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9)
司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冷睇着吴哲贤,发出一声冷笑。
其实客观来说,她对参与者互害接受度良好,毕竟她把规则设计成这样就是在利用人性的弱点,人为了自保牺牲别人、尤其是没什么深交的人,在很多极端状况下都是人之常情。
但得手之后毫无愧疚反倒耀武扬威,这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她幽幽地看着这个年仅十七岁的男生——在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她曾因为他还是未成年,心里有点犹豫,现在这种犹豫被完全打消了。
的确,人类世界划定“十八岁成年”这一界限并且将法律责任和这道界限挂钩是有道理的,未成年人心智尚不成熟,很多时候就是无法用成年人的道德标准来衡量他们。
可是吴哲贤已经十七岁了,离成年一步之遥,却如此地以作恶为乐,如此地毫无同理心,司凌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家伙绝无
可能在一年后突然变成一个好人。
他以后持续作恶几乎是必然的,他的家庭又有名有钱有人脉,很难说人类社会的法治能不能制裁他。
还是让她这个厉鬼先收了他踏实。
诚然他现在并没有犯什么死罪,但——她是厉鬼!
不要跟厉鬼讲道理!
司凌在心里默默给吴哲贤设计着死法,吴哲贤对此无知无觉,仍旧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很快,六杯酒端上桌,三杯红酒盛在高脚杯里,三杯白酒用的是中式的酒盅。
服务生才要将酒放下,吴哲贤信手按下服务铃,望着他笑道:“搞错了,我们没点这两种酒。”
服务生的笑容一成不变:“是那边那桌先生为你们点的。”
吴哲贤“哈”地笑了声:“我们不需要,给他们送过去吧。”
“你……”崔寒目露凶光,又要站起来理论,崔励明按住了她。
理论有什么用?难道能指望吴家三口安然赴死?
不可能的。
他也早就想到他们会拒绝,依旧若无其事地点了这六杯酒,不过欲扬先抑——他很乐意看吴哲贤在得意之后陷入绝望。
崔、吴两家继续着他们的较量,主播三人则完成了用餐,无意多作围观,匆匆起身离开了。
他们和先前的冯洋一样,顺利走出了餐厅大门,没有引发任何意外。
服务生依照吴哲贤所言将酒端到崔家那桌,吴哲贤本以为崔励明也会拒绝,或者至少会问问能不能退之类的,毕竟规则并没有做出这方面的限制。
然而崔励明说:“我和小寒酒量都不行,大哥喝吧。”
吴哲贤:“……”
司凌&泫敕:“……”
阿坠的脸色憋得通红:“不是……你们跟着那妖僧混的人心智都不健全是吧!!!知道亲友被污染就索□□咋咋地了???”
就算从未接触过规则怪谈,正常人大多也会猜想污染是不是还分等级?崔励今是不是还有救?
连灌这么几杯违反规则的酒,就算本来有救现在也没救了。
就算抛开这种分析不谈,他们也是亲兄弟!多少人面对灾难,哪怕亲人已死,也要拼命地将尸体带回去安葬,崔励明倒好,一点情分都不讲的。
阿坠无力吐槽,只能默默感慨人类狠起来真是连鬼怪都怕。
崔励今当然不会拒绝这几杯酒,心情不错地品了起来。
崔励明按了下服务铃,对服务生说:“再各点三杯,还是送去那桌。”
吴哲贤笑出声:“爸,那人是不是蠢啊?挑战水滴石穿呢?好像他锲而不舍我们就一定会喝一样。”
“哲贤!”方丽仪觉得儿子小人得志般的行为有点过分,低喝了一声。
吴哲贤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崔家三口的餐桌在吴哲贤的侧后方,因此吴哲贤没有看到,崔励明一边说话一边在手机上打字,打完给服务生看了一眼,服务生点了点头:“好的,先生,如您所愿。”
服务生再度进入后厨,不过几分钟,又托着托盘端出六杯酒。
吴哲贤在他走到桌边时百无聊赖地又按了下服务铃,重复刚才的台词:“搞错了吧,我们没点……”
话没说完,吴哲贤瞳孔骤缩。
走过来的服务生打着红色的领结!
吴哲贤窒息了,方才的嚣张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只剩下焦灼和恐惧。
红领结的服务生一杯杯地把酒放到桌上,笑容和蓝领结服务生一样标准:“这是那边的朋友送您的酒,请不要辜负他们的好意哦,三位客人。”
吴哲贤脑中一声嗡鸣。
……如果说刚才他还最后的变通机会,但在他片刻的懵神里,服务生说出了这句话,这个机会就被彻底掐死了。
规则3:如果服务人员向您提出要求,蓝领结服务员的要求是可以拒绝的,红领结服务员的要求是必须接受的。
吴哲贤后背渗出凉汗,几乎在一瞬间就已将T恤浸湿。
可接下来,他将会为自己的懵神感到更加懊恼。
吴云峰不满地看着服务生,拧眉道:“我们没点这些酒,别人送的我们还必须接受吗?拿去给他们或者撤走,反正我们不要。”
“……爸!”吴哲贤终于迫使自己抽回神思,崩溃地喊出一个字。
奈何为时已晚。
服务生微微眯起眼睛:“先生,您是在拒绝我吗?”
——在所有人眼里,服务生只是微笑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虽然他说这话时的语气透着显而易见的威胁,但那笑容实在礼貌、优雅,二者结合起来,让人感觉他虽然生气了,但在极力克制情绪,暂时不会动怒,因此也就没有多么可怕。
吴哲贤甚至心存侥幸地在想:这是一个问句,如果父亲及时否认,改口表示没有拒绝的意思,或许就有回旋之机。
他不敢再愣神了,马上看向吴云峰:“爸,你不能……”
“啊——!!!”吴云峰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在他的视野之中,服务生说完那句话后,四周围就突然全黑了。
目光所至之处,他能看到唯一的光源是……大约五米之外横置的一口棺材,棺材是敞开的,从正中央探出一支碗口粗的白蜡烛,幽幽地亮着一簇火苗。
除此之外他还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味道,是尸体开始腐败时特有的味道。
吴云峰其实从未闻到过这种气味,但这种对同类尸体的认知深埋在人类DNA中,即便他说不出这种味道的由来也并不影响油然而生的恐惧。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向那口棺材迈了一步。
吴云峰惊恐地看向自己的脚,想令自己停住,可身体仿佛被什么冥冥之中的力量控制着,又往前迈了一步。
他一步步僵硬地往前走,所有人都很快判断出他在走向后厨的方向。
“爸!!!”吴哲贤大声喊他,方丽仪马上绕过桌子,攥住儿子的胳膊示意他冷静,生怕他去追去拦。
但其实吴哲贤也并没有这样拼命的打算,他又用力喊了两声,见父亲对他的叫喊毫无反应,死死咬住了牙关。
“不……不不不……”吴云峰盯着自己的脚背低语呢喃。
可他最终还是走过了后厨的那道门,那口其他人看不到的棺材近在眼前。
冥冥之中迫使他往前走的力量消失了,他得以停了下来,离棺材几步之遥。
这口棺材是巨大的,分为内外两层。外面是石棺,棺体上刻着繁复的花纹,仔细看又似乎是些诡异的符文,好像在镇压什么邪物。
内层的棺材则是常见的木质,但此时木料已有些腐朽,和空气中弥漫的尸臭混合,融合出的气味愈发令人作呕。
吴云峰木然抬头,望着棺材正中的那柄白烛,不安得喉结滚动,一次次地吞咽口水。
还有几步远,由于石棺较高,他被遮挡视线,暂且还不太看得到棺材里的东西。如果再往前走,走到紧邻的地方,石棺的沿差不多和他的下颌齐平,他就一定能看到了。
……吴云峰对这种东西可没什么好奇心,他并不想看,只想逃走。
可他环顾四周,只有无穷无尽的黑。这种黑是极致的,他什么也看不着,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非要去看棺材里的东西并不明智,但在这样的鬼地方四处乱走,显然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他至少需要一个可以照亮的东西……
对了,手机!
极致的恐惧里仅存的理性让他想到了手机,他慌忙地去摸口袋,顺利地把手机摸了出来,按动侧边按钮,手机顺利亮屏。
吴云峰舒了口气,划动屏幕打开下拉菜单,点亮手电筒。
周遭马上亮起一片,在平常显得惨白的光亮在此时为吴云峰带来了温暖和心安,心底的恐惧也被驱散了三分。
司凌眉心一跳:大意了。
不用她动手,阿坠已先一步念动障眼咒术:“幻雾遮形。”
下一瞬,吴云峰屏幕右上角的电量显示从
64%掉到1%,电池图案里只剩一个红红的细条。
又过短短几秒,手机彻底黑屏。
“操!!!”刚刚升起三分庆幸的吴云峰破大防,爆粗之后,愤恨地怒然摔了手机。
手机砸在地上发出三两声闷响,周遭重新归于安寂。吴云峰在令人窒息的气味中崩溃地喘着粗气,绝望地看向面前仅有的光源。
——那柄立在棺材里的白色蜡烛。
理智告诉他不要靠近棺材,可理智同时也在告诉他,他真的很需要照明工具。
因为他不能在黑暗里乱走,但始终待在棺材边上也同样不是办法。
这绝不是一口普通的棺材,它出现在规则怪谈这种鬼地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它不对劲。
……当然,吴云峰也知道与待在棺材旁边相比,上前拿蜡烛同样很危险,可他觉得这总比等死强。
悬而未决的等待是一场酷刑。
时间在矛盾里变得极为缓慢,吴云峰度日如年地踌躇着,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确实是他能找到的仅有照明工具了。
蜡烛有碗口粗,看起来也不会很短,这意味着它能烧很久,足以为他照明。
吴云峰再一次吞咽口水,终于鼓起勇气,往前又走了一步,接着是最后一步。
此时此刻,他的求生欲远胜过好奇心,完全没有去看棺材里有什么,只是伸出双手去拔那柄白蜡烛。
可他没拔下来。
那白蜡烛好似是被什么固定住的,任凭他如何用力,最多也只是随着他的手前后左右地晃动,并无真正地松动。
这样使蛮力也不是办法。
吴云峰终于不得不低头看向棺材。
第32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10)
幽幽火光中,一具女尸静静躺在棺材里。她身上穿着亮黄色的寿衣,款式十分板正,直筒的版型让她的体型显得有些奇怪。
她身都被这身寿衣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头和搭在腹间的双手露在外面。脸部皮肤苍白,依稀可见死人独有的浮肿和褶皱,临近耳际的地方攀爬着暗色的青斑,一直蔓延到脖颈里,再探到被寿衣遮挡的身上。
她的两只眼睛里钉着两枚不小的钉子,眼珠因此被毁,眼窝身陷下去,眼皮也因为钉头的遮挡几乎看不到了。
……但或许是因为她恰好往吴云峰这侧偏着头,吴云峰觉得她在盯着他看。
错觉,错觉。
——吴云峰心下自言自语,喉头又滚动一番,强行将注意力转回那白蜡烛上。
碗口粗的白烛立在女尸胸口,被她的双手扶着。
这就是蜡烛拔不起来的原因?
吴云峰当然意识到这不正常,但他必须继续拿蜡烛,因为他真的很需要有东西给他照明才有可能逃离这里。
吴云峰深呼吸,下一秒又因涌入鼻腔的尸臭令呼吸停滞。他盯着那双苍白、褶皱、浮肿的手踌躇了两秒,最终没能鼓起勇气将那双手剥开,选择再次伸手去硬拔蜡烛。
在头顶上方,他看不到的那个数值条显示,他的SAN值在最初四周突然变黑、他看到白烛与石棺时降低了10%,看到女尸时降了10%,然后在恍惚觉得女尸正盯着他看的那一刹那又下降了10%。
再算上之前看到活人变铜钱下降的那10%,吴云峰此时的SAN值还剩60%。
他身后的黑暗深处里,司凌睇着他的SAN值条思索再三,改变了主意。
吴云峰继续努力地拔蜡烛,一边努力拔一边观察女尸的双手。他很快就发现蜡烛拔不出来好像跟那双手的关系也不大,因为那双手真的只是轻轻搭在腹间,手指虽然环住了蜡烛,但几乎没有触碰到多少,更别说使力了。
所以这蜡烛纹丝不动是因为……
吴云峰怀疑的念头刚动,女尸的小腹突然一阵轻微波动,蜡烛四周涌出一股脓汁般的绿色液体。
绿脓裹挟着刺鼻的恶臭,吴云峰胃里霎时翻江倒海,猛地侧过身,弯腰狂吐起来:“哕——”
他吐得止不住,刚才被自己克制住的反胃好似在这一刻都被加倍激发了。好几次他想闭口强行缓解,但根本没用。
“咯咯。”他听到一声笑。
一声婴孩的笑,回荡在黑暗里。
吴云峰毛骨悚然。
剧烈的呕吐因为这声笑一下子刹住了,他僵在那儿,左手扶着石棺边沿,一动也不敢动。
SAN值-10%。
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境下抑制自己的想象力。所以他不敢回头,怕回头就看到小鬼扒在自己的肩上;所以他连眼珠也不敢多转,生怕余光扫到某个不该看的角落,扫到一缕鬼影。
他就那样僵在那里,浑身战栗地僵着。
“咯咯。”那种笑又响了一次,在万籁俱寂的黑暗中直触人心。
这回吴云峰听出来了,那声响是从棺材里传来的。
他不由庆幸自己弯着腰,这个姿态让他的身体比外层石棺矮了一截,里面的鬼……
或许……
还没发现他……
这个侥幸的念头尚在脑海中漂浮,他搭在石棺上的手就感觉到了异样。
有什么东西在嘬他的手指。
吴云峰瞬间脑补小婴儿的唇,下一秒又想到是鬼婴,“啊”地一声大叫,反手猛地推向棺材,但双腿的冷颤令他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
SAN值-10%。
吴云峰双目圆睁,大口喘着气,紧盯着棺材。
棺材静静的,什么也没有。
幻、幻觉……?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支着膝盖,勉强令自己站稳,目光仍紧盯着棺材,半分也不敢离开。
这样缓了良久,他才鼓足勇气再度走向棺材。当他的双手再度触碰到外层石棺边缘的时候,他已经怀着一种直面死亡的绝望感了。
可当他的目光再度落进棺中,一切都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女尸平静地躺着,白蜡烛平静地立着。唯一的变化只有那涌出来的绿脓将女尸的寿衣污染了一片,也让吴云峰进一步确定,原来那白蜡烛是深插在女尸腹中的。
然后,女尸的小腹又动了一下。
这次不是简短的鼓动,吴云峰眼看着有什么东西在她腹中一下下地撑着,在它足够用力的时候,他隔着寿衣与皮肤看出了小手的形状……
“咯咯。”笑声又响起来,比刚才听起来更加欢快。
吴云峰眼仁颤栗,后退了两步,“啊”地逼出一声大叫,转身狂奔!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虽然在陌生的黑暗里没头没脑地跑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此时在他看来也比眼看着鬼婴出现要强。
再想到自己刚才拔那个蜡烛时鬼婴就在蜡烛正下方,他拔不动很有可能是因为鬼婴在一边阴恻恻地看着他,一边紧紧抱着蜡烛……
吴云峰的SAN值狂掉20%。
“这人不禁吓啊。”阿坠撇嘴。
他们还设计了很多东西呢!
撕裂母体爬出来的鬼婴、双眼钉着铜钉对人紧追不放的女尸都还没正式启动,吴云峰到目前为止看到的都只是前奏,SAN值就只剩20%了。
阿坠看出他这是自己吓自己吓得卓有成效,想到司凌先前教给她的那些小技巧,愈发地心服口服。
接着,阿坠叹了口气:“放他出去吧……不然他要死在这儿了。”
就20%了,如果跌到0,不用他们出手他也死定了。
话音未落,却见司凌如风一般飘向石棺,身体横浮过来,悠悠躺了进去。
阿坠:???
片刻后,狂奔的吴云峰意识到了不对。
强烈的恐惧感让他在奔跑中不住地回头张望身后,唯恐有鬼在追他。他因此意识到……在最初的时候,他的奔逃的确是有效的,他迅速与石棺拉开了几十米的距离。
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奔逃成了无用功。他回了好几次头,和石棺间的距离似乎都是一样的,任凭他如何拼命向前冲,都仍然停留在原地。
在他再一次回头的同时,石棺里的女尸好巧不巧地弹坐起来。
“啊啊啊啊啊!!!”吴云峰喊破音,女尸好似被他的声音吸引,一寸寸地扭过头。
那双刺着铜钉的眼睛幽幽盯着他——是的,此时此刻,吴云峰确定她在盯着他了。这让他恍惚间认定她刚才也在盯着他,在他从她身上拔蜡烛的时候,她一直注视着他。
SAN值-10%。
司凌心下暗笑,活动了下脖颈,女尸僵硬地歪了下头。
弹指一瞬,女尸在吴云峰的紧盯中从石棺里突然消失,吴云峰心生诧异,目光四处梭巡,但脚下还在机械性地持续奔跑。
直到被什么东西绊到,他整个人向前栽倒下去。
回头一看,绊到他的正是女尸。
她仍然维持着在棺材里的坐姿,双腿绷得笔直,头也依旧扭向他,双眼紧紧盯着。
只是她腹间的白蜡烛不见了。
“不……不不不不……别过来!别过来!”吴云峰歇斯底里地嚎叫。
女尸没有过来,只是那样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但她腹间又开始动了。没有白蜡烛碍事,一双惨白的小手探出来,沾染着一些血污,还有一些绿色的脓汁,在空气中划动。
“咯咯——”吴云峰又听到了那个笑音。
SAN值-10%。
归零,归零,归归归零——
吴云峰两眼一翻,咽下最后一口气,栽倒下去.
餐厅里的每个人都目睹了吴云峰的死亡。
虽然吴云峰看不到他们,他们也看不到女尸和鬼婴,但他们看到吴云峰跑进后厨的吴云峰突然冲了出来,又跑了几步,然后猛地跌倒在地。
他们看到他眼中的恐惧,也听到他的嚎叫,什么“不不不”,什么“别过来”。
大家都意识到他一定在面对什么可怕的景象,生怕牵连自己,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没想到他突然两眼一翻,就这样嘎巴一下,死了!
餐厅里陷入死寂。
司凌的魂魄脱离后厨的女尸,漂浮到餐厅中。阿坠和泫敕很快也从后厨里飘出来,一左一右地浮在司凌两侧。
阿坠有点不解:“你不是说杀人影响后续拿人头?”
司凌点头:“嗯,但他不太一样。”她勾唇笑笑,“让他们互掐,搞不好能引起一些蝴蝶效应,造成意外之喜呢?”
……按照司凌原本的打算,在场的人在意识到真正的通关诀窍后会开始互相算计,在离开餐厅的时候,其中绝大多数都会被污染,成为一个“病原体”一样的存在。
那本身是个不错的计划。
只不过按她原本的打算,这些人在离开副本后会成为“盟友”。可如果吴云峰死在这里,就算崔家三兄妹和吴家母子都被污染,仇恨也算结下了,出去之后应该会更加精彩。
司凌恶趣味地想,看恶人互咬也不错!
所以她不仅要让吴云峰死,还要让他死在家人面前,让方丽仪和吴哲贤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死了,以免他们自欺欺人地觉得他还有幸存的可能。
“爸!”吴哲贤喊了吴云峰一声。
虽然他连冲过去检查一下父亲是不是真的已然断气的勇气都没有,但不妨碍他在下一秒就怒视崔励明,目眦欲裂地吼道:“你……是你杀了我爸!”
第33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11)
崔家三兄妹中,崔励明和崔寒早已安排好了后续计划——两个人刚才坐回去后就跟开了16倍速一样迅速吃完了餐桌上的甜点,餐后饮品也被一饮而尽。
现在在吴哲贤的咆哮声中,他们一口将餐后小点掖进嘴巴里,就准备离开。
但——
吴哲贤意识到他的意图,眼疾手快地先一步拍下了桌上的服务铃。虽然服务铃几乎是重叠着响了两次,但服务生还是先走向了吴哲贤。
此情此景让司凌爽到了。
在她的布局里,构筑“病原体”是主要目的,但涉及这么多人,细节注定无法精准掌控,最终能有几个“病原体”也就不好说。
而且规则卷轴自主生成的判定标准很松,完成规则是以桌为单位计算的,而不是以人。也就是说,崔励明搞死了吴云峰,崔家三人就都可以离店;吴哲贤污染了崔励今,吴家也就都可以走了,这也是司凌无法左右的结果。
在这个前提下,司凌觉得有两三个“漏网之鱼”以正常状态走出这里也可以接受。
反正任务才刚开始半天,路西法的法力足够让覆盖庄园的结界维持五到七天时间,她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收拾这些人。
可现在吴哲贤抢先按下了服务铃,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一次,吴哲贤没有避着崔家三兄妹的意思,他没有再用手机打字,甚至刻意提高了音量,指着崔家那桌,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再点三杯红酒、三杯白酒,给他们送去!我要求红领结服务生送,告诉他们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与离开餐厅只差一步之遥的崔励明头皮发麻,手上狂按服务铃,焦躁不已道:“结账!我们已经完成用餐了,结账!”
站在吴哲贤身边的服务生转过身,遥遥朝崔励明颔首,文质彬彬道:“好的先生,请您稍等,马上就为您结账。”
崔励明牙关紧咬,放在桌上的手紧攥成全,崔寒则因为服务生的答复一下子失去了希望,目光涣散地瘫在椅背上。
服务生的答复好像很正常,因为这个餐厅的人手实在不多,真正在这里提供服务的其实只有两名蓝领结服务生,现在还有一名在后厨,仅剩的一名不得不挨个完成客人的需求,这似乎没什么问题。
可他们都知道,在此之前,当冯洋和主播三人组离店的时候,服务生的话术都是:“由于您在用餐过程中表现得十分优秀,我们将为您提供免单特权,您可以直接离开了。”
这句话相当于标准通关台词,只要参与者能通关,作为服务生的NPC就可以把它说出来。
现在服务生没有说这句话,其实是在表明他们无法这样离开。
果不其然,在蓝领结服务生来为他们结账之前,红领结服务生端着吴哲贤给他们点的酒水先一步出现了。
“这是那边的朋友送您的酒,请不要辜负他们的好意哦。”
红领结服务生说。
崔励今平静地微笑:“好,谢谢。”
崔励明和崔寒几乎没有力气做任何反应了,只因害怕红领结误认为他们是想拒绝他,才强撑着点了下头。
崔励明的目光紧盯着透明高脚杯里殷红的琼浆,怔忪中勾起一抹冷笑:“呵,拖我们下水,你们也走不了!”
——他点给吴家的酒都还在他们桌上。
虽然红领结服务生没催方丽仪母子喝,可他们终归是要喝的。
吴哲贤和方丽仪心下都已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只是面对生死威胁,人总是会怂的,所以在刚才的片刻里,母子两个都磨蹭着没有动那杯酒,潜意识里觉得能晚一秒是一秒。
但现在被崔励明一激,本就被愤恨包围的吴哲贤上头了!他死死盯着崔励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如果被“献祭”的结果已无法改变,那他宁可早几分钟陷入这个结果,也不愿看崔励明幸灾乐祸!
他的动作太突然,方丽仪连阻拦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哑了哑,低下头继续保持沉默。
抱臂浮在司凌身侧的泫敕看着此情此景,皱起眉头:“这个吴哲贤……”
他话音拖长,似乎有什么话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说出来。
司凌侧头看他,他沉吟了一会儿,费解道:“我没觉得他是什么好人,也没觉得他有多想保护吴云峰,可现在他好像又很有一腔孤勇……”
说着顿了一顿,他补充道:“又好像真的很孝顺?”
最后这句话语调上扬,显然他自己心里也对这句评价充满质疑。
毕竟在片刻之前,在吴云峰至少“看起来还有救”的时候,吴哲贤谨慎得
连上前拉他一把都没有。
但现下,吴哲贤恨杀父仇人恨到不惜早点喝下那杯红酒,只为扫对方的兴?
司凌缄默地凝视着他,只见他如星辰璀璨的黑眸中藏着深深的困惑。
只是纯粹的困惑,这种困惑却让她有些难过,因为她比他本人更清楚这种困惑的由来。
人性复杂,但对阅历更加丰富的鬼怪而言,人性并不难懂。哪怕只是存在几百年的鬼,大多也都可以淡看人性了。
而泫敕——她并不知他究竟被封印了多少年,但从上万年前流传的《山海经》版本都没有关于溯凰族的记载,他却浑然不知溯凰族为何消失来看,他在那个石窟里待了至少也有一万年了。
万年的岁月里,不仅他的种族消失了,他的记忆也因为死亡而变得支离破碎,就连认知也随着那些记忆消散无形。
存在上万年的神兽,在一场浩劫里被消磨成了一张白纸。
司凌沉了沉,并没有显露太多情绪,只是耐心地解释道:“人性就是这样的,很复杂,但也没有那么难理解。”她抬眸,清冷的视线飘到吴哲贤身上,“如果你多看几场人间的葬礼就会明白他了。很多在葬礼上一滴泪都不流的晚辈,在长辈活着的时候其实鞍前马后伺候得非常贴心;一些在葬礼上嚎啕大哭到几近断气的晚辈,或许在长辈在世时是非常恶劣的。”
“当然,这都不是绝对,现实中的情况往往要复杂得多。”司凌耸了耸肩,“我只是想说,人有时是很会自欺欺人的,他们很会给自己戴面具,用一种感情遮盖另一种感情——比如吴哲贤,我想他很清楚自己刚才的行为是什么样子,也明白这一切的开端其实是他坑害了崔励今。面对父亲的暴死,他应该是心存愧疚的,可他不想直面这种愧疚,所以把一切都归咎于崔励明,这会让他心里好受一些,‘仇恨’这张面具就遮住了他的‘心虚’。”
泫敕安静地听着她的话,她的声线其实很有力量,但语调又很平和,没有一丁点尖锐的棱角。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三万年的厉鬼生涯让她对一切都变得淡泊而包容,但总之在他听她说话的时候,他心里总会获得一种平静和安然。
他几乎全然忘记了天神们是什么样子,就连成为他执念的天帝,他都想不起一点容貌和声音。
但在他听她这样说话的时候,他心里会觉得:她真的很应该成神。
他觉得,神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司凌半晌没等到回音,再度偏过头看他。泫敕正盯着她出神,与她视线一触,猝然别开了眼睛。
“?”飘在司凌另一侧的阿坠困惑地看看旁边的两个大鬼,她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古怪。
算了,不重要,她知道这二位都是她的金大腿就行。阿坠心想。
“戴面具”吗?用一种感情遮盖另一种感情?
泫敕羽睫低覆,眉宇微微皱起。
他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事情,可就像烟尘一样,摸不着,甚至也看不太清。
眼前,崔励明见吴哲贤真把酒灌下去了,一时心情复杂。
吴哲贤黑着脸沉默地吁了口气,而后在某一瞬间,他忽而困惑于自己的愤恨。
——他的父亲死了,是被崔励明害死的,从这一点来讲他当然应该愤恨。
但他回想刚才喝下那杯酒时的决绝,搞不清自己为何需要鼓足勇气才喝下它,又为何在喝之前拖延了那么久。
不就是一杯酒?
按照规则怪谈的惯例来说,他会因为违反这条规则被献祭给“恶魔”,但那好像也没什么坏处。
况且他现在感觉一切正常,似乎也没发生什么变化。
吴哲贤没有多停留在这种困惑中,他只想赶紧离开餐厅,然后找个机会替父亲报仇,以解心头之恨。
吴哲贤缓了口气,抬头催促方丽仪:“妈,你快喝,喝完咱们赶紧走。”
然而他听到母亲说:“你先走吧。”
“什么?”吴哲贤以为自己听错了,“妈,你说什么?”
方丽仪没有看他,低着眼帘皱眉道:“你先走,我想等等,万一还有转机呢?”
“什么转机?”吴哲贤急得站起来,“你在说什么?其实喝了这杯酒也没事啊……你看我,不是一切正常?你快喝了,咱们一起离开这里。”
方丽仪抬眼,看着眼前的儿子。
作为吴云峰这个老艺术家“背后的女人”,她多年来对吴云峰的种种劣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身边很多亲近的朋友都认为她和吴云峰的婚姻得以持续是因为她将感情倾注到了儿子身上,但其实并不是的。
她与吴云峰之间,只是牵扯了太多利益,离婚很容易闹得两败俱伤。对于两个精明人来说,这显然不值得。
至于吴哲贤的存在,于她而言更像一种生活的调剂。
第34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12)
现下,她看着吴哲贤的神情平静到淡漠。
她对他的言论毫不意外。她刚才已看到了崔励今的举动,心里很清楚吴哲贤和崔励今一样被蛊惑了。所以她也懒得去做什么无意义的解释和挽留,只是近乎生硬地告诉他:“我现在不会走的,你先走吧。”
吴哲贤完全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方丽仪,母亲突然而然的陌生让他接受无能。
良久,他又突然扭脸,狠狠瞪向崔励明——这个人,让他在短短片刻之间,先后失去了父母!
崔励明原本因为方丽仪母子之间突如其来的变故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忽而迎来凛然恨意,不由心虚地一躲。
阿坠吐槽:“哎嘛,吴哲贤这是把他妈不肯跟他走的结果也怪到了崔励明头上吗?”
泫敕似懂非懂:“用仇恨遮盖他母亲不够爱他的事实?”
“看样子是呢。”司凌玩味地睇视着几步外的母子。
吴哲贤不甘地又拖延了几分钟,但方丽仪毫无动摇,他最终只能独自告诉服务生结账,并在触发“固定结束语”之后离开了。
他连脚步都带着愤恨,穿过两列餐桌间的过道时足下生风。当他推门而出,门板咣地一声撞向外面,待他出去后又反弹回来,在门内的墙壁上狠狠一拍。
方丽仪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崔励明和崔寒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到别的出路,终于放弃了挣扎,咬牙闭眼地饮下了杯中酒,和崔励今一起离开西餐厅。
……这或许也算一个好消息,因为他们兄妹三个虽然都进入了死亡倒计时,但至少立场又一致了。
餐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方丽仪一个人。
这在阿坠看来有些棘手,因为“规则怪谈卷轴”之所以适合多人任务,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副本一旦构成可以反复使用,但副本是要所有参与者都离开才会判定结束重启的,现在方丽仪留在这里,相当于让这个副本进入了停滞状态,没有办法让新参与者进来。
同时,由于规则已经构成,除非方丽仪违反规则,合理触发恐怖场景导致掉SAN死亡,否则他们也没办法强行吓她,更没办法在她依旧拥有高SAN值的前提下拼概率赌成功击杀。
那么这里的进度就卡住了。
阿坠苦恼地皱眉:“这怎么办?就让她在这儿待着吗?”
司凌耸了耸肩,并无所谓:“待着就待着吧。”
反正他们还有五个规则怪谈场景可用,其中至少有两个可以和西餐厅起到同样的作用。因此方丽仪让这里的进度陷入停滞虽然有影响,但影响有限,而且这样司凌可以大幅减少维持这个副本需要消耗的法力,也不吃
亏。
在崔家三兄妹离开西餐厅的同时,其他鬼怪小组也或多或少地取得了一些进展。
参会的二百多人累计被击杀了二十多个,其中包括六个主要目标。
——这个数据,伊丽莎白和弗蕾迪丝贡献了一半,断层式领先的成绩闪耀到刺瞎同学双眼。
但在学员们看不到的地方,组织这场聚会的工作人员们也在迅速做出反应。
监控室里,阿吉在尝试了几次布阵施法后,终于成功看完了出问题的每一趟车辆的巴士监控。然后通过进一步调查,他们很快发现那辆车虽然和园区里的巴士别无二致,却并不是园区的车辆。
接着他们又去了园区西侧的地方——在关于阿旺的那段监控里,那辆来路不明的巴士最终开往了西侧,可惜西侧并没有监控,人们只好实地调查。
也就是在前往西面调查的过程中,本来只希望能找到阿旺的工作人员们有了意外发现。
……虽然鬼怪们杀人后会尽量收拾残局,但有些实体型鬼怪的杀人手法过于血腥,现在身处别人的地盘又不得不躲躲藏藏,因此很难完全收拾干净。
于是工作人员们在一簇草丛里发现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新鲜血肉,还在一幢状似干净的别墅里嗅到了不正常的铁锈味,很像血腥气。
他们很快利用吞巴家族在灯塔国的人脉资源和附近的警署借来了警犬,并在钞能力的威力下迅速雇佣了两位能力卓绝的私家侦探。
警犬嗅觉让一切鲜血、碎肉的痕迹无处遁形,虽然这同时也给工作人员们带来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想到所有凶杀案都发生在他们如火如荼接待参与者入住的时候,每个人都不寒而栗……
但失踪的人总归是有些眉目了。
最后,他们还在一幢蓝色小房子前发现了半个血脚印。
由于只是存放杂物用的库房,这幢蓝色小房子前没有铺设水泥地,所以它四周围都是杂草丛生的土地。血脚印踩在这样的土地里很不显眼,能被发现全是警犬的功劳。
而后,两位私家侦探在进行简单的检测后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腐败的人体组织。
或者说……死亡时间明显超过几个小时的人体组织。
并且和那些血迹属于不同的人。
私家侦探因此做出的推测是:凶杀案早就开始了,由于这个私人度假区规模庞大,平常又只有少数的日常维护人员居住在此地,就让这里成了变态杀手绝佳的藏身地点。
隐匿于黑暗的变态杀手应该已经在这里躲了很久,也杀过一两个人,直到今天上午,大量参与聚会的人陆续到场,变态杀手开始大开杀戒,因此有很多人在今天上午死亡了,但在这个血脚印里同时还出现了更早死亡的人的痕迹。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侦探严谨地声明,深皱着眉,低头沉吟道,“此外也不排除有多人作案。或许你们也听说过,有些反社会的人也是有团伙的,志趣相投的‘同好’会聚集在一起,一起完成杀人的‘壮举’。”
“我明白了。”阿吉平静地听完这些分析,没有表示赞同,但也没有任何反驳。只是当侦探准备寻找同行帮手来一起搜寻凶手和受害者尸体的时候,阿吉拒绝了。
“先生们,你们的工作就到这里了,谢谢。”他一边说一边从上衣内衬的口袋里摸出钱夹,取出一沓美金直接递过去。虽然数也没数,但数量显然够支付两位私家侦探的全额费用,还包括了一笔慷慨的小费,“剩下的问题我们会自行解决。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你们保守秘密。”
“当然,阿吉先生。”两位私家侦探都神情沉肃地做出了承诺,其中一位说,“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
两个人都是这个行业中的翘楚,所以阿吉完全相信这一点。他客气地差遣两名工作人员将侦探们送出庄园,在他们走远后,阿吉深深地望了眼面前的蓝色房子,思虑再三,最终打消了直接进去的念头。
……这是几十年的战斗经验带给他的谨慎。
他虽然并未当面反驳两位侦探,但他其实并不赞同他们的推测。从发觉监控被施加法术开始,他就确信这是一场玄学界斗法,之所以请来私家侦探,只是因为他想获得一些蛛丝马迹,让自己对事态的严重程度心里有数而已。
两位侦探已经给了他需要的。
至于进一步的应对——由于玄学界的未知力量很多,即便是他这样高级的妖僧也需要加以小心。尤其是在西方世界——这里的文化虽然远没有东方世界厚重,但到底是异国他乡,不如东方让他熟悉,他不得不加倍当心,以防身陷窘境。
如果这位藏在暗处的劲敌也来自于东方就好了,阿吉心想。
他多年来勤学苦练,如果对手来自于东方,无论是人类还是鬼怪,他都有把握解决麻烦.
“去给我准备一些黄纸来,还有朱砂。”阿吉下达了新的命令,工作人员们一听这两样东西就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不仅很快寻来了这些东西,黄纸还都是已经裁成长方纸条的。
阿吉对此很满意,就近借用了一位工作人员居住的别墅,在客厅桌子上铺开笔墨,用匕首割破手心,将鲜血滴进朱砂之中,便开始画符。
属于“黑魔法”范畴的符咒和普通善念信女在寺院道观里能求到的祝福类符咒截然不同,这类邪恶的符咒要消耗更多的法力,绘制过程也需更加专注、精细,很多修行者终其一生也难以驾驭。
但阿吉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绘制了一百五十余张,而且无一废稿。
直至最后一张黄纸也画上邪咒,阿吉终于放下笔,随手将那厚厚一沓符咒简单在桌上磕齐,交给面前的几名工作人员:“去把它们埋起来?”
工作人员不解:“埋起来?”
“对,埋到庄园各处,隔一段距离埋一张,所有能埋东西的泥土地都可以埋。注意不要埋得太深,离地面几厘米就可以了,在最后一缕阳光落下之前完成这项任务。”阿吉耐心地解释了所有注意事项。
几名工作人员若有所思地点头,考虑到时间限制,他们通过微信找来了更多帮手,每人分了几张符咒,散向园区各处。
正因如此,其中几人无可避免地走进了庄园正西侧的花园。
这片占地近千平的花园修得很讲究,有池塘、有喷泉,还有供小孩子玩耍的娱乐设施,当然更有种植花草树木的大片泥土。
一行五人结伴走进花园,才刚经过正对花园大门的正圆形汉白玉小喷泉,突然掀起一阵疾风,天边乌云密布,雷电交织。
第35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13)
这种明显不正常的天气突变,但凡儿时看过《西游记》电视剧的人都会下意识地觉得有妖怪!
再想到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已经有二十多名参会者离奇失踪、此时生死未卜,几人边遮挡风沙边不由自主地汗毛倒立。
好在这阵风来得急但去得也快,短短几秒之后,风沙散尽,四下里都平静下来,头顶上的天空也重新变得湛蓝。
几名工作人员微微松了口气,暗暗庆幸刚才的风并没有真的带来什么伤人的妖魔鬼怪。
……可紧接着,他们几乎同时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东西。
在离他们大概五六米的地方,正对着圆形的汉白玉喷泉的位置,多了一块牌子。
牌子红底白字,矗立在那儿要多突兀有多突兀。所有人都清楚这块牌子原本并不存在,但让他们心生惧意的并非牌子突然出现,而是牌子上面的文字。
“——为保证各位游客的游园质量,请严格遵守以下规则:
1.为保证您的
安全,请勿在公园中嬉水,请勿□□□□;
2.如您感到危险,请前往西侧的花坛,摘下一朵紫色的花,佩戴于胸前;
3.梅花鹿是友好的,如您不幸迷失了方向,请跟随梅花鹿寻找正确的道路;
4.黑色的兔子是无害的,如看到黑色的兔子,您可以捡拾附近的草叶投喂它;
5.公园中没有白色的兔子,如看到白色的兔子,请装作没看见并迅速远离,切莫和它产生任何交集;
6.公园中有多种娱乐项目供您体验,请您至少体验其中1种;
7.公园中设有多个种子商店,离开公园前,请您至少种植一颗种子。
感谢您的配合,诡异公园祝您游玩愉快。”
“……这什么啊?”五个人一脸懵逼。
作为本次大型聚会的工作人员,他们之中其实只有一个是深受吞巴家族信赖的信徒,另外四个身穿暗红色僧衣的都是皈依的弟子。虽然现在社会在进步,修行者们无论归属于名门正派还是邪魔外道都有基本的电子设备,过得并不与世隔绝,但他们也都没大接触过网络小说这种东西。
所以很不幸,在这个副本里完全没有吴哲贤这样对规则怪谈有基本了解的人给大家讲解定义,一行五人望着面前的立牌全都摸不清状况。
短暂的面面相觑之后,难免有人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按道理说,未知会带来恐惧。但刚才的一连串调查让他们对这种藏于暗处的未知恐惧有了预期,他们都觉得自己即将面对的要么是得道高人要么是妖魔鬼怪。
眼前突然出现的“规则”无疑和这种预期大相径庭。
因此这份规则虽然处处透着古怪,但对于在狂风大作时一度以为要直面妖魔的五人还是造成了落差,这种落差让他们松了口气,其中一名叫次仁的僧侣暗想:这或许跟上午的风波没什么关系。
或许是他所不知道的聚会项目?
这种想法带着明显自我安慰的意味,次仁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所以,他虽然因为这种猜想更放松了些,但并未因此做出什么冒失的举动:“大家都小心些。”次仁提醒大家,“不要走散,发现异常及时交流。”
同伴们纷纷点头,一旁的索朗是他的师弟,想了想说:“我们先把阿吉师兄给的符咒埋好?”
索朗虽然不清楚这些符咒是做什么的,但清楚阿吉能借助这些符咒解决问题。那么他们先把符咒埋好,师兄一发功,或许现在诡异的状况也就解决了呢?
次仁等几人想想,都赞同索朗的建议,可他们也不敢相互离得太远,就打算先在喷泉这一带掩埋符咒,反正喷泉所在的小广场四周都是花坛,随便哪里都可以埋东西。
五人一同走向左侧,来到花坛前才稍微散开,相互只隔几米远。
名叫平措的年轻僧侣在花坛边缘蹲下身,动手刨动泥土。
在他右侧一米远的位置有条贯穿半个公园的小溪,按理说如果他离小溪更近一点,被溪流浸润的松软泥土会更好刨动。
可他牢牢记得规则第一条的那句“请勿在公园中嬉水”——出于谨慎考虑,还是躲溪水远一些安全。
平措很快将泥土挖开,但才挖了两厘米的深度,就被一枚石块挡住了。石块不小,往外又是花坛边缘的石栏,平措只得往里移了几寸,重新挖坑。
可就因为往里了几寸,这片地方已经不在是光秃秃的泥土,而是栽了些花草了,平措一挖一翻,一捧花草被翻过去,白色的根系裸露在外。
又往下挖了两侧,平措拈出一张符咒,折了两折,小心地放进泥坑里。
“啪。”一米外的溪流毫无征兆地溅起水花,响声与飞溅的水珠令平措侧首看过去,清可见底的水面上映着他侧首的样子。
然后,正当他要收回视线的时候……
他眼看着自己的倒影,眨了一下眼睛.
庄园最北侧有一间专门用于停放豪车的室内车库,面积足有足球场大小,温度、光线都有专门的调控系统,库中停放的数百辆豪车基本都是吞巴家族的收藏,其中更有一半是贡布本人悉心弄来的。
他为这些车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只可惜为了在信徒面前维持一个良好的形象,这些车大多只能长年累月地作为藏品停放在这里供家族成员欣赏,大有点锦衣夜行的意思。
也正因如此,这间车库平常也很少有人进来。
鬼怪学院的学生们洞悉了这一属性,好几组参与任务的学员都拿这间豪华车库当做了藏身之所:车库西北角的空地现在是吸血鬼们的地盘,和吸血鬼关系良好的狼人三兄弟就在旁边;遥遥相对的东南角,来自于中级班的北欧亡魂小组正在商量对策,在离他们二十多米的一个空车位上,长着尖尖耳朵与满身褶皱皮肤的地精在舔舐手上的血迹。
在过去的半日里,他们各自都有些收获,其中吸血鬼组和北欧亡魂小组还都拿到了主要目标的人头。
这意味着他们至少都不是零杀了——在任务的第一天就远离了丢人的窘境,每名成员的心情都很好。
唯独吸血鬼王子艾麦里克始终坐立不安。
狼人三兄弟猜到艾麦里克在想什么,但考虑到还有其他吸血鬼在场,他们都没有戳破这种私密的心事。
艾麦里克的忠实跟班维莱也清楚他的想法,在别的吸血鬼都去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的时候,维莱终于抓住机会,私下劝艾麦里克说:“别担心了,伊丽莎白这次表现如此出色,一切都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就算真有什么麻烦,她也一定可以解决。”
艾麦里克低垂着眼帘,淡金色的睫毛在眼睑下映出一片淡淡的阴翳。
他无声地长吁出一口气,但一个字也没说,因为他没办法跟维莱解释自己担心的由来。
——维莱虽然知道司凌在上一次任务中表现亮眼,但仅凭那次任务的成绩,并不足以让维莱知道司凌究竟有什么样本事,而艾麦里克又实在不想多说自己半夜被人吓到惨叫的丢人经过。
因此在整个鬼怪学院的学员中,其他人要么只看到了司凌上次的战果,要么只从司凌并不惧泫敕的表现里隐约窥见了一点她的实力,唯有艾麦里克清楚司凌能做出什么。
所以他在想,这一个可以随时布设结界、随时切换结界内容,还扬言能把他困在结界里一个月的顶级厉鬼都在提醒伊丽莎白小心,这意味着什么呢?
说到底,这次的对手来自于东方。
虽然严格来讲,那片高原上的历史文化与在东亚占据绝对主流的儒释道文化存在巨大的差异,但总归还有些相通之处。司凌就算和吞巴家族多少存在文化差异,也势必比他们这些西方鬼怪更了解他们。
这让艾麦里克对伊丽莎白的叫板行为既担忧又苦恼。
他也发消息劝过伊丽莎白了,劝得苦口婆心,可伊丽莎白虽然表面上听了,措辞却明显透着敷衍,百余年的交情让艾麦里克很清楚伊丽莎白没听进去。
他愈发有种不祥的预感。
维莱虽然没直接去劝伊丽莎白,但看艾麦里克这幅样子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只能又劝道:“别想了,想也没用。依我看,你要是真的怕出事,咱们就拼一把,趁那帮混蛋今晚都在聚会上的时候把他们全收拾了,明天早上启程返校,那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了!你说呢?”
艾麦里克又那样叹了口气。
维莱说的固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并不易实现,因为目标人数太多了。
不过维莱第一句话说得倒很对:别想了,想也没用。
艾麦里克收敛杂念,正了正色:“去做准备吧。”.
花园之中,目睹平措暴死的四个人目瞪口呆地将在原地足有几分钟,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平措惊恐地在那里挣扎,似乎很想往后躲,却一头栽进小溪里,脸贴进溪水中,如同被强力胶粘住一样,任他如何拼命地
想要撑起身都无济于事。
他们也试着去帮他了,四个人都去用力拉他,可直拉得胳膊脱臼也没能把他拽起来。
平措就这样被溺死在了那条小溪里……哪怕溪流的深度只有两三厘米,宽度都不足以完全括住平措的脸庞,他依旧这样被溺死了。
简直是《走近科学》都解释不了的死法——
作者有话说:司凌:《走近科学》确实解释不了,你拍一期《走近玄学》不就解释了[狗头]
第36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14)
恐惧掺在死寂里,在四个人之间久久不散。
即便他们都清楚在过去的几小时里已经有二十多个人失踪,并且在刚才的调查过程中他们都看见了那些血迹和“人体碎片”,但眼看同伴在眼前失去生命还是带来了强烈的冲击力。
过了良久,他们隐约猜到平措的死应该和那块规则牌有关,这才意识到违反规则不仅会带来危险,还会招致直接的死亡。
于是在某一刹间,所有人如同被启动了同样的程序一样不约而同地折回那块规则牌前,聚精会神地研究起了规则。
……他们本来想先埋好符咒等阿吉来救他们的,现在看来,赶不及啊!
短短七条规则不过二三百字,四个人都很快读完了。
七条规则中的三、四、五条都是关于动物的,但他们目前为止还没见到任何动物,平措的死应该也与此无关;第六条关于娱乐项目,他们也暂时没有见到;第七条是离开公园前的要求,目测也不会立刻触发。
所以,四个人在阅读完整份规则后又都将目光移回了规则最前面的两条:
“1.为保证您的安全,请勿在公园中嬉水,请勿□□□□。”
“2.如您感到危险,请前往西侧的花坛,摘下一朵紫色的花,佩戴于胸前。”
两条规则中最引人注意的地方莫过于那四个□,这种故意隐去关键信息的味道令人既不安又不快,但想到平措的死亡细节,这里隐去的信息似乎有眉目了。
……平措被淹死之前,原本在离小溪不到一米的地方埋那些符咒。
在他遇险的时候,他们看到那里有被挖出的坑,坑边还有被翻开的花草。
巧合的是,另外四个人在挖坑过程中都没有遇到石头的阻碍,因此都是在花坛最边缘裸露的泥土处挖的坑,没有触碰到花坛里栽种的花草。
所以他们很快做出了推测,最年长的次仁思索说:“这四个字应该是‘伤害花草’之类的?平措挖坑时不小心翻动了花草,所以违反规则,被杀了?”
其他人的猜测也差不多是这样,都沉默地点头。
索朗的注意力则在第二条规则上,他指着那行字道:“‘如您感到危险,请前往西侧的花坛,摘下一朵紫色的话,佩戴于胸前’——这看起来是保命操作吧?”
顿了顿,又若有所思道:“我们因为平措死了感到害怕,应该也算‘感到危险’吧?”
“那我们先去摘花?”次仁问。
“我想去摘。”索朗故作轻松道,“反正从这条规则来看,摘花至少不会带来危险,那最多就是没用而已,何不试试呢?”
大家都觉得这个建议很有道理——在他们看来,这就像信徒们日常佩戴护身符一样,怀着的心态都是“如果灵就赚了,不灵也就是没作用而已”。
四人当机立断地结伴前往“西侧花坛”,在离花坛还有五六十米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了大片的紫色花朵。
在他们身后的半空中,三个灵体幽幽地飘着,阿坠见他们如此坚定地要去摘花,一脸讶异:“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这就要直接团灭了?!”
“不稀奇。”司凌耸肩。
在无限流小说里,很多被视为“常识”的东西其实也是通过世界观的构建逐步摸索的,作者往往还会设计一些论坛、交流群之类的地方让书中人物尽快掌握玩法。
但对眼前的几个人来说,副本突然降临,他们没有逐步摸索的时间,如果此前再没有接触过这类作品,那就没有所谓的“常识”可言了。
因此他们无从知晓规则怪谈里会存在假规则的问题。
在目睹同伴因为违反规则遭遇死亡之后,遵守规则成了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出路。
司凌期待地看着他们,淡漠地等着他们违反规则。
……其实他们猜测第一条规则中用□□□□隐去的四个字是“伤害花草”,完全是正确的。
但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第二条规则中的摘花要求是在引诱他们触犯第一条规则。
当四人先后摘下规则2里提到的紫色花朵,规则1的机制立刻被触发,狂风再次席卷,沙尘精准地扑向四人的眼睛,迫使他们纷纷闭眼躲闪。
等他们的视线再一次恢复,眼前的情境已完全变了,原本的花园消失无踪,他们都置身在荒芜的山野之中,几步外是一口古井,深灰色的井栏高出一截,呈八边形。
天色灰扑扑的,萧瑟的风拂过旷野、刮过树梢与草叶,剐蹭出的声音是干涸的、粗糙的,氤氲着让人不适的压抑。
四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感受到了危险正在临近,但在短暂的平静里,谁也说不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只能等待,等死一般的绝望等待。
他们不安地东张西望,最容易进行的脑补无疑是有东西从那口井里爬出来。
但等了又等,那口井毫无动静,人们的想象也就在不知不觉中转变了方向,转而开始幻想身后出现背后灵……
这种脑补让他们四个不自觉地后背相抵,围成了一个圈。
知道身后就是自己人有效地打消了大半的恐惧,可这又让他们无法完全看到彼此,进而变得担心不在视线内的同伴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同伴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反应过来时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这是个跨越文化的恐怖元素,无论在中式恐怖、日式恐怖还是西方恐怖里都很常见。
况且,在恐惧之中安寂也是一种催化剂,如果安寂中在多一缕来自于自己或同伴的惶恐呼吸声,就更让人慌张了。
于是索朗吞了口口水,提议道:“我们……轮流报数吧,报一二三四,确保大家都安全……”
按部就班地执行一套流程可以让恐慌淡去。
大家纷纷点头,次仁更是索性当机立断地开头:“一。”
索朗说:“二……”
“三!”
“四。”
然后又是次仁:“一。”
索朗:“二。”
“三。”
“四。”
“五。”
平静、低沉、沙哑、阴恻恻的男音,令所有人倏然转头。
然后,他们看到了平措。
溺水而亡的平措就在次仁身边,目光低垂地刚报完数。
他看上去一切正常,只是脸是湿的,水珠顺着脸颊一滴滴地往下淌。
次仁瞳孔骤缩,一下子弹开两米远。
可下一秒,他突然恍惚了……
平措死了?
不,平措在这里。
平措是溺死的。
平措在这里……
所有人都在陷入如出一辙的恍惚,一种全无道理的崭新认知开始在这种恍惚里蔓延。
平措没死。
他应该是死了的,但他没死。
他为什么没死?因为有“神”在保佑他,不死不休的神,真正不死不休的神。
多么让人敬畏的力量!也让人崇拜,如果他们都供奉祂,他们都将获得这种力量!
数步之外,阿坠打了个寒噤。
……虽然她知道那个“平措”是装神弄鬼的泫敕,也知道这都是设计好的,更知道在规则怪谈里参与者因为触犯规则而被污染只是再基础不过的事情,但目睹这种污染过程还是挺瘆得慌的。
再加上泫敕还在司凌的建议下搞出了“悄悄出现在你身边”这种经典中恐元素来合理推进污染进程,中西结合疗效加倍了属于是。
阿坠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是妖不是人.
约莫十五分钟后,幸存的四人平静如常地离开了花园。
他们迅速分散,平次没走出多远就碰到一位熟悉的师
弟,马上笑道:“我正要去便利店给大家买些水,你方便陪我一起去吗?”
师弟不疑有他,与平次结伴同行,还在平次的要求下多喊了几个人来帮忙搬水。
又过半个小时,一行人走出了便利店。
那位师弟手里没有搬水,但拎着一大包点心,在经过与便利店紧邻的庙宇时,他的目光投向正在路边寒暄几名信徒,其中恰好有一位是他认识的,他于是走过去,从容自若地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我要去奉上贡品,一起去吗?”
信徒们自然不会拒绝。
……
西餐厅中,方丽仪仍在执拗地硬撑,这导致西餐厅副本始终处于暂停状态,但这已无伤大雅。
路西法组建的任务群里,各组学员一直在报进度。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庄园里的失踪人员已经上升到了三十七名,其中包括九名吞巴家族的主要目标。
为免引起信徒们的恐慌,吞巴家族暂时封锁了消息,面对那些询问亲友去向的人们,他们只说这些人被贡布选中,要进行为期七天的闭关修行。
吞巴家族的核心成员们在信徒眼里意味着绝对的权威,一时间完全没有人质疑这个解释的真实性,倒有不少人对“被选中”的亲友表示羡慕嫉妒恨。
在这几个小时里,司凌三人组无可避免地又遭到了几次嘲讽。临近傍晚六点的时候,艾麦里克私聊司凌,善意地表示:“我们拿下了两个主要目标,分你一个,就当报答上次的帮助。”
司凌礼貌回复:“谢谢,不必。”
收起通冥盘,她调动法术升至半空,恰好看到又有几人结伴走出公园,还有几个正步入便利店,为首的恰好是崔励今。
一切都很顺利。
司凌心想。
……
一切都很顺利。
阿吉心想。
他午后安排众人布下的符咒起作用了。
他通过它们感知到了强大的灵力,那是隐匿于暗处的对手的力量。
符咒在悄无声息地标注对手,无论对方是什么来头,都会慢慢浮出水面。
第37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15)
参加聚会的来宾们陆续走进会所,前往位于顶楼的晚宴场地。所有人都穿着正装出席,价值不菲晚礼服与西装在吊顶上那盏价值千万的巨型水晶吊灯的映照下泛出漂亮的光泽。
无论女士还是男士,无论男女老幼,每个人都优雅和善、谈吐不凡,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场上流社会的盛会。
“衣冠禽兽啊……”阿坠飘在外面的云层间看热闹。
泫敕抱臂飘在几步远的位置,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窗中。阿坠又张望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扭脸看他,指着窗户里的大场面问:“哎,你以前是神仙,天庭也有这种道貌岸然的恶人吗?”
泫敕眸光凝结,沉吟了半晌,说:“我不记得了。”
“那天帝呢?”阿坠撇嘴,见泫敕沉默以对,又说,“你有没有考虑过不去找天帝问原因的可能性啊?!能施加那种酷刑,我看他高低是个暴君。你当他不存在算了,安心当厉鬼也有当厉鬼的乐趣,你看司凌不也过得挺爽的?”
阿坠的话其实不无道理。
上万年的岁月,就算是对鬼怪来说也太漫长了。更可怕的是想到校园传说里的惨叫,阿坠知道泫敕在这上万年中是有意识的,至少能感知到痛苦。
她觉得没有什么罪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赎罪,天帝这样就挺变态的。
泫敕依旧沉默着,这种沉默让阿坠以为她不会得到什么答复了,只好悻悻地闭上嘴。
泫敕忽然说:“天帝不是暴君。”
他的口吻没有什么波澜,语调寻不到一丝变化。
阿坠一怔:“你想起他了?”
“没有。”泫敕摇头。
阿坠哑了哑:“那你怎么知道?”
泫敕滞了一下:“就是知道。”
“……”阿坠挺无语的。
她对泫敕的处境充满怜悯,但并不影响她内心默默吐槽他毫无理智的愚忠。此外她还有点替他担心,担心他来日凭着这种愚忠重返天庭,然后发现天帝真就是个暴君……那就太地狱了。
又过了会儿,传音符里传来司凌的声音:“来干活吧,朋友们。”
泫敕闻声径直飘向21楼的窗户,阿坠紧跟其后。根据司凌先前挑定的地方,他们去了位于21楼的公共卫生间,但没见到人,便直接穿过21楼的房顶,去往位于22楼的休息室。
准确的说,司凌选定的“会所22楼的休息室”包含两个地方,分别在宴会主场地两侧,格局完全对称,但完全没有相接的地方。
司凌如果要将两个休息室都设计在规则怪谈里,就需要两张道具卷轴,因此无论阿坠还是泫敕在听说司凌选定的六个地方包括休息室的时候,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只会用到其中一间。
现在他们却通过气息发觉两间休息室都被她囊括在规则怪谈的结界里了。
阿坠懵逼了三秒便自己得出了结果,认为这是超强厉鬼的法力加持。
泫敕眉宇轻皱,睇着她道:“你用21楼的卫生间连通了这个结界?”
21楼的卫生间位于宴会主会场的正下方。设计者很有心,充分考虑到一旦举办大型宴会,22楼的卫生间可能会不够用,同时由于主会场和休息室的空间无法缩减,22楼自身的卫生间注定有限,将21楼公共卫生间的面积设计得很大。
所以21楼北侧横向排开的卫生间占地达到了主宴会厅的三分之一,男卫生间的西墙与楼上西侧休息室的东墙是同一堵墙,女卫生间的东墙又恰与楼上东侧休息室的西墙是同一堵墙,三方空间形成了一个倒立的品字,相互连结的地方正好被司凌利用,将它们作为一个完整空间,只消耗一张卷轴就开启了三个地方的规则怪谈。
按照玛门的设计,每个卷轴最多可以写30条规则,拆分给三个房间也够用了。
阿坠好奇道:“那还有一张卷轴你用在哪了?”
司凌撇嘴:“没用。留着以后慢慢用嘛,又没有保质期。”
说着顿了顿,又诚恳道:“如果一直用不上,去黑市卖个好价钱也不错,平常又没人给咱们仨烧纸,你说是吧?”
“……”
阿坠只能说:“好有道理。”
司凌说完,盘膝坐到地上,阿坠和泫敕也坐下来,调息动用法术。
设计好的怪谈恐怖场景一一浮现眼前,场景基本是固定的,但里面的NPC或多或少需要一些“智能”属性。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需要他们三个亲自上阵开演,比如西餐厅副本中双羊座的冥婚新娘就是阿坠演的;次一级的可以使用法术分身,比如活活吓死吴云峰的棺中女尸;最没技术含量的司凌甩出纸人填补空缺即可,西餐厅里的服务生就是这样。
这种模式让规则怪谈看起来比直接吓人要简单得多,因为参与者只要触发规则,这些预先设计好的场景就会像既定剧情一样触发,掉SAN也是机制里的必然,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与其说这种副本降低了难度,倒不如说是转移了难度。
……使用卷轴的鬼怪们需要动脑子设计规则和恐怖场景就不说了,实现这些场景每一步都需要消耗法力。虽然这种法力要求也说不上很大,但在鬼怪学院里,初级和中级班的学员完全没有能力动用这种高级道具。
三人用了大约一刻钟的工夫布置好了一切,一墙之隔的主宴会厅里,宴会也开始了。
台上,主持人热情蓬勃地说着开场白;台下,年逾九十的贡布神色威严地端坐在第一排正中。数十名与会者的失联原本多少让人有些不安,但现在大家看到贡布稳稳当当地坐在这里,一切疑虑都打消了。
贡布的两个儿子阿吉和阿旺都没有到场,在此时也反倒成了大家的定心丸,信徒们觉得贡布既然能坐在这里,就说明他的两个儿子没事,那其他人应该也没事,吞巴家族说他们去闭关修行并不是说谎。
主会场正下方的地下室里,结成联盟的西方鬼
怪们整装待发。
这次的结盟是由出身高贵的吸血鬼们牵的头,因此,几乎所有参与任务的鬼怪都加入了,只有五个人是例外:司凌三人组,外加伊丽莎白和弗蕾迪丝。
艾麦里克对于东方鬼怪单打独斗的决定毫不意外,根本没有期待过他们会同意加入。
但伊丽莎白和弗蕾迪丝让他十分担心。
……事实上,他会组织这次联盟正是因为伊丽莎白。他不否认她这次表现得很出色,但她对司凌表现出的傲慢让他越想越不安。
所以他组织了联盟,一方面寄希望于所有人一起行动能让这次任务速战速决,免去后顾之忧;另一方面,他也希望伊丽莎白和弗蕾迪丝加入进来,这样他就能随之知道她们的动向了,或许就能帮她们解决一些危险。
可是伊丽莎白罕见地拒绝了他的邀请,她咬牙切齿地对他说:“我知道,你现在对那个瓷国鬼很着迷,但我会让你知道我们并不逊色于她。我不仅会拿到很多主要目标的人头,还会拿到贡布本尊的,你等着瞧吧。”
艾麦里克面对这种执拗无计可施,只能放弃对她的规劝,转而更加期待自己真的能“速战速决”。
其他参与任务的学员虽然没有像艾麦里克这样的焦虑,但也同样期待速战速决。
毕竟这次的目标是玄学领域的专业人士,和普通的恶人比起来,专业领域内的人面对鬼怪有反击能力,拖得越久他们要面对的风险就越大。
今晚的宴会是他们“速战速决”最好的机会,因为所有人都在场。但这同样也意味着危险,这种机会与危险并存的感觉让在地下室里“候场”的每个人都身陷焦虑。
他们期待将目标们团灭,期待宴会现场发生的突然状况会引起混乱、踩踏——他们作为鬼怪要通过惊吓掉SAN才能杀人,但如果能引起人类的踩踏就简单得多了。
现在,他们在进行最后的等待。
等待宴会进入高潮,等待宾客们酒过三巡,在酒精的麻痹下放松神经,反应能力变得迟钝.
黑绸般的夜色下,阿吉带着七八名僧侣慢慢逼向庄园西侧的一个角落。
他不知道这次的对手究竟是何方神圣,布下的符咒带来的感觉竟然来自于四面八方。但他仍旧从中感知到了一股更明显的气息,来自于庄园西侧。
这是一股浓郁的阴气,并不直接意味着幕后主使的力量,但与遇害者息息相关——虽然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化鬼,但的确所有人在刚死的时候都会有短则七天、多则七七四十九天的“阴魂不散”,这便是在东方世界人们会给死者“做七”的由来。
如果人是被害死的,那在这段或长或短的“阴魂不散”时段里,其阴魂就会盘绕在罪魁祸首身边,阿吉正是借此感知到的踪迹。
他手持罗盘,追寻阴气最重的方位,逐步缩小范围。
在会所住宴会厅中的室内交响乐团奏响热烈的开场曲的时候,一行人的范围缩小到了一片荒芜之地。
这片地方他们白日里其实是来过的,他们在这一带发现过血迹,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还见到过不少零星的碎肉。
此时,阴气又精准地将他们引到了此处。当范围缩得够小,所有人视线中都只有一幢建筑了:一座蓝色的小房子。
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人进过这幢房子,在今日之前,甚至无人注意过它的存在。于是所有人都停住脚步,迟疑的目光投向阿吉。
第38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16)
阿吉可不傻。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但可没打算亲自去试。
“格桑,扎西,你们两个进去看看。”他点了两个徒弟,冷静地下达命令。
格桑和扎西窒息地对视。
现下在场的所有人里,他们两个是法力最弱的,出现危险的风险也就最大。
但即便是他们自己也清楚,阿吉会选他们两个进去,正是因为他们两个实力最弱。
格桑和扎西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炮灰,但都不敢违逆阿吉的命令,只好紧紧攥住手里用人骨制成的转经轮,硬着头皮往里蓝房子走。
阿吉在此时展现了足够的“仁慈”——虽然格桑和扎西因为恐惧在一点点地往前蹭,有时甚至还蹭两步退一步,但阿吉并没有任何催促,安静地耐心等待。就连其他人想要出言催促,都被他用眼神严厉制止了。
吞巴家族就是这样注重与人相处的细节。这种看似不经意的细节在过去的数十年里为吞巴家族博取了无尽的好感,在潜移默化中,这一特质也就融入了吞巴家族成员的骨血,让他们时时刻刻都极具同理心。
……至于格桑和扎西之所以会走向那幢蓝房子正是因为阿吉的吩咐,这一小小的瑕疵现在并不重要。
反正吞巴家族手里也不差这两条人命了。
于是在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后,格桑和扎西终于蹭完了这短短几十米的路程,来到了蓝房子的门前。
十余年的修行让他们对阴气有了感知力,即便只是站在门前,一股阴冷的压抑感都绞动得他们胸中不适。格桑下意识地捂住心口,扎西大口喘了好几次才总算鼓起勇气抬手握住门把。
“咔——”门把往下按动,金属锁舌发出一声再正常不过的轻响,此时却让人心悸。
他们步入房中,扎西提心吊胆地摸索墙壁,按下开关的时候紧张到了极致。
好在这间房子虽然罕有人至,但也有人定期维护,屋里的灯并没有坏。开关啪地一响,灯就开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环顾四周:房子里并没有任何隔断,在头顶白色的灯光照耀下,一切都一览无余。
房间围绕四周摆放了一圈不锈钢的架子,架子上堆放着杂物,大多是供庄园后勤使用的工具,比如维修箱、五金零件,还有清洁剂一类的物品。
目光只这样一扫,兄弟两个没觉得屋里有让人藏身的地方。
这种感觉和明亮的光线让他们稍微放松了些,他们定了定气,举步继续往里走。
也就走了那么三两步,扎西脚下发出吱呀一声响动,好似是地板松动发出的响声。
他们一齐低下头,几是同时,一阵阴风从二人中间掠过。
这阵风来得清晰且急促,他们甚至感到侧颊被刮得生疼。两个人于是又猝然扭头,目光所及之处,原本敞开的房门被疾风啪地撞上。
格桑和扎西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不对,当即冲过去拧动门把,试图拉开房门,然而并未上锁的房门却像是被焊死一样纹丝不动。
“让我们出去!啊啊啊啊——”扎西崩溃地喊叫起来。
几十米外,阿吉等人虽然没听到扎西的喊叫,但突然关上的房门也足以让他们意识到异样。
阿吉眉心狠跳,边举步跑向蓝色房子边挥手招呼众人:“快!”
原本提心吊胆的众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恐惧反倒淡了,被阿吉一喊就听话地与他一同赶上去。
阿吉第一个跑到门前,伸手拧动门把、推动房门,房中果然毫无反应。
“格桑?扎西!”阿吉喊着两个人的名字,但不知是二人已经遇害还是法术隔绝了声音,他没有听到丝毫回应。
门内,格桑与扎西也没有听到阿吉的呼喊,他们仍在拼命地拉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不祥之地,但——
“啊!”扎西惨叫。
“哇——!!!”诡异扭曲的叫声压过了扎西的惨叫。
——格桑突然而然地听到这样两声,悚然侧首,只见一个身穿破旧婚纱的女人扑在扎西身上,婚纱上不仅满是血污,还蕴含一股肉身腐败的气息。
格桑:SAN值-10%。
“啊啊啊啊!!”扎西被扑倒在地直面眼窝深陷的僵
尸撕咬,SAN值在惨叫声中狂掉30%。
“救命!救命啊!!!”扎西慌乱地挣扎。
其实他如果冷静一点就会发现眼前的僵尸新娘虽然视觉效果感人,但并未对他造成太多实质性的伤害,她拼尽力气达成的撕咬力度也就和普通人差不多。
可扎西此时受到的精神伤害显然让他顾不上物理伤害的轻重了。
他的挣扎毫无章法,四肢虽然在奋力挥动,但完全没有实际意义,他身为青壮男子原有的体格优势也在这种慌乱中消失无踪。
然后,他的慌乱又引起了连锁反应——在格桑的视角里,扎西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这在无形之中加强了他的恐惧感。
于是本应该施法帮忙扎西脱困的格桑完全宕机了,他仿佛全身血液凝固,双脚也像在地上扎了根,一动不动地呆在了那儿。
直到……
一股凉凉的气息吹在颈间。
格桑打了个寒噤,但一时并没能回神。
那气息又吹了两次,一点微不可寻的焦糊味触进格桑鼻中。
触觉和嗅觉同时被触动,格桑终于触电般打着激灵扭过脸。
……就这样迎面对上一张焦黑的脸。
“啊日!”格桑向后跌倒在地,盯着焦尸张口结舌。
弗蕾迪丝不再矜持,狞笑着扑住格桑。
“啊啊啊啊!!!”格桑开始了与扎西如出一辙的无意义挣扎,惨叫声此起彼伏-
10%,-10%,-10%……
SAN值下降的数字跳跃同样此起彼伏,不过多时,扎西的数值率先跌至20%,伊丽莎白怀着拼概率的心态无声施法,一口咬向扎西的脖颈。
噗呲——
浓稠的血浆从扎西颈间动脉喷涌而出,直冲天花板,扎西两眼翻白,双腿不受控制地一下下抽搐,几次之后彻底断气。
门外,几人动用普通法术破门未果,阿吉的神情逐渐凝重,屏息沉声:“都让开。”
几个弟子默然退出几米远。
阿吉双手合十,闭目念咒:“喃维苏通,玛拉吉辟萨集!”
这句话如果翻译成汉语咒术,大概应该是“缚佛为媒,饲恶成魊”,但汉语里其实并无这个咒语,这是独属于暹罗的邪恶秘术。
伴随最后一个字落下,阿吉猛地睁眼,原本的眼白变得漆黑,正当中有一条竖线般的幽绿色瞳仁。
阿吉张口再度施咒:“维巴!”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一缕轻而细的嘶嘶鸣音缠绕在这种沙哑之间,让人想起山林里吐着信子的阴冷毒蛇。
突然间,四周狂风大作!草叶间的砂砾被席卷出一个个小小的漩涡,所有沙尘又猛地向阿吉汇聚,在他身后凝结成一片两人高的黄雾。
几秒之内,黄沙迅速显现出巨蛇轮廓,仰天一声咆哮,张着血盆大口冲向蓝房子的大门!
“嗵!”
只是一下撞击,众人拼尽全力都打不开的房门倏然横飞出去,刚从扎西的尸体上站起身的伊丽莎白被拦腰撞向身后的不锈钢架。
噼里啪啦。
架子上的杂物在剧烈的撞击下掉落一地,伊丽莎白一时懵住,成功破门的众人蓦然看到一个僵尸一个焦尸,也懵住了。
弗蕾迪丝眸光凛然,扔下还剩30%SAN值的格桑站起身,阴恻恻地盯着众人。
双方在阴风里对峙,伊丽莎白从突然的撞击中渐渐缓过气力,模糊的视线也慢慢恢复如常。
她下意识地望向门外,好巧不巧地正好看到阿吉的黑白眼眸一闪,变成绿黑的竖瞳。
东南亚邪术!
伊丽莎白纵身跃起,闪现到弗蕾迪丝身边,在弗蕾迪丝发起进攻的前一刹攥住她的手腕,不等她反应,拽着她转身奔向侧边的窗户。
“咔——”脆弱的玻璃窗被蛮力撞碎,阿吉目光一凛,疾步闯进门中,却只看到两个妖怪在夜色下园区的身影。
阿吉心下不甘地暗骂了一句,咬紧牙关。
“师父,怎么办?”一名弟子走到他的神色小心询问。
阿吉绿色的竖瞳闪动了几次,最终恢复了正常。
他侧首看看身边的弟子,视线又越过弟子的肩头,看向半米外的地方——尚有一口气的格桑瘫软在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任凭师兄弟们如何喊他、拍他的脸、掐他的人中,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种情况,用瓷国的俗话说叫“三魂丢了七魄①”,用西方的说法叫“SAN值跌破临界值”。
对普通人来说,这种情况基本就没救了,就算一时看起来还正常,最多半天,精神也会迅速崩塌,哪怕□□侥幸得救,余生也只能在精神病院渡过。
但对他们这些“业内人士”而言,这样的情形还是有可能得救的。虽然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但他们通常能让大部分魂魄归位,让人在“肉身虚弱但精神还算正常”的状态下过完余生。
不过,那种“虚弱”……
阿吉盯着格桑,眼睛眯成一条线,身边等他发话的弟子一瞬的恍惚,感觉他这样的神情完全不像师父在看徒弟,倒很像冷血的蛇在看猎物。
他一时甚至不太确定,恶灵到底有没有离开师父。
阿吉就这样睇视了格桑半晌,淡淡启唇道:“找个担架来抬他吧。”
弟子悚然一惊。
——他没有提到魂魄归位,或者哪怕是送医院。
阿吉继续说:“今晚还需要他帮忙,等事情结束,我会为他招魂的。”
“这……这……”弟子磕磕巴巴。
都是修行者,他的功力虽远不及阿吉,但也基本猜得到他的打算。
他显然想驱使格桑继续充当“护盾”,以便应付接下来的危险。
虽然这对其他人来说的确更安全,但对格桑而言,丢了的魂魄离体越久就越难回来,回来的魂魄越少他日后的恢复就越差,如果拖的时间太长,直接丧命也有可能——
作者有话说:注释:
①【三魂丢了七魄】其实原话应该是“丢了三魂失了七魄”,传着传着就简化了……但是不妨碍理解哈哈哈哈,想了想还是用这个不准确但更符合口头语的版本了。
第39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17)
不过……
现在也的确管不了这么多了!
对手实力强劲,他们想处处周全已不可能,慈悲心在这里更是多余的。
或者换个角度说,阿吉丢卒保车的决定就是最慈悲的!
弟子们都在心里这样说服了自己,马上按照阿吉的命令去找来担架,然后继续寻找刚才那两个怪物的踪迹.
会所宴会厅里,白玛在喝了不知道多少口红酒之后,终于得以众人的讨好和簇拥中挤出来,获得了暂时的喘息之机。
她是贡布的小女儿,阿旺同父同母的姐姐。虽然两个人的母亲并没有符合法律定义的“正式名分”,但由于母子三人都很得贡布信重,追随贡布的僧侣、信徒们都心里有数,很自然地会捧着他们。
白玛和阿旺在这样的众星捧月中长大,阿旺成了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白玛看上去倒比他懂事多了。
她的成绩说得过去,再加上父亲影响力的加持,顺利入读了灯塔国名列前茅的大学。在那之后,她更加成了众人吹捧的对象,她时常因为这种社交感到头疼,觉得应付这些人际关系影响了她的学业。
这种姿态为她增添了一层高冷,作为吞巴家族的绝对核心,这样的高冷让她在信徒们眼里显得既强大又具有神性。
但实际上,只有白玛自己心里清楚她想要什么。她表现出那种高冷和厌倦,也正是因为她太清楚自己想
要什么了。
——她清楚,这种“人设”能让她在人们眼中显得更加耀眼,能让信徒们、甚至她的父亲都对她更满意,她会因此得到更多赞美,以及更加实在的资源。
这个出身邪恶家庭的聪明女孩的分析完全是对的,现在,刚从TOP级大学毕业的她已经是吞巴家族重要性排在前列的“大人物”,就连灯塔国的很多名人政要都争相与她合影。
吞巴家族的许多重要资产也都归到了她的名下,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保密的,连她的母亲和弟弟都没有见过。
逃离围追堵截的奉承之后,白玛走出喧嚣的主宴会厅,打算先去卫生间,再去休息室歇一小会儿。
但当她走到位于22楼的卫生间门口,还没进门就看出女卫生间在排队。
……公共卫生间总是这样的,只要人稍微多一点,女卫生间就很容易排起长龙。这个问题只要调整两边卫生间的比例就能得到有效解决,但大多数公共场合都不会考虑这种细节。
白玛心里悄悄吐槽了一句设计师,转身下楼,去往21楼的卫生间。
相较于22楼,21楼卫生间里的人比白玛预想中更少,甚至称得上冷清。
白玛没有多想,推开一个显示无人的隔间门走了进去。
在与她咫尺之遥的隔壁,写有规则的A4纸掉在干净到反光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违反规则的参与者沉默地走出隔间,眼中泛着精光,嘴角勾着一弧难以言述的怪异笑容。
白玛正前方的隔间门外,阿坠正要施咒,被司凌拦住。
“怎么了?”阿坠侧首望着她。
“先别显示规则。”司凌凝神盯着隔门的木门,沉吟半晌,对着传音符说,“泫敕,你过来一下,我需要你帮忙。”
传音符里没有回应。司凌困惑地皱眉,告诉阿坠:“你去找他一下?”
“好。”阿坠爽快点头,直接转身穿过男女卫生间之间的墙壁。
十几秒后,阿坠飘了回来,一脸复杂地告诉司凌:“他不来,他说他不进女卫生间。”
司凌:“……”
行。
阿坠挑着眉对泫敕的表示无语,同时眼巴巴望着司凌表示好奇:“为什么不显示规则?不显示规则她就没进怪谈,咱们就动不了她……她头上的数值条可是金色的!”
金色数值条说明是主要目标,他们三个到目前为止只污染了一个,伊丽莎白那边杀都杀了五六个了!
阿坠实在不想错过这一个。
但司凌凝神道:“她身上的气息很奇怪,你没感觉吗?”
“啊?”阿坠茫然。
她在白玛身上感受到的“气息”只有酒气和香水气,但司凌指的显然不是这个。
司凌抿了抿唇:“她好像有什么东西护体,其他人身上都没有。但我也拿不太准,所以想让泫敕来看看。”
她觉得上古神兽见多识广。
然而上古神兽拒绝进女厕所。
司凌虽然对此略感无奈,但还是不打算强行要求泫敕降低道德观。兀自掂量了一会儿,还是启用了怪谈规则。
是以当白玛准备推门走出隔间的时候,突然发现门上多了一页纸。
“会所21层卫生间规则。”
“——为保证各位使用者的安全,请严格遵守以下规则。”
“1.本卫生间隔间均有消毒装置,为了您和他人的健康,请在离开隔间前按下绿色按钮进行消毒;
2.如您发现隔间内提供的卫生纸耗尽,请按下纸盒上的呼叫按钮,以便服务人员及时进行补充,感谢您的支持;
3.为了您和他人的健康,离开卫生间前请务必洗手;
4.水是生命之源,洗手是安全的,无论您用什么设备洗手,都是安全的;
5.卫生间洗手池均为自动出水装置,没有需手动控制的水龙头,如您见到手动水龙头,请无视并远离;
6.卫生间设有自动干手器和擦手纸,您可以在洗手后自行选择喜欢的干手方式;
7.为保证您双手的滋润,洗手台上备有多种护手霜,您可以在干手后使用;
8.红色的护手霜是玫瑰的,紫色的护手霜是薰衣草的,绿色的护手霜是芦荟的。”
白玛迅速读完规则,眉心跳了一跳。
“啊啊啊啊!!!”左前方的隔间里响起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白玛脸色骤然一变,即刻想要拉门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但在手触及门锁的一刹,她冷静了下来。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纸页上,将规则前两条重新读了一遍,然后回身按下马桶上的绿色按钮进行消毒,接着望向钉在隔间板子上的纸盒。
规则2:如您发现隔间内提供的卫生纸耗尽,请按下纸盒上的呼叫按钮,以便服务人员及时进行补充,感谢您的支持。
虽然她已经用完了卫生间,自带纸巾的习惯让她并没有用这里提供的卫生纸,但这不妨碍她一眼看出了规则的迷惑性。
规则说的是“如您发现隔间内提供的卫生纸耗尽,请按下纸盒上的呼叫按钮”,而不是“如卫生纸耗尽影响了您的使用,请按下纸盒上的按钮”。
换句话说,这条规则是在考验使用者的公德心呢,规则最后那句“感谢您的支持”更印证了这一点。
白玛不知道这份规则是怎么来的,但作为吞巴家族的核心成员,她清楚白天发生了什么,因而也能猜到这份规则人背后暗藏着危险。
……想想家族的信徒都是什么人,白玛不得不承认规则的设计者精准切中要害,那么受害者人数众多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受害的人会直接死亡吗?
白玛凝神思索着,抬手按下了纸巾盒上的呼叫按钮。
通话器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一声:“您好?”
“21楼女卫生间第一个隔间没有卫生纸了,请进行补充,谢谢。”白玛沉着道。
通话器里的回答礼貌但没有感情:“好的女士,感谢您的支持。”
下一秒,通话器挂断。
“感谢您的支持”——白玛细品这句与规则如出一辙的话,暗暗判断这大概意味着她通过了这条规则的考验,于是沉了一口气,抬手打开了隔间的门。
在她走出隔间的前后脚,左前方隔间里的女人也走出来。
白玛下意识地抬眸看去,虽然只是弹指一刹,但她看到了女人脸上诡异的笑容。
在和她对视的瞬间,那笑容就被女人收去了,女人呼吸微摒,看着她颔了颔首:“白玛小姐。”
白玛并不记得她是谁,但还是礼貌地回应:“您好。”
她心下踌躇着,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下,她还是直接问道:“我刚才似乎听到您的惨叫……您还好吗?”
“什么?惨叫?”女人显而易见地一愣,目光躲闪,“我没……哦,不过我也听见了,可能是其他人?”
白玛静静凝视了她三秒,微笑:“这样啊,打扰了。”
女人神情僵硬,强笑了一声,举步离开:“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便与白玛擦肩而过,白玛冷眼看着她的背影,目送她跌跌撞撞地离开。
……她发现了。
女人心里犯着嘀咕。
她发现了!
女人心虚得心跳都在变快。
这下连阿坠也感觉出了异样——她虽然对司凌提到的“气息”毫无感应,但白玛的古怪操作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她好像是有意让那个女人知道她发现了端倪。”阿坠皱着眉,“这没道理,完全没道理。”
——无论白玛动不动规则怪谈的玩法,只要她意识到这里存在危险,这样向陌生人暴露自己就没道理。
而从她谨慎分析规则2的举动来看,她显然意识到了。
“她想干什么?”阿坠困惑地望着白玛。
白玛在她的注视中平静地重新拉开身后的隔间门,拿出手机,把里面的规则页拍了一下,然后举步走向洗手池。
八条规则里足有六条与洗手有关,其中4和5存在矛盾,但这种矛盾很好解决,无论4是真是假,她只要无脑避免使用手动水龙头就行。
真正有趣的,是6、7、8。
第40章 带血的钱赚得开心吗?(18)
“规则6:卫生间设有自动干手器和擦手纸,您可以在洗手后习性选择喜欢的干手方式。”
——这条规则没有暗示哪种方式存在危险,但正因如此才更让人疑神疑鬼。
白玛暗想,大多数人看到这条规则都会推测其中有一种方式是会触发危险的,然后或许会赌一把。
“规则7:为保证您双手的滋润,洗手台上备有多种护手霜,您可以在干手后使用。”
——这条最容易让人产生两种猜测:1.规则的意思是护手霜必须使用,如果洗手后直接离开卫生间就不安全;2.这完全是虚假规则,护手霜是不可以使用的。
“规则8:红色的护手霜是玫瑰的,紫色的护手霜是薰衣草的,绿色的护手霜是芦荟的。”
——按照规则怪谈小说中的常见套路,这一条应该预示着三种颜色的护手霜中至少有一种不安全。
至于哪种不安全,可能需要从其他地方找线索进行判断,或者……在某些结合道具、金手指的作品中,参与者也可以用道具进行解谜。
白玛学业紧张,看过的网络小说不多,但基于她的智商水平还算不错,读了两本就基本摸清了这种套路,读完第一遍规则就顺利做出了分析。
不过这只是最浅层的分析。
规则怪谈副本里动辄死伤人数过半,原因往往是“参与者在第一层,设计者在第五层”。
司凌和阿坠眼看白玛走到洗手池却不洗手,而是四处张望起来。她先检查了洗手台上的各个角落,然后蹲身打开洗手台下方的柜门,检查收纳空间,见里面是空着的,还不忘伸手摸一摸水管后面的视觉盲区,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愿放过。
在确定这里不会有什么收获之后,白玛又转身折回卫生间隔间的区域,直接走到最尽头,先检查了用于放置保洁用具的工具间,然后依次检查各个隔间。
在之后的十分钟时间里,除了两个正在使用中的隔间,整个卫生间的所有边边角角白玛都检查到了。
在反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后,白玛折回洗手台前,低头看着手机上的规则照片,呢喃自语:“规则3要求了必须洗手,所以不能直接离开。”
“4和5一起看,直接避开手动水龙头就好。”
“第6、7条一起分析,某一种干手方式可能存在危险,护手霜用和不用两个选项,可能有一项存在危险。”
“第7、8条放在一起,则可以反推第6条,初步判断用护手霜是没问题的,但又出现了不清楚具体哪种护手霜暗藏危险的新问题。”
司凌飘在白玛身侧咫尺之遥的地方,静听白玛这一通分析最后依旧落在难题上,唇角勾起一缕笑。
然而却见白玛抬眸望向面前的镜子,唇角同样勾起笑意:“所以,后两条关于护手霜的规则都是迷惑规则吧?目的只是吸引参与者的注意力,其实真正的坑不在这上面。”
“我靠……”司凌身边的阿坠骇然,哑了哑,情不自禁地拊掌,“高材生就是不一样哈,男厕那边我不清楚,女厕这边陆续进来17个人了,她是第一个发现暗坑的。”
司凌的面色也变了一变,但没说什么,静静端详着白玛。
白玛嗤声轻笑:“规则3明确强制必须洗手,规则6可没强制干手,只是‘引诱’参与者去干手而已。”
“规则7的措辞又是护手霜‘在干手后使用’——如果不干手,自然就可以不用了吧?”
“不用护手霜,规则8的选择难题也就不存在了。”
白玛说完,循循地吁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道:“这个规则怪谈的‘祂’,实力也有限嘛。”
“……”阿坠僵硬地扭头看司凌,“她羞辱你。”
“哈。”司凌咬着牙发出一声笑。
白玛的自言自语就此结束,她随手将手机放在洗手台上,上前半步,将手伸向水龙头。
自动水龙头里马上流出清水,白玛认真地洗完手,从容不迫地走向洗手台左侧,从墙上挂着的纸巾盒里扯出两张擦手纸。
“……嗯?”阿坠困惑了,“刚才她不是分析得挺明白的?”
怎么前脚得出“不干手是通关捷径”的结果,后脚就去擦手?
司凌某种也微微一动,望着白玛,若有所思。
擦完手,白玛折回洗手台前,挑选护手霜。
这份规则其实有两种通关方式,一个即不擦手直接走,也就是白玛刚才的分析;另一个则是擦手后赌一把护手霜的概率——怪谈卷轴道具的限制让司凌无法把三种护手霜都设计成有危险的,所以如果参与者使用绿色的芦荟护手霜就能安全通关,赌中的概率是33.33%。
另外两支,紫色的薰衣草护手霜会触发污染,红色的玫瑰护手霜会招致死亡惊吓。
司凌私心里觉得自己这个设计还是有逻辑的:绿色是生命之源,红色在很多地方预示着警告,薰衣草最众所周知的功效则是助眠安神,而熟睡中又会做梦。
多么显著的提示!
然而……
只见白玛在洗手台正中央放着护手霜的收纳篮前沉吟了几秒,首先拿起了绿色的芦荟护手霜,在手心里挤了一点。
放回去之后,紧接着又拿起紫色的护手霜,也挤了一点。
最后她放回紫色的,又拿起红色的拧开盖子,将玫瑰味护手霜也挤了一点。
“?”
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不仅把司凌和阿坠整不会了,也把怪谈卷轴干蒙了。
于是在短短几秒内,无论司凌阿坠还是白玛的视角,都看到卫生间突然陷入漆黑,一个骨立形销的女人出现在白玛侧后方几米的位置,白玛从镜中看到了她的背影。
但她甚至没机会看清这个影子,漆黑与女人就又消失了,眼前顷刻恢复光明,仍旧是那方干净的卫生间,连弥漫的香薰味都迅速恢复。
白玛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同时有什么东西轻轻在她天灵盖上一点。
当她举头张望,周围瞬间又陷入漆黑,女人的背影再度出现在镜子里。
……道具bug了!
这两个画面,黑暗中骨立形销的女人是薰衣草护手霜触发的污染效果,头顶的轻响天灵盖的触觉是玫瑰护手霜的死亡惊吓——正常情况下,参与者抹完护手霜感觉到头顶的异样抬起头,会看到一个身穿中式寿衣的白发老太吊死在头顶上方,轻轻触碰参与者头顶的是老太太晃动双脚。
但白玛同时激活两套体系,搞得道具不知道该触发哪一种了!
司凌和阿坠无大语,好在玛门作为西方地狱的高级打工人知道要给工作做兜底方案,在触发这种bug的时候,使用道具的鬼怪可以手动进行选择,也可以直接关闭原有的设计。
司凌迅速思索了一下,选择了污染,但考虑到白玛的高智商和迷之操作,司凌念咒施法,对原先设计好的场景进行了一些小小的改动。
灯光再次闪烁,白玛看到身后再度出现了骨立形销的女人背影,但这次变成了两个,在她的左后方和右后方,位置和动作都完全对称。
白玛从镜中静静望着她们,等待她们的下一步动作。
然后,也就是她一眨眼的工夫,两个背对她的女人突然闪近,动作没有分毫变化,但距离缩短了三分之一。
如果说一点不怕,那是假的!
但白玛强定住心神,仍旧站在那里,紧盯镜中的影子。
心中油然而生的恐惧感让她这次强撑着不肯眨眼,很快她就感觉到眼眶发酸。再强撑下去,泪意开始渐渐弥漫,她几乎能感觉到眼睑中神经的搐动。
终于,她撑不住又眨了下眼。
再度定睛,两个身影已逼至她身后,一左一右,与她近在咫尺。
而且这回,她们转过了身。
她们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其实并不难看,纵使披头散发也能看出容貌姣好,但她们幽幽立在她的身后就显得阴恻恻的。
从镜子里看,她们的下颌都快要触碰到她的肩头了。
她的晚礼服长裙是露肩背的,她们披散的枯黄头发断断续续地蹭在她的背上,激起一缕缕极其轻微却又不可忽视的痒意。她的双肩也能感受到她们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又阴又冷,似乎还有一点点潮湿……让她莫名联想到阴曹地府。
她仍旧望着她们,目不转睛。
司凌和阿坠也在一米开外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她。
“……她胆子还挺大的。”阿坠复杂道。
如果不是亲手协助司凌设计了这个场景,阿坠作为鬼怪突然面对这些都会有点瘆得慌,可白玛竟然稳如泰山。
司凌没顾上理会这句评价,因为她看到白玛眼中升起了惑色。
那惑色浓重得如墨如绸,填满白玛明亮的双眸,将惧色都完全驱散了。
司凌眉心轻锁,心底隐隐意识到一些什么,可考虑到年代的差距,她又觉得这一想法完全不可能成立。
毕竟白玛才二十二岁,是个生于二十一世纪的00后。
然而下一秒,白玛就印证了她的猜测。
白玛直接转过身,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困惑不已道:“嘎姆、卓尔嘎,怎么是你们?你们为什么在这儿?出什么事了?!”
白玛疑问三连,两个女鬼依旧无声无息地立在那里。
……司凌动用的纸人虽然具有一定的自我意识,比如在餐厅充当服务员做固定工作,它们就能处理得很好,但参与者抛出这样的疑问三连对它们来说显然是超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