绝望了,他们只能拼力地用拳头砸窗户。
伊丽莎白
不紧不慢地走上前,伸手搭住一位男乘客的肩膀。
男乘客扭头的刹那正对上她血刺呼啦的脸,白眼一翻,晕了。
人陷入晕厥SAN值会直接下降至40%,这虽然不是一个能让鬼怪百分之百一举完成击杀的数值,但晕倒的人不会挣扎躲避,鬼怪就可以一次次尝试出手。
伊丽莎白于是拎起男人,张开血盆大口悍然咬了下去!
几次尝试之后,伊丽莎白赌到了运气,男人的颈动脉被刺破,鲜血喷向四方。
“救命啊!!杀人啦!!!”弥漫的血雾里,乘客们又掉了一轮SAN。
两米外,胖僧侣的生命也在弗蕾迪丝不抛弃不放弃的撕咬下走到了尽头。
弗蕾迪丝扔下他的尸体,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踱向剩下死人。
被活活烧死的形态让她的身形看上去比普通人要细瘦得多,但就算是最喜欢白细幼身材的扭曲审美也绝对不会欣赏这种体型。
四个人都已面如死灰,瘦僧侣瘫坐在座位间的椅子上,手里紧紧握着一串念珠,但颤抖到根本念不出一句经文。那对夫妻中的丈夫正是晕厥后被伊丽莎白咬死的男人,妻子目睹丈夫惨死的血腥场景,跌在地上口吐白沫,也几乎陷入晕厥。
剩下的两个男人情形稍好一点,一个在驾驶位上努力克制着剧烈颤抖,试图发动车子,另一个想找东西破门,但暂时没什么收获。
弗蕾迪丝与伊丽莎白幽幽对视了一眼,弗蕾迪丝僵硬地转向瘦僧侣,伊丽莎白的脑袋扭转一百八十度,身体并没有转过去,就这样走向翻找东西的男人。
……
十五分钟后,巴士里彻底没有活人的气息了,所有度假庄园中的鬼怪都从传音符中听到伊丽莎白轻松中略带炫耀的声音:“我们这边暂时收工,拿到六个人头,包括两个主要目标!”
“哇好厉害!!!”
“这就是高级班的学生吗!!!”有中级班的学员吹捧到。
司凌本来没想说话,但通过传音符里的只言片语,她很快了解了伊丽莎白和弗蕾迪丝拿人头的方式。
她目光微凛,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拿起传音符提醒她们:“你们谨慎一点,这些人里有不少会法术,小心闹得不好收场。”
“哈哈,高傲的东方女士居然怕了吗?”伊丽莎白的声音顿时尖刻起来,“恕我直言,针对宗教人士这一领域,我最强的战绩是在三百年前的平安夜,一夜之间杀死了八名优秀的主教外加二十一名牧师——顺便还救出了被他们禁锢的弗蕾迪丝的魂魄。请问您的战绩是?”
“哦,我没有过这方面的战绩。”司凌平静吐字,“实际上,上次针对斯特曼五兄弟的任务是我第一次攻击凡人。算我多嘴好了,祝你们好运。”
说完这句话,司凌平静地将传音符收回了上衣口袋,目光回到面前的餐厅客人们身上。
经过刚才的十五分钟他们总算冷静下来,开始商量逃生对策了。
第26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4)
为了方便沟通,他们首先做了一轮自我介绍。
右侧靠墙那两桌,一桌两个人、一桌三个人,两人那桌的其中一位已经变成地上那堆铜钱了,剩下那个叫何洋,是个私人诊所的医生。
由于曾经学过心理学,他很会拿捏人心,面对身患绝症的患者,他经常左手医学右手玄学,利用患者的求生欲让他们一掷千金地在他这里请法器,是吞巴家族眼里优秀的推销员。
另一桌是来自于某特别行政区的崔家三兄妹,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
其中叫崔励今的大哥算是这三兄妹中的顶梁柱,他在一个半官方的协会工作,这个协会常年和民营企业打交道,让他有了不少敲竹杠的机会;他的弟弟崔励明经营着一家跨国公司,崔励今巧立名目掠取的钱财在他弟弟那里一过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到海外,其中一部分拿来供养吞巴家族,另一部分交由他们的妹妹崔寒打理。
左边靠窗的两桌,一桌正是吴家三口,除了父亲吴云峰、儿子吴哲贤,家中的女主人方丽仪也在场。
另一桌是三位主播,自我介绍时都用的网名,两个男的一个叫莱恩、一个叫双羊座,女生叫西西,三人属于同一个MCN机构,网络鱼龙混杂的环境和强大的信息茧房让他们轻而易举地筛选出了一批易被洗脑的粉丝,精巧设计过的话术让粉丝们失去理智,在直播间里一掷千金。
总的来讲,每个人都挺缺德,就连年仅17岁的吴哲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不是这次任务就能送他去见阎王的话,司凌会很想说服泫敕祭出几十年修为布下因果咒,在一年后送这小子去朝阳监狱踩缝纫机。
昨晚自我介绍,吴哲贤先站出来给大家讲解了一下现在的处境,这段讲解主要基于他对“无限流副本”的认知,不过也状况也的确差不多,司凌听着都觉得这人还挺在行的。
方丽仪神色复杂地问儿子:“你是说我们只要在这里就一直处在危险之中?那我们有办法出去吗?”
“我猜……”吴哲贤不是很有底气地说,“我猜我们完成就餐应该就能离开了?”
吴哲贤指着规则页上的第一条说:“‘除饮品外,请严格按照顺序完成进餐’——从小说里的常见思路来说,这条规则不仅是规则,也在暗示通关方法,就是‘完成进餐’。”
“那听起来也不是很难?”何洋医生若有所思,“就是吃饭嘛,我们按顺序吃、避开不能碰的白酒红酒,不就行了?”
“不。”吴哲贤摇头,“没那么简单,这里面有假规则。”
“啊?”双羊座哑然望了眼自己桌上那份纸页,问吴哲贤,“哪条是假的?”
吴哲贤说:“不知道。”
众人沉默了。
崔家三兄妹在自我介绍之后就没再说话,因为在这样的险境里,他们对其他人本能地抱有不信任,认为合作还不如单打独斗安全。
于是在得到必要的基本信息之后,兄妹三个交换了一下视线就默契地坐了回去,然后崔励明想了想,按下了服务铃。
西装革履的服务生彬彬有礼地上前,崔励明不无警惕地打量着他问:“什么时候能上菜?”
服务生欠了欠身,眯着眼睛笑问:“先生,请问您是需要我们帮你安排菜品吗?”
崔励明心头一凛,其他客人也都下意识地望了眼服务员,所有人都从他的话里意外get到一个线索:他们刚刚点的菜不作数了。
或许是那时副本还没开始,也或许是别的原因,但总之现在服务员觉得他们没点菜。
至于让餐厅帮忙安排……
崔励明打了个寒噤,马上说:“不,不用了……我想自己点,请帮我拿一下菜单?”
“好的,您稍等。”服务生再度欠身,然后去不远处的前台上拿起三本菜单,交给崔家三兄妹。
三兄妹翻开菜单,几乎都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菜单变了。
这家西餐厅虽然口味不错,但毕竟规模很小,能提供的菜品种类也就有限,菜单被简化到只有四部分,也就是西餐中最常见的四步:头盘及小食、汤品、主菜、甜点。
但现在,餐单上的种类一下子增多了不少,仍旧按照就餐流程划分,依次包括:餐前酒与开胃小食、头盘、汤品、中间菜、主菜、甜点、餐后饮品、餐后小点。
“这也太多了吧……”崔寒小声嘀咕,“都要点吗?”
崔励今蹙眉思索道:“规则要求按照顺序完成进餐,应该是都要点吧。”
“可是……”崔寒顿了顿,“如果吃不完浪费,会不会被惩罚?”
她已经有点疑神疑鬼了。想到刚才那位仁兄化作一堆铜币后被店员嘲讽赚过黑心钱,她担心浪费粮食也会激活某种惩罚。
崔励今和崔励明听她这样说心里也很虚,但在短暂的矛盾后,崔励明还是
摇头:“就算浪费粮食不好,总也比违反明确列出来的规则要强,我们先按规则执行!”
兄妹三人拿定主意,每个人都很快选好了菜品。在挑选“餐前酒”和“餐后饮品”的步骤,他们都谨慎地避开了所有白酒红酒,连掐头去尾能凑出白酒两个字的白葡萄酒都没敢选,只点了起泡酒和香槟。
其他几桌客人见状也都很快进入了点餐环节,每个人都没忘记使用服务铃召唤服务员。
他们陆续点完餐,服务员将记录下来的餐单送往后厨,那道通往后厨的金属门一次次打开,吴哲贤不经意地扫了眼,注意到门后的场景也不一样了。
在他们第一次点餐之后,服务员拉开金属门走进后厨的一瞬,他扫见了后厨的一抹影子。虽然不足以看清后厨陈设,但他依旧看到后厨亮着灯,营业中的餐厅后厨也应该是这个样子。
可现在,后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完全不像有人在那里做菜的样子。在金属门关合的时候,气流的波动还带出一缕腐朽的腥气,就像是……
吴哲贤觉得这个味道并不陌生,但也不算太熟,所以一时没想出究竟是什么。
在他右侧不远处靠墙的桌前,离后厨最近的冯洋医生也紧盯着那扇门。
作为医生,他对这种气味更加敏锐,他不仅及时捕捉到了它,还在一秒钟内就判断出了它的由来。
那是伴随呼吸发出来的味道,在一些癌症晚期病人身上很常见,用通俗一点的说法讲,就是人在癌症晚期时脏器其实已经开始溃烂了,虽然外表看不出,但腐败产生的味道会被呼吸的气流带出来。
……但既然是无限流副本,后厨的黑暗里藏着的应该不会是一个癌症晚期病人。
冯洋心想。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规则,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
在确认至少没有规则明确禁止食客四处走动后,冯洋鼓起勇气,起身走到正对厨房的墙边,若无其事地靠墙而立。
这个位置恰在吴云峰的椅子后面,吴云峰不禁扭头看他,狐疑道:“干什么?”
“随便看看。”冯洋漫不经心地笑道。
厨房门再度一开一合,服务生将主播那桌的餐单也送进后厨,出来时看到冯洋站在那儿。
“先生?”服务生走向冯洋,态度无比礼貌地询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2.如果您需要与服务人员进行沟通,请务必使用桌上的服务铃召唤服务员。
冯洋收回紧盯后厨门内黑暗的视线,装作没有听到服务员的询问,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
他已经看到自己想要验证的东西了。
刚才在金属门开合的几秒之间,他看到厨房的黑暗深处有一双巨大的血红眼睛闪了一下。
冯洋摸索着不明就里的规则,盘算真正的通关方式。
吴云峰对面,吴哲贤瞥了冯洋一眼,压低声音跟父母说:“咱们小心点那个冯医生。”
他语中一顿,再往下说的时候,声音放得更轻了,低到连吴云峰和方丽仪听得都有点吃力:“无限流的故事里,参与者相互坑害的事情也很多……有的人觉得自己跑不出去了,就会想拉其他人垫背。”
夫妻两个都打了个冷颤。
吴哲贤身后那桌,三名主播的心态似乎比其他人乐观不少。这会儿点完餐正没事,他们就讨论起了如何拿这件事做一场惊险刺激的直播。
莱恩说:“我们得拿住恐怖话题的精髓,打磨好台本,BGM和灯光也得到位。最后把故事收在神佛保佑助我们逃脱困局上,然后马上就给护身符上链接!”
西西的目光落在莱恩手腕上,笑了声:“这个手串咱可以再搞一批,去义乌弄最便宜的就行。就说我们在绝望之际拿着它疯狂祈祷,没想到眼睛一睁就出去了!”
“对对!”双羊座两眼放光,“手串拿货价5块8毛8,卖给家人们598不过分吧?”
西西道:“688吧,给家人们凑个吉利。记得标注上一对一开光物品,一经出售不退不换,千万别忘了。”
三个人想到马上迎来一大波流量和数不清的横财,连死亡的恐惧都被冲淡了。
家人穿肠过,韭菜心中留是吧?
——三个鬼怪飘在三个主播身后冷冷地想。
服务生开始上菜了,最先是餐前酒和餐前小食。餐前酒是顾客们自己选的,小食是统一的开心果酥挞,每一块都是一小口的量,一人两块——
作者有话说:司凌:无良主播,阳寿每满30减200不过分吧?
第27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5)
由于只有酒的种类不同,餐前酒和开胃小食是四桌同步上的。但再往后,因为大家点的餐都不一样,上菜的速度也就拉开了差距。
崔家三兄妹点的头盘是凯撒沙拉,为了确保安全,同样的沙拉他们每人都点了一份;吴家三口分别点了焗蜗牛、面包配鱼子酱以及烟熏三文鱼配贝果脆片,上菜之后沉默地各吃各的;三名主播点的同样是沙拉,但他们没觉得三人合吃一份沙拉有什么问题,因此只点了一份;冯洋点了一道黑醋腌蘑菇,这道看起来黑暗的料理实际上酸香清爽,冯洋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喜欢用酸的东西平复心神。
然后端上来的是汤品,西餐里的汤都是一人一例,当客人享用完汤品放下汤匙,服务生马上上前撤走汤盏。
“您好,这是您的香煎鳕鱼。”服务员开始端上后续的菜品,一道肉质鲜嫩、火候把握刚好的香煎鳕鱼被放到吴哲贤面前。
五分钟后,服务员再次端着菜品上前:“这是您的六分熟菲力。”
一份牛排被放到吴云峰面前。
吴云峰感觉这顿饭吃得像在上刑,长叹一口气,拿起刀叉,正要切下去,方丽仪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吴云峰皱眉看向妻子,方丽仪张口想要说话但噎住了,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吴云峰别动,然后伸手按下服务铃。
本就在桌边的服务生马上询问:“怎么了,女士?”
方丽仪屏住呼吸,指着吴云峰手里的牛排:“你们搞错了吧,中间菜还没上,就上主菜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激得吴云峰出了一后背的冷汗。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牛排的确在“主菜”那一类里,而他点的中间菜还没有上桌。
“啊……少了一道吗?”服务生自言自语地闷头折回厨房,“稍等,我为您核实一下。”
“什么?不……”身后的主播双羊座突然捂住喉咙,所有人倏然扭头望去,只见他双目圆睁,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脖颈。
莱恩和西西都慌忙躲开了,双羊座痛苦惊恐地站起身,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眼前。
——此时此刻,在双羊座的视角,突然闪现的女鬼红衣白肤黑发,她的面孔并不狰狞,甚至称得上清秀好看,就飘在他面前微笑着看他,长着修长指甲的手骨节分明,死死掐着他的喉咙。
她任凭他挣扎,脸上的笑意始终不改,仿佛在欣赏一件让他满意的作品。
双羊座疯狂蹬腿、挣扎,但毫无用处,SAN值在绝望中接连下跌20%,算上之前目睹活人大变铜钱下跌的10%,已经只剩70%了。
其他人是看不到女鬼的,虽然双羊座狰狞的样子也很吓人,但总归没把大家吓到大脑宕机。
于是西西很快反应过来,指着双羊座面前的盘子说:“这是不是他点的主菜?!”
“他没吃中间菜就直接吃主菜了!”
吴云峰蓦地又打了个激灵,看向方丽仪的眼中有了几分看救命恩人的味道,吴哲贤也忍不住倒吸冷气
:“妈……多亏你反应快!”
双羊座刚开始还看得到周围的其他食客,但女鬼死死扼着他的脖子,双羊座很快窒息到翻白眼。
忽而一刹,颈间的桎梏消失,空气骤然涌入胸腔,双羊座猛地跌在地上。
他张着嘴巴大口吸着气,惊异地发现女鬼消失了,周围的其他人也消失了。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条狭窄的过道里,像是很古老的旅馆过道,身下地板上铺着的菱格地毯长年没有清洗,已经污糟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两侧墙壁的下半截贴着深棕色的木料装饰,上半截米色带菱格纹的强制早已破损不堪,有些部分大片的剥离下来,但又没有完全掉落,幽幽地悬在那儿,在气流波动中晃晃悠悠地发出轻响。
墙壁两侧有一扇扇木质房门,天花板上每隔五米悬有一盏暗黄的灯,但其中一多半都已经不亮了,亮着的几盏里还有几盏在苟延残喘地时明时暗,在每次闪烁间,灯丝都发出轻细的呜咽。
一股腐朽的气息和昏黄光芒里的灰尘一起在空气中弥漫,压抑的氛围让双羊座十分难受。
他的呼吸不经意间变得急促,也不自觉地更加睁大双眼,警惕地观察环境里的每一分危险。
当他的视线触及左侧过道尽头……走廊里所有亮着的灯十分巧合地同时闪了一次。
“呲啦——”
灯光一暗一灭,双羊座冷不丁地看到尽头多了个黑影!
是全黑的剪影,但他通过身形看出那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在那里幽幽地盯着他。
“呲啦——”
灯光又闪一次,双羊座在那半秒的黑暗里没有挪动视线,清楚发觉鬼影在灯光再次亮起后逼近了几米!
“呲啦——”
第三次闪烁,鬼影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不足一半!双羊座触电般弹起来,发疯般地向走廊另一端奔逃。
“哎……双羊!”西西眼看他突然起身飞奔赶紧喊他,但双羊座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吴哲贤在他经过身侧时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双羊座尖叫着躲远又继续逃命。
……双羊座感觉到一只手挡在他身前,但身边分明没人。他不敢扭头看背后的鬼影,又逃了几步,看到右侧的一扇房门虚掩着,迟疑了一下就朝门内冲去。
“双羊!!!”西西和莱恩吓得惊声尖叫,但双羊座还是冲进了后厨,厚重的厨房门一开一合,掩住了双羊座的身影。
食客们都陷入沉默,没有人想看双羊座死,但也没人想冒险进去拉他出来。
破旧的旅馆内,跑进房间的双羊座顾不上喘气,左右看看,房间里没有亮灯,他借着窗外投来的月光看到靠在墙边的书桌,忙不迭地跑过去拉。
书桌是实木的,虽然已经很旧但仍不失重量。
桌子一角才触及房门,门板就被外面撞得一响!
双羊座冷汗直冒,潜力都被逼出来,突然使力,桌脚蹭过地面发出尖锐的鸣音,终于完全将房门挡住。
“嗵——嗵——!”
外面还在撞击,双羊座双脚发软,仰面跌倒在地。
“嗵,嗵!”撞击令门上灰尘飘落,连门框都出现松动。求生欲令双羊座克服了双腿的打软,迅速爬起来,冲向窗边。
他想从窗子翻出去,跑到窗前却见下面足有三四十层的高度。门框在外面锲而不舍的撞击中近一步松动了,连抵在门上的桌子也被撞开一点。
双羊座再度侧首四顾,目光触及旁边不远处立着的衣柜,他当机立断地走过去拉开柜门,躲进柜中。
几是同一刹,房门在一声巨响中被完全撞开,阴风呼啸着涌入房间,窗户被吹得向外弹开,玻璃应声碎裂。
双羊座饶是躲在衣柜里,依旧感觉到一股清晰的阴冷,他瑟瑟发抖,强烈的恐惧令他不敢往外看,却又忍不住从柜门缝隙往外张望,便看到在一室昏暗中,几乎烂成布条的窗帘被凛风刮得从窗户往外飘,但除此之外……
什么也没有……
好像什么也没有。
可双羊座不敢出去,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不敢发出一分一毫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风声渐缓,直入骨髓的阴冷气息也逐渐消退。双羊座不敢放松分毫,仍旧紧盯着外面,直至风声完全停止,那被吹到外面的窗帘也平静地垂下来,他才终于吁了口气。
随着这口气,他感觉浑身的肌肉、神经都跟着一松,身体重心的微微变动令脚下的衣柜底板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双羊座的神经顿时又紧绷起来,猛地低头紧盯双脚迫使自己稳住,耳朵也又竖起来,在砰砰心跳中观察外面一丝一缕的声响。
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只不过……
双羊座这才注意到,在自己的右侧有一只鞋。
一只红色的绣花鞋,鞋头上镶着一颗硕大的珍珠,繁复的绣纹他看不懂,但总之看起来又热闹又吉利。
几是同时,那种刚刚散去的阴冷气又出现了,这次并不是从外面逼来的,而是从身后,从他脖颈正后方一丝一缕地触探过来。
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双羊座整个僵住,恐惧在他眼中刻下殷红的血丝,他感觉四肢百骸都在僵硬中剧烈打颤。
他一点点扭头,终于发现,这不是衣柜。
他侧边不远处是苍白的墙壁,墙壁角落立着碗口粗的红蜡烛,墙壁正中央贴着红纸剪出来的喜字。
红色的绢绸与绢绸扎出来的花朵悬挂在墙壁上方,在昏暗里透出幽幽的气息。
眼尾的余光触及一抹不同寻常的影子,双羊座不敢再看,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继续回头,因此在几息之后,他终究还是看到了……
和方才走廊尽头如出一辙的人影就在他的背后一步远的地方。
披散着头发,穿着嫁衣。
那民国风的中式嫁衣上绣纹精致又繁复,几乎让人眼花缭乱。她披散四周的黑发却有些乱,显得凄怆狼狈,和精致的婚服格格不入。
双羊座下意识地看她的脚,曳地的长裙下只露出一个鞋尖,鞋尖上顶着一颗硕大的珍珠。
另一边没有鞋尖,就连脚也看不着了。
双羊座突然感觉手里多了什么,凉滑黏腻……
他窒息地一分分抬起手,看到原本放在旁边的那只绣花鞋不知何时被他拿在了手里。
他更加清晰地看清了上面华丽的绣纹,也看到鞋子内侧满是血污。
未干的血浆有些浸了出来,染在他的指上。
凉滑黏腻——
作者有话说:来送一波红包,下一章更出来之前的所有本章评论都送,么么哒
第28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6)
餐厅里,其他人陆续从双羊座的意外中回过神,先后沉默地坐了回去。
双羊座应该是没救了,但其他人还想努力活着。
幸存者们于是继续就餐,有了双羊座的教训,其他人都格外注意起用餐顺序,崔励明被跳过主菜直接见到甜点时立刻反应过来,服务生仍旧是那副礼貌到挑不出分毫错误的笑容,马上表示会去进行核实,然后撤走了甜点。
也就是服务生要端着甜点走进后厨的时候,刚拉开门,从门里走出来的人险些和服务生撞个满怀。服务生连忙退开半步,才没让手里的蛋糕被撞翻。
“抱歉,先生。”服务生赶忙退到一旁以便让对方先出来,其他食客循声望去,不约而同地露出诧异,莱恩和西西蓦地站起身:“双羊?!”
从后厨里走出来的正是双羊座。
他看起来很疲惫,脸色比刚才黯了一层,眼下也多了一片浅浅的乌青,看起来像是没睡好。但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倒也正常。
他低着头回到西西与莱恩那一桌前,好似全没注意到他们脸上的惊诧,直接坐回自己椅子上。
西西和莱恩困惑地对视一眼,犹犹豫豫地也坐回去。西西打量着双羊座,不自觉地把口吻放得很小心:“双羊……你没事?”
双羊座支着额头,疲惫的笑意中透着苦涩:“不,太可怕了……”
西西一怔:“什么太可怕了?”
“女鬼。”双羊座只吐出这样两个字,就摇起了头,“不想回忆,等我缓缓再说吧。”
西西和莱恩固然好奇他刚才的精力,但听他
这样说也不好急于追问,沉默地继续用餐。
双羊座一言不发地拿起玻璃杯,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柠檬水,眼中的疲惫之下划过一抹精光。
在他身后两米远的位置,坐在窗边的方丽仪目不转睛地凝视他的背影,皱起眉头,小声说:“他居然没事?”
……刚才那位铜钱哥只是想对服务生动手就丧了命,双羊座直接跑去了后厨,居然还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这和方丽仪的想象大相径庭。
然而吴哲贤小声说:“不知道一会儿还会发生什么,但总之我们躲着他一点。”
方丽仪一怔,不解地问儿子:“什么意思?”
“我怀疑他被污染了。”吴哲贤顿了顿,又道,“这是个规则怪谈小说里常见的设定……说来话长,总之就是他现在虽然看上去一切正常,但很有可能已经成了怪物的走狗,已经不是个人了。”
方丽仪心下暗惊,吴云峰屏息追问:“你的意思是,他很可能会帮这个鬼地方的幕后boss算计我们?”
吴哲贤薄唇紧抿,不作声地点头。
桌边半步远的地方,司凌饶有兴味地欣赏着他们的讨论。
其实如果他们真的能平安过关,她也就真的拿他们没办法了,因为结界本来就是有时间限制的——无论是普通结界还是规则怪谈、无论布下结界的人是路西法还是她。
而规则怪谈由于属性特殊还多一个限制,即参与者如果真的严格遵守真规则,且不触犯假规则,那他们这些布下规则怪谈的鬼怪就失去了吓唬他们的机会。
可是当所有参与者本身就都是道德感远低于平均水准的恶人,又面对着一份明显玩弄人性的规则的时候,他们有多大可能安安稳稳地走到尽头呢?.
规则7:恶魔在等待它的祭品。
从拿到规则到现在,冯洋医生就在反复思考这条规则。
这是整份规则中的最后一条,也是看起来最故弄玄虚的一条。和它比起来,第1到5条都是详细的规则要求,第6条如果作为前5条的后续看,就是在强调遵守规则的重要性,第7条哪怕只从画风上分析也和它们格格不入。
可冯洋作为医生严谨的思考习惯让他很快分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他想,如果要拆分规则,或许不应该是前5条【细则】→第6条【总结】→第7条【故弄玄虚】的理解方式、
而是前5条是细则,后两条是真正的通关要领?
假如这样拆分,后半部分也就是:
规则6:只有最忠诚的信徒可以离开这里;
规则7:恶魔在等待它的祭品。
恶魔在等待它的祭品,那么作为“最忠诚的信徒”应该做些什么呢?
当然应该为恶魔送上它想要的祭品!
冯洋并不大确信自己的分析对不对,但想得出结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试试看。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放在旁边的菜单翻了翻,按下服务铃,服务生马上上前。
吴家三口的桌子与冯洋并排,他叫服务生的动静让三人很自然地望过来,但他身后那两桌,西西与莱恩的注意力全在刚死里逃生的双羊座身上,崔家三兄妹则在聚精会神地享用刚端上来的主菜。
……双羊座死里逃生又意味着什么呢?
冯洋心里暗暗揣摩着,用只有两人可闻的声音问服务生:“我可以给其他人点菜么?”
“当然可以,先生。”服务生眯起眼睛,给出肯定的答复之后又意有所指地提醒他,“只是考虑到用餐顺序,建议您仔细挑选餐品。”
“我明白。”冯洋微微偏过头,凌凌目光在双羊座的背影上短暂一触便又收回来。
他信手阖上菜单:“给那位先生加一道经典法式炖牛肉。”
经典法式炖牛肉——作为一道经典菜品,它的做法很多,不少法式餐厅甚至法国家庭都有自己的秘方,配料各不相同。
但在这家餐厅里,这道菜列出的配料里明确标注着“红酒”。
规则4:本餐厅不提供红酒,如您见到红酒,请勿食用。
“好的先生。”服务生微笑着离开。
没过多久,走进后厨的服务生折返回来,手中的托盘里端着配有胡萝卜、土豆的炖牛肉,棕褐的色泽十分诱人。
服务生将它端到三个主播那桌,微笑着放在双羊座面前:“先生,您的经典法式炖牛肉。”
吴哲贤清晰地听到了每个字,后脊瞬时一凉。
大家都只是在点餐时看了一遍菜单,他并不记得这道菜的配料有红酒,但他清楚地记得这是一道“主菜”。
双羊座触发规则惩罚是因为跳过“中间菜”直接吃了“主菜”,现在死里逃生重新上主菜,是否也会违反规则?同一步骤内的餐品可以吃两次吗?双羊座是不是应该先补一道中间菜?
吴哲贤脑海中晃过许多疑问。
等等……这道新上桌的主菜,真的是双羊座自己点的吗?
吴哲贤望向冯洋,对他刚刚叫服务生的原因产生怀疑,但冯洋并没有看他,只是耐心地享用自己面前的菜肴。
侧后方的桌边,双羊座看看面前白瓷盘子里的经典法式炖牛肉,平静地拿起手边的银色汤匙。
西西紧张地提醒他:“你确定一下用餐顺序啊……还有,你刚才有点这道菜吗?”
双羊座舀起一块牛肉,声音压得很低:“这是我从后厨出来前跟服务生重新点的。”
西西和莱恩都一愣,双羊座继续说:“在被女鬼追逐的过程中……我看到了另一份规则,上面说这道菜是真正的通关方式。”
说完这句话,双羊座的声音放得更轻了:“此外还列出了几道可选的菜,但我只记得这一道。如果不吃这些菜的话,就算完成了整套用餐流程也无法通关。”
他边说边将汤匙里那块炖得软烂的牛肉送到了西西盘子里,接着又先后送去一块胡萝卜、一块土豆,还细心地舀起一些浓稠的汤汁浇在上面。
接着是莱恩,同样是一块牛肉、一块土豆、一块胡萝卜,外加一些汤汁。
做完这些,双羊座没再解释什么,自顾舀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
透烂的牛肉已经完全入味,劲道的纤维裹挟着鲜美的汤汁,在齿间漫开浓郁的肉香。法餐里几种独特的香料对这道菜的调味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至于夹杂在里面的一点点红酒味,若非对美食有些研究很难品尝出来。
西西和莱恩不疑有他,又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很快就把牛肉、胡萝卜、土豆都吃了,莱恩还细心地尽量刮净了浇在上面的汤汁,不肯浪费分毫。
冯洋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在看到三个人都在吃这道牛肉时不由感到诧异。接着,他又很快发现三个人似乎都没出现什么异样,既没有像他的同伴那样变成一堆铜钱,也没有如双羊座一样受惊跑进后厨。
难道他搞错了规则?
冯洋眉心浅皱,困惑地重新开始揣摩规则。
双羊座开始吃下一块牛肉了,他细品着那美妙的滋味,边吃边想,她一定会满意吧。
——在西西和莱恩没有看到的另一个世界,双羊座完成了一场婚礼。
他很清楚婚礼的由来,至少他自己是这样的认为的。
他在婚礼之前就死了,他的新娘是他的父母花重金买来给他配冥婚的。当时她还活着,她不愿意,她想逃跑,所以他的长辈们砍去了她的脚。
就是那只穿着绣花鞋的脚。
所以……他怎么能不娶她呢?
他们理所当然地顺利完婚,然后过了几年平静的生活。
直到最近,她时常觉得孤单,因为他们只有彼此。
她希望他能寻找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来陪她解闷,所以他返回了这间餐厅。
双羊座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但他的新
娘是真实的.
咫尺之遥的后厨里,双羊座的“新娘”阿坠扒着门缝,盯着双羊座头顶上仅剩10%的SAN值条,第十八次不甘心地问司凌:“真的不杀他吗?”
她说着举了举手里的同冥盘:“大多数人都拿到3杀以上了哎,我们现在还就1杀,群里已经好多人在阴阳怪气了!你看你看……”她把一条消息送到司凌面前,“那天出言不逊的杰弗里,又开始了!”
司凌睇着眼前的屏幕,眉心轻轻一跳:“他的十几岁你四五百,呃……他的祖国勉强有你一半的年纪。”
“……”明代玉坠子磕磕巴巴,“但但是……”
“你如果真的想较劲,先杀了那个人也行。”司凌撇了撇嘴,“但我们可能会因此少十几个人头。”
阿坠神情一震,在旁边无所事事的泫敕也回过脸。但他并没说什么,只是一语不发地打量司凌,试图判断她是不是在忽悠阿坠。
“所以你如果信我,就先忍忍。”司凌耸了耸肩,目光飘向后厨外的就餐区,“规则卷轴的用法已经清楚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任务能让你刷够一年的kpi。”
第29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7)
刚到鬼怪学院就凭借悠久的历史进入高级班,然后就在高级班垫底了快一百年的阿坠很轻易地被司凌说服了。
她快乐地飘出后厨去围观自己的便宜丈夫,泫敕在她出去后走到司凌身边:“你是不是在诓她?”
“?”司凌蹙着眉侧首看他,“当然不是,你什么意思?”
“没有。”泫敕目光漂移,“随便问问。”
语毕轻咳一声,幽幽地也飘了出去。
……司凌看出来了,这人对她的实力存疑。
在地下石窟里怎么被她封印的,清醒过来都忘了哈?
找机会吓死他!.
从庄园大门通往会所的主干道上,伊丽莎白和弗蕾迪丝如法炮制,很快又拿下五个人头,其中还包括一名吞巴家族的主目标。
【请君入瓮巴士】作为玛门引以为傲的贵价道具,功能做得实用且到位。被困在车里的目标几乎不可能逃出生天,而身在车外的普通人则会因为巴士自带的法术很自然地忽略它的存在,因此,使用者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巴士开到没人的地方收起来。
巴士被收起之后只有掌心大小,就像个小孩子玩过家家用的巴士道具。车子里的目标尸体也会等比例缩小,基本就再也没有被找到的可能了。
伊丽莎白将车子开到庄园西侧边缘的地方,与弗蕾迪丝一前一后地下了车,然后就将巴士揣进口袋,跟弗蕾迪丝一起走进几步外的蓝色小房子。
这个小房子分上下两部分,地上空间用来堆放一些杂物,地下是个酒窖。伊丽莎白在抵达庄园的第一日就通过这里堆积的灰尘判断出这里已很久没有人踏足过了,所以选择这里作为了藏身之所。
二人进入小房子后回身关上门,掀开地上的木板,沿着木制楼梯往酒窖里走。
伊丽莎白的兴奋都写在脸上,边往下走边笑:“一切才刚开始,11个人头,3个主要目标!这次咱们赢定了!”
弗蕾迪丝亦步亦趋地跟在伊丽莎白身后,她虽然对这种输赢的问题毫无兴致,但面对兴奋的好友,她喉咙里还是发出了两声附和的咕哝。
正中央的会所里,11人的先后失联已然引起注意,尤其是三个吞巴家族成员突然消失,迅速引起了亲友们的警觉。
“阿旺是二十分钟前到的庄园,跟我说已经坐上大巴了,一会儿见,我就到大堂等他来了,可他到现在都没见踪影!”二十多岁的女孩焦急地和工作人员交流着,她是阿旺的大学同学,而阿旺是吞巴家族现任家主贡布的最小的儿子。
工作人员当然不敢怠慢,立刻开始用各种方式联系阿旺,但发出去的微信犹如石沉大海般得不到任何回复,电话也打不通,他们又询问了一些和阿旺熟悉的教众、信徒,可他们都没有和他同行,有人告诉组织者:“我们本来是要一起走的,但他昨晚去了酒吧,喝多了,说今天要自己过来,我们想他反正也有司机,就随他了。”
也是在打听阿旺下落的过程中,工作人员们陆续发现还有其他人不见了。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和阿旺一样,几分钟前还在和其他参会人员联络,约定要在什么地方见面,几分钟后就突然消失了,任何联系方式都找不到他们,好像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凭空从这繁华的庄园中蒸发了。
在消息惊动贡布之前,工作人员们先去查了监控。灯塔国的监控网络远不如瓷国完备,这种不太见得光的组织出于某种心虚,就更不会给名下的庄园多安装监控,以免有朝一日成为罪证。
不过在停车场、庄园大门口、主干道这样关键的地方还是有几个摄像头的。工作人员们在去往监控室时很庆幸失联者里有好几个人都曾在庄园门口更换交通工具时联系过亲友,这让他们可以借助亲友联络的时间迅速查找监控。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为什么,他们明明心下焦灼,极为迫切地想要找到失联人员,但在查找监控时都在不停地走神。好几次,他们前一秒还在紧盯车站等候巴士的失踪人员,后一秒不知怎的就开始想别的事情,再回神的时候站台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好重新再看。
这导致查监控的过程变得格外漫长,几人渐渐感觉到古怪,终于,这第六次查看同一段监控的时候,他们商量了对策,用手机开了计时器,每五秒设置一个提醒……结果这次是没人走神了,但在监控走到第四次计时器提示的时候,坐在电脑桌前的人不小心碰倒了茶水,茶水渗进插线板,弹指间造成短路,监控黑屏。
监控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几人或坐或站,都盯着黑屏陷入沉默。
半晌的安寂后,级别稍高的中年男人说:“去找阿吉。”
阿吉比失联的阿旺大三十多岁,论年纪做他的父亲都绰绰有余,但其实是阿旺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是贡布的长子。
工作人员在庄园东面的一座豪华别墅里找到他,简单说明了事情经过,这位在暹罗修行了二十几年的高级妖僧听完不假思索地做出判断:“有障眼法。”
说罢,他马上随工作人员向外走,这倒不是因为他和压根没见过几面的阿旺有多深的感情,而是考虑到家族利益,他不得不提防藏在暗处的高人。
……几十年来,想摧毁吞巴家族的人太多了。一直在使用法律手段试图引渡他们回国的瓷国官方只是其中最克制的一波人,在他们之外,还有很多和吞巴家族有利益纠葛或者新仇旧恨的宗教团体十分热衷于用各种非常规手段和他们“斗法”。
在这种斗法里,鲜为大众所知的诸多禁术理所当然地占据了重要地位——这些东西,在亚洲通常被称为“邪术”,在西方被叫做“黑魔法”。无论哪种称呼,都从名字就透露着普通人视角的厌恶。
但在吞把家族的圈子里,修习邪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能要求几十年前杀人做法器、几十年后仍在通过贩卖这些“库存”赚钱的家族拥有普通人平均水平的三观。
阿吉走进监控室,技术人员已经将设备恢复了,阿吉让他们重新打开上午的监控摄像文件,画面很快播放到了阿旺在站台等内部大巴的场景。
对,就是这里!每次到这个位置我们就会走神!
——身边的工作人员想这样提醒阿旺,但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去,见是儿子学校的家校群有通知,不由自主地定睛细看。
“重新放一遍。”阿吉突然说。
工作人员瞬间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又一次走了神。
屏幕里的画面重新回到大约半分钟前的位置,阿吉抬手默念咒语,掐了个诀,所有人都觉得灵台骤明,浑噩顿消,连眼前看到的颜色都变得更清晰了一点。
人们再次紧盯监控屏,这次他们
清楚地看到阿旺上了一辆中型巴士,巴士很快开动,驶出站台的监控范围,出现在旁边那块播放主干道监控的屏幕上。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屏幕又切换了一次,这次是通往会所的那座大桥上的场景了。
所有人都看到,巴士这行驶至临近大桥中央时停了下来,每个人的心弦都随之一紧。
他们不自觉地凑近屏幕,但装在指示灯上的监控摄像头离巴士停下的位置很有一段距离,拍摄的角度受限,画面也不够清晰,他们即便凑近屏幕也看不清车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在大概七八秒的工夫里,车子的所有乘客都涌到了窗边,有人试图拉开窗户,也有人拍打车窗,好似遇到了什么危险。但接着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他们纷纷从窗前避开了。
再者之后又过了大概三四分钟,车子再度驶起来,调转方向,驶向通往庄园西面的岔路。
开了大概几百米,车子开出了又一个监控摄像头的范围,这次没有再出现在其他屏幕上,因为再往西就没有监控了.
西餐厅里,食客们仍在继续用餐,餐厅里维持着静谧,只有餐具相碰时会发出短暂的轻响。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但实际上,西西和莱恩两个主播刚才已经在冯洋医生和好友双羊座的默契配合下各吃了一口含有红酒的菜。
这口菜吃下去后,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只是想法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他们突然觉得,如果这个餐厅被一位法术高强的恶魔控制,那么成为祂的追随者也挺好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们一直深信吞巴家族,因此牟得了令人艳羡的名利,但如果现在出现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神明”,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财富,他们为什么不能改换信仰?
信奉这位恶魔和信奉贡布,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么?
并没有。
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就拿定了主意,觉得改换信仰没什么大不了,而且他们还想为祂寻找更多的追随者,或者……祭品也行。
而在双羊座的斜后方,冯洋医生早已不知不觉加快了用餐速度,其他人大多还没有吃完主菜,他已经连最后的餐后小点都囫囵吃下去了。
吃下最后一口之后,冯洋按下服务铃。
蓝领结的服务生彬彬有礼地上前:“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冯洋深吸气:“结账。”
服务生颔首微笑:“先生,由于您在用餐过程中表现得十分优秀,我们将为您提供免单特权,您可以直接离开了。”
温和礼貌的话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所有人都停住了用餐的动作,尤其是吴家三口和崔家三口,六个齐刷刷地扭头望向冯洋。
“好的,谢谢。”冯洋站起身,理了理外套,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中,气定神闲地走向餐厅大门。
大门一开,一阖,冯洋离开了,没有再“刷新”在餐厅里。
“就这样让他走了吗?”悬浮在半空中的阿坠扭头望向后厨紧闭的门。
司凌的灵体透过厚重的金属门板飘出来,悬停在阿坠身侧:“嗯,他平安离开,才能真正打开潘多拉魔盒。”
“啊?”阿坠费解地看着司凌,一点都不理解她的打算。
现在餐厅里的情况是:死了一个、无伤离开了一个,剩下的九个人里有六个是正常的,三个主播则已经被污染了,随时可以拿人头,但司凌似乎并不打算拿。
第30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8)
一片静谧里,对规则怪谈小说颇有了解的吴哲贤意识到了些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放在手边的那张规则上,灼灼地盯着最后两条规则。
“只有最忠诚的信徒可以离开这里。”
“恶魔在等待它的祭品。”
他思忖半晌,不动声色地拿过菜单,仔细找寻一道特定的菜。
在翻到主菜那页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那个菜名:经典法式炖牛肉。
菜名下面用一行小字写着:牛肋条、洋葱、番茄、胡萝卜、红酒及多种调味料。
红酒!
吴哲贤心里颤抖,为免引起怀疑,强行克制着没有扭头去看那三个主播。
这道菜到底是双羊座点的,还是冯洋给他们点的?
现在看来应该是冯洋点的。
但双羊座又为什么会配合他,哄着自己的同伴一起吃?
最合理的解释是:看似毫发无伤的双羊座在刚才闯进后厨的过程里被污染了,所以现在,双羊座和冯洋都是恶魔“忠实的信徒”。
他们选择献祭莱恩和西西,那么莱恩和西西现下应该也成为信徒……亦或是祭品了。
是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吴哲贤意识到了真正通关的方法。
他想,他应该能全身退了。
接着,吴哲贤一边翻看手中的菜单,一边迅速分析当前的局面:
首先,现下大家大多还在吃主菜,小部分进度稍快的进行到了甜点。
其次,在剩下的副本参与者里,双羊座、西西、莱恩应该都被污染了,但崔家三兄妹应该还是正常的。
再想到冯洋方才的操作,他翻看菜单的手在甜点那一页上停住。
规则四五条分别表明餐厅里不会出现红酒和白酒,但吴哲贤倾向于采用第四条,也就是红酒那一条。
因为规则怪谈里可能存在假规则,在西餐厅里提到白酒本身也很奇怪。相反,红酒那条已经由冯洋验证过,事实证明确实可行。
“哲贤?”方丽仪见儿子突然又翻看起菜单,目露困惑,小声问他,“怎么了?”
吴哲贤心下拿定注意,按下呼叫按钮,服务生应声上前:“您好,先生,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吴哲贤已经紧张得渗出了冷汗,警惕心也提到了最高。他扫了眼服务生,正要开口,心念忽然一转,把话咽了回去,打开手机备忘录,打字问他:我们可以打字交流吗?
服务生低眼看了看,意味深长地抿笑打字:当然可以,先生。
吴哲贤暗暗松气,接过手机再度敲下一行:我侧后方那桌的三位客人都点了什么甜点?
服务生想了想,马上打出答案:那位女士点的是香柠芝士蛋糕,两位先生点的是薄荷巧克力冰激凌和巧克力甘纳许蛋糕。
吴哲贤眼底划过一缕阴冷的笑,又问:蛋糕可以改变外形吗?
服务员:可以的,外形和内馅并不冲突。
吴哲贤:我想给他们桌点两份栗子红酒蛋糕,外层分别做成香柠芝士蛋糕和巧克力甘纳许蛋糕的样子。如果方便,请在给他们上原本的甜点前先上这两块蛋糕……优先上那块巧克力甘纳许外形的!
服务员最后打字:好的先生。
然后就离开了。
吴云峰和方丽仪一脸惊异地看着儿子,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吴哲贤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快到撞得他胸中难受。
虽然选择了更为保险的红酒,但他这样做还是很有赌的成分。栗子红酒蛋糕和巧克力甘纳许蛋糕看起来颜色很接近,瞒天过海不难,但香柠芝士蛋糕和栗子红酒蛋糕的颜色差距就很大了。
这意味着如果对方在吃之前就意识到蛋糕出了问题,他的计划就会失败。
所以在说到最后,他才会强调让服务生先上那块巧克力甘纳许
外形的蛋糕,这样他保底能成功献祭一个人,或许也能通关。
阿坠飘在他身后抱臂讥嘲:“这人人品不咋地,对服务员还挺客气的嘛,坑人的计划也很细心。”
司凌嗤笑:“如果被他祸害的女孩子们能随时要了他的命,让他变成一堆铜钱,我相信他也会客气又细心的。”
泫敕的目光从吴哲贤已息屏的手机上收回来,扫了眼吴哲贤,凝神想了想,然后飘向后厨。
后厨里,纸人幻化的服务生正端着巧克力甘纳许外形的栗子红酒蛋糕往外走,另一个服务生把香柠芝士蛋糕也准备好了,托盘里同时还放着没被动过手脚的薄荷巧克力冰激凌,跟在前面那位身后要端出去。
泫敕打了个响指,后面那个如同被按下开关般定立在原地,端巧克力甘纳许的那个就独自走出了后厨。
“您好,先生,您的蛋糕。”服务生走到崔励今身侧,用标准的姿态将蛋糕放到了他的面前。
崔励今片刻前刚好吃完最后一口主菜,本来就在等甜点上桌。但碍于规则第二条服务铃的限制,他没有直接跟服务生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任由服务生将他面前的主菜餐盘撤下去。
然后他便开始享用甜点,坐在他对面崔励明微微皱眉:他用完主菜的时间比崔励今更早一点,但还没见到甜点端上来。
……当然,客观来讲他并不着急吃这一口甜点,在这种命悬一线的规则怪谈里,没人会真的有心情享受食物。
可他迫切地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所以巴不得每一步都紧锣密鼓地进行。
崔励明不耐烦地靠向椅背,身为兄长的崔励今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也明白这种不安的由来,想了想,道:“别这么焦虑,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尝口蛋糕?”
他一边说一边将甜点盘往前推了推。
吴哲贤听到这句话,紧张得直起了脊背。
为了避免怀疑,他不敢回头,但他的心跳变得更快了,后脊一阵阵地渗着寒气。
如果崔励明尝了……那是买一赠一啊!
吴哲贤暗暗期待着。
然而他很快就听到崔励明说:“算了,吃不下,我等我的冰激凌。”
吴哲贤刚刚升起的期待瞬间消散。
“好吧。”崔励今无意强劝,拿起甜品勺,挖下一口蛋糕,送入口中。
在外层浓郁的巧克力融化后,蛋糕绵密的口感裹挟着一种清香在唇齿间散开。
因为外层的巧克力味实在浓郁,崔励今没有意识到这是栗子和红酒混合的香味,不该出现在他的蛋糕里。
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发生了不正常的突变,他只是觉得自己在进行一场冷静、客观、理性的思考——他想,为什么非要视这规则怪谈为一场可怕的意外呢?对方其实并不是非要他们的命,如果他们成为恶魔的信徒,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这个恶魔如此强大,连规则怪谈这种怪异的东西都能搞得出来,成为它的信徒又有什么不好呢?
崔励今恍惚中看了看眼前的崔励明和崔寒,生出一种想要拯救弟弟妹妹的“好心”。
他再度推了推面前的甜点,状似随意地问崔寒:“尝尝?”
崔寒皱眉看了他一眼,对这个邀请有点不满:“你知道的,我不爱吃巧克力。”
崔励今讪讪作罢。
崔寒和崔励明的甜品在这时上了桌,薄荷巧克力冰激凌盛在高脚玻璃碗里,“香柠芝士蛋糕”盛在白瓷碟中。
两个人沉默地各自拿起甜品勺挖了一口,崔励明平静自若地将冰激凌送到嘴里,崔寒的执着小勺的手却在看到蛋糕切面的瞬间顿住。
在淡黄的香柠芝士外层里,出现的竟然是棕色的内馅!
崔寒虽然分辨不出这内馅里有什么,但这显然不正常。
崔寒一阵窒息,手从崔励明面前伸过去,按下呼叫铃。
崔励明困惑地看她一眼,服务生走上前,崔寒指着蛋糕说:“这个蛋糕是不是做错了?香柠芝士蛋糕是这个颜色?”
服务生微笑道:“女士,这是那边那位先生为您点的,您的香柠芝士蛋糕还没上。”
崔寒悚然一惊,拍案而起,崔励明同样腾起来,指着吴哲贤大怒:“你!”
“我……”吴哲贤一时心虚,他没想到服务生会把他卖了,很是恼火,但又不敢冲服务生发火。
崔励明冲上前想要打人,吴云峰和方丽仪马上也站起来,将儿子护在身后。
吴云峰朝崔励明吼道:“干什么?想打架?”
气氛霎时间剑拔弩张,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崔励今也站了起来,拦住了崔励明:“冷静冷静,他也是好意。”
“什么?”崔励明看向崔励今,不可思议,“哥?!”
崔寒突然想到崔励今刚才的蛋糕,瞬间毛骨悚然:“哥,你……”
看着崔寒煞白的脸色,崔励明也回过味来,遍身一股恶寒。
……好半晌里,餐厅里安静得像是一切都凝固了,吴家三口紧盯着崔家三兄妹的反应,崔寒和崔励明虽然恨吴家三口恨得咬牙切齿,但大哥的情形让他们不敢妄动。
——大哥如果只是拦着他们,那也就算了,可大哥现在是对方的人,万一杀了他们怎么办?
双方僵持良久,崔励明和崔寒最终面色铁青地坐了回去。
吴家三口见状稍松了口气,也坐回去。吴哲贤不无窃喜地小声跟父母说:“我们应该能安全离开了!”
隐去的后半句是:他其实并不知道父母能不能一起安全离开。
这要一会儿验证才知道了。
如果能,当然最好;如果不能,吴哲贤已做好决定,会自己走。
侧后方的桌前,崔励明看着面前状似一切正常的大哥心生悲意,再看看吴哲贤明显带着庆幸的背影,恨不得马上冲上去捅死他。
他于是迅速翻了遍菜单,在不到一分钟后就用力按下了呼叫铃。
服务生应声上前:“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吴云峰和方丽仪顿时神情一紧,吴哲贤却戏谑地扭过头,挑衅地看着崔励明。
他知道崔励明是想以眼还眼,但是他怎么会让他得手呢?
规则是说要严格按照顺序完成进餐,可没说不能拒绝其他人添加的餐品。
崔励明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吴哲贤的目光,只顾闷着头看菜单,不过多时他就做好了选择:“这个帕图斯,要三杯;还有这个茅台,也要三杯。都给那桌送去。”
他一股脑地点了红酒白酒,说话时咬牙切齿,很有一种想报仇的心迫切到完全失去理智的意思。
吴哲贤轻蔑地一笑,转回头不再看他,悠哉地继续享用面前的餐品了。
他本来也食不知味,但计划的得手、崔励明的破防让他得到了一种满足感,突然就觉得眼前的食物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