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上药
牧元淮和祝璟到山顶的时候, 正好赶上午饭。
两人吃着刚出锅的麻辣烫给还在山腰的三人打去视频电话。
屏幕那边,瞿卓,瞿荣以及林天瑞挤在一块大石头上, 就着矿泉水啃面包和牛肉干。
瞿荣看着牧元淮碗里红彤彤的汤底, 馋得口水都快流地上了, 疯狂控诉他们不做人。
正听着,屏幕上忽然凑来一张大脸,瞿卓举着半片面包:“你们已经在帐篷里了?环境怎么样?舒服吗?快转转镜头让我看看!”
牧元淮懒得起身,手肘碰了碰隔壁的祝璟,示意他拿着手机转一圈。
“哎哟,不错嘛!还有窗户!”瞿卓满意地点头, “晚上睡这儿肯定舒服!”
“住一晚?不是计划吃了晚饭就下山吗?”瞿荣拍拍嘴边的面包屑, 疑惑道。
“哦对!忘跟你们说了, ”瞿卓一拍脑袋, “帐篷不管住不住, 一律按照一晚收费。来都来了, 日出一起看了呗!”
林天瑞第一个响应:“可以!我支持瞿老师!我还是第一次连爬几小时的山!必须玩回本!”
瞿荣本就爱玩,之前没好意思提, 这回正中下怀:“那牧哥你和祝璟呢?”
牧元淮刚叼住一片莴笋, 手机就被祝璟举到了他面前。
他含糊地应了句:“我无所谓, 都行。”
瞿荣又问:“那小祝你呢?”
祝璟就更无所谓了,他放下手机,淡淡接了句:“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咳咳咳——!”牧元淮一口红油呛在喉咙里, 猛地抽了一张纸捂住嘴。
每次他刚勉强说服自己那些感觉都是错觉,祝璟就会哐哐给他来两下实的。
屏幕那头的林天瑞捂住脸,简直了……
现在他同桌彻底不装了,这要是被学校里那些天天夸他高冷的女生听见, 得成什么样。
吃完午饭,牧元淮翻着包里的换洗衣物,准备去冲个澡。
他受不了身上出完汗留下的黏腻感,反正下午除了看日落没什么耗体力的安排,洗完还能回来清清爽爽睡个午觉。
这个景区山顶设施完善,游客中心甚至连奶茶店都有。
看日出日落的观景平台就在露营区东边,走过一排木栈道,再上几级台阶就到了。
祝璟拎着一袋刚买的葡萄,掀开帐篷门帘看见牧元淮蹲在地上。
背包旁散落着几件干净的换洗衣物。
他脚步顿了一下:“你要去洗澡?”
“嗯,身上黏,不舒服。”
“你膝盖……”
“放心吧,没大碍。”
牧元淮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非是他那蹭破了一点皮的膝盖,没那么娇气。
他站起身:“膝盖那点伤还没你手背严重,一会儿洗完我重新涂碘伏。”
祝璟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消气了,没想到再次提起这事,心里那股后怕又冒了出来,尤其当他想起牧元淮膝盖的伤口时。
祝璟放下葡萄:“以后别逞能了。”
牧元淮叹了口气:“顺手,我要不拉,那小孩铁定滚下去。”
“你拉了,连你自己都差点滚下去。”
“能一样吗,那小孩大腿还没我胳膊粗。”
“所以你就去给人当垫背了?”祝璟声音冷了下去,嘴角几乎没有起伏。
他并不反对牧元淮救人的行为,只是那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控制范围,产生的后果他至今都不敢细想。
牧元淮的嘴向来不算利索,平常聊天没问题,但一到吵架他就不行了,舌头容易卡壳。
他从小就觉得,与其跟人互喷半天,不如打一架来得干脆。
祝璟的眼神太认真,牧元淮憋不出话,最终只挤出句“知道了”打发他。
其实两人都知道,争论这个没有意义。
救人这事,说到底也分不出个高低对错。
牧元淮说完那句“知道了”,拿起干净衣物,绕过祝璟,朝外走去。
没走两步,听见身后跟上来一阵脚步声。
牧元淮步子一刹,倏地转身:“……你跟上来干什么?”
“洗澡。”祝璟神色自若地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赫然是一套折叠整齐的换洗衣物。
远距离徒步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很多,基本都会在包里放一套换洗衣服。
“……”牧元淮瞬间绷紧了脊背,“你……等我洗完再去洗。”
“没必要,”祝璟身高腿长,两步就迈到他身边,那双乌黑的眸子落下来,“一起洗节约时间”
节约时间?
牧元淮一头雾水:“你等下有事?”
“有,”祝璟点头,没等牧元淮追问,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帮你上药。”
“……这算什么事,而且膝盖又不是后背,我自己能涂。”
牧元淮话音未落,肩上就搭上来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推着他向前走。
祝璟指节上勾着的洗漱包,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反复轻敲在牧元淮锁骨上。
“……”牧元淮真的不想在这种环境下,跟祝璟一块洗澡。
于是走到一半,他脚步一转,试图返回帐篷。
可他刚有动作,手臂就被祝璟一把抓住,连推带拉,请进了男浴室。
这回的浴室就没上次漂流那么好的运气了,别说半墙,喷头之间连薄帘子都没有。
一间和教室差不多大的浴室,空空荡荡,墙边每隔一米装着一个孤零零的喷头。
大中午的,里面连个鬼影都没有,安静的能听到呼吸回声。
牧元淮:“……”
他后悔了。
就不该来洗这个破澡。
祝璟倒是神情自若,找了个干净的空柜子放衣服。
他低头瞥见牧元淮手指紧绷,想也知道这人要干什么,提前一步就扯过他手上的衣物,一并塞进了柜子里。
一起关进去的,还有两人的手机,柜门咔嗒一声合上,密码在祝璟手里。
“走吧。”
“……”
行,你牛逼。
牧元淮深吸一口气,不就是洗个澡嘛,当着……可能,也许对他有那么点不清不楚心思的祝璟的面。
干净的衣服放柜子里,而他们身上目前所穿的衣物,往里走有个专门架子可以放。
换作平时,牧元淮早就去脱了,早洗早舒服。
但这次他却磨磨蹭蹭,故意拖延。
等祝璟脱完站到喷头前,他才装作自然地找了一个最角落,并且背对祝璟的位置,僵硬地拧开水。
仅仅清水冲凉的话,洗澡速度很快。
牧元淮刚关水,身后那道水声也停了。
“……”
好样的,他总不能现在一把将祝璟摁墙上,问他是不是故意卡时间吧?
“哥。”祝璟拿着两张一次性浴巾转过身,刚想把其中一张递给牧元淮。
目光忽然落在他哥后腰下面,靠近臀部的位置,有一块明显的青紫。
想也知道是当时坡上撞的,只不过位置过于隐蔽,没被发现。
他一愣一瞬,快速走上前:“哥,你屁股……”
牧元淮本就全神贯注,“屁股”两个字听得他浑身一激灵。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条件反射地转过身,手臂倏地一抬,硬生生卡在他和祝璟中间,人工造了一道分界线。
霎时,寂静无声。
祝璟微张着嘴,诧异地对上牧元淮的视线,手里的一次性浴巾差点被打落。
“……”
“……”
两人未着寸缕,靠得很近,任何一方细微的动作带起的风都能吹到另一方身上。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公共澡堂,为了避免发生尴尬的情况,祝璟挪了下眼,补上一句:“你……屁股上青了一块。”
牧元淮:“你屁股才青了。”
“……没跟你开玩笑。”祝璟声音压得很低,甚至带着几分哑。
说完,先一步把浴巾塞给了呈防御姿势的牧元淮:“擦干出来,帮你上药。”
祝璟动作利索地换好衣服,率先一步走到浴室门外。
他半靠在墙边,垂眼盯着地上杂乱的草,眉心微不可察蹙了一下。
牧元淮……很奇怪。
他的反应太大了。
几乎可以算得上过激,眼里的慌乱也不是假的。
比他以往任何一次故意靠近,故意试探的触碰得到的反应都要强烈。
祝璟白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敲击着墙面,梳理着捕捉到的细枝末节。
牧元淮……是不是察觉到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迅速填满了祝璟的脑海。
甚至冒出了一股隐隐的期待。
浴室门被推开,牧元淮走了出来。
他发梢滴着水,还没抬眼就看见祝璟倚在墙边。
牧元淮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走了。”
祝璟跟在牧元淮后面,进了帐篷,顺手带上了拉链。
拉链滋啦一声,就跟在牧元淮耳朵上摩擦过去一样。
他回头道:“拉拉链干什么,不嫌闷?”
“上药。”
牧元淮嗤之以鼻:“都说了我自己能上……”
“裤子脱了。”祝璟淡淡道,捞过药瓶,晃了两下。
“……”
牧元淮觉得他的脑子当时一定短路了,第一反应居然是:祝璟是不是太直接了,现在高中生都这样了吗?
祝璟抽了两张纸,一抬眼,唇角忍不住动了一下:“你什么表情,忘记自己屁股青了?”
牧元淮板着脸,他一直以为祝璟在开玩笑,难不成真青了?
没感觉痛啊……
祝璟拧开喷雾,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就算……青了,”牧元淮闭了闭眼,“那也是我自己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不见,你怎么喷,一会儿全喷裤子上,你还有干净的?”
牧元淮嘴巴巨犟,越来越怀疑祝璟别有所图:“……那一会儿等瞿卓他们上来了,让他帮我喷。”
祝璟原本就不怎么明显的笑意,一下消散了。
半晌,他走上前抓住牧元淮的裤腰:“又不用你全脱,露半个就行,瞿卓怎么比得上我细心。”
“你大爷的……祝璟,你特么疯了是不是?放开!”
祝璟叹了口气:“哥哥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的,连我你都不放心,还能放心谁?”
牧元淮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
就因为是你小子我才不放心,但凡你对老子没那心思,我特么早脱了!
第52章 棉签
牧元淮的裤腰上有两只手, 一只是他的,另一只是祝璟的,两人僵持不下, 气氛微妙。
他沉默了好半晌, 突然意识到, 这不是他的裤子么,凭什么要跟祝璟在这僵持?
于是牧元淮眉毛一拧,恶狠狠地攥上祝璟手腕:“再说一遍,放开!我自己能上。”
上个药而已,有什么难的,喷两下, 再抹两圈, 完事儿。
祝璟视线往下落:“你知道自己屁股哪里青了?”
“……”
“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上药?”
“……”
“哥, ”祝璟扫了他一眼, 淡淡地问,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露半个也不行?难道是怀疑……”
“没有, ”牧元淮强制打断他,绷着下巴, “我什么都没怀疑。”
祝璟点点头, 语气淡然:“这样么, 我还以为你怀……”
牧元淮烦躁:“你特么爱信不信!都说了我没怀疑!我吃饱了撑的?!好端端怀疑你喜……”
欢我。
你大爷……
祝璟挑眉,像是没听清:“怀疑我喜什么?”
“说了没有……你管我怀疑什么!”牧元淮咬牙切齿,嘴硬到底。
“哦, 没有就没有吧,”祝璟指尖攥着喷雾,轻轻翻转打量着,语气听不出情绪, “其实我刚才想问,哥哥是不是怀疑,我的急救知识比不上瞿卓?毕竟他是医学生。”
“…………”
牧元淮无语,合着你怀疑的这玩意,那你不早说。
祝璟垂下眼:“放心吧,我们高中每个月都有急救课程,这点淤青我能处理。”
说完他静了片刻,别开脸,闷闷地补上一句:“至少用不着劳烦瞿老师。”
“……”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牧元淮进退两难。
他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尴尬,一再的推脱反而显得可疑,只会让祝璟多想。
牧元淮目光微动,划过祝璟的脸。
对方神情坦荡,眉眼放松,自然得就像再平常不过的一次帮忙。
他慢慢松开了手:“行吧……我自己脱,你特么手脚快点,不许碰到我!”
牧元淮再三强调了最后一句,量这小子也不敢对他动手动脚。
听他答应,祝璟拽了半天裤腰的手指终于松开了。
只见牧元淮僵硬地拖来一条凳子,极其艰难又笨拙地将运动裤扒拉下来一个小缝。
他头也不回,颇有英勇就义的范:“喷吧!”
“再往下点。”
“……”牧元淮一边嫌他事多,一边往下拉了一点,“喷。”
“再往下点。”
“……啧。”
牧元淮忍住不耐烦,又往下拉了一点。
“再往下点,还是不够。”
“……”牧元淮猛地扭头,“你个复读机有完没完!”
虽然他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但靠着那一片凉飕飕的皮肤,至少,他至少已经往下拉了十厘米了!
祝璟叹了口气,对于被骂复读机这事,接受良好:“至少再往下一半。”
“……你怎么不说让我全脱了?”
“可以吗?全脱的话上药更方便,也不会弄脏裤子。”
“滚!”
牧元淮骂完,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将裤腰往下拽了一半。
布料褪去的瞬间,身后那道视线几乎化为了实质。
这感觉,莫名让他想起小时候打屁股针,医生刚扒完你裤子,还没上手,你就知道他正盯着那块地方找下针的位置。
胡思乱想了一通,牧元淮绷紧肌肉。
他发誓!
如果再从祝璟嘴里听到“再往下点”这四个字!
他必然直接将这个复读机暴揍一顿。
“可以了。”身后传来祝璟低沉的声音,他似乎俯身靠近了些,“我要喷了,会有点凉,哥哥忍一忍。”
“……哦。”
冰凉的药雾均匀喷到了他瘀青的皮肤上,牧元淮控制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一股说不清的感觉顺着尾椎骨一路爬到头顶,让他头皮微麻。
祝璟手法明显比他熟练,喷的细致均匀,裤腰边缘还贴心地垫了一张纸巾。
渐渐地,牧元淮放松了些。
然而他刚舒一口气,突然有个不知名的物体怼了上来。!!!
牧元淮倏地睁大眼睛,声音都变了调:“你干什么?!”
“……”
他这副一惊一乍,草木皆兵的模样让祝璟一时无言。
静了片刻,才低声吐出一句:“棉签,抹匀点而已。”
一瞬间,沉默在帐篷里蔓延。
牧元淮尴尬地转回头,耳根微微发烫:“……”
他将工作人员放在筐里的毛巾扯过来,一把盖在了头上,热气从脖颈开始,一直冒到耳尖。
涂好后,祝璟站起身:“先别拉上,干几分钟。”
他放回喷雾,拆开一瓶新的医用碘伏棉球,是他刚才买葡萄的时候顺便带的。
祝璟走到牧元淮跟前,蹲下去,握住对方的膝弯,又把他的膝盖消毒了一遍。
牧元淮整个脑袋都深深埋在纯白的毛巾里,脸被闷得有些红。
祝璟没问他好怎么端端盖一条毛巾,反倒是牧元淮自己,发现祝璟盯着他看,颇有恼羞成怒的意思。
“看什么?!干发巾懂不懂?”
“懂。”祝璟说完放下碘伏,转身脱了上衣,又把喷雾往牧元淮手里一塞,“先别干发了,帮我上点药。”
牧元淮抿着嘴唇,终于想起了露在外面的小半边屁股,快速拉上运动裤才站起来帮祝璟上药。
上完药又帮人消毒手背。
夹着棉球的镊子已经怼上去了,牧元淮才反应过来,他怎么又在帮祝璟消毒手背了?
等两人身上的伤全部处理好,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了。
祝璟将葡萄清洗了放在塑料碗里,和牧元淮一块儿坐在露营桌前休息。
他们的帐篷出入口前面还隔出了一块独属的地方。
顶上是张开的遮阳天幕,左右围合,只有正前方敞开,对着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坪。
阳光下的草坪有一股特殊的青草香,远处有人在草里嬉笑打闹,反而更显得他们所在之处宁静私密。
牧元淮手指忙着扒葡萄皮,手机支在杯子上,开了自动刷短视频。
祝璟右手手背有伤,不方便沾水,牧元淮时不时剥几颗葡萄递给他。
祝璟手背上的擦伤,其实比牧元淮膝盖上的要严重许多。
他膝盖因为有裤子阻隔,基本是撞伤带来的淤青,轻微擦破了点皮。
而祝璟的手背,却是在抓住他的那一刻,实打实打碎石上摩擦过。
牧元淮侧头,悄悄望了那伤口几眼,有点说不上来的愧疚。
明明是他自己想去救人,结果祝璟伤得最重……
偏偏伤在右手……要是哪里骨头出现问题,高三学业压力那么重,日夜不停地刷题考试,该怎么应付?
就算骨头没问题,等伤口结痂,绷紧皮肤,握笔写字也够费劲的。
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这么好看一双手,留疤可惜了。
牧元淮正想着,短视频自动跳到了下一条。
大数据的算法时不时就会给他推几条热度并不高的本地视频。
或许是昨天刚结束运动会的原因,他居然刷到了瑞阳的学校账号。
视频一开场就是祝璟那张面无表情,却格外惹眼的帅脸,以及他跑的二百米决赛。
账号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光凭祝璟这张脸,就足以吸引不少人停下滑动的手指。
这一条运动会视频才发布两小时,已经有五千个赞了。
点开评论区,不是路人在问祝璟是谁,就是瑞阳本校学生在吹祝璟。
牧元淮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一段转场过后,画面里突然出现了赵正诚的脸。
顿时,恶心得他眉毛一蹙。
视频中还配了一段旁白,声音热情洋溢,介绍着关于赵正诚事迹。
说什么今年是赵正诚和他太太结婚第25周年,夫妻恩爱,家庭美满。
并着重提及赵正诚多年来热心公益,今年更是大手一挥,为瑞阳学子创造了诸多福利。
牧元淮擦干净手,直接把赵正诚的名字打进了搜索软件。
弹出的报道铺天盖地,别的他没看出来,这伪君子爱妻爱子的人设倒是立得飞起。
有钱、热心、痴情、专一。
这些都是本地媒体常用来形容赵正诚的标签。
他甚至还翻出了一篇十几年前的报道。
大致内容是:方绍辉病逝,将全部家产留给了独女方婉。
配图是在葬礼上掩面痛哭的女婿赵正诚,甚至配了几个字,“悲恸至极,令人动容”。
牧元淮几乎瞬间就猜到了赵正诚的发家史。
难怪他这么担心出轨的事情暴露,不过是个处处受制,仰人鼻息的赘婿罢了。
他查赵正诚一点没避着祝璟。
祝璟瞥了一眼屏幕:“哥哥对他很好奇吗?”
牧元淮退出页面,实话实说:“是有点。”
虽然祝璟了解得也不多,但他依然道:“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只要是我清楚的,都告诉你。”
“倒也没那么好奇,”牧元淮拿起一颗葡萄,“不过……那个叫方婉的,她知道赵正诚干过的破事么?”
“她不知道。”祝璟抬起眼,“林晓晞每次借此威胁赵正诚给钱,赵正诚都会痛快掏钱,所以事情从没捅到方婉面前。”
“方绍辉过世后,方婉接手家业,之后几年又把重心转回了家庭,也正因如此,她这么多年从未察觉赵正诚外面有人。”
“这么说来,赵正诚算熬出头了?”
“也不算,方婉手里仍然握着最大股权。”
小学有段日子,林晓晞状态不太好,时常在他面前念叨和赵正诚的往事,包括这么多年她暗中调查到的赵正诚和方婉的资料。
连他们儿子读哪所私立初中,她都查得一清二楚。
“难怪……不过林晓晞还挺讲信用,这么多年愣是没闹到方婉那。”
“不讲也没有,捅穿了对她并没有好处,不如握着把柄,让赵正诚源源不断地掏钱。”
牧元淮将一颗扒了皮的葡萄扔进嘴里,祝璟讲起从前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像在讲故事。
“那她……以前对你好吗。”
祝璟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怔了一瞬才回答:“谈不上好或不好。除了某段特别疯的时间之外,她基本不怎么管我。”
特别疯……
这三个字反复在牧元淮脑海里回荡。
一个无意中被小三的女人,独自生下被父亲厌弃的孩子之后,会疯成什么样?
牧元淮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顷刻间便到了嘴边。
他的声音不自觉低下来:“你……那你腿上的疤,是不是……是不是她……”
祝璟反应很快,迎上牧元淮略显紧张的目光,他抿唇笑了一下,随口就坦白了。
“嗯,是她烫的。那段时间我刚从外婆那里回到她身边,她情绪非常糟糕。”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林晓晞的一种刺激——
作者有话说:推一下我的预收《被迫和死对头共享身体》~文案新鲜出炉,老板们请享用[垂耳兔头]~
一样的甜文,轻松,日常娱乐圈感情流[紫糖]
以下是文案:
时颂凭一张好脸杀进娱乐圈爆红,偏偏撞上了江砚声。两人同年出道,资源重叠,八字不合,粉丝撕得腥风血雨。
某天,一段采访视频流出。
记者把话筒怼到江砚声面前,问他怎么看待时颂。
男人眼皮都懒得抬,嘲讽地勾了勾嘴唇,长腿一迈,直接走人。
时颂看完视频,当场气炸,连夜给他买了三条黑热搜。
经纪人:“时仔,消消气,江砚声那狗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咱挖到料,一次爆他个猛的!”
时颂冷笑:“说得轻松,上哪挖他黑料去?”
经纪人推了推眼镜,甩出一份合同。
“男二,接不接?”
——
时颂拎着行李箱杀进江砚声的大男主戏,也是他上个月没撕到的饼。
现在,他成了男二。
为扒黑料,以身入局的时颂专挑深夜狂敲江砚声房门,借口对剧本、借充电器、送咖啡,试图找到对方私生活混乱的证据,一招致命。
连敲几晚,证据没找到,倒先把江砚声经纪人敲应激了。
对方连夜从道馆请来一张镇邪符,“啪”地贴在江砚声房门正中央。
时颂嗤之以鼻,抬手就撕,顺势把符纸往江砚声手里一拍。
刹那间,指腹相触,电流穿身,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颂已经站在门里了。
门外的“自己”手攥符纸,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江砚声:“……”
时颂:“……”
老天不长眼,时颂穿进了江砚声体内,两人被迫共用身体,而控制权偏偏在外来的时颂手上。
无计可施的他把“自己”抱回隔壁,提心吊胆演了一整天江砚声。
夜里,他眼睁睁看着睡了一天的“自己”被担架抬走,经纪人哭到断气:“时仔……醒醒!你不能死!”
当晚热搜:#时颂救护车 疑似突发恶疾#【爆】
精疲力尽的时颂在江砚声的身体里陷入沉睡。
再一睁眼,雪白的天花板,消毒水味?医院?
时颂狂喜:我回来了!
下一秒,他的身体自动坐起:“别高兴得太早。”
时颂:“……”我请问呢?
——
为掩人耳目,两人被迫同居。
采访现场。
记者挖坑:“江老师,对于网传的您与时颂关系恶劣,您怎么看?”
“江砚声”弯眼一笑:“时老师人帅心善,我一直以他为榜样,卧室贴了他的海报,每天看一看,睡得特别香。”
身体里的真江砚声:……
翌日机场,时颂粉丝接机。
粉丝问:“哥哥长途飞行怎么打发时间呀?”
“时颂”面无表情:“抠脚。”
粉丝:???
身体里的真时颂:江砚声你心眼比针尖还小!
热搜接连爆炸:#时颂疑似中邪# #江砚声人设崩塌# #江砚声 卧室贴满时颂# #顶流行为异常#
两边经纪人都崩溃了:“两位祖宗,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同居半年,这俩宿敌零同框,却被扒出同款沙发、同款拖鞋、同款外卖袋,秘密领证的传言越传越凶。
终于,两人恢复了,时颂虽有不舍,但还是喊来搬家公司。
却被匆匆赶回的江砚声拦在屋内:“跑什么?昨晚偷摸我腹肌,怕我报警抓你?”
时颂:“……”
【文案待修,基本不变】 [比心]
第53章 我靠
那段日子的林晓晞, 时而清醒,时而疯魔。
清醒的时候会拉着他的手去买玩具,疯魔的时候则把他关在房间里, 怒吼、咆哮甚至失控动手。
周围邻居都说她有精神病, 流言蜚语从未断过。
加上她突然多出来的没爹的孩子……人们不需要了解你的过往, 只凭他们所看见的表象,就能给你编出五花八门的风流往事。
林晓晞发病的时候别说照顾他,连自己都浑浑噩噩,整日整夜蜷在房间里,不见天日。
那时的祝璟连灶台都够不到,几包饼干加自来水就是他一天的口粮。
再后来林晓晞不知怎么, 从赵正诚手里啃下来一套房, 带着他搬离了那条巷子。
牧元淮微张着嘴,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堵在心口, 不由得蹙了蹙眉。
他想说点什么, 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 似乎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他沉默地剥了颗葡萄,塞进祝璟嘴里, 想了半天, 莫名来了句:“……考虑过祛疤吗?”
“祛疤?”
祝璟一反问, 他才察觉这问题多少有些冒昧。
于是牧元淮生硬地补充:“……随便问问。”
祝璟确实很讨厌腿上那几个烟头疤,之所以迟迟未祛,更像是一种自我提醒, 提醒他不要遗忘那段幼年并不愉快的记忆。
正出神间,唇边又递来一颗晶莹剔透的绿肉葡萄,酸甜的汁液微微渗入他的唇缝里。
可现在,林晓晞已经不在了……
祝璟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 咽下嘴里的葡萄果肉,问:“陈年的疤,也能祛么?”
牧元淮一听就知道他答应了,瞬间坐直身体:“能,明天带你去皮肤科挂个号。”
说完,又指指祝璟的手背:“顺便也看看这儿,不留疤最好。”
讲起这些往事,心情难免受影响。
牧元淮说完,把短视频关了,放了一部轻松搞笑的综艺,调节低沉的氛围。
他下意识喂了祝璟几口葡萄后,这家伙又开始得寸进尺。
刚开始他递出剥好皮的葡萄,这人还会伸左手接一下。
现在他往外一递,手在空中悬了半天,转头一看,祝璟微微倾身,就等着他将果子送嘴边了。
牧元淮:“……”-
两位伤员窝在帐篷里看完两集综艺,终于把另外三位小伙伴等上山了。
期间,牧元淮还接到了外婆打来的电话,嘱咐他国庆假期带祝璟过去玩。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祝璟倒是耳尖一动,凑近听筒一口答应下来。
“啊——!”林天瑞猛吸一口山顶的空气,大声感叹,“终于爬上来啦!”
瞿荣叉着腰大笑:“天瑞,你身体素质可以啊,精力那么旺盛。”
“都是假象,”林天瑞指着自己发颤的两条腿,“这俩零件已经快报废了。”
“快别站着了,赶紧去帐篷歇会儿,”瞿卓像个大家长似的催两人,“站着聊你们不嫌累啊,我看着都累。”
牧元淮正翘着二郎腿结束一局游戏,听见熟悉的声音,起身朝外走。
瞿荣手臂一挥,喊道:“牧哥!”
牧元淮点了点头,祝璟紧跟在他身后走出来。
两人都是一身干净清爽的休闲打扮,神情慵懒,浑身上下都写着松弛二字,衬得他们三个刚爬完山的格外狼狈。
“你俩咋衣服都换了?”瞿荣摸了摸下巴,眼神探究。
一提到这个,牧元淮就想起中午他洗澡干出的蠢事。
“……”他言简意赅,“全是土,脏。”
瞿卓摘下帽子,认同道:“是该换,要不然黏糊糊多难受,我们也歇一会儿,等下就去冲个澡。”
三个人背着包爬了那么久,实在没精力立刻去洗澡,撇下背包,就在天幕下坐成一个圈。
祝璟买了三串葡萄,碗里剩的一大半没几分钟就被消灭了二分之一。
毫无形象地在椅子上瘫坐半天后,瞿荣终于恢复了些精力,站在帐篷外左看右看。
几米外的其他帐篷都住了人。
他扭头:“哥,你就定了一顶?”
“是啊,”瞿卓张开双手,如同迎接掌声一般,自豪道,“怎么样,这是最大!最豪华的一顶!住五个人完全不在话下!”
他铿锵有力地说完,发现无论是林天瑞还是他弟,表情都有一丝微妙。
瞿卓不明就里,被林天瑞一顿挤眉弄眼后,三人成功对上信号,目光齐刷刷投向了牧元淮。
那灼热的视线烫得牧元淮一顿,他从手机屏幕上抬头:“……看我干嘛?”
瞿卓试探着问:“你和祝璟……需不需要单独再弄一顶帐篷?”
他完全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的种种,但牧元淮和祝璟之间总有种特别的氛围,让他偶尔觉得自己像电灯泡。
好吧,瞿卓心道,虽然这个形容不太准确。
他也真是疯了,怎么把元淮和祝璟之间形容成电灯泡呢,又不是谈恋爱的小情侣!
祝璟转过头,目光落在牧元淮身上,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用不着!”牧元淮握紧拳头,强忍住把祝璟头打歪的冲动,“等你们谁脚臭磨牙再说吧!”
祝璟别过脸,嘴角悄悄弯起。
牧元淮看似在回应那三人,可话音刚落就瞪了他一眼,明显在警告他。
他哥真的很有趣,明明察觉了他的心思,偏偏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总是板着一张脸,随便一弄就会炸毛,如果不收手,下一步就得爆炸。
爬完山的那三位休息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翻出换洗衣物,有说有笑地朝浴室走去。
瞿荣还故意犯贱,抢他哥内裤玩,绕着帐篷跑了三圈,最后被瞿卓按在地上摩擦。
山顶的日落与城市中的截然不同,太阳烧红的那一刻,震撼又安静的美几乎照到人心里。
稀薄的云层披上了金红的外衣,围绕在太阳周围,像一场盛大又温柔的落幕仪式。
玻璃栈道上挤满了游客,他们发现从帐篷处望出去的视角毫不逊色,便一拍即合,拖出凳子在帐篷外坐成了一条长龙。
“怎么样?我定的帐篷地理位置不赖吧?!”瞿卓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语气里满是得意。
捧场大王林天瑞啪啪鼓起掌来:“何止不赖,简直是完美!perfect!瞿老师眼光独到,才思敏捷,人中龙凤!”
瞿荣在一旁哭笑不得:“……你再夸两句,我哥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落日尚有余晖,他们提前预订的烤乳猪也送到了,工作人员还额外抬上来一个小烤炉和各种串好的蔬菜,氛围瞬间拉满。
一群人闹哄哄愣是吃了几个小时。
爬了十几公里的三人其实早已疲惫不堪。
吃完饭闲聊了还没一小时,就陆陆续续跑去洗漱,回来倒头就睡。
三人十分默契地留出了最里面的两张气垫床。
牧元淮和祝璟洗漱完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最里面那两张单人气垫床近到几乎拼在一起,往中间塞颗硬币,都不一定能掉下去。
牧元淮:“……”
不是每张垫子都隔了十五厘米吗?
这谁干的。
可惜另外三人早已陷入熟睡,这个谜底恐怕永远也解不开了。
牧元淮欲盖弥彰地瞥了祝璟一眼,最终还是走向最里侧的位置。
祝璟最后一个躺下,他熄了那盏小小的露营灯,走到床边停顿一会儿,才掀开薄薄的单人被躺进去。
大通铺,说话容易打扰别人。
于是祝璟拿起手机,将亮度调至最低,给隔壁背对他侧躺的某人发消息。
【猪:哥。】
【猪:睡着了吗?】
牧元淮:“……”
少年你有夜盲症吗,没看见我手机还亮着?
他敲了三个字回复:【睡着了。】
【猪:林天瑞腿岔得太开,我能往你那边靠一点吗?】
牧元淮:“……”
【随你。】
消息刚发送,身旁的人就窸窣挪近了些,堆被子轻轻堆叠在两人之间。
牧元淮手指一顿,后悔答应了,手机也忽然玩不下去了。
更让他崩溃的是,耳边传来的那股温热的气息。
牧元淮愣了两秒,快速抬手捂了下耳朵,压低声音没好气地小声问:“你又犯病了?”
“没有,”祝璟轻声说,“我只是想道歉。今天不是故意对你吼的,对不起。”
牧元淮不理解他怎么好端端又说起这个,至于什么吼不吼的,他压根没放心上,谁没个着急的时候。
“……我又没生气。”
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读不到对方的表情,只有耳畔的说话声和吐出的热气真实可触。
牧元淮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奇怪,跳动的频率莫名让人不安。
他拉上被子,隔绝祝璟的气息,包住大半个脑袋,声音闷闷道:“睡了。”
“嗯,晚安。”
牧元淮的睡眠质量很好,入睡极快,一般从他闭上眼到睡着前后不会超过五分钟。
即便像今天这样,脑子被各种信息砸蒙了,依然只失眠了十分钟左右。
待身边人呼吸平稳后,祝璟才有所动作。
他在黑暗中缓缓侧过身,静静注视牧元淮的后颈。
片刻,伸手轻轻拉下蒙住对方脸颊的被子。
扯完后的手并未收回,反而顺势往人腰上一搭,就这样半拥着那人陷入了睡眠-
林天瑞昨晚睡得最早,导致他一大清早就被生物钟喊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陌生的顶棚让他脑子发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山顶睡帐篷呢!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爬山后遗症也找上门来了。
他掀开被子,准备去趟洗手间,肌肉牵拉的阵阵酸爽弄得他龇牙咧嘴。
“嘶——嘶!哎哟我……”林天瑞撑着地板,小声地叫。
他心道咬咬牙蹦起来得了,反正也就痛一会儿!
握紧拳头猛地起身的瞬间,林天瑞余光一扫,发现隔壁床位居然空了一半!
再定睛一看,祝璟大半个身子都探到了牧哥那边,脑袋还亲密地抵在牧哥的脖子上!!!
啊啊啊!
林天瑞猛地捂住双眼,嘴里就剩两个字——我靠!——
作者有话说:[亲亲][亲亲][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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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海参
太阳还未完全越上山头, 外面的天不算亮,只透着一片灰白的光。
林天瑞看不真切,只知道那两个人都侧着身体。
牧哥两只手都露在被子外面, 祝璟一只手屈着, 另一只环在哪里他就不说了!
片刻, 林天瑞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啪啪”拍了两下脸颊。
他如同喝了十斤假酒,颤颤巍巍朝帐篷外走。
去完洗手间回来,看见不远处聚集的人群,他才倏然想起今天他们还有一个任务——看日出。
林天瑞脚步在帐篷外站定,深吸两口气, 盘算着一会儿先喊醒谁。
思来想去……
还是先喊祝璟吧!
不然他把瞿老师他们叫醒后, 这微妙的场面该如何解释!
兄弟的隐私就由他来守护吧!
林天瑞重重点头, 单手掀开帐篷帘子, 刚探进一个脑袋。
“……诶?祝、祝璟你起来了?”
“嗯。”祝璟刚穿好裤子, 闻言抬头瞥了他一眼。
“哈哈……你醒得也挺早……”林天瑞结结巴巴。
差点忘了, 祝璟跟他生物钟一样!
那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在自己起床前还是起床后?
他知道他的秘密已经被我撞破了吗???
林天瑞大脑疯狂运转,杂七杂八想了一大堆。
全然不知, 他那点演技, 在祝璟面前跟过家家似的。
“我去洗漱。”祝璟没点破他, 自顾自套上一件短袖,拿起洗漱包往门口走。
林天瑞神情恍惚,机械性地点头:“哦哦……那我喊他们起床, 再晚点日出就赶不上了……”
他陆陆续续将熟睡中的三人喊醒。
被叫醒的牧元淮揉了下眼,坐在床垫上,扶着额头。
怎么感觉身体那么僵呢……像被什么重物压了似的。
后半夜他其实做了个梦。
梦里一直有块沉甸甸,会发热的大石头压在他身上, 闷得他喘不过气。
任他怎么推,怎么挣扎,都出不来。
后来他索性放弃了,结果一转头,看见祝璟也被同样的一块巨石死死压着,手背还被压得鲜血淋漓。
牧元淮揉着肩膀,长舒一口气。
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难不成是昨天救小孩,给他救出心理阴影来了?
他们三个起得晚,来不及洗漱了。
祝璟回来后,一行人便挤在帐篷外的空地上,静静等待日出。
早上那意外的一幕还在林天瑞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半点不敢声张,整个人魂不守舍。
饶是心大的瞿荣,在吃早饭时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先是想删闹钟,却莫名其妙点进了计算器;再是穿拖鞋时左右脚反了也浑然不觉。
最离谱的是,他原本想往豆浆里加点酱油,愣是倒成了醋,最后被迫换了一碗。
瞿荣犹豫了一下,凑近小声问:“天瑞……你没事吧?该不会是昨天爬山撞到什么东西魇住了吧?”
林天瑞手一抖,包子“扑通”一下,整个掉进了豆浆里。
“……”林天瑞强装镇定,捞起包子。
“没事啊!就是昨天爬山太累了……真没事!哈哈,别担心我了,荣哥你再不吃,烧麦就被瞿老师抢光了。”
“什么?!”瞿荣转头,一把捏住他哥的筷子,“最后两个你还跟我抢!”
“我是你哥,孝敬我两个怎么了?”
“你好意思说!一点也不懂得爱护弟弟!!!”
……
牧元淮往嘴里塞了口炒面,手肘碰了碰祝璟:“他在学校也这样么?”
祝璟眸子往林天瑞那瞥了眼,淡淡道:“偶尔。”
“那他今天咋了?”
祝璟面不改色,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说爬山累着了?”
“借口,这你也信?”牧元淮道,“亏你俩还是同桌。”
“……”
吃过早饭,一行人收拾好背包,踱步去缆车站点买了票。
上车之前,牧元淮拿过祝璟的手机操作了一通,帮他在市医院皮肤科取了个号。
到了山脚下,他跟瞿卓打了个招呼,便直接改道,带着祝璟前往医院。
花了些时间排队面诊,最终确定了激光治疗方案,每月一次,先做三次观察效果。
牧元淮安静地等在治疗室外,听到门内传来脚步声,立刻站起身
“感觉怎么样?”
祝璟拿着护士给的护理包,语气平淡:“还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那就好。”牧元淮点头。
他也没了解过这些,但毕竟看医生是他提出的。
牧元淮向来如此,只要他插手的事,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不过祝璟说得那么平静,想来也没什么大问题。
牧元淮把手机扔回兜里:“先回趟家。”
“不去外婆家么?”
“先吃午饭,而且……”牧元淮的视线落到祝璟脸上,“你应该没忘记明天要读书吧?”
祝璟想了想,反问:“所以?”
牧元淮手指按着他的肩膀敲了两下。
“所以你的作业!作业!大哥,放假这两天我就没见你打开过书包!”
没想到他担心的是这个,祝璟心情颇好地挑眉,解释:“这两天没时间。”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哥,原来你平时……这么关注我啊。”
“…………”
又让他爽上了。
牧元淮面无表情:“一会儿回家你把作业带上,今天你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可以写作业。”
“去外婆家写作业?”祝璟扭头盯着他。
牧元淮理直气壮:“不行?你要不愿意就待在家写,我自己去。”
“……”-
两位老人迎上来的时候,祝璟正从后座拎他那看起来几乎没有分量的书包。
之前看他从房间拿书包出来时,牧元淮都惊了。
当时就打开翻了又翻。
祝璟那用一根小手指就能轻松勾起的书包里,只装了一沓试卷、一本草稿纸,外加一本薄薄的错题集。
现在高中生放假连教材都不带了?
牧元淮:“你没有笔记么?”
祝璟点头说有:“都在脑子里。”
“……”
嗯。
他们普通人跟学霸有壁。
他外婆只在视频中见过祝璟一面,还是在前置摄像头模糊的镜头下。
此刻亲眼见到,她仰起头忍不住惊讶:“哎呀小璟,你长得这么高呀?!比淮淮还高一点呢!”
牧元淮正在后车厢拎营养品,闻言差点撞到头。
后面那句其实可以不用加的。
祝璟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加上礼貌温和的态度,很快把两位老人哄得团团转。
压箱底的海参都翻出来了,说晚上要给他炖汤喝。
牧元淮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努了努嘴。
他懒洋洋地坐在门口的摇椅上,静静望着屋内的情景。
祝璟手里已经被塞满了各种点心和零食,不得不拢着手臂接住。
而两位老人还在乐此不疲地往上叠。
看着看着,牧元淮不由自主地冒出个念头。
别说……这场景,莫名有点像带对象回老家。
“……”艹!
他在想什么???
牧元淮咔的一口咬碎了棒棒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荒谬念头吓了一跳。
祝璟给他下蛊了吗……不然他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联想?
牧元淮叼着棒棒糖的塑料棍,一脸沉重地站去鸡圈旁,让这气味帮他冷静冷静。
牧元淮抹了把脸,拧着眉头,心想:他对祝璟绝对没有那种意思,不然也太变态了,祝璟才刚成年啊!
之所以会胡思乱想,肯定是这臭高中生昨天把他吓到了。
都怪祝璟。
他牧元淮独来独往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在一个高中生身上栽跟头?
以前跟他表白的男的多了去了,全被他吓跑了。
“哥。”
牧元淮浑身一僵,没好气回头:“干嘛?”
祝璟递过来半个剥好的橘子,扫了眼鸡圈:“这就是那群爱吃西瓜皮的鸡?”
什么玩意儿就爱吃西瓜皮了?
牧元淮没听懂:“啥意思?”
“上次打视频,你不是拎着西瓜皮去喂鸡了么?”
上次?
牧元淮啧了声,想起来了:“上次要不是你一直叫淮……”
祝璟挑眉,强压住嘴角的笑意。
牧元淮额头突突直跳,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纯属故意拿他寻开心。
“闭嘴吧你,还有心思到处闲逛,写你的试卷去!”
“晚……”
他一张嘴,牧元淮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冷冷蹦出三个字堵上了祝璟商量的路。
“现在写。”
“哦,那好吧。”
老人家里没有专门的书桌,外婆一听祝璟要写作业,立刻把她画水墨画用的大长桌整理出一半,给他腾地方。
牧元淮倚在门框上,看着祝璟拿出一沓卷子低头写起来,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至于这口气哪来的,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高中就是这点不好,说是放假,作业却比在校还多。
按照一张卷子一个半小时算下来,国庆三天几乎没有闲暇时间。
当然,这得是每张卷子都按考试标准认真写的前提下。
牧元淮打了几局游戏,下午四点跟着外婆上菜地摘菜。
刚回到院子,就听见一声鸡叫。
扭头越过柿子树一看,他外公正一手掐着鸡脖子,一手拿着大菜刀。
手起刀落,鸡安静了。
那可是下蛋的老母鸡之一啊,就这样变成了一锅香喷喷的海参鸡汤。
“淮淮,你去楼上喊一声小璟,十分钟后开饭。”外婆挥着锅铲,朝楼梯方向指了指。
“不急,再让他写十分钟。”
老人不赞同地咂咂嘴:“人小孩都学几小时了,喊下来放放风。”
牧元淮:“高三嘛,作业多。”
“高三作业是多,但也不能一口气写到底呀。”
“以前让你写两张卷子你都坐不住,喊着什么劳逸结合就往外跑,好意思说呢。”
牧元淮被噎得说不出话,“行行,我这就去叫。外婆您就别总翻我旧账了。”
他摸了摸鼻尖,这是他心虚时常有的小动作。
“还有,一会儿海参鸡汤你给小璟多盛几碗。”
“为什么?”牧元淮喝了口水,下意识反问。
外婆一脸“让你不找对象,不懂了吧”的表情。
压低声音道:“这孩子白得跟玉似的,看着就虚!得补!”
“——噗!”
牧元淮一口水差点全喷出来。
第55章 冷静
一大锅海参鸡汤放在桌子正中央, 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只小巧的汤碗,外婆热情地招呼道:“小璟, 多喝点, 喝完再盛, 千万别跟外婆客气。”
祝璟应了一声。
汤碗本就不大,比他的手掌还小,一口就能喝下去小半碗。
祝璟没有饭前喝汤的习惯,本来想着吃完饭再喝。
可老人家吃两口菜就看他一眼,发现碗里的汤没怎么动,立刻用那双慈祥温和的眼睛瞥两下碗沿, 示意他喝汤。
祝璟:“……”
两碗下肚, 他没了再添汤的意思。
牧元淮正埋头扒拉白米饭, 一抬眼就接到了外婆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嘴角轻轻抽了两下。
发现老人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只得拿过祝璟的汤碗:“哥再给你盛一碗。”
牧元淮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
汤勺捞起一颗饱满的海参时, 他动作甚至顿了顿,才缓缓盛进碗里。
“谢谢哥。”祝璟接过汤碗, 面色如常。
“咳……多吃点。”
祝璟起初并未多想, 牧元淮离他近, 在外婆示意下代为盛汤也算合理。
直到他哥端着第五碗汤,稳稳地放到他面前。
祝璟沉默了,片刻, 抬眼望向牧元淮。
牧元淮差点没绷住笑。
他用手掩了下嘴巴,眼睛动了两下:这真不是我的意思。
外婆也停下筷子望过来:“小璟?怎么啦?是汤不合口味吗?”
“没有,汤很好喝。”
祝璟说完,长臂一伸, 捞过牧元淮的汤碗就往里添汤:“这么好的汤,哥哥只喝一碗怎么行。”
牧元淮:“我不……”
外婆恍然,连声搭腔:“小璟说得对!淮淮你也多喝点,明年可就二十六了,早点找个对象回来,不能再拖了!”
“……”牧元淮绷着下巴,试图转移话题,“都什么年代了,二十六年轻着呢……”
“瞧你这样子,”外婆转头找了个盟友,“小璟啊,你帮外婆多盯着点,他身边要有合适的,你一定帮着撮合撮合!”
“……”
牧元淮扒了一口饭,心说那您委托错人了。
二十六对于老人那年代而言,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所以牧元淮对催婚倒也没什么反感,不搭腔就是,话题一会儿就过了。
谁知祝璟闻言,郑重其事地放下汤碗,白瓷轻轻叩在木桌上,发出一声钝响。
他抬眼:“嗯,我会努力的。”
“…………”
你努力个屁!
牧元淮猛地一阵咳嗽,呛得眼角都泛出泪花。
这顿晚餐的最后,一整锅鸡汤几乎只剩个底。
牧元淮和祝璟跟较劲似的,你给我盛一碗,我给你盛一碗,汤碗就没空过。
可把外婆乐坏了,没想到她这鸡汤这么受欢迎!
等到终于回家,牧元淮还觉得肚子里全是水。
走路都带响。
都怪祝璟!
临睡前,他望着天花板忍不住感慨:传说中的海参鸡汤,除了让他去厕所频率变高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功效。
说得神乎其神,其实那些玩意都是天生的,后天哪能补得进去?
晚上,他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刷视频,不到十一点,睡意就上来了。
以往他都是开着极低的空调,裹着被子睡,今晚也不知怎么的,浑身燥热得盖不住被子,还做了一夜混乱又暧昧的梦。
梦里他身边睡着一个人,看不清脸,手指却一寸寸从他的脖颈摸到腰腹。
牧元淮正准备挣扎,却听见那人用低哑的嗓音喊了一声“哥”。
牧元淮猛地睁开眼,心跳堪比擂鼓,额间甚至有细密的薄汗。
半边被子不知何时被他踢到了脚边。
房间一片灰暗,寂静到只有他沉沉的呼吸声。
牧元淮迷迷瞪瞪盯着天花板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察觉自己某处的不对劲。
“……”
他心道:正常反应,没什么可惊讶的,等一会儿就好了……
他整个人平躺在床上,黑色的碎发压在脑后,四散在枕间,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想起自己昨晚身体异常的热,又想起那锅鸡汤……
效果这么好?
他都这样了,那祝璟岂不是……
靠,牧元淮深吸一口气,别特么瞎想了。
他从床头摸来手机,八点十五分,祝璟已经在上课了。
所以他是怎么解决的?动手还是等……
啧,大爷的别想了!
牧元淮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对自己不由自主地联想越来越没耐心。
他半坐起身靠在床头,低头看了一眼,跟自己大眼瞪小眼。
他安慰自己:正常的生理现象,冷静几分钟就好了。
至于那些无端的梦,更是荒唐。
五分钟过去了。
“……”
又过了两分钟。
“……”
牧元淮终于破罐子破摔地掀被起身,泄愤似的把被子卷成一团踢到床尾。
他趿着拖鞋,砰的一声关上了洗手间的磨砂门。
他拧开水龙头,狠狠往脸上泼了两把冷水。
镜子里的他紧抿着唇,眉眼难掩固执,耳根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大约过了半小时,洗手间门才开。
洗手间飘着一股香熏味,窗户也被人打开了。
从里面出来之后,牧元淮久违地走到阳台,默默点了一支烟-
牧元淮手肘搭着栏杆,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两天他的情绪太混乱了,而他一向不擅长处理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
急需一段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随意丢在茶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震,是负责处理别墅继承的律师给他发来了消息。
对方表示手续基本处理好了,有些文件需要他签字,然后便可以让祝璟去办理过户了。
也就这几天的事,发消息是为了确认他哪天方便。
牧元淮心道这也太巧了,他刚想冷静几天,祝璟就有的忙了。
他低头打字,回了句现在就有空,便拎起车钥匙出了门。
不出所料,国庆假期刚一结束,瑞阳紧跟着就安排上了周考。
直到一月份的小高考结束前,学生们都不会再有超过两天的完整假期。
祝璟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仅有的空闲也被律师拉着四处办理手续。
加上牧元淮有意躲着,一晃半个月,他终于逐渐恢复了冷静,状态也好了许多。
至少不会一看见祝璟,脑子里就自动蹦出“他喜欢我”四个大字。
十月中旬,天气逐渐转凉。
又一次周考结束后,终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没有晚自习的周六。
一同到来的还有林天瑞的生日。
和祝璟不同,林天瑞对自己的生日格外重视。
提前一周就开始到处物色场地,势必要办一个难忘的派对。
最后依然是秉持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将派对地点定在牧元淮的店里。
考虑到一群高三学生,不方便在外面逗留太晚,派对定在下午五点开始。
周考一结束,林天瑞便呼朋唤友,招呼大家一起去学校西门巷子里的半醒,他包场。
“走啊寿星!”隔壁班几个认识的男生站在高三一班门口招手,“不是过生日吗?站那等啥呢!”
林天瑞挥挥手:“你们先去,祝哥被我们妙姐喊办公室去了,我等他!”
几人都认识祝璟,也清楚他俩关系好,一点不意外林天瑞这小子的行为。
都是朋友,没那么多讲究。
嘻嘻哈哈跟林天瑞闹了一会儿,就结伴往校门口走去。
放学时的教学楼喧闹嘈杂,脚步声混合着嬉笑,响在楼道里。
校园广播正放着不知从哪搜集来的英语新闻,语速快得像加密电报。
一想就知道是蒋军的意思。
听英语新闻有什么意思?
林天瑞嘴巴一歪,光明正大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正刷着低脂视频嘎嘎乐呢,前门走近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高挑身影。
“你可算回来了!”林天瑞抬起头。
“嗯。”祝璟从他身后走进座位,从桌肚里取出一个不大的硬纸袋,放在林天瑞桌上,“生日快乐。”
林天瑞打开一看,惊喜溢满双眼:“卧槽,发带!”
祝璟送的是一款蓝底白标的运动发带,质感高级,标签还是刺绣的。
林天瑞当场撸起头发,戴在了脑门上,竖起一个大拇指:“帅飞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祝璟拎上书包,淡淡道:“之前不是提过?”
林天瑞思来想去,只在校运会那会儿随口说过一次。
当即感动得眼泪汪汪,去往校门口的路上,甚至动情地唱起了经典曲目——《我的好兄弟》。
唱完《我的好兄弟》,又唱《同桌的你》。
不过唱到一半被祝璟制止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歌尼玛唱的是爱情!
林天瑞安排的节目不多,全程除了吃吃喝喝,就是他亲自献唱几首曲子,最后切一个三层大蛋糕。
牧元淮有选择困难症,既然林天瑞派对地点选在他店里,那就简单了。
今天酒水饮料全部免费,当作他送给林天瑞的生日礼物。
他坐在吧台里,和瞿荣待在一块。
店里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学生,有男有女,唯独迟迟不见祝璟的身影。
牧元淮举着手机,频频抬头望向门口。
看几眼,没等到人,又低下头盯着微信对话框,反反复复。
一旁的瞿荣早就注意到了,他都累了。
瞿荣敲着桌面提议:“牧哥,你直接发条消息问小祝到哪儿了不就得了?这么盯着不累啊?”
“……”牧元淮从手机屏幕抬起头,蹙起眉反驳,“谁跟你说我在等他?”
“难道你在cos便衣警察?”瞿荣眯起眼,手指弯成枪的形状,故意打趣,“盯着每一个进门的人,观察他们的表情、衣着,行为!”
“……”牧元淮没好气地推开他,“你懂个屁……”
但凡能发他早发了,最近不是冷静期么……
牧元淮抿了下唇,告诫般在心里对自己说:最好别主动发消息给祝璟,避免那小子误会。
瞿荣不知道这俩异姓兄弟又咋了,但牧元淮坐立难安的模样总让他觉得莫名熟悉。
他正苦思冥想,忽然收到他哥瞿卓发来的一条微信。
【哥:小林生日喊我了,不过我要加班,刚给他发了消息还没回,你要是看见他,帮我带个话,说我晚点过去。】
瞿荣灵光忽然闪现,甚至没看他哥发的文字,光顾着八卦了。
瞿荣一拍手。
想起来了!
他哥之前跟女朋友冷战闹分手的时候,不就是这副魂不守舍、频频盯手机的状态吗!
瞿荣偷偷摸摸往边上瞄了一眼,果然又捕捉到牧元淮望向门口的眼神。
情侣之间叫闹分手。
那牧哥和祝璟这……算啥?
闹分家?
第56章 靠近
瞿荣还在琢磨着“分家”这个词准不准确, 店门就被推开了。
祝璟和林天瑞一前一后进来。
两人身上宽松的蓝白校服整洁干净,更衬得身姿清瘦挺拔。
今晚半醒没有外来顾客,但祝璟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一阵低低的骚动。
在场的全部是林天瑞喊来的朋友, 其中少部分跟祝璟也认识, 更多的处于同校但并不认识的校友阶段。
原本不少人的注意力停留在吧台后面没什么表情的牧元淮身上。
门一响, 所有的目光几乎下意识朝那望。
甚至有几个其他班的女生,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祝璟,眼睛一个比一个亮,兴奋地戳戳边上的朋友。
然而他们目光灼灼,祝璟却似乎半点没察觉。
他一进门就抬起眼,径直望向吧台的方向。
牧元淮只愣了一秒, 就撞上了他的目光。
祝璟的眼皮很薄, 眼尾延伸处有一道浅浅的阴影, 他平时不怎么笑, 但只要一笑, 眼尾就会弯得很明显。
牧元淮头一回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脾气确实不怎么好。
只不过被祝璟一眼抓包, 居然让他莫名有些恼火。
或者换个说法,是恨自己不争气。
牧元淮心道这下好了吧。
让你一直看看看!
“哇!你们都到啦!”林天瑞拽着书包跑过去, 跟大伙挨个击掌。
“寿星和祝哥终于来了?!”一男生拍了下桌子站起来, “兄弟姐妹们!迟到怎么罚来着?”
“喝!必须喝!”
“哎这就不对了, 喝之前不得祝寿星生日快乐?”
那男生连连点头:“怪我怪我,那就先祝我们林哥生日快乐!桃花朵朵开不败,帅得路人喊天菜!喝!!!”
年轻人闹哄哄的几句话, 场子瞬间热起来。
“喝就喝!”林天瑞被他们尬得不行,甩了书包,高声道,“谁怕谁!”
“祝哥呢?祝哥?”
林天瑞闻言转头, 刚好看见祝璟目标明确地往吧台迈步。
“诶?祝哥这是……”
林天瑞一把勾回那男生的脖子:“行了,你祝哥有正事,他的份哥代喝了!”
“喔喔喔!”
“牛啊天瑞,小心晚上回不了家!”-
祝璟一步步朝吧台走去。
瞿荣正在榨橙汁,他托着下巴,一脸高深莫测地想:正主来了,他是回避呢,还是不回避呢?
牧元淮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祝璟尚未近身,他就一把拉开吧台门,转身匆匆走向后面的休息室。
祝璟脚步一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跟了上去。
前几天牧元淮躲他躲得实在明显。
演技和借口都太过拙劣,祝璟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看穿了。
他知道对方需要时间和空间去消化某些情绪。
所以他给了。
但这都一周多了,几乎快要超出他的忍耐限度,还没消化完?
刚认识那一阵,牧元淮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接受能力这么差的人。
祝璟并不确定现在挑明是否是个好时机。
他只是清楚地知道,他无法接受牧元淮产生任何想要远离他的念头。
一丝一毫都不行。
他甚至难以克制地厌恶那些落在牧元淮身上的、目的不纯的眼神。
就像刚刚他进点的一瞬间,余光所瞥见的那些闪烁好奇、跃跃欲试的注视。
他讨厌任何人用那种眼神看牧元淮,讨厌他们的觊觎。
无法抑制。
牧元淮踏进休息室,一口气还没松到底,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抵住了即将合拢的木门。
不知是认出了那双手的主人,还是某种潜意识作祟,他瞬间就反应过来——是祝璟跟进来了。
祝璟推开门的那一刻,迅速敛起眼底那份欲望。
他自然又熟练走进休息室,反手将门锁轻轻扣上。
咔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休息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牧元淮:“……”
他莫名察觉到了一股来者不善的气息。
他后悔进休息室了,外面好歹人多,哪像这里,随便一个小动作都没法隐藏。
一瞬间,牧元淮连自己要干嘛都忘了。
他思绪空荡荡,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不在外面跟他们聊天……”
“跟谁?”
“……你同学。”
话刚出口,牧元淮自己先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他在说什么废话?
祝璟要是哪天突然转性,热情友善、积极主动地融入人群,恐怕太阳都得从西边出来!
“外面的主角是林天瑞。”祝璟放下肩上的书包,语气平静。
这个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在最后一秒被牧元淮硬生生咽了回去。
休息室里就他们两个人,不是祝璟就是他,还能有别人?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你找我干什么?”
祝璟的目光直直望过来:“有个问题想请教。”
“……说。”
“这几天……”
祝璟三个字一开头,牧元淮就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似的,闭上眼,心道完了。
“这几天,为什么一直躲我?”祝璟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牧元淮的脸。
对方下意识闭眼又睁开时,细微的睫毛颤动都捕捉得清清楚楚。
牧元淮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反驳:“什么躲你?谁躲你了?没躲。”
他语气生硬,但斩钉截铁。
“那你进来是打算做什么?”
“……坐累了,躺会儿。”
祝璟没有立刻接话。
他静静地站着,那件蓝白的校服外套,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清晰的腕骨。
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进的休息室。
牧元淮还没来得及走到沙发旁边,就被祝璟不着痕迹地堵在了墙角。
直到后背轻轻抵上墙面,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已经好久没和祝璟这么近距离地讲过话了。
牧元淮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强调:“真没躲你……”
仿佛担心被外面的人听见,他嗓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气音。
祝璟垂下眼,目光淡淡扫过牧元淮绷紧的下颌,声音依然平静:“你没什么话想问我吗?”
牧元淮呼吸蓦地一滞。
有,当然有。
但他不敢问。
毕竟有些话一旦问出口,意味着答案本身已经不重要了。
祝璟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又问:“也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牧元淮快速闭了闭眼,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稳自然。
“突然不困了,走,不然我们出去先出去。”
他话音未落便匆匆转身,指腹堪堪触到门把手,肩膀却被一双手坚定地扳了回去。
那手力道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祝璟往前迈了一步,宽松的校服外套几乎贴上了牧元淮的T恤:“可是,我有话想告诉你。”
牧元淮不吭声,沉默地抿着唇。
祝璟等了片刻,低声追问:“想不想听?”
牧元淮喉结一滚,偏头硬邦邦挤出两个字:“……不想。”
“……”
牧元淮能感觉到,他说完“不想”后,祝璟按在他肩上的手顿了顿。
两人无声地对峙。
“哥。”
良久,祝璟忽然意味不明地喊了他一声,嗓音透着丝丝缕缕的哑意。
他抬起手腕,修长的手指轻轻箍住牧元淮的下巴,一点点将他的脸转了回来。
一字一顿,清晰而缓慢道:“你撒谎。”
牧元淮瞬间心跳停跳一拍。
转过头时,他仿佛在祝璟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执拗?
那一眼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祝璟的手指很长,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力道不轻不重。
那手指在他脸颊边停留片刻,竟然不由分说地抚上他的嘴唇。
牧元淮脑子顿时“嗡”的一声,空白一片,连挣扎的念头都来不及产生。
祝璟的眸子向下垂了一下,视线定在他的唇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牧元淮只觉得眼前光线一暗,突然覆下一片阴影。
瞬间,祝璟温热的呼吸已经近在咫尺,那股湿热,几乎贴着他的鼻尖擦过。
意识到对方想要做什么的瞬间,牧元淮的心跳失控地加速。
这些日子,他拼尽全力试图逃离的东西,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疯狂反扑了回来,如同潮水淹没他的心脏。
牧元淮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
祝璟的唇线很清晰,但现在他看不清了。
离得太近,在他的视野里,无论是祝璟的唇峰,还是高挺的鼻梁,都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除了那双狭长微挑,翻涌着浓重情绪的眼睛,异常清晰。
牧元淮几乎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可他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莫名其妙没偏头躲开。
休息室的木门隔音效果很差,隔绝不了外面的喧嚣打闹声。
反而衬得他们之间的空气更加旖旎。
祝璟的呼吸离他越来越近,他们的鼻尖触到一起,发丝近乎暧昧的交缠。
就在双唇即将触上的最后一秒,牧元淮猛地抬手,用手掌抵住了祝璟的下颌。
出口的声音几乎哑得不像他的:“……你疯了。”
所有的试探和靠近,都随着这个动作这三个字戛然而止,像被拦腰截断的水流。
牧元淮用力挣开他的手,脖颈烧红一片,心跳声比鼓点还要密集。
他欲盖弥彰地揉了两下脖子,试图掩盖这红色的来源。
祝璟被他推开,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神情没有丝毫被拒绝的恼怒或尴尬,淡色的唇角甚至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牧元淮越是表现得手忙脚乱,越能衬出他内心的慌张无措。
靠近那一瞬间,牧元淮的怔愣在祝璟眼里是无可辩驳的证据。
他的心情因此变得颇为愉悦,凌厉的眉眼线条都显得温和了许多。
无论牧元淮想不想听,承不承认他的心意,他想告诉对方的,都已经清晰地传达了过去。
第57章 派对
林天瑞的生日派对采用自助餐形式, 靠墙的两张长桌上摆满了各式餐点,后厨还在不时往上增添新菜。
一道道现做的美食香气四溢,这个年纪的男生最喜欢吃肉, 烤羊排一上场就被抢空了。
“话说林哥, ”一男生举着羊排, 扬起下巴,“你们班那个学委,脚瘸了得有半个月了吧?还没好利索?”
“于学俊?”林天瑞莫名其妙,一阵晦气,“你提他干什么?”
“还不是蒋主任……”那男生嘀咕两句。
旁边他同班的一个女生接过话解释:“中午那会儿,他路过你们班, 被蒋主任抓了壮丁。让他去西门口, 给于学俊取饭。”
“找你?”林天瑞有些疑惑, 今天不是应该轮到于学俊的前同桌石鹏么?
“可不是嘛!我那时候正忙着值日呢, 这一趟跑的, 汗都出来了!”
于学俊脚受伤后并没有请假, 国庆假期结束就返校上课了。
这可把体委给忙坏了,每天都要推着从医务室借来的轮椅, 上校门口接人, 还得忍受于学俊他妈不满的眼神。
体委自知于学俊报名参赛跟他脱不了干系, 一个大高个任劳任怨,天天都跑校门口取餐,老实得不行。
后来还是徐妙看不下去, 安排了几个男生轮流照顾于学俊。
说是照顾,其实也就是帮忙拿个饭、搀扶着上下厕所。
今天本该轮到石鹏——于学俊的前同桌。
不过现在听他们这描述,石鹏显然没管这档子事。
店里一群学生边吃边聊,气氛热烈。
吧台那边, 瞿荣正在忙工作,林天瑞不好意思打扰,只能挑着些好入口的投喂。
同时在瞿荣的提醒下,给瞿卓回了条消息。
林天瑞玩得挺开心,举起话筒唱歌的前一秒,他都还在琢磨:祝璟和牧哥怎么还不出来。
尤其是祝璟……
林天瑞摸摸自己的肚子,望向那条昏暗的走廊,考了一天试,他不饿么?
这个念头刚闪过,林天瑞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走廊尽头休息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紧接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不过他们之间的气氛,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先是他那万年不变表情的同桌,此刻唇角带着一个不仔细看容易忽视的小弧度。
眼神依然很淡,却透着股说不清的东西。
再是牧哥,那模样就更诡异了。
他脸部肌肉绷得紧紧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一双长腿迈得格外板正,每一步透着……僵硬?
牧元淮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每一次眨眼,休息室里发生的画面就会浮上心头。
祝璟微沉的眸子,温热的呼吸,以及几乎就要触碰到的嘴唇……
仿佛只要他微微一抬头,就能感受到那片薄唇的温……
草!
牧元淮重重闭了下眼,脸色要多臭有多臭。
都怪祝璟!
牧元淮憋着股闷气拉开吧台门,故意把某人关在外面,别开脸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对方。
前几天,他辛辛苦苦在脑海里建立起的心理防线,自以为坚固无比,却被祝璟轻轻一次试探,轰然倒塌。
牧元淮臭着脸,瞿荣瞧见他这脸色,立刻收起好奇心,不敢上去触霉头。
祝璟倒是懂得见好就收,自顾自去长桌上拿了两个餐碟,细心搭配了些蔬菜肉类,端到吧台。
牧元淮现在完全没法直视祝璟,余光瞥见他脚步一动,立刻低头刷起手机。
“哥,吃点东西。”
“……不饿,”牧元淮头也不抬,“给瞿荣吃。”
被点到名字的瞿荣疑惑抬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果断拒绝:“我不饿,牧哥你吃。”
开玩笑,就祝璟那眼神,他敢吃吗?
傻子才掺和你们兄弟俩之间的事!
牧元淮有学有样:“我也不饿。”
祝璟没说什么,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看得牧元淮浑身刺挠,他才移开视线。
瞿荣榨了不少新鲜果汁,存放在透明的玻璃冰桶中,冒着冰凉的水汽。
祝璟反手取过一只倒扣在桌上的玻璃杯:“那喝点水,刚才在休息室,你嘴角干……”
“闭嘴……”牧元淮几乎咬牙切齿地打断他。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热意仿佛一根生长迅速的藤蔓,再度漫上脖颈。
这疯子绝对是故意的,压根不肯放过他。
瞿荣早已跑到了吧台另一个角落,明智地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祝璟欣赏着牧元淮耳根通红的模样,没忍住,偏过头去,肩膀随着笑意颤了两下。
牧元淮:“……”
此时,林天瑞正高声歌唱一首欢快英文歌,店内的灯光调得很暗。
唱到高潮处,他随机在台下点了两位“幸运观众”合唱,瞬间将气氛推至顶点。
当然,一同沸腾到顶点的,还有牧元淮的脸。
他心里很清楚,过了今晚,他没法再把祝璟当弟弟或者朋友相处了。
朋友之间,或者兄弟之间,不会……嘴对嘴。
牧元淮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心底,有某种东西正在悄然失控。
祝璟原本还在笑,忽然瞥见旁边几个女生正频频望向牧元淮。
他眉毛微挑,下一秒,不动声色地挪了下位置,将身体那些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派对气氛到高潮,难免沾些酒。
等林天瑞终于开始切蛋糕的时候,几个喝得最猛的已经东倒西歪地瘫在沙发上了。
一帮压抑的高考生,闹哄哄一直玩到九点多,才陆陆续续被家长来电催回家。
林天瑞挨个问了他们的地址,拜托清醒的几个男生,顺路把那些醉鬼送回家,车费他报销。
店里的人都快走光了,瞿卓才姗姗来迟。
除了牧元淮他们,零星剩了几个一班的男生还在意犹未尽地玩。
那几个男生一见到他,震惊地站起来就喊瞿老师。
瞿卓:呵呵,我就知道。
他们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狼人杀,林天瑞脑子都快被烧坏了。
他不是祝璟那种逻辑怪,每次拿到村民牌,就跟傻了一样,完全搞不清场上状况。
尽管场上其实根本没几个人。
反正周日能睡懒觉,现在才九点多,剩下的一群人丝毫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寿星林天瑞大手一挥,果断禁了狼人杀,提议换个简单的游戏,拒绝任何逻辑类!
“寿星都发话了,我们还能不从嘛!”一男生笑着起哄。
“那咱玩啥?天瑞你定,只要我会!今晚奉陪到底!”
“扑克还是骰子?天瑞你说!”
“嗯……”林天瑞挠挠鼻尖。
他压根不会摇骰子,唯一掌握的扑克玩法还是三人斗地主。
场上这人数……无论是两桌还是三桌斗地主,都凑不齐。
他托着下巴苦思冥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什么什么?!”
林天瑞神秘地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宣布:“国、王、游、戏!”
国王游戏,顾名思义,每轮都会诞生一位掌握最高权力的国王。
不仅可以决定本轮游戏规则,还能指定场上任意数字牌玩家执行。
“我擦,这个行!”
林天瑞的前桌第一个响应,激动地竖起大拇指。
一男生嗓门瞬间拔高:“这玩意儿人少了根本玩不开!必须得多喊几个才够刺激!”
“就是就是,不然玩来玩去就几个人!”
“祝哥呢?祝哥一场游戏都没参与!”
林天瑞若有所思,缓缓转头将目光投向了吧台处那几人。
五分钟后。
牧元淮:“我真没兴趣。”
“这么刺激你不参加?”瞿卓使出激将法,揶揄道,“难不成你牧元淮还有怕的东西?”
“……”
瞿卓压低声音,试探:“让我猜猜,难不成……场上有个你不敢互动的人?”
“你……”牧元淮嗓子卡壳,“你放屁!”
“那来不来嘛?”
牧元淮嗤了一声:“来就来。”
几分钟后。
在祝璟微妙的眼神中,牧元淮面无表情地上了游戏桌。
刚才他还在回复钟天成的消息。
对方正和他确认更换某类酒水供应商的事,新供应商还送了两箱新品过来试饮。
下午在休息室被祝璟那么一闹,他其实根本没多少心思闲聊。
但钟天成说的全是正事,他不得不应付。
【牧元淮:不聊了,玩傻逼游戏去了。】
【钟天成:游戏?你在店里?】
【牧元淮:嗯,有人生日。】
【钟天成:OK。】
牧元淮没再回复,看着一帮高中生热热闹闹,把四张长桌拼成一个大正方形。
瞿荣则在柜子里翻出一副崭新的扑克牌。
刚拆开塑封,门口传来动静。
瞿荣以为有顾客没看见门口立的牌子:“不好意思,今天我们不营……诶?钟老板?!”
众人都朝着声源处望去。
牧元淮站起身,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送酒,”钟天成扬了扬手里的几瓶酒,“元淮说有人生日,刚好给你们助助兴,度数不高,都是现在学生喜欢的口味。”
祝璟背靠着椅子,眼皮微微垂了一下。
“哇塞哇塞!钟老板你来得也太巧了!”瞿荣迎上去,“那这酒送给谁的?”
然而钟天成却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谁生日给谁。”
林天瑞头上戴着生日帽,钟天成便将酒交到了他手里。
作为交际大王,林天瑞压根不知道生疏两个字怎么写,一口一句钟哥。
没一会儿就跟钟天成混熟了,热情相邀对方参与游戏。
听见钟天成答应,牧元淮眉毛一挑:“正好,钟天成你替我上场,我还有点事要……”
“那怎么行!”瞿荣立刻打断他,“加上钟老板,正正好好十三个人,牧哥你别想跑!”
“……”
一群人围坐成一圈,桌子中央摆上了钟天成带来的酒,以及数个高高摞起的酒杯。
游戏中,被国王指定的人可以选择用喝酒来抵消命令。
国王游戏的扑克牌数量根据在场人数而定,额外添加一张鬼牌。
每次抽牌,若无人抽中鬼牌,则洗牌重抽;若鬼牌被抽,剩的那张数字牌即代表国王本人的数字。
这个游戏最刺激的地方就在于,国王也不知道自己指定的数字是哪两个人。
甚至包括国王自己,也在被指定的范围内。
瞿荣洗牌结束,众人笑闹着抽取扑克牌。
祝璟与牧元淮座位挨着,他扫了眼手中的牌,不动声色朝牧元淮的方向倾身。
“哥,”他压低声音,话里话外都是只有两人才懂的试探,“你猜这一轮的国王是谁?”
牧元淮:“……爱谁谁。”
不是你就行。
“那……你的数字牌是多少?”
“……”牧元淮不动声色地把牌往另一边推了推,“问这干嘛,你是国王?”
祝璟眼底笑意更深:“你猜。”
牧元淮怀疑祝璟看到他的牌了,但他没有证据,只能憋出一句:“老子能喝……”
第58章 外套
桌上的酒, 够他喝几杯?
牧元淮盯着容量大致估算了一下。
四瓶酒,大瓶装,而且度数低, 他一个人喝完都不会醉。
瞿卓立刻看穿了他的心思, 抢先开口:“为了防止某些人光喝酒不玩游戏, 咱们定个规矩。”
“每人最多喝三杯,至于什么时候喝,随你,怎么样? ”
牧元淮:“……”
他一个眼刀朝瞿卓飞去,话里话外针对谁呢???
瞿卓恍若未闻,要的就是这效果。
他的提议引来一片叫好。
那群中二的高中生兴奋地怪叫起来。
场上没有异性, 清一色的男生, 提出一些刺激的要求, 也不至于冒犯太过。
“好了好了, ”瞿荣捏着扑克牌, 摆手控制场面, “都抽完卡了吧?第一局,稍微试玩一下, 不提太过分的, 国王站出来吧。”
场上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 等了半天也没人起身。
牧元淮扭头,用视线催促祝璟。
干什么?
别装了,赶紧站出去, 浪费时间。
祝璟笑笑不说话。
一男生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该不会……没人抽到国王牌吧?这才第一局,什么概率啊我靠!”
“哎呀重抽重抽!”林天瑞嚷嚷。
“等等!”瞿荣手忙脚乱拦住他,亮出自己藏了半天的牌,“谁说没人抽到了, 我不是在这么!”
瞿卓又被自家弟弟无语到:“那你在哪喊谁呢?”
“这不是想逗逗你们嘛~”
瞿卓扶额:“赶紧的吧!”
“那我就指定1号和……7号吧!”瞿荣眼珠一转,“你俩对唱一首情歌!记住,必须对唱!”
1号捂着脑袋站了起来,是个一班的男生。
与此同时林天瑞靠了一声,甩出手上的牌——正是7号。
瞿荣翻开国王牌的刹那,牧元淮就反应过来了,转头狠狠瞪了祝璟一眼。
他蹙着眉,眼神里写满质问,仿佛在说你敢骗我?!
祝璟指尖抵着牌,修长的手指压着牌背,压低声音:“我也没说我是啊。”
“……那你问我几号?无不无聊?”
“随便问问,我又不会说出去。”
“……”
1号和7号已经开始对唱情歌了,没被选中的人也不再隐藏自己的牌面。
祝璟手指灵活一转,将牌摊在了桌子上,一张3。
牧元淮也把牌扔回桌面,一张K,也就是13。
对唱情歌听起来简单,但那帮同学实在太爱录像了,几年后回看绝对是高清黑历史!
一连玩了五六局,牧元淮虽然没当上国王,但也没一次被选中。
运气好得离谱,半小时里就翘着二郎腿悠闲看戏了。
倒是祝璟,被国王点到了一次,要求是把手机屏保换成美女,为期三天。
这个要求是一班的副班长提出的,可以说是相当仁慈了,毕竟手机屏保只有自己能看到。
谁知他刚喊完数字,祝璟就起身倒了一杯酒,淡淡吐出一句:“过。”
就一屏保……
那副班长都惊了:“……不是?祝哥你……这杯酒浪费了呀。”
一共就三杯酒。
“嗯,”祝璟用食指和拇指端着盛满酒液的玻璃杯,“不想换。现在的屏保,我很满意。”
他的手机就摆在桌面上,此话一出不少人起了好奇心,不过都没胆子取来看。
除了牧元淮。
很满意?
什么屏保他这么满意?
小猫小狗?动漫或者明星?总不会本来就用的网红美女吧?
牧元淮不由得蹙了蹙眉。
不对,祝璟是gay,应该用的是网红帅哥。
嗤,肤浅!
趁着林天瑞洗牌,众人注意力被转移的工夫,他抬手按了一下桌上那黑色手机的锁屏键。
屏幕瞬间亮起,逆着光的男人背影出现在正中央,好像在眺望日出。
背影很熟悉,那件带字母的眼下正被他穿在身上。
“……”
一股热意毫无预兆地窜上脖颈。
牧元淮猛地别开视线,指腹重重叩了一下电源键,又把那手机给关上了。
牧元淮别过脸的瞬间,耳边就传来了祝璟的轻笑声。
很欠揍。
牧元淮又转头白了他一眼:“换掉。”
“不换。”
“一百块,换掉。”
“只值一百块?”
“不然?”牧元淮没好气。
祝璟了然,掏出手机按了三个零的转账:“那我要十张,最好是自拍。”
“…………”
钟天成坐在牧元淮的左边,将两人之间这些细微的互动尽收眼底。
他抿了口水,神情不见喜怒,却并未说什么。
瞿荣眼尖,见牧元淮查看了祝璟的手机,大大咧咧直接问。
“牧哥,小祝那屏保到底什么宝贝玩意儿?连换都不舍得换。”
此话一出,周围好几双好奇的眼睛纷纷朝他望过来。
牧元淮心想该找个时间暗杀瞿荣了。
他面上维持镇定,随意道:“就一风景图,哪有什么特别的。”
看日出,有太阳,有山有树,说是风景图完全没问题。
“真的假的?”瞿荣显然不信。
“……”牧元淮推了下祝璟的肩,“问你呢,真的假的。”
祝璟面不改色,顺着他的意思回答:“真的,风景图。”
牧元淮暗暗松了口气,就听见祝璟好死不死补上一句:“很好看的一张。”
“…………”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学霸爱好山清水秀的风景图,在他们看来也算正常。
毕竟祝璟在他们眼里,可以面不改色在教室用粉色水杯。
“来来来,抽牌抽牌!”林天瑞将洗好的牌背面朝上铺在桌上,招呼大家继续。
瞿卓随手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
心里嘀咕:这都玩半个多小时了!被他拉上桌的牧元淮居然一次都没中招!这是什么逆天运气!
他翻开牌面,好家伙,鬼牌!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当国王了。
上一次,仗着自己研究过心理学,报了几个数字,试图炸出牧元淮,均以失败告终。
牧元淮垂眼确认牌面,4号,还不错。
据他观察,双数通常比单数安全。
国王选择数字时,似乎更偏爱3、5、7、11这类给人感觉较为尖锐的数字。
他放下牌,双手交叉垫在脑后,姿态放松。
这模样看得瞿卓暗自磨牙,恨不得有透视眼能看穿他的数字。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瞿卓甩出国王牌,闭着眼点数字:“跟隔壁交换衣服,直到今晚游戏结束……就4号吧。”
话音一落,祝璟立刻感受到身边某人的气压低了低。
牧元淮:“……”
“4号?4号是谁?”瞿荣看了一圈,最后狐疑地看向他哥,“哥,不会是你自己吧?”
“???”瞿卓啪的翻开桌上仅剩的那张未被抽取的扑克,一个醒目的J。
“那4号是谁?”瞿荣眼睛转了一圈,最终锁定到神情堪比酱菜的牧元淮身上。
牧元淮站起身:“我喝。”
“牧哥?别啊别啊!”瞿荣连忙阻止,“又不是脱衣服,换衣服你都喝,后面万一抽到更羞耻的怎么办??!”
瞿卓也瞪大了眼睛,他随便一点就点中了???
靠!早知道怎么也得让牧元淮表演个撒娇!
牧元淮其实也有点犹豫。
他右边是祝璟,左边是钟天成,瞿卓好像没指定必须跟哪个隔壁换吧?
他几乎要被瞿荣说动了,脖颈小幅度地转向左边。
这个动作被祝璟精准地捕捉到。
钟天成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语气温和:“你需要的话……”
“他不需要。”那边话尚未说完,祝璟倏地横插一脚,也跟着站起身。
说着就扯住袖子,利落地脱下外套,随手扔进牧元淮怀里。
因为没拉拉链,他脱得又快又轻松,眨眼间的工夫,身上就只剩一件校服T恤。
那件蓝白的校服外套干净得几乎一尘不染,只有卷起的袖口处带着几道轻微的褶皱。
落进牧元淮怀里的刹那,带起了一阵清冽的、混杂皂荚香气的微风。
林天瑞看破不说破,默默移开眼。
一班众人:“……”
祝哥您这动作是不是有点迫不及待了?
牧元淮抱着那件还残留体温的外套,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瞿卓目瞪口呆:“我说的是交换!交换衣服!元淮单方面穿你的外套不算!”
“怎么不算?”祝璟毫不示弱地回看他,“他穿我的外套,我穿他的外套。”
瞿卓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可他根本没穿啊……?”
“所以我也没穿。”
“……”
“啊哈哈哈!”瞿荣第一个憋不住,捧着肚子爆笑出声,“我受不了了!小祝你说得好有道理!”
瞿卓在心里疯狂呐喊:诡辩!这是赤裸裸的诡辩论!
这家伙不是学的全理么?一手哲学诡辩论玩那么溜?
桌上的大部分人都笑得拍桌。
祝璟拆了颗薄荷糖,尚未放进口中,敏锐地察觉侧边有一道视线。
他动作轻轻一顿,眼尾余光扫了眼。
钟天成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方向。
祝璟神情不变,将薄荷含片放进嘴里,才缓缓迎上那道目光,眼底清晰地划过几抹挑衅。
“行!”瞿卓败下阵来,妥协道,“那好歹这外套得穿上吧?总不能一直抱着?”
“那肯定!牧哥才不耍赖!”瞿荣快速应话,扭头示意牧元淮快穿上。
一件校服而已……又不能代表什么……
牧元淮抖开衣服,况且在座的一群人都穿着同款校服。
他绷着下巴,迅速套上外套:“行了。”
“好!继续继续!”
大家又开始洗牌,气氛再次热闹起来,聊笑声阵阵。
拿在手上还不觉得,真正穿到身上,牧元淮才清晰地感受到,这外套满是独属于祝璟的气息。
一股说不上来的清淡香气,像市面上从未出现过的香型。
和刚才在休息室中,祝璟凑近他时,扑面而来的气息一模一样。
宽松的外套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呼吸间,祝璟将他堵在墙边那一幕,仿佛再次重现在眼前。
牧元淮匆匆抓过水杯,猛地灌了一口冰水。
“咳咳——”
林天瑞就坐在祝璟边上,见状关心地问:“牧哥,你没事吧,让祝璟帮你拍拍背。”
“……咳咳!没事,不用!”
由于他匆忙的动作,水珠溢出了几滴。
自唇边滑过下颌,最后滴落到那件校服的胸前,洇开一小片水色。
祝璟当然没打算上手。
他心里清楚得很,要是上手,他哥没准一个激动,咳得背过气。
冰水下肚,牧元淮却觉得更热了。
牧元淮不禁怀疑自己穿多了,甚至疑神疑鬼,感觉身上的校服外套越来越重,每一片布料都在发烫。
一股陌生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让他心烦意乱。
第59章 国王
牧元淮单手拎着T恤前襟, 试图扇点风,获得清凉,脑子却全是乱糟糟的念头。
瑞阳有必要这么大手笔么?校服料子怎么这么厚?
还有瞿卓……该死的!
他不会放过这家伙!
瞿家是不是兄弟联手给他做局呢?一个提要求, 一个劝他别喝酒!
正插着凤梨吃的瞿卓忽然背后一凉, 猛地打了个哆嗦。
这么多轮游戏下来, 气氛早已被炒得热火朝天。
国王的指令更是一个比一个大胆。
从“十指相扣”和“喝交杯酒”到“选一个人贴身跳热舞”。
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是,当上国王的林天瑞。
他嘚瑟半天,要求8号给前任发消息,说我想你了,最后发现8号竟是他自己!
全场都笑疯了,起哄声不断, 一向克制的祝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玩到后来, 那副新拆的扑克牌已经被洗得边角毛糙, 桌面中央的两瓶酒也见了底。
几乎每个人手边都放着一到两个酒杯, 那位一班的副班长, 甚至三杯酒都喝完了。
空气中弥漫着年轻人特有的兴奋和躁动。
几个一班男生都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让他们干什么都干,无所顾忌。
安静的夜晚, 昏沉的灯光, 国王游戏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平时那些被规矩束缚的念头和心思, 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借口。
新一轮国王再次到了一班仁慈的副班长手上。
他苦恼地想了半天,憋出一句:“那就12号,说说自己的理想型?”
林天瑞咦了一声:“我说小胖, 你怎么老提这种不痛不痒的要求,看看你面前的酒杯,别人是怎么对你的?”
“我想不出来嘛,”小胖挠挠头, 一脸憨厚,“别小瞧这个问题啊!万一抽到咱班的,没准能通过他说的理想型匹配上咱班女生!是吧胡子?”
他怼了一下隔壁,胡子是他同桌,暗恋自己前桌的女生已经快一年了,别说表白,连话都不敢多说。
胡子脸迅速涨红:“得了吧你,就你蔫坏!”
与此同时,他们对面的钟天成扫了两眼手中的牌,无奈地摊开:“12号是我。”
“嚯!钟老板!”瞿荣挑了挑眉毛,“不得了喽,这几年钟老板都没谈过恋爱吧?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入你的眼啊?”
瞿荣一脸期待地向前倾身。
他记得钟老板酒吧里有个侍应生小姐姐长得特别漂亮,有几次被客人动手动脚,钟老板都会替她出头。
他问过好几次,每次钟老板都用“关照员工”四个字来搪塞他。
“我想想怎么概括。”钟天成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我去!概括?”瞿荣捂住嘴,眯起眼睛。
只说理想型的话,不会用概括这个词,一般是已经有一个具体的人了,才会去概括他身上的特质。
“一定要说的话……外冷内热?”
钟天成总结般报出几个词:“责任感强,可靠坦诚,偶尔也需要人照顾。”
他每报出一个词,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嗷”一声。
与之相反,他们每“嗷”一声,祝璟脸色就黑一度。
他不动声色地往边上看去,恰好捕捉到牧元淮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以及他转头对着钟天成的动作。
牧元淮略带好奇地问:“你喜欢成熟的?那去年你店里那个调酒师追你,怎么拒绝了?”
钟天成微微一顿:“成熟的?也不完全是……”
牧元淮点点头,丝毫没察觉异常。
瞿荣更是在不断追问,试图从钟天成嘴里挖出更多细节。
祝璟冷着脸,拆了一颗薄荷糖扔嘴里,薄薄的彩色糖纸在他掌心,被攥的咯吱咯吱响。
幸好牧元淮的好奇心有限,问了几句就作罢了。
他转回头,余光却突然瞥见祝璟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那狭长的眼睛看得他有点发毛。
“……”
搞什么?好好地盯他干啥?
牧元淮莫名其妙,心说:说理想型的又不是他。就算是他,他也不可能说祝璟啊,趁早死了这条心。
祝璟一声不吭地移开眼,两秒后又转回来,声音压得极低,只有牧元淮能听见:“哥哥就这么好奇?”
牧元淮往嘴里扔了颗圣女果:“随便问问而已。”
“是么……”祝璟声音又沉了几分,“那你觉得钟天成人怎么样?”
“挺好的。”牧元淮回答得随意,但确实是实话。
钟天成在他开店初期帮了他不少,平常大家保持着朋友之间的往来,相处融洽,说他一句“人好”绝对没问题。
祝璟似乎不太满意,步步紧逼追问道:“所以哥哥听得出他形容的是谁吗?”
“不知道,”牧元淮拧了下眉,不解道,“他的理想型,我怎么会知道。”
钟天成正被瞿荣缠着说话,一时顾不上他们,要不然凭牧元淮讲话的音量,他铁定能听见。
牧元淮那副“不关我事”的态度,总算让祝璟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他不动声色对着钟天成的方向冷冷瞥了一眼,鼻腔发出一声很轻的冷哼。
如果说在追牧元淮这件事上,他的机会不多,那钟天成的机会更是几近于零。
下一轮,当选国王的是林天瑞。
今天不愧是他生日,全场就属他当国王的次数最多。
林天瑞随口报了两个顺耳的数字,大手一挥,哈哈笑道:“点到的两位站起来,给大家表演个求婚现场!”
钟天成:“……”
祝璟:“……”
滚。
两人如同产生了化学反应般,第一时间,目光便隔着牧元淮在空气中交汇上了。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同步站起身,极其默契地各自拎起酒瓶,利落地倒满一杯。
仰头一饮而尽。
速度之快,快到众人还没看清是谁被点中了,两杯罚酒已经在胃里了。
众人目瞪口呆:“……”
你俩是仇人吗?
林天瑞:“……”
骚瑞啊同桌……早知道是你,我怎么也得想办法把牧哥的号码骗出来再点。
祝璟和钟天成都是高个子,身高腿长,喝酒的那一刻,不像接受惩罚的难兄难弟,反倒透着几分针锋相对的意思。
祝璟薄唇上沾了几滴酒液,坐下的时候,又伸手抓了几颗薄荷糖。
他的桌前的糖纸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喜欢吃薄荷糖?
牧元淮微不可察地转动眼珠,祝璟刚一侧头,他便迅速收回了视线。
游戏继续进行。
牧元淮被点中,需要去钟天成的酒吧随机向一名女生要微信。
他叹了口气,他毫不犹豫地喝掉了自己最后一杯酒。
吵吵闹闹两小时,寿星林天瑞终于接到了他爸催他回家的电话。
“行……不用,真不用接!我打个滴滴回去就行。不说了,先挂了啊爸!半小时,半小时到家!”
他挂断电话,招呼大家玩最后一局。
四大瓶酒基本见底,时间也到了十一点多。
再玩下去,这帮高三尖子生,明天中午恐怕没一个能准时返校的。
抽了这么多轮牌,牧元淮一次鬼牌都没摸到,虽然他也想体验一把当国王的感觉,但……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三只空荡荡的酒杯上。
还是算了吧,再玩下去,指不定有什么更离谱的大冒险在等着他。
“哥,”祝璟似乎调整好了情绪,瞥了眼手里的牌,往牧元淮的方向挪了两下凳子,“你的数字是多少?”
又来?
牧元淮没好气地抬眼:“你无不无聊?”
“这次不骗你。”
祝璟说完,似乎觉得不够严谨,祝璟又补上一句:“也不选你。”
牧元淮心道:你看我相信么?
他嘴上随便报了个数字:“哦,那我是5号。”
真把他当单纯小学生骗呢?
他已经没有喝酒机会了,祝璟要真是国王,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大好机会?
牧元淮表情不太自然。
万一祝璟逼他当众亲一下右边的人……或者说点什么腻腻歪歪的话……
他还要不要脸了?!
祝璟求证道:“真的?”
牧元淮面不改色:“嗯。”
“别骗我。”
“爱信不信。”
他话音刚落,祝璟就翻开了自己的扑克,戴帽子的小丑赫然出现在牌面上。
牧元淮松了口气:幸好!
祝璟本身并不热衷这类游戏,前面大家想出了各种惩罚,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到其他的,索性把机会让了出去。
林天瑞接过祝璟递来的鬼牌:“那我可就不客气喽?”
“嗯。”祝璟淡淡地应。
林天瑞高举卡牌:“哈哈,那5号10号!换微信情头,保持……”
“别选5号。”祝璟忽然出声打断。
“啊?哦哦,”林天瑞点点头,没多想,尊重真正国王的意愿,“那……9号10号?”
“可以。”
“好,那就9号10号!换情头,必须保持三天!”
祝璟转头,刚准备去牧元淮面前买个乖,讨个好。
一抬眼,恰好看见他哥指间松开的扑克牌露出了一角,上头赫然是一个清晰的数字——9。
祝璟:“……”
“……”牧元淮看着自己指尖那张明晃晃的黑桃九,偏头又对上祝璟忽然暗沉的目光。
他心里就剩一句话,靠,十号是谁啊???
才想完,钟天成手上就甩出了一张号码牌,一个大大的10。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祝璟眼里的讨好卖乖消失得无影无踪,眸子都沉了下去。
与边上起哄的人不同,发出命令的林天瑞已经快晕了。
老天爷,杀了我吧!
祝璟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却一字一句落进牧元淮耳中。
“哥,”他问,语调听不出起伏,却莫名带了股压迫感,“……你刚才说,你是几号?”
牧元淮:“…………”——
作者有话说:快了快了,还有几万字(预估)就要在一起喽[垂耳兔头]
我还想到了一个很好玩的番外:一觉醒来回到我哥的高中时代!
把男高牧哥拉出来溜溜!
第60章 头像
“骗我?”祝璟伸手抽走了他手里的扑克牌。
薄薄的硬纸片, 在他手里仿佛一张脆弱的餐巾纸。不需要用力,纸片中央便出现了一道清晰的折痕。
祝璟的音量不高,淹没在周围的嬉笑打闹声中。
周围人并未听见他说话。
瞿卓尤其开心, 面上眉飞色舞, 嘴角压不住地上扬:“祝璟同学, 你也太关照我了!最后一局抽中5号真是值了!太值了!感谢各位亲朋好友!”
他挨个转了一圈握手,祝璟理都没理他。
反倒是钟天成,欣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看得祝璟恨不能当场撂挑子走人。
瞿卓下巴一扬:“天瑞,你刚说要换多久来着?”
“……三、三天?”
“具体是换什么头像?”
林天瑞假装思索:“其实随便啦……哪有那么多讲究……”
“嗯?你小子少来!”
“好吧……换情头。”
“对喽!”瞿卓一拍桌子,转头饶有兴致地看向两位当事人,“来吧, 二位。”
牧元淮:“……你凑什么热闹?”
“我不仅凑热闹, 还负责监督呢, 三天, 72小时, 4320分钟, 少一分钟我都举报你。”
瞿卓摁开手机屏幕,指着上头的时间说道。
“……”
牧元淮一时无言以对。
早知道就不乱报数字了, 谁能想到祝璟这小子真没打算选他?
不是喜欢他么?难道不想借此干点什么吗?
这不合常理……
算了, 换个情头而已, 又不能代表什么,钟天成也不是祝璟,朋友之间换一个怕什么。
真男人不怕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他又不是gay。
“换就换。”牧元淮无所谓道, “不就三天?我还能耍赖?”
他翘着二郎腿,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
祝璟神情却微不可察扭曲了一瞬。
牧元淮身上还套着他的校服外套,立起的校服领口将他的脖颈衬得很清瘦。
祝璟的喉结剧烈地滚了一下,下颌绷得很紧。
千防万防, 万万没想到,一场国王游戏让钟天成找到了机会。
荒谬。
他强压着想发疯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情头是吧……我来找。”
“当然!”林天瑞点头如捣蒜,“你是国王,找什么样的都没问题,大家说是不是?”
他语速极快,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赎罪的意味。
一男生摊摊手:“无所谓,谁找不是找。”
“我也同意,反正没现成的,刚好祝哥上网找一对呗!”
“一对”这个词在祝璟听来格外刺耳。
他滑动屏幕的指尖顿了一下,默不作声地点开搜索软件,力道大得像要戳碎屏幕。
“……”牧元淮坐立难安。
目光飘忽,不太敢直视祝璟,心底那股莫名的心虚感越来越浓。
仿佛是个干亏心事的出轨渣男。?
牧元淮眉毛一蹙,他干嘛骂自己是渣男?
就算他跟别人换情头……祝璟也没立场管他。
又没跟他……谈恋爱。
牧元淮抿着唇,心神不宁地移开眼。
胡思乱想的工夫,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
“发了。”祝璟语气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如有实质般从牧元淮脸上掠过。
众人起哄着要看,牧元淮索性将手机摊在桌面上。
但他忘了一件事,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那个略显亲密的备注明晃晃暴露在众人眼前——猪[猪鼻子emoji]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牧元淮动作僵了僵:“……”
现在把在场人全打失忆,还来得及吗?
桌上一时间寂静到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表情都诡异地定格在同一帧。
微微瞪眼,张嘴,不可置信。
震惊过后又变成了若有所思,几秒后仿佛想通了一般,纷纷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唯二表示不惊讶的只有瞿荣和林天瑞,他们一个早就知道,另一个见怪不怪。
连钟天成也罕见地愣了愣。
他下意识抬眼,似乎从牧元淮脸上捕捉一丝端倪,却意外对上了祝璟的眼神。
那双凌厉的眼里带着明显的不爽,还掺杂着暗戳戳的得意。
钟天成:“……”
片刻,林天瑞终于找回声音,忙不迭打破沉默:“那个牧哥……先看图先看图!”
牧元淮忍着浑身不自在,含糊地应了一声,随即点进对话框。
祝璟发来的是两张卡通线条画。
【猪:[卡通狗.jpg]】
【猪:[卡通粑粑.jpg]】
“……”
众人陷入了另一种更诡异的沉默中。
只有瞿荣带头鼓掌,神情赞叹,显然这两张情头很合他的心意:“抽象,太抽象了!哪找的这小玩意儿!”
牧元淮:“……”
一只狗和一坨粑粑,手心手背都是屎。
“怎么,”祝璟的声音淡淡响起,“哥哥看上去不太满意,对我选的图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
牧元淮呵呵一笑:“你和你的图半斤八两。”
这两张图,硬要说是情头,也确实算同一系列,能看出是一个画风。
但体面吧……也真不咋体面。
牧元淮掀起眼皮,飞快地瞥了钟天成一眼,仿佛在说“那我就先选了”。
他没等对方有任何表示,矮子里面拔高个,留下了那只勉强能看的狗,干脆利落地将那坨粑粑转发给了钟天成。
祝璟垂了下眼又抬起,再次叫出了那个称呼:“钟叔,别愣着了,赶紧换上吧。”
钟天成:“……”
店里人散得差不多了,负责打扫的员工正忙着清理场地。
祝璟面无表情地坐在吧台边,平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着,某人的微信头像已经更新了。
他手指悬在屏幕上半晌,鬼使神差对着那人的狗头像,重重拍了两下,才垂着眼熄灭手机,表情带着明显的不悦。
牧元淮从洗手间出来,手臂上搭着那件校服外套:“走了,衣服拿好。”
祝璟一言不发地跟上去。
牧元淮见他迟迟没有接过去的意思,手臂一扬,直接将外套搭到了对方肩上。
动作间没控制好方向,校服的金属拉链头,不偏不倚擦着祝璟的脸划过。
寂静的夜里,能明显听到啪的一声轻响。
祝璟心里其实很清楚,牧元淮换头像这事,无论是从游戏愿赌服输的角度,还是从他和牧元淮的关系角度,他都没身份,没资格指手画脚。
这导致他从刚才开始,心里就一直淤着股闷气,无处抒发。
拉链头打中他脸颊的一瞬间,他就停了脚步。
牧元淮愣了一下,下意识解释:“不是故……”
“哥哥想让我长记性,说一声就好了,不用拿拉链敲打我。”祝璟别开脸,声音闷闷的。
“……谁想打你了?”
牧元淮觉得一颗拉链而已,不会太疼,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追过去,甚至伸手掰过祝璟的脸想检查:“我就是想把衣服还你。”
祝璟脖颈丝毫没抵抗,顺着牧元淮用力的方向就转了回来。
低声又来了一句:“哥哥头像一换,连我的衣服都不想碰了。”
巷子里,路灯冷白的灯光恰好打到他脸上,高挺的鼻梁轮廓被勾勒得特别清晰。
牧元淮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有一瞬间的走神。
难怪上次在休息室,祝璟凑过来的时候,嘴唇还没碰到,鼻尖就先抵上了……
这个念头使他整个人猛地惊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瞬间回过神。
他指腹无意识用了些力,松开手发现,祝璟被拉链刮到的地方还没他刚才捏出来的指印红。
“……”牧元淮假装没看见,“你别老胡思乱想,我要骑车,怎么拿你的衣服?”
“那你可以穿着。”
“热,不习惯。”牧元淮扣上头盔,跨坐到电瓶车上。
祝璟紧跟着坐到后座,从善如流地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头:“玩游戏的时候还说要穿我的,一出来就变脸。”
“……”牧元淮没好气地发动小电驴,“我说要穿你的了???”
“那你去穿他的。”祝璟话里话外透着一股醋味。
“我也没说要穿他的!”
“呵。”
“……”-
那场微妙的国王游戏过后,牧元淮的头像就被迫变成了一只简陋抽象的卡通狗。
更让他无语的是,自从换了情头之后,感觉自己每天都活在祝璟幽怨的目光下。
换情头的第二天,牧元淮点开微信时,发现祝璟的头像不知何时也悄悄变了。
这小子新换的头像简直是他的复制粘贴版本。只有背景变了个颜色,米黄色变成了浅绿色。
卡通狗图案依然清晰,可能是他自己用P图软件精心处理过。
这样一来,比起钟天成头像上孤零零的线条粑粑,显然祝璟这个高仿跟他更像一对。
当天晚上,祝璟下晚自习,牧元淮没忍住,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
祝璟闻言,当场理直气壮丢出一句:“头像自由,哥哥难道不准我用吗?”
“……”牧元淮硬邦邦地回他,“随便你。”
这话几乎就是默许的意思,虽然听起来有些勉强,不过还是让祝璟心情开阔了不少。
然而祝璟换头像这事根本瞒不过二人共友。
瞿卓直接带着截图来私聊牧元淮:【这算怎么个事?好好的你俩换上了?三天还没到呢!】
牧元淮冷冷打字:【头像自由,你别老管天管地的,省省心,更年轻。】
【牧元淮:况且我又没换掉,说了三天,不至于连这都要耍赖。】
而瞿荣和林天瑞,本就志同道合。经过一场生日派对,两人迅速从普通朋友发展成了关系不错的密友。
他俩私下也没少讨论祝璟换头像这事。
【瞿荣: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林天瑞:什么?听不懂。】
【瞿荣:就是……哎呀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小祝防钟老板有点像防贼?】
【林天瑞:……】
【林天瑞:你从哪看出来的?】
【瞿荣:[骄傲.jpg]】
【瞿荣:细枝末节。你荣哥就是如此心细,多学着点~】
林天瑞默默把手机塞进桌肚,偷偷扭头瞥了一眼正全神贯注刷数学大题的祝璟。
同桌,我真帮不了你了……你这表现也太明显了!巴不得举着个大喇叭昭告天下。
【瞿荣:你不觉得吗?】
【瞿荣:换一个直白点的词,他好像对钟老板有点敌意?】
【瞿荣:我瞎说的,小祝人还是很好的。】
【瞿荣:但是你看他换头像这急切劲……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林天瑞掏出手机,思索两秒,指尖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可能只是单纯的护食,别瞎猜了。】
护食?
屏幕对面的瞿荣缓缓打出一串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