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新危机(1)
当了几万年的厉鬼,又找回了之前几万年当天神的记忆,然后突然得知自己渣了人家没负责,这感觉太刺激了。
司凌觉得头都有点晕,于是扶住额头按起了太阳穴。
泫敕在旁边看着她:“陈年旧事了,你这么在意它干什么。”
“……你倒挺看得开的。”司凌道。
泫敕没说什么,笑了笑,起身走出去,继续做他的鱼。
之后几天,泫潋又来了一次,她暂时还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专程跑一趟只是为了和司凌泫敕加个联系方式。
……不论对三界里的哪一界来说,线上即时通讯都是伟大的发明。
在泫敕离开后又过两天,司凌和泫敕再度回到了鬼怪学院。
他们到达霍亨索伦堡的时候刚好是清晨的早餐时间,两个人想先去和瓷国朋友们打个招呼,就直接去了食堂。
他们走进食堂时阿坠几人
正一起边吃饭边聊天,没注意到他们。直到他们端着餐盘坐到一边,阿坠一下坐直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司凌吐出两个字,发现阿坠神情紧绷,皱了皱眉,“怎么了?”
“路西法校长说如果你们回来,让你们去找他一下,他会一直在撒旦那里等你们。”阿坠道。
司凌微怔,从她话中捕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线索:“在撒旦的城堡?不是他自己的办公室?”
“嗯。”阿坠点头。
司凌和泫敕对视了一眼,觉得应该是自己之前去找撒旦搞得人心惶惶给路西法惹了麻烦。
在她的判断里,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她实在没想到撒旦会如此小题大做。不过不管她怎么看,现在压力给到路西法身上,她作为始作俑者总归是要去一趟的。
司凌于是喝完了眼前那一小杯咖啡,又简单吃了几个早餐就起身走了。泫敕同步放下餐具跟上她,看得黎琪直撇嘴:“他都快活成司凌的影子了。”
朱孟薇:“你不严谨。”
黎琪:“?”
朱孟薇淡定喝豆浆:“都是鬼,他快死成司凌的影子了。”.
灵薄城。
泫敕在去撒旦城堡的路上才知道司凌那天赌气之下去干了什么,轻咳了一声,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对不起,我那天……”
“没事。”司凌耸了耸肩,“那是泫潋,换成我是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再说——”她轻笑,“虽然我被气到去杀鬼泄愤,但那可是二战侵略者,没有一个死得冤的。”
“嗯。”泫敕对她的话并无异议,但搂在她肩上的手也没放下。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两个人来到灵薄城深处,位于火海深处的撒旦城堡进入视线。
他们走进城堡大门,门口值守的卫兵一眼认出司凌,马上迎过来,为他们领路的样子乍看很礼貌,细看很紧张。
他们跟着卫兵一路深入城堡,拐了不知多少道弯之后,在一个庭院的回廊里看到了撒旦和路西法。
他们在回廊尽头处,那里有个圆形的亭子,和回廊相连。亭子里设有桌椅,两个人正一同坐在那里吃早餐。
发觉有人靠近,他们不约而同地看过来,见是司凌和泫敕,又一起站起身。
这很绅士,步调也一致得过分默契。
司凌心生戏谑,脸上没表露什么情绪,走上前礼貌地和撒旦握了手:“早上好,撒旦先生。”
“早上好。”撒旦微笑。
司凌的视线旋即转向路西法,打量着他笑问:“我在上次的任务之后直接来找撒旦先生是想避免给您招惹麻烦的,看来弄巧成拙了?”
撒旦挑眉,路西法失笑:“并不是为那件事。”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司凌和泫敕坐,自己和撒旦也坐了回去。
他理了理西装外套:“虽然撒旦把我扣在这里的确是出于对我的不信任——他真的很怕我借你们的力量夺权,但考虑到这件事情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我对他的疑心深表理解。”
路西法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撒旦瞥他一眼,司凌问:“什么事?”
“嗯……”路西法打了下腹稿,“是这样的,你应该知道,你的交换生项目本来应该是你们的天庭和我们的天堂合作。准确来说,我们对惩恶扬善这事兴趣不大,耶和华倒一直对此很热中,所以是他向你们的天庭提出的邀请。”
司凌颔首:“这我知道。”
谢必安最初给她介绍项目时曾经提到过。
路西法继续道:“但过去几千年,东方天庭和西方天堂总共也没几次交集,你们那边对这个项目的兴趣也不大,拖了又拖最后硬从天界拖到了地界手里,我们这边也只好从天堂转交给了地狱。”
司凌又点头:“这我也知道。”
“基于这个前提。”路西法摊了下手,“你们觉得东方天庭现在突然想和天堂展开合作正常吗?”
“啊?”司凌一愣,“什么合作?”
“Well.”撒旦轻啧,“目前只说是‘学习交流’,耶和华也还没有正式找我谈——我们之间是非必要不见面的。但是负责与东方沟通的天堂部门透露了一些消息,说天庭想要的是‘进行全方面的交流’,也就是各个部门可能都会出现走动。”
司凌凝神:“不止是天堂,也有地狱?”
撒旦说:“其实主要是天堂,耶和华如果找我,更多的是出于礼节。我的意思是,就算忽略我们地狱这部分,天庭的表态是不是也很奇怪?”
司凌本来因为撒旦的近一步解释放松了一些,因为三界有壁,如果只是天庭对天堂,那和地狱就没什么关系,和她更无关。
但下一秒她就意识到恐怕没那么简单。
就像撒旦说的,过去数千年两方天界都没什么交集,为什么现在天庭突然关注西方了?
恰好在他们去仙籍院挑事之后?
司凌觉得他们必然察觉了什么,之所以只找天堂,一方面是双方的属性更“对口”,另一方面,大概是天庭的神仙们很难想到她成了厉鬼。
司凌深吸气:“有办法让耶和华拒绝吗?”
“啧。”撒旦为难地轻啧,然后看向路西法,路西法也正看向他,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路西法斟酌道,“我们可以尽量不让他们接触地狱,但是想要左右耶和华的决定……”他摇摇头,“你掀了天堂自己去当上帝可能难度还小一点。”
司凌沉默了一下:“那你们觉得耶和华会拒绝吗?”
撒旦和路西法又对视了一眼,撒旦说:“要不你还是自己当上帝吧,在哪儿管天界不是管呢?”
这话除了戏谑之外,多少也有点对耶和华的个人恩怨。
司凌无语地看着他们,泫敕沉吟了一下,问:“那有没有天堂关注不到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最近几天更新可能会比较少
因为家人二阳了
在照顾病号+努力苟着不让自己也阳or至少别阳得太严重
有点心累
第172章 新危机(2)
“天堂关注不到的地方?”路西法微微蹙眉,无声地望向撒旦,用目光询问他的意思。
泫敕思索着进一步解释:“我的意思是,不非得是地狱的某个部门,只要在西方之内,任何会被天堂忽略的地方都可以。”
司凌首先想到一个:“比如人鱼族那种?”
人鱼族并不是很小的族群,但它们虽然名义上归属西方,其实却是完全自治的。
泫敕点头:“差不多吧。”
“人鱼族的存在感没你们想象中低,在耶和华那里他们还挺有地位的。”路西法顿了一下,语速放缓,“一旦被发现,对人鱼族而言风险就太大了。”
司凌和泫敕都陷入沉默。
客观来说,东西方神界现在井水不犯河水,就算人鱼族让东方天界不满,应该也不会引来太多麻烦。
……但考虑到泫潋的悲惨遭遇和现在依旧下落不明的五大族,司凌和泫敕都没什么信心。
四个人于是各自沉默了半晌,司凌忽然说:“我想到一个地方。”
“什么?”三人都看她,司凌侧首看向泫敕:“波多黎各海沟附近有个小镇,你知道吗?”
“?”泫敕哑了哑,“不知道。”
司凌又看向撒旦和路西法,一哂:“你们知道吗?”
路西法拧眉没做声,撒旦说:“什么小镇?人鱼的领地吗?”
他们果然都不知道。
司凌舒了口气,安然靠向椅背,笑说:“你们两位都不知道,那它应该很没存在感了。保险起见,你们别问在哪儿,我和泫敕去躲躲。”
“你确定那里安全吗……”撒旦心存疑虑,望着司凌道,“我的意思是,对你来说,它安全吗?”
言下之意:他可不想可能在未来重登东方天帝之位的人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出什么问题,这个梁子他结不起。
司凌思索了一下:“我向他们的战力水平应该敌不过您的城堡守卫水平,撒旦先生。”
“……”撒旦哈地干笑了一声,摊手表示,“那祝你们一切顺利。”
泫敕不忘询问细由:“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合适?”
“要我说,随时吧。”撒旦道,“耶和华对于这种交流很热衷,搞不好很快就会同意了。如果东方天庭真的是冲你们来的,我想他们也会竭尽所能地推进流程。”
撒旦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司凌和泫敕返回鬼怪学院后就开始整理行李——从厉鬼的角度来看,他们几乎没有“生活必需品”可言,但房间里留下生活痕迹很容易被察觉,不如完全清空,再由路西法安排工作人员彻底打扫一遍套房,反正玛门给他们的背包有无限容量,多少东西都装得下。
泫敕边帮司凌把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到床上边说:“我现在有点糊涂——帝俊到底还在不在位?按照我姐的意思,现任天帝叫御衡,御衡和帝俊之间还隔了个东皇太一。”
说到此处他手上一顿,转过脸看司凌,“但如果是这样,天庭这回的合作就没道理是针对我们,我们是不是过度紧张了?”
“就是针对我们的。”在床边叠衣服的司凌手上一顿,直起身看着他,“我之前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清楚,今天突然想明白了。”
泫敕:“什么?”
司凌抿唇道:“泫潋说现在‘天帝就是天帝’,是因为历任天帝都想抹去自己夺位的事实。所以在现有的记载里,天帝的名字都完全被抹去了,不仅是我,帝俊和东皇太一好像也从未存在过,对吧?”
泫敕:“嗯。”
司凌一字一顿:“这是很大的工程量。除了动用法术搜索官方档案里的名字,天帝们必然还要派出大量手下手动查找遗漏的痕迹,以确保万无一失。”
“这样的情况下,你说他们有多大可能遗漏白泽神池旁的石碑呢?”
泫敕被问得滞住了。
司凌哑笑:“尤其是,御衡自己也在神池旁立了碑。不论那块杯是他自己亲手立的还是派人去立的,他都应该知道那里有前任
天帝的碑。”
泫敕凝神接口:“现在看起来不仅是他疏忽了,东皇太一也同样疏忽了,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司凌无声点头:“所以我认为,御衡一定是帝俊,东皇太一多半也是,不停地更换名字是因为他想混淆视听。”
泫敕想了想,又皱眉:“可他又何必在白泽神池旁立碑呢?”他望了眼司凌,“没有这几块碑就不会露出马脚了。”
司凌冷笑:“不。露出马脚是因为我们多想了一步,如果没有多想这一步,我就会相信泫潋说的,认为天帝之位上的人已经又换了两次。”
“可这需要恰好有和你认识的人去神池……”泫敕说到一半,注意到司凌眼中耐人寻味的笑意,怔了怔,“你觉得他是故意的?”
司凌轻啧:“我只能说,早在我还是辛妣的时候,就有一些闲得慌的神仙在研究如何反向利用因果咒的机制了。”
泫敕显然不是“闲得慌的神仙”,因此听得云里雾里:“反向利用?”
“对。”司凌点头,“他们最初应该是想破除因果咒,后来发现这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很难对付,所以变成了反向利用机制。简单来说就是做一些事情对因果咒的发展造成误导,这样纵使不能破除因果咒,也可以推迟最终结果的到来。”
泫敕听得发蒙:“真的行得通吗?”
司凌耸肩:“据说是成功过几次,但都是很简单的因果咒,由上古众神遗落在三界的力量自主完成的那种。这种直接由上古众神出面设计的因果咒,连我都不知道它是否能被人为干预。”
泫敕沉吟片刻:“如果我是帝俊,我也会想试试看,万一有效呢?”
“没错。”司凌弯腰继续叠起了衣服。
其实如果她愿意,一道法术就可以将衣服都化作纸片收进背包,但叠衣服的过程对现在的她而言很解压。
泫敕转身继续从衣柜里拿衣服,这对他而言同样是一种放空方式。在把最后一件风衣放到床上的时候,他的思路更清晰了一些,再度抬眸望向司凌,略微松了口气:“现在看来,上古众神还在继续帮你。”
“但愿吧。”司凌平静地把一摞衣服塞进背包。
她心里有点打鼓。
这固然是她当年所求的,上古众神也的确接受了她的祈愿。
可那时的她并未想到这件事会拖上三万年。
在现在的她看来,她祭出的几千年修为,并不值得上古众神帮她三万年。
第173章 小镇探秘(1)
这个想法其实有点渎神,相当于在质疑上古众神的信誉,把他们等同于狐祖那样的商人。
在司凌还是辛妣的时候,她是绝不会这样想的。但现在这种想法油然而生,因为三万年实在太长了。如果人间流传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是真的倒还好,可她从神到鬼也看尽了人间,很清楚一天就是一天、一年就是一年。
所以……她现在虽然依旧敬重上古众神,但比起泫敕,她少了一些乐观。
她宁可更相信自己,她要拼尽全力地去争取她想要的.
收拾好东西,两个人在离开霍亨索伦堡之前又去见了路西法一次,司凌十分谨慎地问他:“要不要和大家打个招呼,一旦天庭真的派人来打听,让他们帮忙保密?”
路西法摇头:“理论上东方天庭最多只会来见我,去找学员们暗访就越界了,所以我们建议你不要专门去做提醒。如果引起大家的猜测和讨论,反倒更容易让你们的对手察觉异样。”
“也对。”司凌缓缓点头,缓了口气,“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有事随时联系。”路西法颔首。
司凌和泫敕不再耽误时间,背上背包就离开了鬼怪学院,在当日深夜抵达波多黎各海沟所在的海域,如同先前一样,一头扎进深海。
深夜的海水,只需要下潜一小段距离就已是漆黑一片,司凌又想着心事,半晌都注意泫敕。
直到需要稍微调整方向,她回头找他,定睛分辨出他的轮廓,才注意到他早已将鱼尾幻化出来。
她不由想起不久之前,她第一次在海里看到他鱼尾的样子,说他是小美人鱼;又想起很久之前,他潜进天庭的湖里,帮她寻找掉到湖底的东西。
……她又恍惚间想起一个梦,那个梦曾纠缠了她三万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曾因为追寻梦境的由来总一无所获而痛苦不堪。
后来她放弃寻找它的由来,它的存在就忽然变得美好起来——因为如果忽略这个令人困惑的原因,它无论画面、还是在她心底带来的感觉,都充满无与伦比的美好。
她站在那片美丽的湖边,湖面泛出淡金色的光泽,湖的对岸是枝繁叶茂的山林。山林上方,不知是朝霞还是晚霞,映出一片艳丽的橘红色。
接着,肃穆绵长的钟鼓声在远方撞响,她远远看到那片山林中惊起一片飞鸟。
每逢这个时刻,她总感觉心头溢起一片喜悦,好像她现在正期待什么,而这撞响的钟鼓声意味着她期待已久的事情已经到来。
那种浓烈的幸福感,纵使她不知由来也依旧能带给她力量。
而现在,她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了。
那是他凯旋的日子,她在等他返回天庭。或者说,她很期待再一次见到他。
这种回忆让司凌感受很奇妙。她突然觉得这三万年来他其实从来没离开过他,在内心深处,哪怕她寻觅不到他的踪影,但她已然在期待下一次重逢。
泫敕也正沉浸于心事,所以,在一只手突然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猛力一攥……还好及时回过神才没顺势送出一个过肩摔。
他侧首看她,司凌一脸认真地继续下潜,并没有看他。
她觉得这个时候想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就挺奇怪的,只能佯作无事发生。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出现在小镇上方。
在没病没伤的情况下,鬼怪们都不大需要睡觉,但在正常的“人间”和“地狱”至少还存在白天黑夜,所以不少鬼怪也和人间生物一样养成了夜里睡觉的习惯。
但在一点见不到光的大海深处,这种“昼夜节律”全然消失,生活在小镇里的鬼怪们作息五花八门,即使在深夜也有一大半的灯亮着。镇上的几条街道上都有人影出没,餐厅、酒吧门口人来人往。
“走吧。”司凌缓了口气,动身前往小镇正中央的那片圆形小广场。
泫敕立刻跟上去,两个人先后降落在广场上。
广场四周有法术制成的路灯照明,令整个广场都被映照在昏暗的光火中。他们的从前而降立刻吸引了过往路人的视线,其中大多数都不认识他们,但很快,一个身形健硕的男妖盯着泫敕目露惊恐。
健硕妖战栗着后
退两步,被人行道的边缘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愣了半秒立刻跳起来,转身落荒而逃。
泫敕原本没注意到他,但这么大的动静就很难不注意了。
司凌只觉身侧的人影如一道黑风般闪出去,一刹间,健硕妖被拎着衣领提了起来,周遭一片不明状况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泫敕!”司凌立刻追上去,握住他的手腕,“别惹麻烦。”
“看在上帝的份上!”健硕妖尖声道,是意大利语,“我们对这位女士没有恶意,我们只是以为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朋友,你看看这个地方,长时间生活在这儿你也会想去分一杯羹的!”
泫敕没松手,端详着战栗如筛的健硕妖,脸上的笑意人畜无害:“你说得对,但是否记仇取决于我,对吧?”
健硕妖没敢吭声,泫敕敛去三份笑容:“所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们怎么和外界沟通?”
“啊?”健硕妖愣了一下,磕磕巴巴道,“我们、我们不和外界沟通……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不能让外面发现我们。”
这正是泫敕想要的答案。
他暗暗松了口气,把健硕妖放到地上,但手仍然抓着他的衣领:“镇上有地方可以住吗?”
“这……”健硕妖有些为难。因为与世隔绝,镇上连旅馆都没有,所有人的住处都是固定的,而眼前这两位外来者虽然来意不明,但总归看起来不像要在镇上长住的样子,所以这个问题……
健硕妖想了又想,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可以买房。但……”他低下头,嘟嘟囔囔地说,“你得先搞点我们这儿的货币,最简单的办法是去找布伦纳卢西安诺,不过会脱一层皮……所以你们也可以想办法自己赚,就是比较费时间。”
“你们的货币?”司凌皱起眉头,“你们用什么货币?”
“呃,我们管它叫……”健硕妖用略显蹩脚的英文发音吐出一个词,“Thecube.”
直译就是“小方块”和“立方体”,听起来一点都不像货币。
不过,也许是金银做成的小方块吧。
司凌这样想着,没有过多地纠结这个问题,接着又问:“你提到的那个布伦纳卢西安诺……”她打量着眼前的健硕妖,“他是什么人?你说找他是‘最简单的’,又说会‘脱一层皮’?”
她觉得这是两种完全矛盾的说法。
健硕妖正要作答,司凌笑向泫敕道:“这样求人帮忙太没礼貌了,我们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请这位先生喝杯酒吧?”
“不用这么客气……”健硕妖连连摆手,但泫敕听话的放开了他,颔首跟他说:“请带我们找个酒馆。”
健硕妖内心很想拒绝,可求生欲让他的脚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把他们请进了相距不远的一家酒吧。
他们坐近角落里的卡座,司凌点了三杯饮品,掏出钱包就要付钱。冥币、金币、银币还有常见的人间货币她这里几乎都有,可健硕妖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钱包,摸出几枚“cube”丢在桌在桌上。
等服务生走了,健硕妖解释道:“不止买房,我们这里任何交易都只用cube这一种货币。”说着,他睇了眼司凌手里的钱包,“如果你很有钱,最好不要显露出来。卢西安诺的跟班到处都是,如果让他们看到了,卢西安诺就会在和你换钱的时候狠狠敲你一笔。”
“好吧……谢谢。”司凌心觉眼前这位健硕妖人还不错,神情放松下来。
健硕妖继续做了详细解释:“卢西安诺是这里的镇长,很有实力,cube完全掌控在他手里。而且……出于各种原因,来这里的鬼怪大概率是永远不会离开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之前的财产都成了‘身外之物’,这里的货币才是居民们今后赖以生存的资源。”
“因此大家早在来这里之前就做好了‘割舍身外之物’的准备,卢西安诺很会看人下菜碟。假如你是个穷光蛋,按照现在的正常汇率,1枚灵薄狱的银币就能换1枚cube;但你如果家财万贯,那可好了,几十枚银币才能换1枚cube。再赶上卢西安诺心情不好的话,上百枚也有可能。”
“……”司凌很想说:这你们都能忍?
但想到这些人无处可去,她就明白他们为什么能忍了,找个容身之所对他们而言实在不容易。况且,卢西安诺既然“很会看人下菜碟”,那应该也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这种人或许会经常在别人的底线上蹦迪,但会巧妙地并不踏破那条底线,也就恰到好处地维系了和平。
第174章 小镇探秘(2)
泫敕皱起眉头:“这个Cube,到底是什么?”
“就是这个。”健硕妖又摸出两枚Cube丢在桌上。
这回司凌和泫敕都看清了——那是两个灰色的小石块,骰子大小,切得四四方方。
泫敕摸过一枚,在指间转动着,仔细端详。这石块切得很规整,每一条棱角转过指尖时都有些硌手,但也仅此而已。
……除了质感不错,泫敕没觉得它有任何特殊之处,就是深灰色的普通石块,三界之内应该都有不少。
“拿这种东西当货币,不会被造假吗?”泫敕困惑道,“海底应该也不缺石头吧?削成小方块连修为几百年的妖都能办到。”
司凌正把玩着另一枚Cube,心里的想法完全一致。见泫敕直接问出来,她也看向健硕妖,这位样貌憨厚的男士耸了耸肩,笑道:“你对它施个法就知道了——当心点,别把桌子炸了。”
泫敕抬眸用目光询问司凌的意思,司凌笑笑,意思是“你随意”。
泫敕将那枚Cube放回桌上,手指隔空一点——
“砰!”Cube闪动着白光从桌上跳起,旋即又落回桌上,恢复原本质朴的样子。
司凌诧异道:“这是卢西安诺的独家法术?”
“Well.”健硕妖说,“的确是独家法术,但不是卢西安诺的,谁也不知道他从什么门路搞来的这些东西。总之在这种法术的加持下,目前没人成功做出过‘□□’——有人曾经很接近成功,但那块Cube最终还是被摧毁了,而真的Cube,任何法术都没法摧毁它。”
任何法术?
司凌和泫敕无声地对视,心里都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司凌想,她大概不用担心被卢西安诺敲竹杠了——假如卢西安诺在她进行换汇时狮子大开口,她就当着他的面摧毁一块Cube让他长长见识。当卢西安诺意识到她可以轻松毁掉这个小镇赖以生存的货币系统的时候,当然也就不敢狮子大开口了。
她于是举了举手里那枚Cube,问眼前的健硕妖:“这个可以卖给我吗?你开价好了。”
“哦……这只是最小面值的货币。”健硕妖大方地摊手道,“你拿走就是了,就当交个朋友。”
“谢谢。”司凌小心地把这枚Cube收起来,又打听了些小镇里的其他情况,大概半小时后,三人离开了酒吧。
临别前,泫敕跟健硕妖确认了卢西安诺的地址,等健硕妖走了,他问司凌:“去换钱?”
“先试试怎么毁了这个玩意儿。”司凌心里盘算着刚才的坏点子,和泫敕找了一块偏僻的荒地进行实验。
在司凌的设想里,无论她还是泫敕,摧毁这样一个小小的Cube都不费吹灰之力,提前进行实验只是出于谨慎,她想找到一个最稳妥的法术,这样一击即中,最能给卢西安诺带来震撼。
然而一刻钟后,情况好像不太对劲了。
这一刻钟里,司凌和泫敕轮流上阵试用法术,法术强度从最简单的小法术逐步提高,渐渐升级到真正的攻击型法术。
但眼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方块除了
一次又一次在白光中跳起来之外,没有出现丝毫损伤。别说彻底摧毁,它连一个角都没缺。
最后,在泫敕放出一记“净水无相”后,司凌没再动手。
她蹙眉走到Cube前,随意地坐到地上,探手把它捡起来:“净水无相……”她抬眸看看泫敕,“这法术,五六千年修为的神仙都能直接秒了吧?”
泫敕上前坐到她对面:“除非对方的五行恰好克我,否则五六千的修为,一记法术杀四五个不成问题。”
“啧。”司凌把那个Cube递给他,“完好无损。”
泫敕伸手接过,心里在想:总不能为了摧毁这个东西让司凌动用幽骸万象吧?
幽骸万象一开,倒是肯定能震慑卢西安诺,但整个小镇都得灰飞烟灭,那还要货币干什么用?
司凌一脸无语:“见鬼了,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是不是类似于补天石和开天石的东西?”泫敕道。
这是分属于女娲和盘古的神石,前者是女娲补天救世用的,名气极大,人尽皆知;后者的存在更早一点,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劈下来的碎石。
二者的诞生方式不同,但性质异曲同工——都是在三界诞生的早期就存在的神物,积攒了亘古至今的日月精华、天地灵气。
这些东西在东方被视为稀世珍宝,在西方并没有类似的传说。但司凌想想,假如传说是真的,它们在三界诞生之初就散落四方,那也说不准会不会有一部分落在西方。
所以泫敕的猜测还真没准儿。
司凌叹了口气,苦笑:“算了,别费力气了,直接去找卢西安诺换钱吧。能换多少是多少,够弄个地方住就行。”
“嗯。”泫敕点点头,两个人站起身,去往卢西安诺的住处。
……万幸,卢西安诺并没有狮子大开口。
他知道前不久在海沟发生的事情,也听手下说了这两个东方面孔的厉鬼就是海沟里的那两位,因此也猜测了他们的财力,心里多少生出点贪婪。但权衡之后,他最终没在这种实力难测的角色面前做得太过分,报了个还算公道的价格,只是打着“跨文化手续费”的名头对他们多收了一笔手续费。
“五万Cube,你们可以明天早上拿着这份证明去镇上的银行领取。”卢西安诺像模像样地签发了证明,又另外写了个字条递给他们,“如果你们着急用钱,可以先凭这张字条赊账,取钱后去还就行了。”
“好的,谢谢。”司凌接过这两页纸的时候表情有点复杂。
作为一个法外之地,这地方的小规则还怪有人情味的。
“祝你们在小镇生活愉快。”卢西安诺客气道,接着又带着几分骄傲的意味说,“大多数居民在这里都很愉快,我想你们也会喜欢这里的。”
第175章 小镇探秘(3)
离开卢西安诺的住处,司凌和泫敕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房子,两个人先简单布置了一下房间,等到银行上班就拿着卢西安诺开具的证明去取钱。
“五万Cube。”柜员在清点过数量之后将Cube装进一个巴掌大的魔法束口袋里递出玻璃下的窗口。司凌拿起口袋,柜员又递过来一张卡片,“这是面值示例。”
“谢谢。”司凌点点头,没有驻足多看,先和泫敕离开了银行。
回到家,他们坐到沙发上歇脚,泫敕兴致勃勃地拿来两瓶刚才从路边买来的小镇自制的汽水,司凌则看起了那张卡片,从束口袋里抓出一把Cube进行对照。
她最先看到的几块和昨天从健硕妖那里看到的别无二致,都是普普通通的灰色立方体,长宽大约一厘米的样子。
然后她开始找寻卡片上提到的那些面额更大的Cube。
“泫敕!!!”司凌突然喊起来,正在厨房给汽水加冰的泫敕手上一颤,汽水洒出一片。
“怎么了!”他放下手里的瓶子转身出去,原本以为司凌出了什么事,走到客厅一看,司凌仍好好地坐在沙发上。
“你看这个!”她把几枚Cube往旁边推了推。
泫敕困惑地看看她又看看那几枚Cube,在她旁边坐下,随手拿起一枚在手中细看,蓦地眼中一栗。
这枚同样边长约一厘米的Cube,竟然是有字的!
而且是隶书的汉字,有一个半,第一个字是绿,第二只能看出一个偏旁。
泫敕立刻去看另外几枚,无论大小,上面也都有字。其中最大的一种边长有三厘米,是正反两面有字的,全都是汉字。
“这怎么回事?”他皱眉望向司凌,眼中满是惑色。
司凌抿唇缓缓道:“我检查过了,面值一共四种,最低的边长一厘米,六面无字;其次是同样的大小,单面有字;然后是边长两厘米的,单面有字;更值钱的就是三厘米的,双面有字。”
泫敕边听她说边仔细端详那枚三厘米、双面有字的Cube,不同于最小尺寸的有字版上只有一个半的汉字,这枚Cube上的文字分为两行,共五个字。
第一行是:巳夭
第二行是:厌妘烬
泫敕一眼就看出这是两个人名。而且,他虽然不认识这两个人,却从这名字里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因为人名的风格是随时代变化的,无论人还是神。
在他还是神的那个年代,神仙名字的画风是“辛妣”“泫敕”“风啸子”;现在,人们耳熟能详的神明是“杨戬”“孙悟空”“谢必安”。
泫敕心底冒出一个猜测,但他自己都不敢信,于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他想了想,伸手从束口袋里又摸出几枚Cube,把最大的那种放在旁边,拿了几个小尺寸的,摞成了两摞。
第一摞由四枚边长一厘米、单面有字的和一枚边长两厘米单面有字的组成,他将边长两厘米的有字面向下摆放,上面摆着四个小的,文字朝上;
第二摞全由边长一厘米的组成,最上面四枚单面有字,文字朝上,中间四枚六面无字,下面四枚又是单面有字,文字朝下。
这和司凌的想法不谋而合,她自然看得出他在干什么:“你觉得这些Cube都是由石板切割而成的?”
“嗯。”泫敕又随意翻了几块新拿出来的Cube,端详上面的文字,“这些看上去都是名字。”
司凌口吻沉沉:“你说整个小镇,加上卢西安诺手里那些还没发放出去的Cube,加起来有多少个名字?”
泫敕道:“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个?”
两个人都陷入长久的沉默。
数以几十万计的古老名字,刻在无坚不摧的神石上,恰好出现在司凌的世界,并且还离波多黎各海沟不远。
没有比这更巧的事了,因果咒的效果在这一刻似乎简单粗暴到了显得不讲究的程度。
不过,坏消息:名单被切碎了。
司凌深深吸气:“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卢西安诺把所有Cube都给我们?”
“……”泫敕挑眉失笑,“虽然我们在这里算是一切顺利,但你别忘了,这个小镇的基础设定是‘全员恶人’。”
司凌:“所以?”
泫敕轻啧:“除了硬抢应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卫湘沉吟摇头:“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天庭已经打着合作的名义过来找我们了,我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就相当于自爆。”
“是的。”泫敕点点头,又说,“那另一个可行的计划是……我们把这个小镇举报给撒旦,让他来抓逃犯,把Cube给我们就行了。不过……”
他恰到好处地止住声音,司凌明白他的意思:“有点可耻。”
——可耻之处并不在于“举报”的操作,如果他们在发现这个法外之地存在的时候,抑或在上次这些人差点伤到司凌的时候就告诉撒旦,那他们不说是正道的光也至少是正当防卫或者有仇报仇,没有任何瑕疵。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们是来这里藏身的,这里的居民也好好接待了他们,然后他们扭头引来地狱之主给人家家都抄了??
放眼古今中外天地人三界这都可耻得天怒人怨。
至于“硬抢”,这在人间也可耻,但在天地两界这倒不太一样。凭实力说话是天地两界的共识,大家为了争抢法器、秘籍一类的东西厮杀还挺常见的。
司凌思量再三,还是拉不下脸做这么狗的事,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们先等等泫潋的消息,看她能不能帮你解决仙骨,顺便也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替代Cube成为货币。这样等你重新有了仙骨,我们就可以去唤醒沧溟殿的天兵了。到时候再和卢西安诺谈判,能直接谈成最好,谈不成的话有天兵在,咱们如果硬抢惊动了天庭,那就直接奋起一搏好了。”
反正本来的计划也是拿到天兵就
杀回去。
泫敕赞同地点头:“我看可以。”
“也不知道泫潋能不能找到办法。”司凌头疼地扶住额头,面对现在的困局,心里很是后悔,“早知道就把你的尸骨也保存下来了。”
但这话其实是没什么意义的,当时她想不了这么多,而且她其实也没想过留下自己的尸骨,它们安然躺在那儿是个意外,应该是沧溟殿蕴藏的法力和因果咒共同促成的结果——
作者有话说:司凌:要是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少说也得留你一盒骨灰……
第176章 小镇探秘(4)
在认清“目前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这个事实后,司凌和泫敕心如止水地在海底小镇里过起了日子。
然后他们就发现,他们似乎迎来了一段难得惬意的时光——没有失去记忆的痛苦、没有鬼怪学院的任务,就连成仙的执念也暂且被搁置,他们的生活忽然异常轻松。司凌有点理解了那些混吃等死的鬼怪的心态,甚至觉得这样也属实不错。
这难得的平静直到泫潋到来才被打破。泫潋通过泫敕给出的坐标找到了海底小镇,又跟居民打听到了他们的地址,进门后开门见山地给出了一个好消息:“我知道怎么给泫敕搞一副仙骨了。”
司凌和泫敕都一脸期待地盯着她。
泫潋正襟危坐地望着司凌:“现在的天界和君上当天帝时最大的区别之一是凡人可以成仙了。除了生前有大功德死后直接成为地仙的,还有主动修仙升仙的,这部分在升仙这步又分为两个途径。”
“第一种是天庭鼓励的‘正规途径’,也就是通过我仙籍院的考核,拿着仙籍过天门。这种方法中最坏的结果就是考核没通过,回去继续修炼,总体来讲安全无害,符合天庭精神文明建设的基本指导文件。”
“至于第二种,原本也是正规途径,只是后来因为不够文明被第一种取代了。不过也没完全取代,现在算是备用方案吧——偶尔会有些人天赋异禀,莫名其妙就达到了升仙标准,但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该去参加考核了;还有些想升仙又不屑于跟天庭有太多接触……这两种情况都会在合适的契机下自动触发这种升仙模式。”
泫潋说到此处清了清嗓子:“人间管这种操作叫,渡劫。”
“哦——”司凌面露了然,“就是遭雷劈是吧?”
“对。”泫潋点点头,“这业务是雷公电母他们管的,我本来想把泫敕加到遭雷劈的排队名单上……”
“不行!”司凌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紧张道,“泫敕的名字不能出现在天庭。”
“哎,君上别急嘛,我知道。”泫潋轻松地笑笑,“把他的名字加在雷公电母的名单里就跟通缉犯去考公似的,那绝对不成。所以我又打听了一下,然后就发现,渡雷劫升仙这个操作其实不算是天庭发明的,只是天庭偶然间发现了这个机制,然后采用了它。”
司凌听得有点乱:“什么意思?”
“就是说,并不是天庭制定了‘渡雷劫可以升仙’的设定才能这样升仙,而是‘渡雷劫本来就能升仙’,属于三界的初始设定,天庭巧妙利用了机制。”
泫敕听懂了:“就是说,我不非得在东方天界遭雷劈?”
“就是这个意思。”泫潋笃然点头,然后麻利地掏出一份文件推到泫敕面前,“我给你安排好了,在意国的罗马古城遗址,古罗马众神现在住在那儿。你拿着这份文件去,进入古城范围天雷马上就会触发,整个过程大概十五分钟就能生成仙骨。”
“……”司凌盯着泫敕接过来的资料沉默了一下,问泫潋,“那万一他没熬住呢?”
“不可能好吗!”泫潋斩钉截铁,看到司凌的满目担忧,她有点无奈,“他有几万年的修为……古罗马众神合力都打不出能劈死他的雷。人能修仙而鬼怪不能也是因为这个,鬼怪提升修为比人类快太多了,寿命还长,如果天界开放鬼怪升仙的途径,相当于天地两界都没壁了。”
“好吧……”司凌状似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泫潋又提醒泫敕:“你晚上去哈,最好后半夜。那时候景点全关,街面上人也不多,不会误伤。”
“好。”泫敕边点头边站起身,“我这就去准备。”
“我帮你!”司凌随之起身,泫潋不以为意:“那我先回去了。天庭最近好像有什么新安排,大家都很忙,我不好离开太久。”
司凌一听就知道是东西方合作的事情,想了想,觉得该和泫潋细说一下,好让她有些准备。
她于是举步送泫潋离开,边走边跟泫潋把事情说了个大概,除了合作也提到她猜测御衡和东皇太一就是帝俊的部分。
在走到小镇大门外的时候,她差不多说完了所有事情。泫潋神情复杂地沉默了良久,驻足吁了口气,摇头道:“我希望不是这样,但……你说得有道理。”
“我也希望不是这样。”司凌淡淡,“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他不是帝俊,我跟他就只有权力之争,没有私仇。”
“如果他不是帝俊……”泫潋语声轻颤,她侧首看向司凌,薄唇翕动着,几度欲言又止。
司凌回看过去,一刹间就猜到了泫潋想说什么,微微挑眉:“不论他是谁,我都一定会夺位的。”
泫潋低下头,终是归于安静。
半晌,她再度启唇:“我先走了。”
司凌点了点头,泫潋向海上游去,忽然又听到司凌喊她:“泫潋。”
泫潋顿住身形
,垂眸向下看去,司凌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御衡救了你的命。如果你相信他不是帝俊,他就只是你的救命恩人。”她微微抿唇,露出一抹微笑,“那么如果你想把我的打算告诉他,你就去吧,不必挣扎,我不会怪你。”
泫潋呼吸凝滞:“那泫敕……”
“我既然不会怪你,就更不会因为你迁怒我所选择的人。”司凌轻哂,“不过,泫敕不会离开我的,我希望御衡也不会迁怒于你。”
泫潋微微一栗。
司凌平静地说:“这不是威胁,是真心实意的祝福。”
泫潋半晌没说出话,她第一次从司凌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属于辛妣的熟悉感。
曾经的辛妣就是这样,很懂御下之道。她常能轻易看穿他们的心思,举重若轻地拿捏每一个人,但她又足够坦诚,这种坦诚让他们明知自己被拿捏了也生不出气来。
诚然,她有翻车的时候,比如对帝俊和垣堑子,可泫潋深知自己不会是其中之一。
“……我想想看。”泫潋只能说。
司凌淡泊颔首:“我尊重你的选择。”.
送走泫潋,司凌回到家里,泫敕已经收拾好要带去罗马古城的东西了——他惯用的长戟、以备不时之需的纸人、各色符咒,还有一些疗伤的药品,除此之外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了。
司凌知道泫潋的分析很对,但看到泫敕收拾好的东西,那种油然而生的担忧又冒出来,无论怎么安慰自己,她都怕泫敕会出意外。
是以这天晚上,她失眠了。这对鬼怪来说是很罕见的事情,他们本不需要睡觉,睡觉完全是出于享受,通常通过最简单的调息就能入睡,连几十年修为的小妖都能办到。
可这回,司凌焦虑到无法调息,她在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如果床是一潭淤泥而她是一条泥鳅的话,应该早就糊得很均匀了。
早已睡着的泫敕被身边的动静扰醒,发觉是她在辗转反侧,困惑道:“你怎么了?”
司凌僵了一下,翻向他那边,手脚并用地攀在他身上:“我们商量一下渡劫的事。”
泫敕不解:“什么?”
“我在想……”司凌吞了下口水,“万一你觉得可能熬不过那十五分钟,那就算了,你就先跑出来,我们再另想办法,好不好?”
黑暗中,泫敕怔了怔,再发出的声音困惑又老实:“我会撑过的。”
“我是说万一!”司凌强调道,“万一你感觉不对的话。”
说完,她等着他的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听到他问:“怕我死了?”
“对啊。”司凌道。
她心想:那不然呢?
“好,我答应你。”泫敕声音里带着点笑,触在司凌的心弦上,让她浑身一酥。
她这回能安心睡觉了。她知道,以泫敕的修为如果发觉异样不硬扛,一定能全须全尾地退出雷劫。
再说,还有她呢,她也可以帮他扛一下,合二人之力对抗几个古罗马神仙必然不成问题!
司凌安然调息,气息如同清泉拂过经脉骨骼,拽着她的思绪沉沉坠进梦乡。
她一觉无梦,醒来时打着哈欠坐起身,想跟泫敕说吃完早餐就出门,定睛一看,泫敕不在。
“泫敕?”司凌朝屋外喊了一声,外面没有回应,她皱了皱眉,从枕头下面摸出通冥盘要给他发消息,打字打到一半,听到门把拧动的声音。
“泫敕?”她又喊了一声,这回泫敕的声音传进来:“嗯?醒了?”
话音未落,他走进房门,司凌脱口而出地问:“你出门了?”
说着,她声音噎住。
她看到他尚未隐去的双翼上,原本的黑色荡然无存,每一片羽毛都成了漂亮的水蓝色。头发也一样,泛着微光的水蓝像是绸缎般披在身后。
司凌目瞪口呆:“你已经去渡劫了吗?!”
“是啊。”泫敕一脸的理所当然,见她满目诧异,他有点懵,“我不是要去拿仙骨吗?”——
作者有话说:泫潋:你俩这颗粒度一点没对齐啊。
=========
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这篇文应该几天内就能完结,然后隔壁那篇我争取下个月或者下下月完结
都完结后可能休息个两三天,接档开《嫁给前任他弟(重生)》
第177章 小镇探秘(5)
司凌哑然盯着泫敕,脑子里只有一个词:这对吗?
是的,他是需要去拿仙骨,但……
他怎么自己去了呢?
这人到底明不明白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司凌眉心紧皱,看了他半天,他也看着她。忽而一瞬,她注意到他还在床前站着,心里隐约明白了一些一直被她忽略的东西。
她无声地缓了口气,抿了抿唇,伸手去拉他的手:“没事吧?”
泫敕坐到床边,她眉目舒展,将下颌抵在他的肩上,认真凝视着他的侧颊,心里有点说不清楚的难过:“都顺利吗?”
“嗯……没什么感觉。”泫敕边回忆边说,“有点麻,像是淋浴时水柱击在皮肤上的感觉。”
司凌的情绪被打断了一下。
“没事就好。”她正了正色,轻咳,“你先休息,我出去买点吃的。”
“我顺路买了早餐。”泫敕道,“在外面的餐桌上。”
司凌点点头:“那我拿进来,我们一起吃。”
她说完就下床往外走,走到卧室门边的时候不经意地侧首瞟了他一眼,他依旧坐在床边,纹丝未动,后脊笔直。
司凌收回视线,举步走出去。
她想他还是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只不过在他心里,还有另一重关系的分量更重,或者至少是让他更习惯。
这个问题,多说无益,来日方长。
司凌轻叹一声,把他放在餐桌上的早餐拿进屋,又拉了两把椅子放在床边用来放早餐。
早餐就是在小镇上买的,有烤肠、煎蛋、培根,搭配面包、土豆角、酸黄瓜,还有三种不同的酱料,在椅子上摆开后看起来很热闹,就是味道实在欠奉。尤其土豆角,味道奇怪还很硬,司凌吃进去一口,才嚼两下就五官扭曲,痛苦地问泫敕:“腐国馆子吗?”
泫敕莫名地看她一眼,用叉子叉起一块送进嘴里,很快也僵住了。
“咳……”他勉强把土豆角咽下去,“腐国菜也没这么难吃,是不是在海底待久了味觉会退化啊?”
好恐怖的推测。
司凌打了个哆嗦,往自己盘子里放了一个不太可能踩雷的煎蛋:“明天我们就去召唤天兵,如果成功马上走人。”
“得先去找卢西安诺。”泫敕提醒她,“我们需要那些Cube,还得给他找货币替代品。”
“这个我想好了。”司凌嚼着煎蛋,“但我们先去找天兵,回来再找卢西安诺。”
“好。”泫敕不假思索地点头。
司凌看看他,循循善诱道:“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泫敕说:“听你的。”还是一样的不假思索。
司凌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早饭后,泫敕就想马上动身去沧溟殿,但被司凌强硬拒绝了。她把他扣下强行休息了一天,准确地说是两个人一起硬睡了一天的觉。
第二天清晨,司凌打着哈欠坐起来,下意识地拿出通冥盘看消息,看到阿坠在一个小时前给她发了个“神降临”的表情。
司凌回复:什么?怎么了?
然后她先起了床,出去找了家口味正常些的餐厅买了两份早餐。回到家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泫敕也起床了,司凌坐在客厅餐桌前喝着咖啡,看到他出来,随口跟他说:“早。”
“早。”泫敕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一会儿去沧溟殿?”
“嗯。”司凌点点头,两个人就轻松地吃起了早餐。
他们没有再聊召唤天兵的事,吃完饭就直接出发了。
在进入海沟之前,泫敕的通冥盘响了一次,他解锁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阿坠发来的“神降临”。
这让他想起几个月前那张“逼王驾到”,挑了挑眉,没做回复,收起通冥盘就跟司凌走进了海沟。
海沟里的法术结界依旧存在,不过他们已经心里有数,自然在第一时间就破掉了它,然后沿着海沟一路前行,在当日晚上就到了沧溟殿。
他们从排列整齐的沉睡天兵上方游向沧溟殿,在殿前落定脚步。司凌蹲身将背包放在地上,翻出那枚四四方方的金印抛向泫敕。
泫敕稳稳接住,他垂眸凝视手上的金印,一股紧张油然而生,司凌起身间正好注意到他的表情,笑了笑:“别紧张嘛,你先试试,不行咱们再另想办法。”
泫敕点点头,稳住心神,望着眼前如同兵马俑般整齐排布的天兵列阵,一字字地念动咒语:“星芒铸甲,锋起长穹。”
话音未落,金光迸发!
缕缕光束从金印中射出,刹那间照亮整个海底空间。随之而来的是地动山摇,司凌和泫敕在这剧烈的震荡中都有些站不住,不得不漂浮起来,脱离地面,才得以勉强维持住身形。
震荡另四周围的烟尘扑簌而下,烟尘充斥在白光中,融成一片浓重的雾。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在白光里什么都看不见,但不断地听到声响——也分辨不出是战靴磨过地面还是兵刃划过地面的声音,粗粝得像是从亘古传来。
这次轮到司凌紧张了,她说不清自己在紧张什么,下意识地伸手找寻泫敕。很快,他的手攥住了她,她倏尔气息一松,佯作平静地望向他说:“解决了。”
泫敕无声地点头,下一秒,司凌只觉手里一沉,侧首望去,那枚四四方方的金印被塞到她手里。
他睇着金印说:“交还兵权。”
包裹在白光中的金印发出一阵嗡鸣,顷刻间又归于安静。
“不。”司凌一哂,反手用金印按住他的手,“共同执掌。”
嗡鸣又响了一阵,而后再度归于安静。片刻后,大地不再震荡,白光与烟尘都开始消散,司凌的视野逐渐清晰,列阵慢慢浮现出来,天兵们的队列整齐如旧,只是原本灰色石俑般的颜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肤色
正常的面孔与光彩熠熠的银甲和兵刃。
司凌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的队列,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盘旋心头。
她正了正色,淡看泫敕:“挑一万人跟我们走。”
“?”泫敕谨慎询问,“打谁?”
司凌想了想:“气势够吓人就好。”.
清晨,阳光洒向大海,止步于几十米的深度。
几千米远的水下维持着万年不变的漆黑,小镇里虽然有不少光源照明,也并不能完全驱散昏暗。
镇长卢西安诺一如既往地按时走进办公室,秘书很快为他端来热咖啡。卢西安诺喝了一口,心不在焉地梳理这几天的工作,听到秘书说了句什么“想要见您”的话。
“什么?”卢西安诺没听清,抬起头问道。
秘书说:“有两位新居民想要见您,就是前阵子那两位东方面孔。”
“哦。”卢西安诺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请他们进来吧。”
秘书面露难色:“他们希望我把您请去镇子外,就是大门那边,他们说在门口等您。”
“啊?”卢西安诺感到意外,深皱起眉打量眼前的秘书,“你答应了?”
“我没有……”秘书哑了哑,“但他们像是没听到我的拒绝一样,只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商谈,然后就走了。他们还说,会在那里等您两个小时。”
卢西安诺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觉得这是个无礼又傲慢的要求,怎么看都是在成心挑战他身为镇长的权威。
“您会去吗?”秘书小心翼翼地问。
卢西安诺沉吟着放下咖啡杯,犹豫再三,叹了口气:“去看看吧。”
——作为一个存世上千年的海盗鬼魂,他也算阅历丰富了,他深知这种近乎刻意的无礼挑衅背后往往意味着不同凡响的实力。所以,何必激化矛盾呢?先去看看再说。
如果对方只是虚张声势,那他再教训他们也不迟。
他于是出门走向镇口,在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就看到了百无聊赖等在那里的两个人。
司凌正望着结界外漂浮的水母发呆,泫敕先一步注意到了卢西安诺,微笑着招了招手:“镇长先生。”
司凌闻言回过身,也颔首道:“镇长先生。”
“找我有事?”卢西安诺双手插兜,在离二人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停住脚步,一副充满戒备的样子。
司凌毫不废话,从背包里拿出几沓纸钱递给他。
……不是她营造恐怖氛围是用的那种方孔的白底纸钱,而是瓷国人间现在很常见的一种印刷品,上面印有神仙的半身像和“天地银行”的字样。
在瓷国人间,这种“货币”最受欢迎的面值是“一万亿”,因为大家都想给自家祖宗多烧点。
不过司凌拿来的是1元、10元、50元和100元的。
卢西安诺接过这些花花绿绿的冥币,不解地看着司凌。
司凌说:“这些钱我施过法,修为低于一万年的鬼怪应该都没本事毁了它,从防盗印的角度应该是够了,和您的Cube一样很难被仿造。”
卢西安诺皱眉:“什么意思?”
司凌直截了当:“我想用这种货币跟您交换小镇上的全部Cube,您看可以吗?”
“哈?”卢西安诺笑了,摊手道,“更换货币是很麻烦的事,就算它向您说的一样不怕仿造,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司凌面色诚恳:“就当是为了小镇的生存吧。”
卢西安诺愣了:“什么?”
司凌微笑,抬手打了个响指。
一息间,在司凌身后的小镇结界外,千军万马毫无征兆地凭空冒出来,在幽暗浑浊的深海中向远处铺开。
卢西安诺直感觉自己眼花了,他低下头用力揉了揉眼,再抬起头,千军万马还在——
作者有话说:——有一千年过去,卢西安诺回想起那天自己果断去小镇门口见两位东方鬼的决定,还是会被自己的英明理性笑醒。
第178章 小镇探秘(6)
卢西安诺意识到,自己好像遇上惹不起的人了。
他面露难色,盯着外面的千军万马跟司凌说:“呃……女士,不是我不答应,但这……”他看看自己手里那几沓冥币,“就算这些东西可以有效防盗版,也不够用啊……”
小镇那么多居民呢,Cube放满了半个地库,另外半个地库里是尚未切割的石板,这才能保证小镇的资金流转。
司凌也不含糊:“这只是样本,如果您答应,您说个数,我三天之内备齐。”
卢西安诺和助理对视一眼,瓮声瓮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嗯,虽然我觉得这一切都很奇怪,但我想我没有不赞同的理由。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吧……”
他边说边上前两步,友好地向司凌伸出手。在司凌和他握手的同时,他惨兮兮地问她:“能先把外面那些撤走吗?太吓人了。”
“好说。”司凌笑笑。
她又打了个响指,卢西安诺看到她身后结界外的海底泥沙突然掀起来,形成一道望不到尽头的沙幕。
那些沙子均匀细密,挡在卢西安诺和千军万马之间,不露一点缝隙,他什么都看不到。
等到沙子散去,千军万马已经完全没有踪迹了。
卢西安诺倒吸一口凉气。他心下明白司凌是在强调实力,避免这次“合作”节外生枝,但他心服口服。
他绝不会得罪这两个人的。
“……合作愉快。”卢西安诺道,“需要的新货币数量,我会让助理算清楚告诉您的。”
“没问题,辛苦了。”司凌颔首。
交谈顺利结束,司凌和泫敕回到住处,感觉通冥盘震动了一下,看到阿坠又发了一条消息,还是那个“神降临”的表情。
司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想了一想,把通冥盘递给泫敕:“你看阿坠这什么情况?”
“嗯?”泫敕不解地接过,定睛间不由一怔,即道,“阿坠给我也发了这个。”
司凌皱眉:“几次?”
“就一次。”泫敕说,“我没回,她也没再说别的。”
……可是司凌回了,在上次收到这个表情之后,她就问过阿坠怎么了,阿坠一直没有回答她,今天却把同样的表情又发了一次。
“应该是出事了。”司凌迅速做出判断,“不像是阿坠遇到了危险,但肯定有事。”
她迟疑着说:“我想先回去看看,你留下等卢西安诺的消息?”
泫敕想了想,道:“卢西安诺清点数量也需要时间,不如一起回去看看?”语毕他沉吟了一下,提出另一个建议,“也可以等这边的事情了结再回去。阿坠是
鬼怪学院的学生,鬼怪学院可不是一般的学校,它由路西法直接管辖……基本处于西方地狱界的最高层了。”
司凌明白他的意思——他觉得在这种背景下,应该没什么人敢在鬼怪学院造次。
她只问:“那如果是东方天庭呢?”
泫敕沉吟道:“东西方神界一直在维持和睦,就算是为了追查我们,我想也不至于打破这种平衡。”
“真的么?”司凌耸了耸肩,直言道,“我不赞同。如果其中一方具有吊打另一方的实力,所谓的和平就比玻璃更脆弱,能否维持全看强势方怎么想。况且——”
她叹了口气:“假如我的推测没错,御衡真的就是帝俊的话,他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泫敕默然点头:“那就先回去一趟,要不要带兵?”
“别打草惊蛇。”司凌想了想,又说,“把这几天的进展告诉泫潋,万一出现意外,至少有个帮手。”
“好。”泫敕答应下来,坐到沙发上认真编辑了一条很长的消息发给泫潋,然后就和司凌动身返回鬼怪学院。
即便有泫敕带着司凌风驰电掣地赶路,返程也依旧花费了不少时间。他们抵达鬼怪学院时正值深夜,在离笼罩在结界中的霍亨索伦堡还有数百米时,司凌就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也不是什么不好的气息,只是很陌生。而且能让她在相距这么远的时候就感受到,可见对方实力不差。
“隐魂遁形。”司凌施咒隐去行迹,泫敕立即效仿。
两个人悄无声息地飘至鬼怪学院墙外,司凌原本想去找路西法打听情况,到了跟前却突然改了主意,找到阿坠的房间,撕裂房间外的结界,进入房中。
泫敕面对“女生寝室”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停在墙外等司凌。
这间寝室曾经是阿坠和司凌一起住的,后来司凌搬去了楼上的豪华套间,白玛就住了进来。现在两个人都睡着,司凌丢出去四个纸人把住寝室四角帮她提防外面的动静,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阿坠床边,伸手拍她:“阿坠?阿坠!”
叫了几声,睡梦中的阿坠猛地惊醒,冷不丁地开始面对恐怖片的经典情节——在昏暗的卧房里,她根本看不到眼前的人,只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油然而生的恐惧让阿坠头皮麻了一阵,好在她很快分辨出了那个声音:“司凌?”
“嗯。”司凌点点头,“谨慎起见我不现身了,你发的表情是什么情况?”
阿坠猛地坐起来,盯着眼前的空气问:“你本人在这里吗?还是法术?”
“我在。”司凌答道。
阿坠登时紧张:“进来的时候没遇到什么问题吗?”
司凌:“没有,为什么这么说?”
阿坠深吸气,思索着道:“我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就前几天吧,学院来了几个奇怪的人,现在还住在学院里。”
司凌:“东方天庭的人?”
阿坠一愣:“你怎么知道?”
“回头慢慢跟你解释,你先说他们怎么了?”
阿坠抿一抿唇:“他们……一来就悄无声息地给学院添了一道结界,那个结界好像会监控学院里的所有动静,包括发出去的消息。路西法校长为此还跟他们吵了一架,说他们越权,但最终也没什么结果。”
司凌点点头:“这就是你只给我发表情的原因?”
“对。”阿坠语中一顿,“我本来没想跟你说这事,可那天我路过他们的住处时偶然遇到他们在开会,他们桌上摆着一张你的画像,还说要暗查什么的……”
阿坠轻叹:“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旧怨,思来想去还是先跟你说一声比较好,总之你当心点。”
“谢谢。”司凌目露感激,虽然阿坠并不能看到她。
她又不解道:“既然有画像,他们没拿着画像跟学员和教授们打听我?”
“完全没有。”阿坠嘴角轻扯,“我也不懂为什么,但他们一直藏着那张画像呢……应该是跟路西法校长都没提,不然早打听出来了。”
司凌闻言,心里确定了他们的来意——他们不是来找“司凌”的,而是来找辛妣。
出于对因果咒的敬畏,或者仅仅是出于谨慎,他们不敢贸然将这位前天帝的存在公诸于世,所以选择暗查。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可是走“正规流程”来的西方,虽然天帝变厉鬼这操作非常小众,但天庭如果一直在鬼怪学院明察暗访下去恐怕早晚会找到点线索,继而摸到酆都。
她在酆都待了那么久,留下的痕迹可太多了,认识她的人也不在少数。
到时候天庭拿着她的画像去酆都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不对,等等……
司凌忽地想起地窟的位置,从她之前的记忆画面来看,她为了隐匿天兵踪迹,切割土地后将沧溟殿沉入了大海,但泫敕被处死的祭坛并未改变位置。
她又问阿坠:“他们有没有去过地窟?”
阿坠点头道:“去过,整个学院他们都逛遍了。”
司凌:“没打听什么地窟的事情么?”
阿坠不确信地说:“或许和路西法校长打听过吧,我不太清楚。”.
同一时间,泫敕追寻着陌生的气息,飘到城堡主楼顶层的一间会客厅窗外。
会客厅里或站或坐,共有七八个人,俱是东方天庭官员的装束。每个人都很沉默,似乎正陷入僵持。
泫敕悬在外面很久,终于听到那个在他正前方沙发上的背影说:“我知道你们心存疑虑,但主上密派我们来,必定是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察觉到了什么呢?”马上有人追问,“下面那个祭坛早没人用了,那把青铜剑也一看就闲置几万年了。”
旁边的另一人道:“大人……就算是密令,咱们也是一起接的密令啊,到底要查什么,您跟我们透个底吧?现在就凭一张画像,就算找到人也未必就是那个,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然后又是长久的安寂,直到泫敕以为自己等不到下文了,正前方那个背影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只能告诉你们,在几万年前,那个祭坛里死过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叛将。”他说,“他背叛主上擅自带兵来到西方,后来被主上追查到踪迹,斩于剑下。”——
作者有话说:
手下:然后呢?
泫敕:然后他就变成了厉鬼,现在正在窗外看着你们。
第179章 小镇探秘(7)
泫敕盯着那个背影,油然而生的愤怒、恐惧蔓延向四肢百骸。地窟里长达三万年的寒冷和孤独再度占据了他的心神,然后连那种挥之不去的撕裂灵魂的剧痛也重新涌现。
他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栗,不知什么时候,长戟已经鬼使神差地幻化出来,被他紧紧攥着,心底有个鬼魅般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跟他说:杀进去。
杀进去,他们并不是他的对手。三万年前如果不是他从未想过反抗天帝,垣堑子也别想那么轻易地要他的命。
杀进去,他的痛苦就彻底终结了。
泫敕下意识地逼近窗户,又在触及窗户的最后一刹猛地刹住了。他耳闻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房间里的人似乎也有所察觉,于是他看到垣堑子转过了身。
垣堑子的目光投向窗外,身边正要说话的下属也被他打了个手势,顿住声音。
他凝神望着外面的夜色,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幽暗的月光和树上的枝桠,可涌动的直觉还是让他觉得不对,垣堑子思索片刻,无声地驱动法术,试图探知肉眼不可见的存在。
但外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垣堑子无声地缓了口气,走向窗口,推开窗户左右张望。
夜色静悄悄,除了风声之外再无其他。
“大人?”身后有人唤他,
小心询问,“怎么了?”
垣堑子目光犹盯着窗外,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松气:“可能是我多疑吧。”他回身折返沙发,继续商讨下一步的安排。
窗沿下方,泫敕淡漠地望着上面的房间,最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回去找司凌了。
司凌刚从阿坠的房间出来,没见到泫敕的人影,也正飘在附近找他。余光觅到他的身影,她举目望过去,道:“我觉得我们……”
“我见到一个熟人。”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声音。
司凌旋即道:“你先说……什么熟人?”
“垣堑子。”泫敕吐出这三个字,司凌如遭雷劈般双目圆睁,半晌才惊问:“什么?!”
“垣堑子,就在那个房间。”泫敕回身指向他过来的方向,“他应该还是官职很高,这次派来的人都听命于他。”
他顿声,维持着冷静缓了口气,向霍亨索伦堡边缘处的结界飘去:“我们还是先离开吧,这里太……司凌?!”
泫敕无意中转过脸,一息之间先是发觉司凌从身边消失了,紧跟着又发现司凌正飘向垣堑子所在的房间。
他立刻追上去,提心吊胆地压低声音:“你要干什么?!”
司凌扯动嘴角,没有说话。
其实他刚刚那句“我们还是先离开吧”,正是她一开始想说的话。可既然垣堑子在这里……
司凌笑道:“亲爱的,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泫敕:“听过。”
“但我觉得三万年着实有点晚,就算对神仙来说也很晚了。”她挑眉望向他,“我想先收拾这个混蛋再去找帝俊,你觉得怎么样?”
“……那我觉得真不怎么样。”泫敕干笑。
他刚才蓬勃涌现的痛苦和恐惧在看到她的一瞬就消失了,但现在面对她的反应,他又平添了一种新的害怕……怕她冲动之下不计后果。
“我觉得完全可行。”司凌继续往垣堑子的房间飘,泫敕在她面前绕来绕去地拖缓她的速度:“我们先去找回五族再宣战……”
“等等,宣战?”司凌身形一顿,旋即失笑,“好吧,怪我没说清楚。放心吧,”她拍拍他的肩,“我是不会在西方的地盘向他们宣战的,咱们和撒旦路西法的关系都不错,惹这种麻烦太缺德了。”
语毕她再度前行,泫敕哑了哑,又跟上去,困惑地道:“那你要干什么?”
“我做鬼做惯了。”司凌轻啧,“给这混蛋长长见识。”
“?”泫敕茫然,“垣堑子怕鬼?”
“当然不怕。”司凌好笑地看他两眼,“地狱还没诞生我们就已经是神仙了,他怎么可能怕鬼?”
泫敕:“那你……?”
司凌微笑:“你看热闹好了。”.
20分钟后,小厅里的讨论结束了,天庭的神仙们走出房门,各自回去休息,垣堑子仍在疑神疑鬼之中,思虑再三,打算再去地窟看看。
他轻车熟路地乘坐那个古老的电梯下到地下室,穿过并不算长的甬道,很快进入圆形地窟的范围之内。
垣堑子环顾四周,又施了几道法术,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异样。
已经三万年了,好像也不该有什么异样。他安慰自己说。
但心底涌动的不安让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于是走向那柄插在石窟正中央的青铜剑,也就是曾经斩杀泫敕的那柄剑。
如果不是这柄剑,那场争端必定不会那么快结束,这倒不是这柄剑有多厉害,而是因为泫敕认识它,他知道它是辛妣的法器。
所以泫敕认为是辛妣要杀他,哪怕他觉得其中必有误会、哪怕他觉得自己很冤,他还是没有反抗。
愚忠啊……
垣堑子心下嘲弄地笑着,凝视着青铜剑坐下来,伸手感知青铜剑的法力。
三万年了,泫敕的尸身与魂魄都已消失无踪,只有这柄剑还在这里。在他的手靠近剑身的时候,它颤抖起来,发出轻细的鸣音。
这说明它仍旧法力强盛。
这让垣堑子安心了些——如果青铜剑到现在依旧法力强盛,三万年前只会更强,那么泫敕注定死透了,一缕魂魄都留不下来。
垣堑子自顾笑了笑。
……其实从大局来看,泫敕是否存在变数并不要紧,重要的是天帝认为辛妣布下了因果咒,存在反杀的可能。
可垣堑子更在意泫敕。
三万年前他和帝俊一拍即合时的想法就不一样,帝俊是为了夺权,而他的想法更“纯粹”,他只想要泫敕的命。
他恨泫敕很久了,恨意萌生的原因并不复杂——早在泫敕位列“七圣君”之前,他已经追随辛妣几万年了,在他们最早的几人成为“四圣君”的时候,泫敕连天庭的大门都还没迈进去。就连泫敕刚进入天庭的时候,其实也没有任何人在意他的存在,一个侍卫而已,又是溯凰,谁也不觉得他能在天堂混出什么名堂。
可从某一次垣堑子吃了一场败仗开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被辛妣提拔出来,开始步步高升了。
垣堑子至今记得辛妣厉斥他不顾大局,而泫敕显然是她眼里能顾全大局的人。他也的确很能打仗,从他第一次出征开始就没有过败绩。
所以,他仅仅用了五千多年,就已成为辛妣麾下的主将,把“六圣君”变成了“七圣君”。然后,几乎是前后脚,天庭所有人就都默契的认为泫敕比垣堑子地位更高,也更得天帝信重。
那时候,垣堑子用了很长时间去想这件事,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现在再回想这些,他依旧觉得难受。
垣堑子凝视着青铜剑深陷回忆,一时放松警惕,便没有注意到拂过身侧的阴风。
直至感觉身后有人,他蓦地跳起来,定睛的瞬间惊得连退了三步:“泫敕?!”
纸人其实是在他定睛的刹那化作泫敕的。石窟入口处,二人同时目睹这一幕,泫敕不免神情惊悚:“你拿我吓他?!”
司凌也正目瞪口呆:“我也没想到!怎么会是你啊!”
泫敕云里雾里:“本来应该是什么?”
“呃……难说。”司凌定了定神,摊手解释,“我只是引出他内心深处最深的心理阴影……”她说着,一脸复杂地上下打量泫敕,“居然是你,那他三万年前那一出多少有点私人恩怨吧?”
泫敕沉默以对。
平心而论,他并不觉得自己跟垣堑子有什么“私人恩怨”。他们虽然曾经同为“七圣君”,但交集十分有限,他大半时间都在外征战,难得返回天庭的时候辛妣多半会给他放个假——三界之内有几个人愿意在放假的时候还见同事?
可如果说没有私人恩怨,眼前所见他也解释不通。
两个人短暂懵神的工夫,垣堑子已幻出法器,悍然向“泫敕”劈去。
静默而立的“泫敕”在与利刃相触的顷刻烟消云散,垣堑子才松口气,他又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的余光里。
“我们走吧。”泫敕扯动嘴角,思索道,“我们先去继续解决五族的事情。”
司凌作势鼓掌,赞叹道:“你居然不想多看他一会儿,你真是个好人。”
泫敕失笑:“折磨他确实很解恨,但他并不值得我们浪费时间。”
他边说边揽住她,转身信步往外走:“我也不是很想看‘自己’在这里反复被砍。”——
作者有话说:泫敕:三界之内有几个人愿意在放假的时候还见同事?
司凌:那你放假的时候总来见上级是怎么回事[狗头]
第180章 小镇探秘(8)
“哈哈哈哈。”司凌扭头大笑,“我也可以换一招?”
“没关系,就这样吧。”泫敕推着她走进电梯,“发现他的心理阴影竟然是我也挺爽的。”
两个人走出地窟,直接离开了霍亨索伦堡。其实按照原本的打算他们虽然也不宜久留,但也不用这么着急,如果阿坠遇到麻烦他们可以先帮阿坠,阿坠没事他们也可以在学院或者
灵薄城先休息一下。
可现在,既然天庭的人已经来了,而且明确是冲着他们,还是垣堑子这个老熟人带队,他们但凡脑子没坏就最好先躲开,不然双方万一一不小心碰了面,她又不能直接在西方世界宣战,场面就只剩尴尬了。
所以现在离开对谁都好,至于垣堑子,就让他先在地窟待着吧,反正没人知道他在那里。
——这才是司凌送给他的“恐惧”。他大概很快就会发现那里的“泫敕”是假的,可他无力挣脱那个结界,然后他就会开始胡思乱想,开始怀疑布下这个结界的人是谁,但没人能给他答案。
未知和绝对的实力压制都足以让人产生恐惧,司凌觉得垣堑子很配把两种都体验一下.
清晨,他们返回海底小镇,卢西安诺的助理已经把Cube的详细数额整理出来了,一听说司凌回来马上找上门跟她交接。
接下来三天两夜,司凌和泫敕都在对冥币施法,这种不间断的高强度施法久违地让他们感受到了疲惫,于是在夜晚再度到来的时候,他们打算心无旁骛地睡一觉恢复精力,睡醒在把剩余的冥币弄完就可以交货了。
或许是因为前几天对垣堑子施的法术,司凌午夜梦回时梦到一件早已被她抛之脑后的事情。
——她曾经对泫敕施过同样的法术。
在那次的祝祷祭品事件之后,她有两千多年没见他,并非故意不见,只是没什么必要。
不过这两千多年间他们也并非全无交集。他是她的侍卫,她进出宫殿常会从他面前经过,除此之外,她还经常出巡,有几次返回正值深夜,她的车驾经过天庭的上空,每一次都看到他正在练武。
第一次的时候,她并未走心,甚至没有过问那是谁。
第二次,她往下多看了两眼。
第三次,她终于忍不住问萝灵:“那是谁?”
萝灵也定睛看了看,思索了一会儿告诉她:“好像是泫敕……就是一千多年前的那个溯凰。”
她了然点头:“哦,是那个小王子。”
萝灵想起泫敕那天听到这个称呼时的反应噗嗤笑了,正色道:“他已经五千多岁了。”
那天的讨论也就到此为止,在这之后又过了千余年,垣堑子在一次出征中因为任性惨败。那时候她还没有搞出用法术铸造的天兵,每一个死去的战士都是真正的神仙,因此她忍无可忍地怒斥了垣堑子,继而开始考虑选拔一些新的将领。
于是在又一个深夜,泫敕在练武时突然察觉身后有人,他收住长剑转过身,身后的人让他惊然后退:“你……”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位中年溯凰,他已经有三千多年没见过她了,但她仍旧让他望而生畏。
他紧握剑柄,警惕地盯着她:“你出狱了?”
对方没有回答,手中幻出法器,不由分说地向他袭来。
泫敕当即迎击,在无边无际的璀璨星辰下,兵刃和法术不断碰撞。
最初,泫敕是慌的,固有的记忆让他觉得自己毫无胜算,但眼前的局面让他很快醒悟——他的战力今非昔比,眼前噩梦一般的人物在几十招间已然落于下风。
泫敕调整心神,开始有条不紊地出招,又几十招过去,对方被他一记法术击中胸口,登时仰面摔倒。在她做出反应之前,他手中的长剑已经指向她的喉咙。
“你为何在此,说!”他厉声喝问。
被抵于剑下的人嘶哑地笑道:“三千多年的牢狱之灾,你知道是什么滋味吗!我一定要杀了你,还有你的母亲,你的兄弟姐妹,你们都该尝尝我吃过的苦!”
……其实后来想想,这话再可笑不过了,她连他都打不过,遑论找他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复仇。
可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泫敕几乎在见到她的顷刻就被拉回了童年的恐惧中,即便暂时打败了她,他内心的不安也并没有完全散去。
于是她的话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慌乱中,他竭力迫使自己冷静思考,最终掷出一道法术将她困在了原地,然后他迅速腾云而起,奔向相距不远的山脉。
那片山脉中有数位神仙的宅邸,萝灵也住在那里,可他从未登门拜访过他们,并不知道准确的位置。
他只好在山脚下就收住了法术,拾阶而上,打算边走边打听。
没走多久,他就被一位仙女拦住了去路,对方蹙眉打量着他的装束:“你是天帝的侍卫?来这里干什么?”
他急切道:“我来找萝灵上神,你可知道她住在哪儿?我有要事求见。”
仙女仍皱着眉:“她现在不在。你有什么事?我跟她很熟,可以帮你转达。”
泫敕迟疑了一下,沉了口气,道:“我要告假回溯凰族一趟,溯凰族有要犯越狱了。”
“告假?”对方带着疑问吐出这两个字,最后的尾音忽而沉下去,一股威严直逼而来。泫敕正自一怔,便见对方的面容也变了。
“……君上。”他望着眼前的人,虽然称呼脱口而出,但脑子已经呆了,滞了半晌才单膝跪下去施礼。
垂首之间,他余光扫见周围景致变化,下意识地侧眸一扫,惊然发觉自己已然回到了那片花园中。被他困住的溯凰就在几步外,被他布下的金光笼罩。
辛妣坐在侧旁的秋千上,双臂以一种十分随意的姿态拢着两侧的挂绳,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她是谁?”
泫敕低着头道:“我儿时的老师。”他哑了哑,识趣地主动解释,“她……对我不太好,我差点死在她手里。所以我母亲治了她的罪,把她关进了大牢。”
辛妣点点头:“刚才你的剑在往前两寸就能要她的命,你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泫敕薄唇微抿,轻声道:“她不能死在我手里。”
辛妣问:“为什么?”
他说:“我母亲已给她定罪,溯凰族上下人尽皆知,这已不是个人恩怨。如果我私自杀了她,法纪便形同虚设。而且,”他的声音噎了一下,继而变得窘迫,“溯凰族至今只有我进了天庭,如果我因罪被革职……”
“啊,你进天庭有两千多年了吧?”辛妣道出新的疑问。
他答道:“两千七百四十二年。”
“那你们溯凰族的确有些人才凋敝。”她笑了一声,话锋陡转,“不过你很厉害,我看得出,你修为提升很快。”
说罢,她从秋千上站起身,从他身侧走过去:“起来吧,跟我来,我有要事跟你商议。”
泫敕站起身,急道:“君上,她……”
却见辛妣手指遥遥一点,被笼罩在金光中的女溯凰就消失了,他布下的法术也无影无踪。
他一时没搞清状况,愣在那里,辛妣回眸笑了笑:“假的。放心吧,你的老师就算越狱也进不了天庭。”
语毕,她再度提步向前走去,他又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见她已腾云而起,忙施法跟上。
那天,他第一次走进她的寝殿。她的寝殿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没他以为的那么肃穆,尤其是书案那一角,各色文件多到在桌子旁边的地上堆成小山,因此无可避免地显得有些杂乱。
还好她不必手动从那座山里翻东西,施了道法术,一卷青玉简就飞了出来。
她划动手指,青玉简直接朝他冲去,他及时接住,她道:“风啸子将在下个月带兵征东,你随他同去,给他当副将。”
她的语气显然并非商量,他也无权推辞,却又实在忍不住困惑,只能问:“为何?”
辛妣睇视着他,直言道:“天庭需要新的将领。”说出这句话,她忽而想起些什么,反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选你?”
泫敕微怔,转而想起她片刻前的话,答道:“我修为提升很快?”
“就怕你这么想。”辛妣嗤笑摇头,“天庭不缺修为迅速的神仙,无论百官还是侍卫里,法力高强者都不在少数。但是——”
她语中
一顿,说出了那句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话:“骁勇善战者只能称为勇士,而将领需要顾全大局。”
她欣赏着他露出笑容,又说:“你冷静克制,即便在激愤之中也能客观分析利弊,当个侍卫太屈才了。”
“大局观是最要紧的,兵法都可以慢慢学。你先去试试吧,放手去打这一仗。如果你这次表现得还可以,”她勾唇笑道,“我很期待你有朝一日当上主将。”
——其实现在看来,那当时这句话里未必有多少认真,多半就是上级给下属画饼的基操。
但当时,作为一个年轻气盛的神仙,他正好很吃这套——
作者有话说:泫敕:高高在上的天帝,她器重我!(嘶吼
辛妣:三天之内对一百位看起来水平还行的神仙说过差不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