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追杀者与猎杀者的角色反转几乎就是瞬息的事,所有人躲在那间原本关押俘虏的房间里,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就像恐怖电影里窝在一起,防备着怪物袭击的可怜家伙,全都戴上了耳机尽量用写字板沟通。
唯一的好消息是人鱼并不具备铜墙铁壁的防御,只要完成火力覆盖,一切就还有转机。
坏消息是这个种族几乎点满了力量属性,还附加远程的音波攻击。
从之前撞船的力度,和那尖锐的啸叫声来看,他们每次反击的容错机会不是很高。
就连博士自己,也实在是找不出几条对付人鱼的好办法,更别提他现在都已经倒在地上说不出话了。
狂鲨现在骂人的心思都没了。
船上可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懂战术手势,而且光是戴耳机来保护自身安全,这件事就已经让大家足够紧张。
他只能在纸上写:接应我们的人呢?用大量重火力武器,难道还搞不死一条鱼吗?
那边的博士还在吐血,没空回答。
旁边负责武器接应的老五倒是知道原因,用手在平板上戳了几下,写下一句话:那些东西用了,岸上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了,你想直接挑起战争吗?
支援和接应的人就快到了,以他们的行进速度至少要坚持三十分钟。
房间里所有人屏气凝声,而狂鲨只觉得窝囊,就在他提笔准备又写什么的时候,突然房间外面很近的位置,传来的某种金属门被撞击的声音,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咚——咚——那不像是着急的在寻找俘虏,反倒更像是在慢条斯理的敲击着餐盒,好让里面的食材变得紧张。
渐渐的,偶尔还会传来某种金属刮擦声,像是尖锐的指甲,从墙壁上的那些金属隔离门上一一划过。
狂鲨是真的没想到,仅仅只是一条成年后的年轻人鱼就能带来如此大的压迫感,他知道不能让这气氛继续下去了。
更别说那个死老头子都快半昏迷了,居然还拉着他的手拼死交代,绝对不能让人鱼带走那个女Alpha。
狂鲨不懂实验,他只知道他们这次的行动是为了让更多的同胞拥有上岸的自由,但如果付出的代价是让自己兄弟几个包括船上的实验员都要死在一条人鱼的手下,那他觉得那个女Alpha,或许更需要在其他地方发挥作用。
比如在必要的时候吸引人鱼的火力。
他飞速比了几个手势,只有老五和老九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看懂了。
老五有些犹豫打量了一眼那边被团团围住了几个俘虏。
在老三再次强调,只有完全没得选的时候才会那样做,老五这才点点头,而旁边的大块头老九认真的盯着自己哥哥们,一副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会认真执行的模样。
咚——咚——那诡异又恐怖的敲打声越来越近。
房间里战斗力最高的三个人站了起来,让其他几个工作人员手持基础武器,守好房间,随后狂鲨给自己打了一针恢复精力的药剂,这才靠近走廊边的那道小门,偏头紧紧贴着墙面。
即使隔着耳机也能听到那厚重的敲打墙壁的声音,人鱼的歌声应该不能持续发动,现在就算取下耳机应该也是安全的,但他不敢赌。
狂鲨做了个手势,让老五先到安全的位置,随时准备射击,老九则是来到房间尽头另外一个侧门,离声音最远的位置,那里有一扇小小的气窗。
狂鲨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虽然不知道人鱼是怎么做到的,但那家伙一定是在逐一排查可能藏了人的房间,马上就要到他们这里了,现在只能主动出击。
在那咚咚声到达他们离房间很近的距离后,已经通过气窗爬到了隔壁房间的老九悍然出击,一拳干碎了窗户。
他体型笨重,但隶属飞鱼种族,而且翅膀被改造过,在大体重与极速的影响下,不仅能起到出其不意的突击效果,还可以引开人鱼的注意。
这也是狂鲨让他打头阵的原因。
此时这个位置卡得刚刚好,狂鲨已经听见了某种物体被击中的钝响,随后是老九的一声闷哼。
某种重物被压到栏杆上,但这个响声不太对。
很快狂鲨就意识到什么,立刻推门出去加入战局。
随后看到了让他睚眦俱裂的一幕——身高接近两米的大块头老九像娃娃一样被人轻易的抓住脖颈,按在栏杆上。
狂鲨只能看到一个浑身染血的金发背影,那家伙垂在身侧的手像是某种怪物的利爪般,延伸出带着金属光泽的指甲。
之前,人鱼大概就是用这东西刮擦的金属门发出了声音。
他知道只要人鱼抬手,就能轻易地割断自己弟弟的脖子。
狂鲨毫不犹豫的开枪。
突突突——
强火力覆盖下,能听到子弹叮叮叮的打在栏杆上的声音。
狂鲨却心下大喊一句不好,那个金色的身影鬼魅一般,迎着枪林弹雨朝他的方向迅速游来。
他的下半身甚至还是鱼
尾状态,怎么能做到像蛇一样灵活的!
人鱼这个鬼种族到底是什么回事?!
还好身后很快传来了一发火.箭.炮发射的声音,房间里的人也出来帮忙了。
老五及时补了一刀,把差一点贴到自己哥哥身前的那个人影给轰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便携式□□炸开,但爆炸时间太早,而且威力没有想象中大,更像是提前被人用爪子抓碎了。烟雾散尽的时候,甲板上能看到一小摊落下的殷红血液。
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这家伙至少还是血肉之躯。
而且值得庆幸的是,他应该没办法长时间使用人鱼的音波能力,这么近的情况下使用音波技能肯定效果很好,但是人鱼却面色苍白用不了。
狂鲨立刻高喊:“老五,再来!!”
只要能把这条人鱼轰飞出去,哪怕之后人鱼还能跟上来,把船底撞出几个窟窿,但他们只要能在20……不现在是15分钟了,只要能到达目标地点,一切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虽然驾驶员出了意外,船只在紧急情况下,可以用管理员权限远程启动自动巡航模式,他们现在依旧在飞速赶往汇合的船队那边。
砰砰砰——
拖着白色长尾的火.箭.弹接连被发射出来,除此以外还有大量的子弹掩护射击。
虞秋这次生生的被击退到了下一层夹板上,而被他挂在栏杆上打晕的那个大块头,趁机被人拖走。
手上在滴血,好痛啊,他现在又生气又难过,生气是因为季晩被绑走。
难过的原因却不是觉得绑匪方火力太充足了,而是——
“真不想让她看到我这个丑样子。”
刚把老九救回去的狂鲨一颗心还没放下来,突然听到耳边骤然响起那一浪又比一浪高的尖锐哨声。
房间内所有人一瞬间像是被空气压垮般跪在了地上,即便戴了降噪耳机,那声音依旧依然穿透进入脑海,搅动着脑髓似的,让所有人痛不欲生。
随后一个浑身变成血金色的身影,如蛇一般游入了房间。
他现在看上去很难说是一条人鱼了,上半身属于人的特征迅速褪去,尖尖竖起的耳朵上长出了透明的鳍纱,而那双绿宝石般的瞳孔里是冷血动物般冰冷的竖瞳。
那双手也已经不能称之为手,而应该叫爪。
在他呼吸间,就连脸部也有数不尽的鱼鳞,沿着某种特殊纹路,泛着奇怪的光,好似他全身上下都流淌着血色的裂纹。
如果博士在,肯定能看明白,这是血脉返祖的迹象。
“她、在哪?”
一个被随手抓起的研究员已经是半死不活状态,却在人鱼对他开口说话的下一个瞬间,麻木而僵硬地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
房间里已经没有人站着了,有的研究员手里还拿着枪,但完全抬不起来。
俘虏早就被转移了地方,虞秋催眠研究员得到的答案落后一步,他翻开隔壁那个隐藏的小房间,只在休息室里看到了两个被丢弃的麻袋和几捆绳子。
身上金色的鳞片红得愈发明显,他没有时间了。
虞秋一把掀起边上那个被救回来的大块头,他身上的骨头断了大半,却在刚才那种火力覆盖下依旧被救了回来,所以对于这间房里的某些人来说他很重要。
虞秋没有废话直接用手捅进了他的腹部,避开了要害,视觉效果明显,只能看见大面积溢出的鲜血。
“我再问一遍她在哪!”
剧痛之下老九开始抽搐,而旁边跪坐的是老五,他手里拿了把近距离的电子脉冲枪,咬牙抬起枪口却完全没力气按下去,最终被人鱼一拳打碎了腕骨。
“甲板……”
边上,那个脸上有好几道疤痕的男人,无力的开口:“她被博士转移到了甲板,我们的大部队马上就要来了……”
这房间里勉强还能回话的就只有他们三兄弟,如果不说答案,狂鲨相信,人鱼会直接从他们三个开始虐杀。
永远不要低估海洋幻想种的野蛮,尤其是眼前这个,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形态的物种。
那条鱼大概自己受伤也很重,没有空管他们,直接把老五抓着往外墙上一甩,就游了出去。
走之前还顺便也打断了狂鲨握着枪的那只手。
狂鲨觉得之前博士说要杀掉这条鱼完全是异想天开,要不是对方像个疯子一样,一心只想找那个女Alpha,光他一条鱼,屠了这条船都不是问题。
他在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手表上预计的时间还有最后几分钟,甲板上现在应该能看到其他接应船队的灯光了。
离开船舱,虞秋其实就已经闻到了季晩的味道。
这几个家伙应该是趁着之前混乱时候才偷偷转移出来的,没有躲进其他房间,而是第一时间来到甲板,说明他们的接应人员已经来了。
天空中传来直升机特有的飞行声音。
夜里视线受阻,黑色巨影悬挂在前方,远远就打下几道明亮的光柱。
同伙们即将接近这条船,而甲板上那几个快要被救出的人员眼里却全是绝望,明亮的灯光也让他们同样看清了那个满是血浆,仿佛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怪物。
只有中间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却不知从哪里缓出了力气,把旁边的几个研究员推出来。
“拦住他,拦住他!必须把这个Alpha带回去,这是我们全部的希望!”
他们每个人耳朵上戴的都不再是降噪耳机,而是一个特殊的卵型金属设备。
虞秋现在嗓子已经快哑了,精力也接近枯竭,知道自己可能没办法再通过人鱼尖啸达到目的,那就只能……
在他打算最后硬挨几发子弹也要冲过去带走季晩的时候,之前突然那个匍匐着的博士,却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
下一刻,这把老骨头被人往旁边猛地甩了出去。
好几个博士旁边的研究员惊恐回头,却只看见了一双泛着红色的眼睛。
被强制注射了含量的镇静剂,又加一针并不适合她体质的抑制剂,季晩就这么突然半梦半醒的站了起来。
她腺体发热,整个人似乎发着高烧,眼神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恢复了意识的样子,而且力气大得不像话,攻击力更是惊人,几乎是抓到一个人就拧断手脚或者是扔出去。
完完全全的无意识攻击状态。
虞秋见她又掐住一个研究员的脖子,直接把对方举起,似乎要生生将人掐死之后,立刻大喊了一声:“季晩!不要!”
虞秋容忍自己可以变成怪物,变成疯子,做一切血腥残忍的事,但季晩的手绝对不能脏。
尤其是这种无意识状态下伤害他人的行为,等季晩醒来了,如果发现自己真的杀了人,延迟而来的痛苦会将她击垮。
虞秋不希望她再经历一次那种感觉了。
直升机已经来到了船只上方,上面有人试探着开出几枪,因为准头实在不太够,怕误伤博士和重要的实验体,于是他们很快决定速降。
知道时间不够了,人鱼迅速接近了那群已经慌了神的研究员,在季晩真正杀人之前,直接将她抱在怀里,迅速的冲破栏杆。
裹挟着血腥味的水淹没了两个人。
船上的,飞机上的,所有人都乱作一团,不断有子弹射入了水里,紧接着是跳水声。
虞秋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开嘴,泣血的喉咙无声发出了最后一次啸叫,后方的追击全部一顿,趁着这个混乱,他抱着怀里的人迅速往深水游去。
空气被挤压成气泡,往上逸散。
虞秋没忘记扶一下季晩的头,轻轻的在她脖子上吻了一下,那里很快裂开了一个不像伤口的缝隙,在水中开始自主呼吸。
于是他安心带着季晩,往更深的海里极速逃离。
深海之下,异常安静。
季晩此时觉得自己像在梦游,她走在一个一个重叠的梦境里,上下左右全是万花筒一样转动的画面。
那些斑斓的碎片带着大面积的红色爬上她的
手掌,像霉菌一样完全洗不掉。
很快她听着妈妈在叫自己的名字,可那声音就像渐行渐远的海浪,越来越轻,季晩只觉得胸口很难受,像是要无法呼吸一样攥紧自己的手,好像这样就可以抓住指尖流失的温度。
直到另外一个清晰的声音刺入脑海。
“季晩——”
“季晩——醒醒——”
虞秋被抓着的手臂已经出现了红印,他却没事人一样,轻轻用额头碰了碰季晩。
好在怀里的人好像终于出声了,季晩像是还没从梦中醒来似的,眼睛半睁着。
她抬起手轻轻的抚了一下眼前的脸,像是在确认。
“虞秋?”
这一声差点让人鱼鼻子一酸,但是他只是轻轻地蹭了蹭季晩的手。
“嗯,你醒了就不要睡,再坚持一下就会有人来接我们了。”
季晩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她现在身上依旧是处于高热状态,腺体发烫,脖子上新出现的鱼鳃的痕迹,正在缓慢退去。
虞秋帮她调整姿势让人睡得更舒服一点,季晩也是这才发现她们好像是在什么小岛上。
头顶是被火光照亮的椰子树影,柔软的沙子上被垫了一层厚厚的树叶,她的脑袋靠在人鱼的腿上,能在这夜空的背景下看到那双担忧的眼睛。
以及被水流冲过的金发下,完全藏不住的那些细小伤痕。
脑袋还有些痛,再加上腺体的高热,让她意识依旧处于模糊状态,季晩断断续续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你是不是受了很多伤?”
虞秋把脸埋在季晩抬起的手里,就着她的手心又蹭了蹭:“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是怎么跟过来的。”
明明给他发了消息,让他去通知学校东校门那边有问题,其实是为了支开他吧。
季晩说了一声抱歉:“事情有些出乎我预料,那些人的目标是我,没想到你也跟过来了。”
这让抱着她的手蹭了半天本来还有些心虚的人鱼,立刻抓着她的手,语气严肃了些:
“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季晩,错的是那些抓你的人,而且他们和我是同一个种族,你会因为他们做的那些事从而讨厌我吗?”
季晩觉得这转移话题的方式生硬得有些好笑:“我为什么会讨厌你?你帮了我。”
虞秋于是不说话了,轻轻的把季晩的手放下来,看她手心的那些小伤口。
季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环没了,而且她发现,人鱼的手环一直在闪灯,但不是红白绿三种颜色任意一种。
“……啊,这个是特殊的定位信号,”注意到季晩的视线,虞秋解释到:“我带着你往另外的方向游的,怕在靠近陆地的时候被杀个回马枪。”
能在学校的策划这么一起突然事件的团队,保不准在陆地上也有什么其他的后手。
虞秋立刻找了一个连接两点垂直方向的荒岛逃了上来,等事件发酵,让救援的队伍变大,让幕后之人不敢在大张旗鼓做什么。
旁边捡来的木材燃烧着发出了咔嚓声,季晩注意到了上面烤的几条鱼。
虞秋见季晩看向火堆,怕她不舒服,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现在虽然在发热,但晚上的温差太大了,还是得生火把咱们衣服烤干,待会儿吃点鱼补充一下体力。”
季晩也不知道是现在脑子依旧有些混沌还是怎么的,突然说:“海鲜火锅吃不成,烤两条鱼也挺不错的。”
一开始她们就是约好从学校出来去吃海鲜火锅,结果遇见了这种事。
虞秋吸了吸鼻子,哼哼了一声:“那之后你要请我吃好多好多顿海鲜火锅。”
季晩笑着答应了他,咳嗽了几下,然后在小鱼的关切目光下说能不能麻烦对方把自己扶起来。
于是从脑袋靠坐在虞秋的腿上,变成了整个人倚靠在对方身上。
旁边就是一棵长得笔直的椰子树,虞秋解释:“别靠在树上,太硬了,那个角度也不舒服,就靠我身上吧。”
季晩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腺体。
醒来之后一直没有闻到什么特殊味道,直到现在她才有点反应过来问:“你有闻到我身上的什么气味吗?”
小鱼似乎僵了一下,说哪有什么味道啊,咱们都从海里出来,顶多一身的水腥味儿。
季晩丝毫没有糊弄过去的意思:“我说的是信息素。”
“虞秋,我的腺体一直是高热状态,现在应该信息素外溢了,你是Omega……”
虞秋语速飞快的解释:“我也才注射完加强抑制剂的,不会轻易被其他人的信息素影响。”假的,其实是因为他精力透支太多,身体本能将体力用来自我修复,而不是用来发情。
“而且我的手环是协会特发的医用等级,隔离效果非常好,基本上闻不到什么味道。”假的,其实是因为手环的剩余能源都用来定位求救了,现在他能清晰地闻到属于季晩的那股信息素。
很淡很淡,几乎要和海水融在一起。
但他就是能够分辨出属于季晩的那个与众不同的味道。
这次身体受损实在太严重了,他也没办法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反应,最多只是借着照顾季晩的机会抱一抱她。
季晩知道他是Omega,一直看着他的脸,看得人微微都有些发红了才确定,虞秋确实没有那种进入某些特殊状态。
但是,季晩也发现了他强撑着的身体状况。
“你的手,给我也看看。”
虞秋顿了一下,把手藏在火光刚好照不到的地方。
“不要,丑丑的,一点都不好看了。”
季晩听出了这是借口,她看过小鱼的朋友圈,偶尔发出来的那些日常做雕塑的照片里,每一个都是又狼狈又搞怪的样子,他没有那么重的外貌包袱。
虞秋要是知道季晩心里在想什么,肯定会大声的反驳,他包袱可重了!不过只是在季晩一个人面前。
爱会让人变得自卑。
他现在只庆幸自己身上异化的特征退得相当快,要不然让季晩看见一个浑身上下没一点有人类特征的怪物虞秋,他真的得气愤地跳海了。
季晩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不会,你哪里都好看,我只是担心你是不是受伤了。”
这一发直球打得小鱼措手不及,一个愣神的功夫,手就被抓住了。
指头一点一点被舒展开,季晩借着火光看见了他手上大片大片的裂纹。
那并不是割伤或者其他外力造成的伤口,更像是身体内部裂开后还没有完全愈合的自损伤害。
虞秋含糊解释:“我变成人鱼后体型会稍微增大那么一点点,外形也会改变,所以再变回人就会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恢复。”
“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
火光照耀下还处于发烧状态的季晩,看着他的眼神有点过于温柔了。
谎话张口就来的人鱼噎了一下,最后小声说:“肚子和腿上也被打了几下。”
而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氛围就变了。
他开始不断清点身上的伤口,再也不像之前还打算藏着掖着。
他想让季晩心疼他,说话的语调异常委屈:
“那么多人对付我一个,还好人鱼在唱歌方面有点天赋,我就吓了一下他们。”用音波尖啸把一船人整到没一个能站稳的人鱼如此说道。
“他们还有枪,还用火.箭.炮打我,还好我反应快躲了过去,要不然真的要破相了。”捅破了对方武力人员的腰子,打断了人家手脚威胁来找季晩位置的可怜人鱼如此说道。
“而且他们背后一定有一个很庞大的组织,要不是咱们运气好,差一点直升飞机的增援就要把你带走了。”一条鱼挑翻一艘船,临走前差点把直升飞
机也给搞到海里去的可怜人鱼如此说道。
季晩看着说着说着就已经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拱来拱去的小人鱼,知道这里面肯定含了一定的水分,即使这些话听上去把虞秋弄得很可怜,但季晩也明白小人鱼带她出来一定也受了很多苦。
“谢谢,让你担心了。”
金色的头发已经被烘干,但发质似乎没以前好了,小鱼整个蔫巴了下去,像是一颗丧失水分,缺失了营养的小植物。
季晩轻轻摸着他的脑袋,仿佛能听到这只水中小狗发出的呼噜声。
突然,虞秋僵了一下,把脑袋从她肩膀上抬了起来。
“鱼、鱼好了,我们先吃鱼,补充一下体力吧。”
季晩坐在那里没动,看着虞秋突然的别扭动作,思考几秒,上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后颈。
热度已经在缓慢退去,她的信息素应该在收回了。
但小人鱼显然不是因为信息素才坐立难安的。
他的身体确实因为前面的大量损耗不会产生其他的生理反应,但有一些病症带来的本能,属于Debuff,即使流血又流泪,也会无法控制地开始显现。
总而言之,他的皮肤饥渴症犯了。
以往在经历发情期又或者使用了人鱼的歌声之后,他都会选择在家窝在娃娃堆里,在那些亲肤的布料挤压下,勉强度过一个个自我修复的夜晚。
但现在是在荒岛,体力精力全部透支的情况下,身边还坐着一个季晩。
从被轻轻摸的脑袋开始,那些因为逃亡和紧绷的精神而压制下的本能,开始慢慢爆发了。
季晩发觉自己缓慢退烧之后刚放下来的心,在注视到虞秋拿烤鱼时候不自觉颤抖的手开始,又给提了起来。
“虞秋,你身上真的没有其他的伤了吗?”
季晩握住他的手肘,将那根被翻了面的鱼重新插回沙土堆,然后仔细地又检查了一遍小鱼的身体。
只是被她注视着,虞秋就感觉自己抖得更厉害了。
好想要被挤压着拥进怀里,好想要完全无阻隔的贴在一起……好想要季晩……
虞秋感觉到了小人鱼在发热。
她自己的体温本来就比较高,因为醒来后好不容易在慢慢恢复,小鱼现在却比她还要热了。
短时间内这么快升温,显然不是普通的感冒,最坏的结果就是因为她之前的信息素外溢,导致虞秋进入了发情期。
“虞秋你是不是发……”
被他抓着手肘轻轻扶住的小鱼抖得更厉害了,他的脸变得通红,反手抓住了季晩。
“我没有发情……!”
虞秋见他抖得厉害,一时之间想不到还有什么病症会有这种表现形式。
她没有和其他Omega这么相处过,一时间只能挤出一句:“现在情况比较特殊,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你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虞秋听到季晩说了一句抱歉,然后他的手腕被拉起,手环被摁了一下,看了一眼数据。
信息素的指数确实上升了一点,但远不到发情的程度,于是季晩这才放下心来,轻轻地扶住了人鱼。
“你之前太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季晩除了在易感期,几乎没生过什么病,感觉到体力稍微恢复,她就给烤鱼翻了个面,拿了一条烤得差不多的,准备喂虞秋吃一点。
长时间精神紧绷,一朝放松就不得了了。
人鱼别扭的说那我就靠一小会儿,结果闭眼休息不过十几分钟,现在已经黏黏糊糊地快要窝到她怀里了,让季晩止不住怀疑,自己之前也是这么躺到人鱼腿上去的。
一旦放开口子,虞秋就像戒不了猫瘾一样,直接把脸往季晩外露的皮肤上贴。
他也不做别的过分的事,就是想无时不刻的和季晩贴在一起,但手还是抖得厉害,所以季晩也就任他撒娇一样的小动作。
季晩挑了刺少的鱼腹肉,准备喂人鱼吃一点,结果被他哄了几句之后的虞秋嘴一张,连鱼头带尾巴,轻而易举将整条烤鱼吞之入腹。
一整个烤鱼粉碎机。
季晩想了一下,他们幻想种在海里日常海鲜吃得也不少,很快便说服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投喂了一会儿小人鱼吃了好几条的烤鱼之后,虞秋说什么也不吃了,让季晩把另外一半吃掉。
季晩知道就是他想留给自己,于是也没有拒绝,慢慢也吃了点。
虞秋手腕上的手环从刚才开始,每隔30分钟会震动一次,小人鱼解释说,那是定位已经确认,救援即将来的意思,按照这个频率,天亮的时候应该就过来接他们了。
现在是凌晨3点的样子,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但人鱼现在的状态却不怎么好。
吃了东西以后反而发热得更加厉害,一个劲的往她怀里钻,要不是手环真的显示激素水平稳定的话,季晩真的会有往发情期那方面联想。
身体有了一点点能量之后,却全用在了发病上面的小人鱼,已经完全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
他整个盘在了季晩身上,所有裸露着皮肤的地方都在往对方身上贴。
季晩一直包容他,只当是人鱼生病了更爱撒娇,直到在虞秋试图把身上最后那几块布料全部掀起来之前,终于按住了人鱼的手。
她的呼吸显然没之前稳了,这次说话也严肃了很多。
“虞秋,你真的没有其他事瞒着我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身体烫得特别厉害?”
本来拉着季晩的手,希望她多摸摸自己的人鱼被阻止行动,有些委屈地抬起了头。
而这种时候还不忘用脸贴一下季晩,弄得季晩整个人往后缩了一下。
季晩还在问:“有不舒服的一定要和我说,之前我身体发热的时候,你不是也很担心吗?”
这话像是给了人鱼勇气,而且他现在脑子确实有些晕乎,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了,一旦放松下来,就开始冒出各种问题。
那个一直跟着他的某个病,显得格外气势汹汹。
季晩听见了蚊蝇般细小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淡淡涨潮声里。
“我其实有一点小毛病。”
虞秋说话的声音很小,怕季晩听清似的。
但他现在就窝在人家肩膀上,季晩轻轻扶了一下他的头,就把人鱼含糊说话的嘴巴,贴到了自己耳朵旁边。
很快她就有些后悔,因为那灼热的呼吸让她有些失神。
“……我有皮肤饥渴症,在精神力不足还有信息素水平不稳的时候,就需要碰柔软的东西,最好是贴着皮肤。”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得寸进尺的抓住了季晩的一只手,顺着自己的脖子摸进了领口。
季晩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乎已经要碰到某些凸起了。
虞秋神志不清,脑袋发热,开始破罐子破摔的哼哼:“季晩,对不起,我有病,你能不能多摸摸我。好难受,脑袋好痛。”
人在生病的时候似乎就很容易敞开心扉,更何况这漫长的夜晚,极大程度的透支了一条人鱼所有能用上的能力。
季晩其实是知道的幻想种在上岸后,或多或少,都会伴随一些变人的后遗症。
像之前信息素投放事件里的娜迦,上岸之后就有路怒症之类的症状,如此少的数量居然也能偶尔出现在各种社会新闻里。
有的种族更是患上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思乡病,听到特殊的歌曲,吃到特殊的食物会突然开始嚎啕大哭,还有失眠症等各种各种病症,医院甚至会为幻想种设立单独的心理治疗部门用于排查治疗。
但是,皮肤饥渴症季晩还是第一次听说。
虞秋此时的症状确实也很符合这个病症的字面意思。
他并非是想要进一步做更深层次的结合,而仅仅止步于皮肤与皮肤相贴的那种触感,所以显得又清
纯又急色。
季晩在被他抓着手,急切地钻入衣服想要直接触摸到肌肤的时候,第一感觉是,他今晚一定受了非常多的伤,有些伤口甚至还没完全愈合。
她知道幻想种的自我修复能力很强,但那也会痛。
于是在下一次人鱼拉着她的手说季晩你摸摸我呀的时候,季晩终于没有反抗了。
她任由小人鱼拉着她,放到每一个人鱼想要被抚摸的地方。
梦寐以求的手掌,就这样像是安抚似的轻轻拍打,挤压,将人鱼按进了另一个舒适的怀里。
和娃娃完全不同的感觉。
虞秋几乎要在沉溺在这种触感里了。
他盘成一团,整个鱼像是一块奇形怪状的拼图,想要完全的契合在另外一块拼图里面,甚至有些急切的拉着那只手往其他没有被照顾的地方游走。
结果刚才还很任由他予取予求的手却顿了一下,恍惚间,他听见了季晩的声音,似乎是有些紧张。
“虞秋,这里不行。”
然后那只手换了个方向,抚在他的背上,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拥抱也很好了,抱得再紧一些吧,好似两个身体两个灵魂也能被挤压到一起。
没有烦人布料的阻隔,就那样窝在这个与大海有着相同气息的怀抱里,虞秋像是一条刚出生的小鱼回到了海里一样。
累了一晚上的人鱼,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直到天将破晓,这次是属于官方部门的救援终于到来,季晩没有立刻动身,而是保证怀里的鱼睡得更舒服些,等着上岸的搜救队过来。
外界有些吵,陌生的气息也一下变多了。
虞秋本来应该警觉地苏醒,但抱着他的那个人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将金发脑袋继续按在了自己的颈窝里,熟悉的气味持续安抚住了人鱼。
“没关系,好好睡吧,现在轮到我把你带回去了。”那个声音这样说着。
于是她们紧贴着,踏上了前往安全陆地的船。
而人鱼贴着他的宝物,做了一个从未有过的舒服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