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窦明旭见贺松风迟迟不靠近, 眉头拧出一道浮躁的皱纹。


    他必须承认,在贺松风出现后,他的注意力已经没办法继续集中在女人身上。


    哪怕这个女人已经尽力演出贺松风那日温顺的八成模样。


    正当窦明旭决定上前时, 驻足的贺松风忽然转身,匆匆投入另一个塞缪尔的怀抱里。


    塞缪尔亲昵地在贺松风脸颊上烙出一个吻。


    而贺松风的视线穿过塞缪尔的肩膀,直直地怼在窦明旭的目光里。


    似乎这是对他不主动、不坦诚的惩罚。


    不过这一切, 都是窦明旭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等他缓过神的时候,贺松风跟塞缪尔两个人已经走远。


    窦明旭转眼,再看身旁的女人。


    食髓知味。


    他打断谈话,一个人离开甲板。


    傍晚时候, 游轮已经离岸,船上的游客们也已陆续到位,顶层中央的游乐中心挤满了人,肩膀抵着肩膀, 手臂擦着手臂,海岸酒吧里振臂欢呼,小孩尖锐的笑声穿透耳膜。


    位于船头的会员专享甲板没有这么吵,但这里摆了几桌□□的场子,安静不到哪里去。


    贺松风靠在围栏边,向着海里伸出手, 幻想着庞大游轮在海中划出的波浪,是如何从他的指缝里划走的。


    “嘿!Angel!Come here!”


    塞缪尔身边那群狗腿子又开始叫唤, 把Angel挂在嘴边, 叫的起劲。


    贺松风平静的看过去,从那群人的眼里收集几乎浓到爆浆的欲望。


    口哨声绕着弯的吹响,把短袖的袖口撩起来, 自信肱二头肌。


    “哥几个不比塞缪尔差,保准也能让你舒服!”


    塞缪尔靠在□□的桌边,筹码在他的手掌拨弄出清脆的响声,他沉浸在筹码里,没顾上贺松风。


    直到贺松风柔软的身体撞在塞缪尔的粗壮的手臂边,他才意识到自己把Angel疏忽了太久。


    大手一捞,贺松风被拽进塞缪尔的怀里坐下。


    塞缪尔嘴角叼了一支烟,一直没有点燃。


    贺松风的手熟练地从塞缪尔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擦得一声——


    海上的风太大了,嚓出一瞬短暂火花,轻易被飓风吹散。


    贺松风微微蹙眉,俯身再次向塞缪尔身前靠去,他的胸膛紧贴在塞缪尔胸前,脸颊侧去鼻尖吻在塞缪尔的脸颊上。


    火苗嚓得一下冒起,和贺松风嘴唇只隔着三厘米的距离,火光燎红他的脸颊。


    一阵浓烈的香烟气息贴着贺松风的唇缝钻进去,贺松风转头吻在塞缪尔的下颚角上,手掌捏在对方肩膀上,小心翼翼地吻在唇角,从唇角的缝隙里,偷吃了一缕烟气入嗓。


    不给塞缪尔抓包的机会,贺松风立马低头埋在塞缪尔的肩窝里,从鼻子里呛出不舒服的气息,嘴唇咬住塞缪尔的脖子,把嗓子眼里的咳嗽声强行压进喉咙里。


    喉咙里热热烫烫的,这缕烟像一抔沙子,粗糙地擦过喉管,一路向下坠进心腔里去,又在胸骨下方无脑的打着转,发出阵阵瑟缩声。


    这感觉很奇妙。


    贺松风甚至想贪第二口。


    当他抬眼觊觎的刹那,眼神立刻被塞缪尔捕捉,贺松风做贼心虚的垂眸。


    打火机依旧举在两人之间,但早就没了火花,不论怎么嚓,还没来得及发热发亮,就先被湿黏的海风扑灭。


    塞缪尔掐着烟,含着一口烟,吻在贺松风的脸颊上。


    “Angel,帮帮我吧,跟庄还是放弃?”


    说话时,浓烈滚烫的白烟贴着贺松风的脸颊向上飞,像一双温柔到极致的手,亲昵爱抚。


    同时,贺松风的手被塞缪尔掐住,按在纸牌上。


    命运的主导权交到贺松风这里。


    牌桌周围无数双眼神整齐地打在贺松风身上,下流地凝视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幻想这样一位乖巧温顺的美人倘若是坐在自己怀中,为自己亲昵点上一支烟,这种滋味该有多爽。


    这些眼神,远比香烟还要刺辣滚烫。


    两耳边沉闷拉响的呼吸声,犹如粗糙的砂纸充满攻击性的擦破贺松风身体所有地方。


    贺松风的手放在面前小山包高的筹码上,往前轻推。


    筹码如山倒,轰轰垮塌。


    筹码入桌,局势已定。


    目前牌桌上只剩下塞缪尔和庄家仍在对垒。


    赢则赢,输则输,这样的悬念没什么好拖沓的,几乎是半秒钟的事情,最后一张牌由发牌员送入手中。


    贺松风掀开,连带着剩余的底牌一起掀开。


    声音戛然而止,围聚在牌桌四周的人们屏气凝神,等候发牌员进行最后的宣判。


    发牌员将桌上的筹码全部收拢叠好,成批的放回贺松风的手边,手掌反过来,五根手指指着牌桌上已然有半人高的筹码。


    同时作为庄家的侍者主动鼓掌,向全场人员大声公告:


    “皇家同花顺,大赢家,全场通吃!”


    香槟酒从香槟塔的最顶端如柱喷出,全场观众振臂惊呼,彩花筒里的亮晶晶彩片迸入半空,气氛达到最热烈的制高点,DJ将鼓点节奏拉至最高亢急促。


    贺松风在人声鼎沸里,懵懂地观察这些过分兴奋的人类,他不懂□□,更不懂什么是皇家同花顺。


    他听见有人夸塞缪尔,于是牙牙学语,同样地夸上一句:


    “好彩头,塞缪尔先生。”


    塞缪尔左手把贺松风往怀里紧了紧,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沉闷地声音随着呼出的那口白烟,轻盈地绕着贺松风的耳朵起舞感叹:


    “My Angel,Lucky Angel。”


    贺松风垂眸低头,害羞的笑笑。


    “请问您还继续吗?”


    发牌员准备好了新的一副牌,礼貌询问。


    塞缪尔咬着烟,突然站起来,把贺松风一个人放在拍桌边。


    贺松风也连忙起身,双手举起攥在塞缪尔的袖角,紧张且疑惑地等候塞缪尔的命令。


    “我去那边抽会烟,你在这继续玩,就当占座,我很快回来。”


    贺松风咬着下嘴唇,更加用力地攥紧袖口,他小声地埋怨:“你说过的,你说过不会让我一个人的……”


    塞缪尔揉揉贺松风的头发,在浅金色的发顶留下一个浅浅地吻:“很快就回来,只是去抽烟,别想太多,别太紧张。”


    塞缪尔拿着烟盒走去了夹板的另一端,而牌桌边立刻就响起了过分热烈的口哨声,Angel这个词语在男人的口中一遍遍被念出来。


    背后充满性幻想的凝视几乎如同护栏边缘的惊涛骇浪,马上就要可怜的Angel吞吃入肚,碾得骨头都不剩。


    贺松风最终还是入座,因为这是塞缪尔的命令,他要坐在这里占着位置,好让塞缪尔抽完烟回来能继续玩牌。


    贺松风满脸无辜的承受这些充满肮脏的视线,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沉默地包容着。


    于是这些视线很快就在贺松风的纵容里蹬鼻子上脸。


    匆匆走过时,用手掌抹一下贺松风的后腰。


    惹得贺松风身体一惊,忙回头看过去时,身后几十个男人都用着同样色.情的眼神看着他,所有人都可能是那只手的主人。


    右面又有人看似不经意实则十分刻意地撞上贺松风的身体,然后手掌用力捏住贺松风的肩膀,无辜地来上一句:“不好意思。”


    贺松风再一次抬头看去时,那人同样在这些男人的掩护下,泯然众人。


    “先生,请问您是选择跟庄,还是弃牌?”


    贺松风捏了一把筹码往外挥,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对于规则他一概不知,只知道在对方催促的时候,把筹码往前一推,再推……


    “不好意思,庄家大,您输。”


    贺松风面前的筹码陡然缩减三分之二,只剩下最后一大摞,在他的手中瑟瑟发抖。


    “先生,请问您选择跟庄,亦或是弃牌?”


    发牌员又一次催促。


    贺松风也一如既往地把筹码往前放。


    但这次,他的手刚刚拿起,就被一只强劲的力道压下来。


    贺松风的手被蒙住不见了,低头只看得见那个男人宽大的手掌,将他行为制止,紧接着便是发牌员将桌上已经丢出去的筹码与手牌收回。


    贺松风被迫选择弃牌。


    贺松风回头看去,看见了窦明旭的侧脸。


    如石雕般棱角分明的脸,硬冷的怼进他的视线里。


    贺松风抬头,窦明旭低头,两个同样面无表情的人进行了第一轮视线交换。


    贺松风身旁的人立刻起身,将座位让给窦明旭。


    “为什么?”贺松风问。


    窦明旭打了个手势,引导贺松风的视线放在桌上一一翻开的牌面上。


    “庄家同花顺,通吃全场。Sorry啦~”


    所有选择跟庄而不是放弃的参与者皆损失惨重。


    唯有贺松风,及时止损,成了本场第二赢家。


    很快,庄家就顺延到了贺松风的位置。


    贺松风扭头去看另一边的塞缪尔,正跟他的朋友们抽烟抽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有贺松风在的地方,他为了维持Angel的纯洁清澈,不能肆意抽烟。压抑的烟瘾在离开贺松风后一股脑涌上来,恨不得把肺都吸烂、吸炸了才好。


    “请问您参与吗?”发牌员询问窦明旭。


    窦明旭摇头。


    第一轮的牌顺势下发,贺松风捏着这几张牌,眼神隔个几秒便求救似的瞟到窦明旭身上去。


    让一个只会□□的小白来坐庄,那岂不是就是让瞎子去学驾照,一脚油门下去,连人带车翻沟里。


    届时,有人给窦明旭送上一支烟,他接了咬在唇边。


    打火机从一旁递过来,擦出道暗蓝色的火焰,送到窦明旭唇边。


    窦明旭扭头,视线越过这道暗蓝色火焰落在贺松风身上,无声中示意贺松风接过打火机,为他点上这支烟。


    贺松风无动于衷。


    他双手垂放在双腿上,身体坐得端正笔直,以最无辜、无知的眼神,回应窦明旭已然明示的渴求。


    在塞缪尔身边时,塞缪尔只需要把烟咬在嘴边,不需要任何言语、肢体动作,贺松风立刻听话地捧着打火机送上去,身体贴着身体,将自己彻底物化成点烟器。


    只要塞缪尔需要,他随时都在。


    窦明旭也想被贺松风这样对待。


    这枚打火机横在两人之间,火焰久久不熄灭,大有一种不死誓不罢休的执念。


    口哨声再一次的吹响,他们催促贺松风识趣赶紧给人点烟。


    毕竟,贺松风能为塞缪尔以外的人点烟,就代表他能给这里所有人点烟,只要多给点压力,多点威逼利诱。


    “Angel!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不听Lambert先生的话?”


    手掌又一次落到贺松风的身体上,他的肩膀、他的后腰甚至他垂下的手臂、手掌,甚至是手指缝。


    人群想看到的惊慌失措掉眼泪的事情没有发生,贺松风表现出了极其陌生的淡然。


    贺松风转眼,将这些人下流地行径一一收进眼中。


    那群人浑身一震,一切的一切,都戛然而止在被抓包的羞耻里。


    嚣张的气焰一转成了低头咳嗽,或是转脸尬聊的模样。


    而贺松风的视线却没有因此死绝,反倒愈发起了兴趣,笑盈盈地观察这些人是如何被他的回看惊得浑身不适。


    似乎贺松风的眼神是蛆虫,附着在皮肤上,令人作呕的通过毛孔钻进骨血里。


    窦明旭也很意外。


    目光沉稳地贴着贺松风的皮肤渗进去,想通过这张美艳的美人皮看透美人骨。


    贺松风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窦明旭身上。


    暗蓝色的打火机依旧不死不休的点燃在他们视线中心,把对视的目光烫出了海浪的波纹。


    贺松风终于接下打火机,窦明旭眼睛一亮,咬着烟蒂在嘴里转了一圈,烙出一圈深刻齿痕。他殷殷期待。


    贺松风俯身向前,越过曾经被暗蓝色火焰分割的交界线。


    窦明旭垂眸,嘴角挂着淡然的笑,静候贺松风的点火。


    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到了过分危险的地步,再往前一点,足够一个吻的淡声。


    结果却是——□□的牌,和打火机一并出现在窦明旭的掌心里。


    贺松风细腻的手指划过窦明旭的手掌心,将粗糙的掌纹一一挠过,留下一道酥痒进心肺里的湿痕。


    “Lambert叔叔,我们这样不合适。”


    暧昧点到即止。


    贺松风留下这句话后,起身离场,只留下掌心的余温给窦明旭去暗暗回味。


    贺松风回了房间,塞缪尔还在外面抽烟喝酒玩牌,给了他独处放松的机会。


    游轮顶层主人套房的卧室三面环海,开放型露天阳台环绕房间三面,柔软的沙发放置在阳台角落,一旁的玻璃茶几上摆着服务员们十分钟前送来的新鲜果盘和糕点。


    贺松风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他的Mac Pro打开文档一阵敲敲打打,同时耳边夹着电话,听那边的小组成员们叽叽喳喳埋怨自己挂科了,下学期还要重修的事情。


    “嘿!Angel,你不是一直想转专业吗?你打算去哪里?”


    对方的问题击穿贺松风的喉咙,他哑然。


    沉默了一阵后,才说:“不转了。”


    “嗯?为什么呀?是不是舍不得我们?”


    贺松风顺着台阶把话说了下去,“嗯,舍不得你们。”


    “听得我都感动到流眼泪了!Angel!”


    “嗯嗯。”


    “不过说真的,到底是为什么?”


    电话里另一个人抢了话:“还能是什么嘛!大三都要实习了,塞缪尔的叔叔作为全球知名艺术品藏家,还是顶奢酒店的继承人,到时候Angel进入艺术界简直不要太简单,只要动动小拇指就能把他捧到行业金字塔尖,从此变成走到哪都在聚光灯下的——全球知名艺术家!”


    “Angel,你走红后的新文通告我都已经为你想好,就叫——全宇宙艺术史上最年轻!最美丽的艺术家,你的美丽会让全世界人有目共睹。”


    贺松风笑了。


    这些人说得都对。


    贺松风想要快速实现初级的资本累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攀上Lambert这棵大树。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这么漂亮去娱乐圈同样分分钟走红,只是他这张脸走娱乐圈太媚俗,走艺术就刚刚好,足够高雅。


    贺松风看向雾蓝色的海平面,上面蒙了一层白色的雾气,让人一眼看不到海与天的尽头,分不清方向,强烈的失重感伴随迷失前来。


    海浪卷着更深邃的黑涌上来。


    此时,房间的门被打开,又咔哒一声关上。


    贺松风把电话挂了,转头看过去。


    塞缪尔醉醺醺地穿过长长的房间,径直走向阳台的贺松风。


    在即将碰到贺松风的下一个瞬间,浑身脱力,重重地砸在贺松风身上,两个人一起摔进沙发里,深深下陷。


    “Lambert叔叔是不是勾引你了?”


    塞缪尔充满烟草味的手指粗糙地捏住贺松风脸颊,重重地伸手,轻轻地捏动。


    贺松风没有回答。


    塞缪尔埋头藏在贺松风的颈窝里,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妈妈的怀抱,一再依恋地深陷,从鼻子里哼出后怕的惊颤。


    塞缪尔开始着手脱去贺松风的衣服,却说着恳求的话:


    “Angel,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对吗?”


    贺松风主动将双臂高举过头,纵容塞缪尔侵犯的动作,并在对方胆战心惊的脆弱眼神下,安慰一句:“对的。”


    “我爱你,你也同样爱我,对吗?”


    塞缪尔滚烫的手捏在贺松风的大腿上,往上一抬,紧接着往前推去。


    贺松风被他的手掌烫得浑身一抖,却还是在耐心配合出演深情戏码:


    “对的。”


    塞缪尔俯身,身体又一次无可救药的投入贺松风的怀中,像淋雨的湿漉漉小狗,战战兢兢钻进唯一的保护圈。


    而贺松风这一次,双臂敞开,迎接对方的到来。


    手掌轻柔地贴着塞缪尔的后脑,用摸小猫小狗的手法,轻盈的一下又一下,顺着头发的走势抚平一切毛躁。


    塞缪尔垂头,吻在贺松风的唇上,吮吸半分钟。


    “Angel,离开你我活不下去,我好害怕失去你。”


    塞缪尔一定喝醉了,他今晚竟然说了这么多愚蠢的话。


    贺松风肯定的想。


    永远?哪有什么永远。


    毕业,贺松风就会离开。


    塞缪尔喝得太醉了,以至于他埋在贺松风怀中,动了没两下便一副要昏过去的半梦半醒模样,毫无章法胡乱亲吻,唯有靠着 嘴里念着的“Angel”维持生命体征。


    塞缪尔的吻酒气太足,贺松风今夜滴酒未沾,却被他吻得头脑晕晕,鼻腔里被迫注入酒精挥发的刺鼻气息。


    “我自己来吧。”


    两个人攻势一转,贺松风坐在塞缪尔的腰上,两只手向下按在对方的腹部。


    塞缪尔的呼吸和贺松风的动作同频,深深吸入,发出嘶——得震颤一声,又从肺的深处挖出一大块气息,哈——得重重吐出去。


    塞缪尔的腹部湿漉漉的,黏着他的汗水,也黏着贺松风抖来抖去洒下的银水。


    “Angel,过来让我亲一口。”


    “嗯。”


    说是亲,其实是咬,大大的一口啃在贺松风红扑扑、湿漉漉的脸颊上。


    贺松风瞪了人一眼,塞缪尔哈哈大笑,笑得胸膛震震,震得贺松风身体也不住地抖起来。


    塞缪尔这会没有那么醉,他忽然意识到他和贺松风这会是个什么姿势,抬手直接掐住贺松风的腰,紧接就是——


    贺松风垂下的双手死死地攥紧,从他细窄的嗓子眼惊呼出一声声呼吸困难的逼仄喘息。


    双手捏成拳头,奋力打在塞缪尔的胸口,想说出凶凶的话,结果话到嘴边,都变成了软软的哼哼。


    贺松风的腰部以下麻了,像断了一样。


    贺松风的双腿看似还在动,实则已经失去独立行走的能力,抖抖抖个没完,唯一的作用就是方便塞缪尔的脑袋从这双腿的中间穿过去,再一声令下夹紧,然后被吃干抹净。


    贺松风被塞缪尔抱起来,紧接着被按在围栏边。


    对着大海,一次又一次。


    他这个人和空心玩偶唯一的差别就是,他的皮囊里仍有一团粗长的填充物,他不完全是空心的,起码还有个插座能供他立住。


    “Angel,My love。”


    塞缪尔深深地感叹。


    贺松风的脑子里也乱糟糟的,被茎叶、汗水还有酒精完全占满。


    早就失去自我思考的能力,完全沉浸在这场酣畅淋漓且大汗淋漓的几乎要把人做到死,做到把灵魂都掏空的□□里。


    等到贺松风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仰倒在浴缸里漂浮,身体已经被泡得灰白,清水没过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塞缪尔,结果转头就瞧见浴室瓷砖呼呼大睡的男人。


    贺松风揉了揉太阳,脑袋里就跟宿醉了似的,里面有无数团乱糟糟麻绳等待他解开。


    他浑身是水的从浴缸里走出来,垂眸扫了眼地上的男人,抬腿踩在男人的小腹上,把他当做地毯踩过去,顺带擦干净脚底的水。


    塞缪尔被他这一脚踩得硬生生从地上诈尸的坐起,从嗓子眼里吼出一生歇斯底里的“呃——!”不过又很快躺回去,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睡大觉。


    贺松风看了眼时间,夜里一点钟。


    他套上一身干净的浴袍,系上腰带,穿着游轮提供的拖鞋,走上甲板。


    浴袍不带有强烈的性别意味,一块白色的袍子,谁来穿都是这样。


    贺松风站在甲板上,这会甲板上的赌局还在继续,赌起来忘了时间,赌红了眼时间,狂热叫嚣。


    贺松风借着夜色,没有惊动任何人 ,隐秘地穿过赌局,来到最安静的甲板前列。


    在这里能看见庞大巨物的游轮是如何将平静的海流破成两半,从中驶入的。


    巨大的海浪层层叠叠翻涌,迷乱的失重眩晕感再一次袭来,站在高处向下眺望,总有一个声音绕在贺松风耳边,催促他跳下去。


    此时,一个脚步声停顿在贺松风背后。


    “Angel,这么晚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向前一步,窦明旭出现在贺松风的手臂边。


    “那您呢?”


    窦明旭拿出口袋里的三张牌,在贺松风的注视里将这三张牌洒进风中,很快就被卷进黑夜里,寻不见踪迹。


    风起,贺松风单薄的身体被海风吹得微微发颤,他的头发就像同样被风吹得不知所措的垂柳,枝丫随时折断,带着马上就要坠入水面的脆弱感。


    窦明旭脱下外套盖在贺松风肩上,当他被这些头发吸引,抬手试图撩开时,贺松风却扭头躲了。


    贺松风把脸庞凌乱飞舞的散发挽在耳后,把自己整理妥帖后,才在窦明旭的注视下,把握住两个人暧昧的度,回应注目,不卑不亢地说:


    “Lambert先生,初见那天举办在您画廊里的秀场,倘若交给我重新策划,我会给出一份足够所有人满意的答卷。”


    贺松风的语气肯定,带着百分百的把握,尽管贺松风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底气,但求职者为了一份工作,自然是什么胡话都敢往外说,


    先拿到机会,再去想怎么把握机会。


    窦明旭第一时间没有给出反应。


    贺松风的表情趋近凝固。


    “嗤。”


    窦明旭笑了,分不清是讥笑还是嘲笑,亦或是两者都有。


    贺松风眉头轻蹙,仍逼自己保持冷静,他明白刚才自己的表现的过分自傲。


    第一次求职的职场小白,不明白这样做究竟是加分项还是减分项。


    意外的是,等到的并不是窦明旭的回答,而是他的动作。


    窦明旭从烟盒里抖了一支烟,咬在嘴边。


    暗蓝色的火焰被窦明旭举起来,打火机又一次出现在两人视线中间,硬生生把链接的目光烧成一团黑炭,断裂在黑夜里。


    求包.养太低俗,求职,刚刚好。


    第57章


    没有任何思考与犹豫, 贺松风的手便捏在了那枚悬在他们之间的打火机上。


    指间一转,暗蓝色火焰被风吹得开始不安稳漂浮摇晃,就像高挂在船头上, 画有船只logo的旗帜似的,在风的呼啸里,扯得哧哧作响。


    贺松风的身体自然地倾向窦明旭的怀中, 仰头将打火机的火焰如贡品向上送, 他左手手掌摊开,掩在火焰周围,小心翼翼地护送火苗。


    可是,窦明旭却没有为贺松风低头。


    他以一种极其玩味的姿态, 从高空向下,投掷着意味难明的笑。


    在晦暗不明的海雾里,分不清是善意还是恶意。


    贺松风再一次踮脚,这一次他用两只手护在打火机上, 像一个信徒,冲着天上的神祈祷般,将火焰送上。


    可这一次,窦明旭依旧没有回应他的示好。


    嘴角抿着烟头,一口气从嘴巴的另一侧吹出来,呼一下, 轻易吹散贺松风护送一路的光源。


    黑暗如同海水,在哗哗的拍岸声里, 重新蒙住二人的面容, 只有零星一点的橙黄色暖灯,流淌过脸颊边缘,描出身形轮廓。


    贺松风脸上体面的笑, 在火苗熄灭的瞬间,垮得无影无踪,留下一张毫无感情的脸,沉默注目。


    打火机在此时一并被拿走,火苗嚓得一声,敲响在贺松风面前,窦明旭那张锐利的脸部轮廓被火光描摹得犹如铲刀刻出来似的,走线极其笔直硬冷。


    火焰很快就熄灭,只剩下空气里一点闪烁的星火,像海平线上的灯塔,只占用了一小块像素点。


    一缕白烟蒙着这块亮橘色的火苗向上飞,白色的纱雾又一次加深贺松风和窦明旭之间的距离。


    贺松风明白,他的主动遭到了拒绝,但窦明旭的态度却仍旧如这股雾气不清不楚。


    如果无法接受身为男人的贺松风,为什么要靠近?


    又为什么在拒绝贺松风的点烟后,仍然留下不离开?


    贺松风伸手,直接揪住窦明旭的衣领,紧接着另一只手臂绕过窦明旭的手臂,在肩膀位置掐出五个手指凹陷,紧紧扣住。


    贺松风踮脚仰头,强迫窦明旭低头。


    一个吻,主动送到窦明旭的嘴边,那支无辜的烟掉在地上,被贺松风踩住。


    贺松风学着塞缪尔吻他的方式,去主动地问窦明旭。


    他的吻技早就在长久的床.伴经历里磨练出极好的技术,舌头灵活到能在窦明旭的嘴巴里绕着打个结,把窦明旭的唇齿搅得乱七八糟。


    窦明旭全程保持被动,他没有向贺松风发动过任何反击,纵容对方,哪怕对方用牙齿报复性撕破他的嘴皮,窦明旭依旧用着晦暗的眸子,沉默审视。


    贺松风抢走了窦明旭嘴里那抹烟味,伴着对方的气息、唾液,咽进喉咙里。


    混杂着其他气味的烟味道变得不那么冲,也就没有那么辣嗓子,丝滑的滚落进气管,把这股浓郁的烟草气息擦遍气管各处。


    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窦明旭的烟,和窦明旭的味道。


    这一口烟,吮得过瘾。


    甚至贺松风的神志都开始飘飘然,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为了亲窦明旭而亲,还是只是想尝尝这口烟是什么味道的。


    窦明旭的手绕过贺松风的身体,烙在后腰处。


    这个地方的手感很好,能把贺松风当做扶手一样一把擒住。


    所有人摸贺松风的时候,都会把手搭在这里,这里是侵.犯贺松风时候的第一站停车口。


    已经有无数人,将他们的手放在这里。


    而贺松风的身体,又一次记住了一位新的男人的手掌温度、大小以及轮廓。


    “哈啊……”


    贺松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口气从喉管里爬出来,肆无忌惮地飞出。


    从窦明旭的嘴唇离开时,一线银丝黏糊糊的从他的唇珠部位拉长,像蛛网一样黏住两个人。


    银丝在达到临界点后,软趴趴地懒散下坠,在贺松风的嘴唇到下巴处,划出一条笔直的银色水痕。


    窦明旭抬手抹去银丝,按在自己流血的嘴唇上,揉了揉。


    他对贺松风下达定义:“塞缪尔已经满足不了你的胃口。”


    贺松风笑笑,他的笑毫无重量,轻飘飘的,给不出任何进攻性、侵略性。


    窦明旭把手上的透明液体擦在贺松风的浴袍上,用干净的手撩撩过贺松风耳边的碎发,帮他把这些散乱的头发一一整理到身后去。


    但光是整理碎发还不够满足,他的手指插.进头发丝里,向下一梳,凉丝丝的浅金色头发顺着手指缝隙如流水逃走。


    再抬头,是贺松风那双干净的眼睛,借着微弱的光芒,任由他把贺松风的头发当玩具一样安抚。


    “真像个芭比娃娃,塞缪尔肯定很喜欢给你穿衣打扮。”


    窦明旭的手指又一次梳过这些顺滑的头发,如果不是他还端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劲,几乎都要撕破伪装,埋头在这些头发里深深呼吸。


    “嗯……塞缪尔先生的确很喜欢送一些小玩意给我。”


    贺松风向窦明旭展示手腕上的手链和腕表,没有炫耀意味,倒像是汇报一样将自己一一敞开。


    窦明旭笑了,闷闷的笑声很快就泯灭在海浪拍打声里,海浪啪嗒作响,背后牌桌边的男男女女又在为什么而欢呼着。


    窦明旭给出他的名片,插在贺松风身穿的浴袍领口处夹着,像夹了一沓钱一样充满羞辱意味。


    “有需要打我电话。”


    贺松风低头看看名片,忽然伸手拉住要离开的窦明旭。


    “请等一下。”


    贺松风的手快速在窦明旭的口袋里摸索,熟练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同时暗蓝色的火焰在迅速送到香烟边缘,几乎是眨眼的时间,贺松风就为窦明旭点好一支烟。


    嚓——


    贺松风甩甩打火机,送回窦明旭的口袋。


    “这是今晚牌桌上我对您不尊重的赔礼道歉。”


    贺松风抿唇,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拍桌边,贺松风拒绝了窦明旭抛来的点烟请求,于是在今夜窦明旭拒绝了贺松风的请求点烟。


    小心眼的男人,贺松风想。


    他们都是小心眼,总不允许贺松风有任何忤逆。


    “嗯。”


    窦明旭踩着海浪的拍打声,走出贺松风的视线。


    风声轻盈抚过贺松风的脸颊,海浪依旧热烈啪嗒。


    海平线的灯塔发出强烈的一点光亮。


    贺松风打算回房间睡觉,转头时目光不由得被牌桌区域的光亮吸引。


    瞬间,他耳朵通红。


    原来他刚刚听到的不是海浪声,是真的有人在这里做.爱。那一对小情侣在注意到贺松风视线的时候,愈发的兴奋。


    贺松风心里暗骂:“没素质!”


    他快速低头,捏着名片记下电话号码,转个身的功夫就把肩膀上的外套丢进海里,直到确认外套被海浪吞噬,代表他和窦明旭的奸.情一并被海浪抹平时,才放心回房间。


    塞缪尔酒没醒,人醒了,像行尸走肉在房间里飘来飘去,嘴巴里念叨着焦虑的咆哮声。


    贺松风抱了过去,埋头在塞缪尔的怀里,小小声撒娇解释:“塞缪尔先生,我刚才有些饿,去餐厅吃了些东西。”


    塞缪尔焦躁的灵魂骤然抽离身躯,无力地坦然在贺松风的肩上,庞大的身躯几乎要把贺松风压得喘不过气来。


    “Angel,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塞缪尔不安地频频亲吻贺松风,他身上的酒气依旧浓得要把整个房间都灌满酒精味道,吸得人呼吸道发痛。


    “不会的,Angel不会离开您的。”


    贺松风撑不动塞缪尔,索性两个人直接坐在地上,抱在一起。


    “Angel离开您就活不下去。”


    贺松风的声音从鼻子里嗡出来,说得真诚。


    “是的,MyAngel……我的Angel离开我就活不下去,他真可怜。”


    塞缪尔醉醺醺地附和贺松风的话,愈发用力地抱紧怀中小小一团的人儿,手指几乎要透破完美无瑕的皮肤表层,抓进贺松风皮囊下隐藏的坏血和烂骨头。


    “MyAngel!PoorAngel!”


    塞缪尔的声音从气管里吼出来,似乎他如果不呼唤贺松风的名字,他就无法呼吸。


    那么多的气积压在他的胸膛里,全靠着一声声“Angel”呼出去。


    贺松风轻柔地拥抱塞缪尔。


    但是抱得久了,温柔的表皮就会随着耐心流逝出现撕破的裂痕。


    bang——得一声!


    塞缪尔倒在地上,额头砸向地板,翻身投去疑惑的眼神时,肉眼可见额头中心肿出一块大大的血包。


    贺松风绕到床边坐下,他打算睡觉了。


    塞缪尔连滚带爬从地上挪到贺松风脚边,双手如同来自地狱般,从地上向天上的贺松风摸过去,势要把人从上面硬生生拽下来。


    贺松风无奈地坐在床边,两条腿垂下,放给塞缪尔当做救命稻草抱住。


    如果不这样做,贺松风整个人都会被塞缪尔这只来自地狱的恶鬼拖进地里。


    睡是不可能睡了。


    贺松风只好趁着塞缪尔呼吸的间隙,起身走去阳台。


    而塞缪尔就跟条狗一样,亦步亦趋的爬在贺松风身后,他喝了太多酒,以至于无法站立,全靠四肢爬行。


    贺松风坐在阳台的沙发边,重新拿起他的电脑搁在膝盖上。


    一旁的塞缪尔凑了上来,身体埋进贺松风两腿间,用毛茸茸的脑袋把电脑拱开。


    贺松风低头,只看得见像狗一样匍匐的塞缪尔,依恋地埋头在他双.腿之间。


    “你像条狗。”贺松风骂他。


    塞缪尔似乎没听懂,笑成了眯眯眼,为贺松风主动向他搭话感到兴奋。


    贺松风眉头微蹙,手指轻盈地点在塞缪尔的鼻尖,对方的呼吸立刻为此急促起来。


    就在塞缪尔即将张嘴咬住这根手指的瞬间,贺松风及时撤走,转头从桌子上摘下一粒葡萄,放在塞缪尔的嘴边。


    黏糊糊的嘴唇立刻包裹上来,灵活地舌头绕着葡萄与贺松风的手指打圈,牙齿微微用力固定葡萄,用嘴唇和舌头深深含住,奋力一吮,吸进一口的葡萄汁。


    葡萄皮被贺松风用手指顶进塞缪尔的嘴唇深处,尖锐冰冷的手指几乎已经戳到塞缪尔的喉管里。


    咔——


    塞缪尔的气管被葡萄堵塞,发出一阵强烈的干呕声,但很快又在贺松风的注视下,张大嘴巴,把口腔里的所有一一展示在贺松风眼前,让贺松风看仔细他是如何听话地把葡萄咽进肚子里。


    在贺松风双腿.间的乖小狗,又一次地晃动看不见的尾巴,等候主人下一次投喂。


    贺松风本来是面无表情的,当他看完塞缪尔的表演后,扯着嘴角露出了放肆的笑。


    他湿漉漉的手指又一次顶在乖小狗的鼻尖上,小狗的眼神为此聚焦,聚精会神地等候他的指令。


    “蠢狗。”贺松风笑着骂他。


    塞缪尔含住这根手指,吮走一切温度,从鼻子里兴奋、高亢地震出:“Angel!Angel!Angel!”


    高亢持续没两分钟,软在贺松风的手指下。


    “废狗。”


    贺松风的鞋子踩上去,嫌恶地咧起一侧嘴角。


    “嗯嗯嗯……”


    塞缪尔含糊不清地应声,双手紧紧抱住贺松风的腿,用自己的腰胯.下流地蹭动,而他的脑袋始终夹在贺松风的两.腿.之间。


    就像虫子和他的温暖巢穴,一再病态依恋。


    第二天早上,贺松风是在床上醒过来的,塞缪尔正在镜子面前摆弄他的头发,抹了一手的发胶,给自己揉了个爽朗的大背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臭美,发出阵阵啧啧声。


    转头发现贺松风醒了,二话没说像个泥鳅似的,直挺挺钻进贺松风的怀抱,大笑着吻他也问他:


    “Angel,我帅不帅?”


    塞缪尔当然是帅的,他这张来自文艺复兴时期画作里的俊脸不论什么时候都帅的符合人类审美。


    这会脸上还带着酗酒与熬夜后疲态,眼下挂着颓唐青紫,发蜡抹过的地方仍有几撮头发不听话的垂下来,撩过额角。


    贺松风帮他把这一撮头发抹上去,诚实回答:“帅的。”


    一个吻像狗啃似的咬在贺松风脸颊上,留下一大块口水。


    “早安,My sweety Angel~”


    两个人对昨天晚上的事情闭口不提,中午吃过饭,两个人便在游轮上的免税店里逛了整天。


    堆成小山的包装袋无法代表二人审美,只能证明塞缪尔又在孔雀开屏,向全船人员花枝招展的展示他的财力,炫耀他用很多钱在养Angel,没有他这个实力就别来觊觎。


    晚饭时候,窦明旭也在一起吃饭,不过桌上三个人都在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窦明旭表示因为公务,明天游轮靠岸他就要离开这里,有机会下次再聚。


    他给塞缪尔送了礼物,略过了同桌的贺松风,这让塞缪尔狠狠松了口气。


    “Lambert叔叔,请问你前一天是什么品牌的?我认为很适合我。”


    贺松风冷不丁敲打一下。


    窦明旭持叉子的手一顿,在盘子上割出一阵尖锐的嘶鸣,但很快就被他用说话声盖住:


    “嗯哼,我想并不适合你,花瓶还是更适合画满奢侈品logo的衣服,无脑而且直接,方便套现。”


    说完,窦明旭就冲塞缪尔打眼神,明示贺松风是一个随时捞完就跑的骗子。


    轮到贺松风笑容凝固。


    果不其然,吃完饭就被塞缪尔提着衣领丢到床上干到力竭。


    贺松风在轮船上哄了好几天,才让这件事翻篇,塞缪尔这些天也都没有喝酒,保持清醒。


    临近旅行的最后一天。


    入夜时候,两个人在床上来了一次,这些天都是泄愤式的在做,没什么太多暧昧缠绵。


    塞缪尔突觉没意思,结束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起身去阳台抽烟。


    他思考了一番,他疑惑这种越做越空虚的源头到底是什么,叼着烟缓缓扭头隔着玻璃盯着贺松风看了好久好久,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视线像刹车噌一下坠下去。


    腿边的桌上摆着轮船客房部准备好的新鲜水果,葡萄上甚至特意喷了水,油亮油亮的,在昏黑的海上尤其吸睛。


    …………


    塞缪尔捻灭香烟,走去贺松风面前,他犹犹豫豫地要跟贺松风商量什么事情。


    但一句Angel才从喉咙里呼出去,就听见贺松风蜷成一团,懒洋洋地撒娇:


    “塞缪尔先生,我困了,请放过我。”


    塞缪尔没再发出任何声音,驻足在床边,直到贺松风的鼻息里传来稳定、轻柔的呼吸声。


    他突然对着贺松风跪了下去,捧着贺松风从被子里掉出来的手,放在唇边吮吸,嘴唇含过每一根手指,直到整个手掌都被他舔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但还是不满足。


    塞缪尔的呼吸逐渐沉重。


    他小心翼翼地钻进被子里,钻在贺松风两条腿中间,把这两条笔直且细嫩的腿交叉架在自己肩膀上。


    贺松风软嫩的大腿肉死死地夹住塞缪尔的脸颊,塞缪尔跪着,埋头深吸。


    但这一切都只是塞缪尔的独角戏,没有贺松风的那一句“废狗”,就像是一口废弃的井,不论打水桶往下深.入多少米,都无法取得一口止渴的井水。


    没有贺松风的辱骂,他永远是得不到满足的燥热干渴状态,甚至这份干热会随时间流逝愈演愈烈。


    到底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这不好说。


    但反正这会塞缪尔没有贺松风的挑.逗,他已经快要被欲.望从体内烧到体表,几乎是烧得神形具裂。


    “Angel!”


    塞缪尔大喊贺松风的名字,把他从睡梦里强行唤醒。


    贺松风身体一震,惊慌地瞧着面前男人气势汹汹的模样,一度以为是窦明旭把他们俩偷情的事情告诉塞缪尔了。


    贺松风心虚,不敢看塞缪尔。


    塞缪尔却像个癞皮狗,猛地往贺松风方向冲去,嘴里变态地呼唤:


    “Angel,我的主人,我命中注定的主人!”


    塞缪尔的手像钉耙,扎进贺松风的肉腿里,不允许贺松风逃跑,强硬地把人往自己面前一拽。


    “Angel,就像昨天晚上那样对我,踩我,骂我……”


    塞缪尔侧头,在贺松风的腿边咬出一圈契约似的牙印,旋即将这条腿抱进怀里,紧接着就是饥.渴难耐地蹭动,呼吸一铲铲地从喉管里哈出来:


    “小主人,你可怜可怜我,没有你我快要死掉了。”


    贺松风久久没有动静。


    他还有些晕晕乎乎搞不清楚状况,心里纳闷地碎碎念——谁给他调成这样了?


    在塞缪尔的粗重的呼吸声里,贺松风发出轻轻柔柔地训问:


    “可怜的塞缪尔,你是谁的小狗?”


    第58章


    塞缪尔不再痴迷贺松风两腿.之间的那点软嫩, 他抬起头,两只手撑在贺松风的腰边,上半身为贺松风倾倒, 脑袋深埋柔软小腹,吮吸着,深吸着, 从鼻息之间吐出两股含糊不清的热气, 他说:


    “你的。”


    说着,塞缪尔愈发病态地依恋在贺松风的小腹上。


    贺松风过于的瘦,他的手臂、他的肩膀,还有他的腿, 像竹节似的消瘦。唯有肚子正中央这一块地方,是最柔软的,脸颊贴着蹭过去,就像被上等天鹅绒包裹, 叫人爱不释手。


    贺松风的手掌顺着腹部嫩肉与塞缪尔脸颊的缝隙擦进去,手掌托起对方已然意乱神迷的脸颊,轻轻地哄问:


    “是我的什么?”


    “你的小狗。”


    没有丝毫的犹豫,贺松风问,塞缪尔就答得果断。


    可贺松风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感到高兴,他反倒眉头微粗, 声音也一并低了下来,沉沉的闷闷的, 依旧是轻轻的。


    “错误的。”


    塞缪尔的两只手捏住贺松风的大腿.根, 往上一拔,紧接着往前猛推,哒得一下, 贺松风的膝盖又一次被迫贴在自己的锁骨上,整个人折叠起来,脚尖冲天,双腿架在塞缪尔的肩膀上。


    突如其来的猛攻,逼得贺松风两条腿下意识夹紧,这愈发让塞缪尔尝到了嫩肉扇脸的滋味。


    贺松风无辜且无助的清澈面容,和他此刻脚尖朝天,小腹痉挛的浪.荡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简直让塞缪尔幻视自己是被圣母玛利亚紧紧拥入怀中的可怜婴孩,而此刻他的圣母玛利亚却用着极其下流的姿势将他洗礼。


    圣娼二象限,没有男人能够抵挡,他开始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的陷进狂热的性.兴奋里。


    塞缪尔一边冒犯他的圣母、他的Angel,一边虚心地问:“那我该是什么?”


    “嗯……”贺松风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悠长的气。


    塞缪尔期待他的回答。


    但贺松风没再说话,而是用动作。


    贺松风的手掌蒙在塞缪尔的脸上,盖住塞缪尔的口鼻,把他所有的呼吸都堵死在掌纹里。


    被压抑的呼吸无处释放,变成一股股粗重热烫的水雾喷洒在掌心。


    塞缪尔的胸膛猛烈起伏,像窗外阵阵翻飞的海浪,汹涌澎湃,剧烈猛然拍打礁石,撞击船体。


    贺松风的手掌突然向下,细长的手指非但没有想象中的轻盈,反倒像是一根根冷硬的木头从脸上碾过去,在脖子处停下。


    手指点在塞缪尔的喉结处,停顿。


    塞缪尔的胸膛又一次奋力起伏,他仰头停下一切动作,痴痴地注视面前降下神谕的圣母玛利亚。


    贺松风的手指忽动。


    一笔扭曲的线条,停顿,S。


    然后是三横一竖,停顿,E。


    再然后是慢悠悠的两斜,X。


    光用鼻子已经无法满足塞缪尔的呼吸,他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呼吸是他主动挤压胸膛,强行把大.波大.波的气体从肺部逼出来的。


    在他脖子上的描绘没有停下,又是慢条斯理的几笔。


    每留下一个字母,塞缪尔的身体就会激烈抖动一下,反应一次比一次剧烈,直到最后一个字母的最后一笔停住,塞缪尔发出一声如野兽的粗糙吼声——


    他泄了。


    最后的三个字母分别是:


    P-E-T


    连起来就是:


    [SEX PET]


    这一行字母在塞缪尔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像宠物项圈把塞缪尔的脖子包裹住,成为一道看不见的烙印契约。


    塞缪尔才不是贺松风的小狗,他是贺松风的性.爱宠物,是手指勾勾就眼巴巴地挤上来,做完又会被贺松风当成尸体踩过去的人偶。


    贺松风骂爽了,塞缪尔也被骂爽了。


    贺松风的手拨弄塞缪尔的头发,“所以是你离不开我了,对吗?”


    塞缪尔的神志还有他的身体,都有些没缓过神来,面对贺松风的问题,他愣了一会,整个人就像是从烤箱里出来的滚烫柔软面包,在接触到冷空气后迅速塌陷,软进了贺松风的怀抱里。


    他粗壮的手臂绕过贺松风的肩膀,紧紧将贺松风抱住。


    而贺松风也张开双臂,搭在塞缪尔的后脑勺上,手指插.入发缝里,尽情拨弄这一团汗津津、毛躁躁的黑发。


    “对的,小狗离不开你了。”


    塞缪尔吻着贺松风的耳朵,在贺松风一声声训问里,被训成了一条喜欢用舌头舔来舔去的小狗,湿黏的口水沾了贺松风半张脸,他乐此不疲的在贺松风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和痕迹。


    贺松风笑了,嗯嗯一声,垂眸温柔地凝望着怀中的庞大巨.物,而他手掌就像摇篮曲一样,轻盈的安抚拍打。


    塞缪尔涂了发蜡的发顶蹦出许多毛茸茸的发须,贺松风借着剩余的发蜡,给塞缪尔的头发做发型,一撮一撮的捏在一起。


    等塞缪尔意识到自己帅气的发型被贺松风毁了的时候,他突然从贺松风怀里抬头,用力地认真地盯着贺松风的瞳孔,以他眼睛做镜子。


    贺松风噗嗤一笑。


    他想,他养了一只体形庞大的刺猬小狗。


    “Angel……”


    塞缪尔捏着嗓子撒娇,又作势要把贺松风的腿重新顶上肩膀。


    “我累了,塞缪尔先生。”贺松风也撒娇,声音轻轻柔柔。


    塞缪尔的手掌圈住贺松风的大腿,侧头咬了一口,黏糊不清的哼哼:“再来一次,最后一次,我一次能坚持一晚上。”


    “好吧。”


    贺松风数着时间,耐心消耗的差不多了,便两腿一夹,主动地迎合塞缪尔,没多久塞缪尔就在他的主动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缴械投降。


    他咬着贺松风的手指头,愤愤地打圈啃出一圈清晰的牙齿印。


    “Angel,你太坏了!”


    次日,两个人靠岸下船。


    用寒假的时间出海一个月,海上温度正好,但回到学校的时候,仍是冬末春初,寒冷的余韵仍漂浮在四周空气里。


    大三的新学年,贺松风的小组成员换来一半的新面孔,有些人是心知无法毕业,索性不读回家,有的是休学一年,吃吃玩玩再回来继续读。


    但贺松风本来就不怎么认识他们,是新是旧,都与他无关。


    他们这一组的核心成员是贺松风,出于人情世故,纷纷主动向贺松风送礼。


    其中一个新面孔不知道贺松风不喝酒,送了他一瓶上好的LePin2015年份的葡萄酒。


    贺松风向来是个不会拒绝的主,对方送酒,他也接着放进手提包里。


    “Angel,你知不知道学校里很多人都在模仿你的穿搭,你的中性简约风简直踩中了今年最新潮的时尚,我都感觉是那些奢侈品大牌copy了你的想法推出来的新品呢。”


    “Angel,大三的实习你找好了吗?我有一个朋友他正在创办自己的视觉传达工作室,想问你愿不愿意参与?这里是他们参与过的一些设计,他们工作室的人都知道你,他们说你未来一定会成为超有名气的艺术家或者模特,所以大家都想提前跟你认识。”


    “Angel!”


    “Angel?”


    “Angel……”


    Angel来,Angel去。


    整个下午的开学课程小组成员都在对贺松风献殷勤。


    寒暄的谈话极其无聊,归根结底是——贺松风并不喜欢别人叫他Angel,而他又无法拒绝,因为他们只认被塞缪尔宠爱的Angel,不认那个孤苦伶仃的贺松风。


    课程结束,教授离开班级。


    贺松风立刻合上笔记本,拿上他的包,先一步离开。


    在学校里,他和伊凡德擦肩而过。


    两个人的步伐不约而同的放缓,但谁都没有回头去看,任由刚才擦肩而过残留在肩膀和手背上的触感与余温,迅速被初春的湿冷抹去。


    他们两个似乎注定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伊凡德走向通往大学教室的阶梯,一路上受人敬仰尊重。


    而贺松风向下走,低头落入有钱人的副驾驶,周围的人向他投来下流的凝视。


    跑车停在公寓楼下,天上的云朵已然乌黑,狂风扇过车轮廓,从车窗缝隙里钻来渗人的呼啸声。


    贺松风低头收拾他的包,准备下车时,转头一看塞缪尔无动于衷,“你不一起吗?”


    塞缪尔摸了摸口袋,捏住烟盒拿了出来:“Angel,我晚上有点事情。”


    贺松风没着急下车,而是在塞缪尔咬烟的时候,顺手就帮他把烟给点燃了。


    塞缪尔左手两根手指夹着烟,右手掐着贺松风的脖子,强迫地在贺松风嘴里留下一个充满热气的滚烫亲吻。


    贺松风下车后,捂着嗓子,蹲在地上差点没把肺给咳出来,藏在脖子里的长发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托起,向着一个方向飞去,凌乱的扇打贺松风单薄的脊背。


    “嗤。”


    塞缪尔低笑,笑话贺松风总试探性抽烟的小心思,旋即又发出一声长长地感叹:“Angel,你太纯洁了。”


    随后,跑车在贺松风身后扬长而去,引擎轰出惊天震地的嗡鸣,连着街边的树叶都在为之瑟瑟发抖。


    贺松风放下手提包,把葡萄酒从包里拿了出来。


    他托着腮,手指头敲打着瓶身,敲出催眠的当啷脆响。


    当啷——


    当啷——


    当啷——


    砰砰砰——!


    伊凡德打开公寓门,在看清敲门的人是谁以后,面露惊讶。


    贺松风喝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红,红得几乎发紫,让人怀疑是不是酒精中毒了。


    他的身体摇摇晃晃,敲完三声门以后,便一副随时要跌进地里的摇摇欲坠。


    走廊里浓烈的暴雨降临的水腥气,被贺松风身上的葡萄酒香盖完。


    伊凡德赶忙上前抚稳,同时kitty也从房间里探头出来,发现是贺松风以后一蹦一跳地靠近。


    “怎么喝成这样了?塞缪尔逼你的?”


    走廊里对着的两扇门此刻都是敞开着的,伊凡德扶着贺松风下意识往自己房间里送,但很快又把贺松风推进他自己的公寓里。


    此时kitty借着大好机会,钻进贺松风这位只生不养的坏妈妈家里,大摇大摆地参观。


    当伊凡德扶着贺松风坐在沙发上时,kitty则直接跳上沙发,踩在贺松风腿上,雄赳赳气昂昂巡逻两回后,才决定揣手趴在贺松风的腿上,仰头眼巴巴地瞧着贺松风,发出夹嗓子的咪.咪声,期望贺松风能摸摸它。


    贺松风没有看见kitty的讨好,只是昏昏沉沉地靠在伊凡德肩上,讷讷地哼说:“你问塞缪尔?”


    伊凡德没吭声,只是瞧着桌上一片狼藉,直叹气。


    他惊叹,得是多大多深的愁,竟是对着瓶口独自喝了半瓶高纯度的葡萄酒。


    贺松风醉醺醺地嘀咕:“他说他离不开我了。”


    “你说什么?”伊凡德没听清他的含糊其辞,俯身低头,仔细去听贺松风说话。


    贺松风疲惫地吐了一口气,又把这口气深吸进胸口,大喊出来:


    “他说他,离不开我了!”


    高亢过后,又是低落,贺松风的脸颊垫在伊凡德的肩上,捏着伊凡德柔软的呢子外套,轻轻的,柔柔的,像说故事那样娓娓道来:


    “那我就可以开始离开了他。”


    kitty又尖着嗓子大叫一声,却发现不论是贺松风还是伊凡德,都对它爱答不理。


    它跳开,埋怨地趴在一旁,不高兴瞪着面前两个主人,但很快它就没良心的忘了这段插曲,爬到贺松风的手提包里,钻了进去,只露出一双透亮的猫眼鬼鬼祟祟观察世界。


    “你是真的喝醉了。”


    伊凡德把贺松风放回沙发上,但很快,贺松风又跟八爪鱼一样缠上来。


    “为什么会突然喝这么多?”


    贺松风拧眉,伊凡德以为自己会得到答案,表情严肃地静听。


    结果却是贺松风鸡同鸭讲地问:“我叫什么名字?”


    “贺松风。”


    伊凡德字正腔圆地说,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没有丝毫外国人的口音,私下必定偷偷念过不少次。


    曾经塞缪尔也是用这招,字正腔圆的念贺松风的名字,两个人才搭上关系。


    贺松风这会恍惚极了,难以置信地呢喃:“真的吗?这是我的名字吗?”


    伊凡德扒下贺松风缠在他身上的手,转身去把桌上散乱的东西收起来,把葡萄酒瓶拿远些,又抽了一沓卫生纸仔细擦拭桌上泼洒的酒液。


    他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说:“是的,你叫贺松风。”


    很快,伊凡德就意识到贺松风为什么这么问,他直起身子,看着贺松风加重语气强调道:


    “Not Angel。”


    “yep……”贺松风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复读了一遍:“Not Angel。”


    贺松风忽然发出一声惊叫,吓得伊凡德看过去。


    “咦?kitty!你长大了,你不是小猫了,你是中猫了。”


    贺松风双手捧着肥墩墩的kitty,小心翼翼地亲吻在kitty的脸颊上,嘟嘟囔囔:“你还记得我吗?你应该不记得我了吧,毕竟又不是我在养你。”


    “喵——!”kitty张大了嘴巴,大声地回应贺松风的呼唤,嗓子和它幼猫时期一模一样,大得跟个喇叭似的,叫得贺松风都耳鸣了。


    “真可爱,真可爱啊……”


    贺松风爱不释手的抚摸,虽然kitty不是品种猫,尖嘴猴腮,身上花纹胡乱排布,毫无规则,可不妨碍它被照顾的很好。


    “我真羡慕你,你知道吗,我和你也一样,但又不一样。”


    它有贺松风为它准备的爱马仕猫窝,又有伊凡德细心地照料,两个人都在富养它,都在爱它。


    “我想要很多钱,也想要很多爱,可我两样都没有得到。”


    又不是想要天上的太阳、月亮。


    贺松风的身体无助地向下垮去,腰就像断了一样,上半身折叠在腿上,脑袋一沉再沉。


    kitty察觉到不对劲,跳到一边大声喊叫。


    伊凡德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走上前去,他捧着贺松风的脑袋,小心翼翼把人扶起、扶正,严厉地警告:“你这样做很可能会导致气管堵塞,危及生命。”


    贺松风声音低低地流出来:“……那你抱着我吧,就像抱kitty那样。”


    贺松风捏在伊凡德衣角的两只手不安地战栗,惨白的手背上青紫经脉突出的尤其明显,薄薄的皮囊裹着打颤的骨头,指节高耸地几乎要把皮肤磨破了。


    细长的竹竿手臂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绷到几近痉挛。


    …………


    “好。”


    伊凡德收起眼镜放在桌上,他坐下,来到贺松风的身旁。


    贺松风整个人就像飞蛾扑火那样,想也没想,冲着热源倒过去。


    “教授,不要再用失望的眼神看我了,我很可怜的,被你那样看,我就觉得我更可怜了。”


    “我没有爹妈,我是被人捡走养大的,那个人也不是好人,他把我当娼.妓、表子养着,而我……给点小恩小惠就可以被他从初一艹.到十五,大概就是十美刀的价钱。”


    “我真的很廉价,我就是在明码标价的出售自己。我睡过很多男人,三个?四个?五个……?”


    贺松风拨着手指,他有些数不过来了,索性不数了,嘀嘀咕咕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只要有钱,我就会费尽心思去勾引,去爬床。”


    “我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也只是想给自己搏个前途……”


    贺松风两只手蒙在脸上,深吸一口气,秉着这口气久久没有吐出来。


    这些浑浊的气体在胸膛里胡乱的横冲直撞,把他那些不甘、怨念,酸楚装得七零八落,撞成粉尘,装进一颗颗细胞里,再通过血管输送进身体各处。


    附骨之疽就是组成贺松风这个人的关键。


    他的皮囊还没崩坏,但没了这些附身在骨头上的脓包、瘤子,贺松风的骨头、心气早就散架了。


    贺松风终于决定把这口气吐出来,酗酒的悲伤被这些怨恨冲散了一些。


    “…………其实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伊凡德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良久后,低下头一个亲昵地吻落在贺松风的额角上,“……我抱着你。”


    “嗯,抱紧我吧,不要让我摔倒在地上,我会痛的。”


    贺松风紧紧地环抱住教授,他将身体全部放进伊凡德的臂弯里,他的骨头还有他的灵魂都在懒散笨拙地下坠。


    像一艘倾倒的船,无力地沉没在死水中,早就失去所有的求生本能,甚至都没能惊起半点涟漪,水平面很快就被死气沉沉的抹平。


    伊凡德垂眸低头,无声地注目怀中安稳入眠的美人。


    贺松风没有哭,伊凡德却在为他暗暗的落泪。


    他的心也被那些包裹在贺松风骨头上的脓包腐蚀,从贺松风剥丝抽茧透露的痛苦里钻出来的蛆虫,把他的心脏酸败得千疮百孔。


    他为贺松风的不幸感到悲伤。


    他们的悲伤同根同源。


    心疼一个人,就是爱一个人的开始。


    哗然一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不给人一点点反应时间。


    豆大的雨点像无数双地狱来的鬼手,疯狂地拍打窗户,空气里酸涩腐败的气息更加浓郁。


    贺松风在伊凡德的怀中熟睡,鼻息里哼出平稳的呼吸。


    伊凡德抱着他,而贺松风怀里抱着小猫,小猫毛茸茸的肚皮盖住贺松风冰冷、紧绷的双手,直到这双手完全放松,它才慢悠悠地舔着爪子进入梦乡。


    两人一猫在这暴雨的夜里,蜷在温暖的环境里,依偎一起酣然入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松风懒洋洋地睁开眼,在酗酒后的天旋地转里,下意识去喊kitty。


    但下一秒,他就被面前陡然凑近的橄榄绿眼睛吓得失声。


    塞缪尔的嘴角吊诡的上浮,露出森白的笑容,一眨不眨地盯着贺松风。


    “你出轨了。”


    第59章


    贺松风的瞳孔猛然放大, 就像是人将死前的散瞳那样,眼球中央的原点一再的扩大,直到它完全将面前悍然巨物包裹进眼球里。


    也许是因为面前的男人张牙舞爪, 又也许是因为贺松风心虚。


    他的眼球已经无法固定在塞缪尔身上,眼球心虚的漏了气,放大的眼球再又被这股心虚的气吹得缓缓左移。


    贺松风想先看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 再决定他接下来说的话。


    就在眼球左移, 视线转移的下一秒,塞缪尔的巴掌破风扇过来。


    贺松风的瞳孔立刻因为惊恐骤然紧缩,下意识地闭眼逃避,身体紧绷成笔直的一条。


    幸好, 这一巴掌不是奔着扇他来的,而是擦过脸颊,直逼贺松风的后脑勺,五根手指粗鲁地插进后脑头发缝隙, 往上一顶,指缝收紧,就着发根一把抓住,就像在拔草那样。


    贺松风的脑袋被迫固定在只能看见塞缪尔的角度,他看见塞缪尔的五官都拧成了锋利的锐角,嘴巴瘪成细细一条线, 下颌线因为咬牙的缘故彻底绷成直角。


    “塞缪尔先生,您在说什么?”


    贺松风的眼睛频频眨动两下, 才迟迟地将懵懂无辜的眼神放在塞缪尔身上。


    “我说, 你出轨了。”


    塞缪尔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着往外吐词,灼热的呼吸粗鲁地喷在贺松风的脸上,把贺松风本就心虚的眼皮灼得更加频频闪动。


    贺松风眼皮上的黑痣时隐时现, 就像贺松风的心脏一样,噗通!噗通!噗通!


    比起说“我不明白”,贺松风其实更想问“你指谁?”


    是说伊凡德?还是窦明旭?


    亦或者二者都有?


    贺松风伸出手,轻柔地落在塞缪尔的脸颊上,迅速撩过去后又互相裹成拳头,放在心口的位置,祈祷的同时不安低语:“塞缪尔先生,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塞缪尔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贺松风的不安。


    贺松风再一次睁眼,眼皮把黑痣彻底藏进褶皱里,他用他最擅长的温顺眼神,小心翼翼地安抚塞缪尔的怒焰。


    只可惜,这一次贺松风的装乖没有起到效果。


    “不明白?那我就让你明白。”


    塞缪尔的手臂骤然绷起一股恐怖的力道,这股劲直接把贺松风从床上拖到面前来。


    贺松风从嗓子眼里惊出一声短促的呼叫。


    同一时间,塞缪尔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他抓住贺松风的手臂,直接两只手同时施力,硬生生把贺松风从床上拖到床边。


    贺松风在一瞬的强硬拖拽里,早就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这会他的双臂悬空,不论怎么样都摸寻不到安稳的落点,他的膝盖磕在床沿上。


    身体就像卡在悬崖上的车,前三分之二的部位已经低头栽向悬崖底,卡在分崩离析的边缘,摇摇欲坠。


    贺松风全靠着塞缪尔的两只手提起来,才没有狼狈地摔在冷硬的地面。


    “塞缪尔先生,Angel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求饶声从贺松风的鼻子里嗡出来。


    贺松风的骨头细细小小的,塞缪尔的手掌捏得真切,一只手似乎就能把他的骨头捏断。


    就在贺松风立马要被残忍地摔到地上时,塞缪尔终究是心软了,但又不完全的心软。


    塞缪尔的两只手从四面八方突然一下窜到贺松风的脸上,手掌就像两个尖锐的钳子,把他的脸颊凹处一圈圈深红的指痕,咆哮声直突突从塞缪尔的胸口冲出来,他涨红了眼圈,眼睛也早布满红血丝,他大喊大叫:


    “你背叛了我,这话到底还要我说多清楚?!!”


    塞缪尔的脸像极了鬼脸,因为他的脸上竟然还保持着惊悚的笑容,嘴角像被刀子一刀刀割出来般生硬的向上飞去,眼睛里却毫无笑意,满是恶意。


    “你在装傻。”


    塞缪尔擅自为贺松风的行为下达死亡通知书。


    不等贺松风有任何反应,对方直接把贺松风抱起来,虽然是公主抱的方式,但贺松风感受到的只有疼痛和禁锢。


    勒在他的手臂上的五根手指就像是钉子一样,凶狠地把他钉死在塞缪尔的怀里,由不得他有半点动作,甚至连发抖都是不忠不洁的反应。


    “啊——!”


    贺松风惊叫一声,天旋地转里,他的后背深深陷进客厅的沙发,客厅刺眼的灯光让贺松风的眼前一阵刺痛的眩光。


    塞缪尔双手颓唐垂下,肩膀向内含,上半身弓成C字型,额头抹上去的头发早就被情绪震得抖下许多搓碎发,乱糟糟地打眼睛。


    塞缪尔的胸口向里凹陷,沉沉的,长久的吐出一口气,同时双手抬起,把这些恼人的头发一一抹回它们该待的位置。


    借着塞缪尔整理情绪的时候,贺松风迅速环视一周。


    他确认伊凡德不在这里,kitty也不在,桌上的酒放在中间。


    一切的一切,都被整理的非常好,完全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


    但却并没有让贺松风松一口气,因为如果是窦明旭被发现,那事情只会更糟。


    伊凡德和他的关系,更像是朋友以上,恋人未达。


    但窦明旭不同,贺松风是实打实背着塞缪尔勾引过。


    而按照窦明旭恶劣的脾性,他也的确有可能跟塞缪尔暗示过。


    一想到这里,贺松风搭在沙发上的手就不由得攥起来,紧紧地捏着拳头,五根手指几乎全都要不安地扎破脆弱的手掌心。


    “说话!解释!”


    塞缪尔的嘴巴像裂开那样歇斯底里咆哮。


    他一脚踹在沙发边缘,把巨大的沙发硬生生踢出一声惊悚的嘎吱声。


    贺松风成功把自己的手掌心掐出血,强烈的刺痛强迫他从被动里坐起来,爬到塞缪尔的身边,坐在沙发边缘向塞缪尔伸出求救的手,哀哀地低声求饶:“我没有,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您让我怎么解释?”


    贺松风的手被冷冰冰拍开。


    他重新摔坐进沙发的凹陷里,身体无助地向下坠,他的双手、他的肩膀还有他的脑袋,都在向下颓废。


    贺松风坐在那里,像断线的空心木偶,两只眼睛空落落地凝着毫无意义的角落,就连呼吸都变成多余的事情。


    这让人难以分清是心虚,还是被吓坏了。


    “没有吗?真的没有吗?”


    塞缪尔的脸突然凑近。


    贺松风感受到面前的热源才缓缓抬头,举起双臂主动环过塞缪尔的肩膀,委屈的嗡声哭诉:“没有,真的没有。”


    贺松风已经想好,哪怕是巴掌落到脸上,他也要一口咬定没有的事。


    塞缪尔撇开贺松风的示好,他把桌子中间的酒端到贺松风面前,冷硬的瓶体轻拍贺松风的脸颊,瓶子里的酒液晃浪出叮当作响的声音。


    “谁给你买的?你有钱买吗?”


    不等贺松风回答,塞缪尔就替他先下定论:


    “你根本就没钱买。”


    转头,塞缪尔又在沙发枕头上抹了一把,一撮短短的动物毛发,“猫毛。”


    猫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又无缘无故离开。


    “这个房间里进来过第二个人,那个人和你做了什么?是不是用舌头把你的嘴巴亲肿亲麻,还是说把你艹到开花?还是说你上下这两张嘴把该吃的、不该吃的全吃了一遍?”


    塞缪尔把话说得很难听,垂眸时,看见贺松风无助地捂脸哭泣,似乎真的蒙受了天大的冤屈。


    塞缪尔却没有半点心疼,他的手抓了上去。


    “是谁呢?”


    一把抓住贺松风发顶的头发,连根拔起的同时强迫贺松风抬头。


    塞缪尔心里已经有人选,“伊凡德,对不对?”


    问完,他撒手。


    贺松风便和被连根拔起的草一样,软趴趴摔回原地,手臂和双腿都肌无力的贴着身体蜷缩起来。


    贺松风装摸做样的啜泣出现难以察觉的一瞬间卡顿,一股轻飘飘的气安稳的从贺松风鼻子里呼出来。


    原来是伊凡德,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说话!”


    塞缪尔的声音闷闷地从胸膛里震出来。


    “塞缪尔先生……请先不要生气了,我都可以解释。”


    贺松风眼巴巴地向塞缪尔敞开双臂,期望对方能回应自己的示好。


    不回应也没关系,贺松风指着那瓶酒,自顾自地继续说:“这瓶酒是同学送的。”


    “至于小猫,的确是伊凡德先生在替我代养,你不喜欢它,我就只能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和小猫玩。”


    塞缪尔冷笑,他完全不信贺松风。


    “你的意思是,从不喝酒的你,一个人喝了半瓶酒,然后去敲了伊凡德的门,让他把小猫还给你,然后在我回来之前,伊凡德又把小猫接走了?”


    贺松风点头,主动地支起身子向前敞开双臂,环抱住塞缪尔,贴着对方的脖颈,细声细气地承诺:“是的,我对您绝对没有不忠,我和他也没有任何超过朋友的越界行为。”


    贺松风右手环脖子,左手向下,搭在塞缪尔急促呼吸的胸膛上,五指像水一样来回轻柔抚摸。


    “塞缪尔先生,伊凡德先生的人品值得作为一个朋友深交。”


    塞缪尔掐住贺松风的脸颊肉抖了两下,讥笑道:“深交?肛.交!”


    贺松风保持住柔柔的微笑,从鼻子里嗡出软软的示好:“塞缪尔先生,我说得都是真的。”


    塞缪尔:“你发誓。”


    贺松风的视线软乎的同塞缪尔对视,眼睛不眨了,心也不虚了,慢悠悠地抬手五指向天,口齿清晰地发誓,“我发誓,我对塞缪尔先生没有过任何不忠行为。”


    贺松风该说的都说了,他和伊凡德在今天晚上的确没有发生什么过火的行为,没有亲吻,仅是拥抱,更别说塞缪尔臆想的更亲密的事情。


    至于塞缪尔信不信,就是他的事情。


    塞缪尔弯下腰,上半身悬在贺松风面前。


    贺松风保持讨好的微笑。


    下一秒,塞缪尔的手就跟鱼叉似的,猛地刺上来。


    贺松风这条弱小的鱼,被一把抓住,惊慌失措地惊叫一声。


    贺松风上半身的衣服硬生生被撕出一道口子,白净的皮肤就像泄露的天光,乍然占据大半部分的视线。


    “让我检查。”塞缪尔下令。


    贺松风皱了眉头,试图用脚蹬开塞缪尔,换来的却是更加强硬的压制,对方的手掌已经捏着贺松风的脚踝,故意按着柔软的穴位往里猛顶一下。


    剧痛的刺麻感顺着血管迅速通向全身,贺松风的身体陡然酥成老式电视机的雪花屏,连脑袋里都是那副画面。


    等到贺松风恢复过来的时候,他想也没想,一耳光破空删了过去,同时尖锐地大喊:“我解释了!也发誓了!你不可以!”


    塞缪尔的脸被被突如其来地巴掌打得歪向一侧,同时一注鲜红的鼻血哗然涌出。


    空气安静下来,塞缪尔凶悍的五官陡然凝固在苍白的面容上,豆大的汗珠滑下来,代表塞缪尔理智的链条,也在啪嗒一声后,彻底断碎。


    “是你不可以!你不可以反抗我!”


    塞缪尔的五官撕裂成歇斯底里的恶鬼模样,他脸上的一切线条都撕裂到令人心慌的角度。


    他咆哮,他控制,他恨不得把贺松风的骨头都捏碎。


    贺松风被一只手按住,往沙发深处按,他的胸膛几乎陷入呼吸困难里。


    这个可怜的提线木偶,被主人亲手把控制四肢的线剪断,又亲手把皮囊下的填充物一一掏出来,从里面到外面,直到一切的一切都被迫摊开铺平,把所有的隐私都赤.裸摆在主人面前——直到,贺松风变成一滩坏掉的烂布脏棉花,成了一团烂肉坏骨头。


    贺松风仰躺在沙发上,眼泪在眼窝的凹陷处蓄出全世界最小的人工海。


    它干涸在眼睛里。


    “所以呢?你找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作者有话说:昨天晚上想着眯一会就起来修文发布新章节,结果睁开眼天塌了,今天晚上还有更新[比心][比心]


    第60章


    贺松风的身体白花花的搁置在那里, 赤.裸的身体竟然找不出一片可以遮羞的布料。他甚至连双手都不被允许遮在身上,只能像被打断了四肢似的,腿和脚向四个方向垂下, 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关于贺松风的一切都被按死在塞缪尔的手掌心里。


    塞缪尔其实没有打他,甚至没有任何打和揍的动作,仅是掌控。


    可贺松风却感受到了比一耳光还要羞辱的耻辱感。他在塞缪尔眼里连“动物”的尊严都没有, 他只是个物件, 他本来就不被允许有任何反应。


    就算是小猫小狗,也该被允许在不舒服的时候发出声音,可贺松风不被允许。


    甚至,贺松风连提线木偶都算不上, 因为他既没有“线”,也没有“偶”,只剩下“木”。


    他只是一块被铲除树皮,又被强行削出人的形状的木头, 浅色的树心脆弱柔软的暴露在空气里,就连战栗都在木然里发不出声音。


    塞缪尔气喘吁吁地弓腰立在贺松风身边,他的手臂肌肉涨得通红,青紫的经脉像爬山虎似的打着圈的缠住塞缪尔的手臂,从大臂一直到手指尖,经脉愤怒的突动弹跳。


    “你找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贺松风再一次的出声, 眼泪从他的眼窝里翻涌而出,融进干裂的唇纹里, 酸涩不已。


    塞缪尔头没动, 眼球机械地转向贺松风,额上的刘海早就被汗水打湿,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 遮在眼下。


    塞缪尔血红色的眼白被垂下的发缝切割成一条条破碎的条纹,像他被贺松风欺骗的心一样,千疮百孔。


    他笃定,贺松风和伊凡德绝没有那么简单,可是他又无法从贺松风身上寻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贺松风的身上没有抚摸留下的红痕,没有嘬出来的吻痕,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贺松风已经干净到犹如芝麻汤圆,现在留下的痕迹都是被塞缪尔亲手掐出来的淤血,青紫发黑,久久散不去。


    “没有找到。”塞缪尔回答,“但不代表你没有做。”


    贺松风深吸一口气,把酸涩的眼泪硬生生抢回喉咙里,剩下的眼泪被他用单薄冰冷的手背,僵硬地擦过去。


    塞缪尔捏着贺松风的腿把他往沙发里一推,两条腿叠在一起,空出一截位置来,塞缪尔直接坐下来。


    两个人的体温贴在一起,一个过分的烫,一个过分的冷。


    这个动作不代表塞缪尔要求和,反倒他开始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塞缪尔把贺松风的手机抢走,同时又把手提包的Mac Pro拿出来,左手刷手机,右手检查电脑。


    塞缪尔看得认真,眼球迅速从屏幕上的文字扫过去,他像提审犯人那样,对贺松风发出一声声不客气地审讯。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他要给你打这么多电话?”


    塞缪尔指着小组同学的对话框。


    贺松风没有回答,他把塞缪尔的情绪完全忽视,冷淡地注目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今天晚上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塞缪尔的情绪和他无关,他自己也和他无关。


    “说话。”塞缪尔命令。


    贺松风长久的沉默,甚至没有给过眼神。


    奢求一个裂开的白瓷雕塑给予反应,这实在是异想天开的事情。


    不论塞缪尔如何斥问,贺松风始终保持着那副灵魂抽离的空心模样,脸颊流下的刺眼泪痕,是他这尊白瓷琉璃菩萨相绽开的惊悚裂纹。


    “他是谁?”


    “你说话啊。”


    “他的名字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


    “名字!告诉我名字!”


    塞缪尔的声音像打雷一样,轰得一下炸响,Mac Pro被塞缪尔砸在桌上,屏幕一角撞出一条清晰的裂痕。


    巧合的是,今夜是大雨,窗外在同一时间拍响一声惊雷。


    “既然你是清白的,你没必要沉默!你解释啊!”


    贺松风被吓到了,一双眼睛无神的放空,整个人从身体到大脑都无可救药的呈现出笨拙的空白。


    或许是因为刚才被强迫的狠了,他的身体竟然没有下意识的蜷缩,仅是木讷的躺在那里,将断掉四肢的木偶演绎的淋漓尽致。


    下一秒,那瓶酒也被塞缪尔摔了。


    血淋淋的酒液贴着桌子张牙舞爪的蒙了半边,玻璃碎开还没来得及发出爆裂声音,就先被窗外轰轰烈烈的雨声掩盖。


    塞缪尔发泄完,又继续去翻找,试图找到蛛丝马迹好为他无端端的暴怒创造落脚点,不叫他的怒火看上去是无理取闹。


    可是接下来任何塞缪尔怎么去找,都找不到第二个能让他宣泄的对象。


    贺松风的交际圈空白到几乎诡异,他没有伊凡德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和窦明旭建立关系,至于学校里,和教授是邮件联系,语气公事公办;和同学更多是对方单方面的拉拢,贺松风很少会主动说学习以外的事情。


    贺松风什么都骗了塞缪尔,他的身份、他的专业、他的家庭、他的过往,唯独只有孤苦伶仃这一件事没有骗塞缪尔。


    他的孤独,是打出生起,伴随着不幸已经诞生的。


    塞缪尔一转头,看见了被他折磨到从□□到灵魂都变成透明的贺松风。


    愧疚心噌得一下冒上来,蒙住狂怒沸腾的心脏,变成一团湿漉漉的烂泥潭,让他开始呼吸困难。


    “…………”


    贺松风身上那些一圈圈晕开的淤血伤痕,就像针一样,扎眼得刺痛塞缪尔的眼球。


    贺松风没有挨打,这些伤痕都是塞缪尔控制他时,这比打还要恐怖,每一根掐在贺松风皮肤上的手指,都是一次攥碎灵魂的凌辱。


    贺松风甚至都无法还手,那一声也是唯一的一声大喊,就是他所做的全部反抗。


    塞缪尔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他们的关系马上就要出现无法挽回的裂痕。


    “sor……”


    道歉卡在塞缪尔的喉咙里,他观察着贺松风的表情,却发现贺松风对他的声音毫无反应。


    塞缪尔舌头一咬,话锋一转又变成质问:


    “so……你没有朋友吗?”


    直到此刻,塞缪尔依旧认定贺松风背叛了他。只是贺松风这会太可怜了,他可怜贺松风,不舍得折腾到粉身碎骨、难以挽回的地步。


    塞缪尔的语气变得没那么冲,他的视线也从审视,变成了平静的凝视。


    一个自以为是的透明台阶,递到透明的快要死掉的贺松风脚下。


    贺松风没有踩下台阶,而是眼珠子缓动,一点、一点的挪到塞缪尔的身上。


    在塞缪尔自以为是的傲慢注目里,贺松风从喉咙里有气无力地念出三个单词。


    I [****] YOU


    中间的词,因为贺松风的声音太过于漂浮,难以听清分辨,塞缪尔只听见了我和你。


    于是塞缪尔弓背俯首,主动地贴近贺松风,他已经擅自把这句话定义为:I love you,所以靠近的时候,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塞缪尔的身体一低再低,像一座山,沉下来,带着要把贺松风压碎的气势。


    啪——!!!


    一巴掌 ,毫无预兆地扇在塞缪尔的脸上,但事情并没有在这里结束,紧接着塞缪尔就从贺松风嘴里听到了极其尖锐的一句话:


    “I HATE YOU。”


    贺松风的语气平静的连胸膛都没有过多的起伏,他毫无感情和表情继续说:  “Get away from me。”


    此时此刻,贺松风的魂魄依旧游离在身体之外,他的眼神依旧苍白的找不见焦点,只是这股强烈的恨意,趋势他做出这样的行为,说出这样的话。


    塞缪尔人中凝固的鼻血被这一巴掌打活了过来,鲜血又一次的开始向下滚动,扭曲地在唇缝里打转,找不到逃出去的路。


    塞缪尔抬手,把鼻血擦向一侧,嘴角被晕出大片的血色。


    塞缪尔捧着双手,脑袋沉得很低,几乎要埋进满是鲜血的掌心里,钻进被血液完全渗透的掌纹里。


    贺松风扭身捡起落在沙发底的衣服。


    塞缪尔突然出声,幽幽质问:“你说什么?”


    贺松风捡起那件衣服,盖在心口的位置,顺口回答:“我恨你。”


    此时窗外的瓢泼大雨并没有丝毫要停下的迹象,且越来越大,大到飓风裹着雨点又一次凶恶的拍打窗户,砸得乒乓作响,听得人心慌慌 。


    下雨的声音,要比房间里两个人争吵的声音还要大。


    如果这个时候,塞缪尔掐住贺松风的脖子,再把他喊叫的声音掐死在喉咙里,就是在这个雨夜把贺松风拖到没人地方锁起来也不会有人知道。


    塞缪尔捂脸脸上的手蠢蠢欲动,塞缪尔的眼睛从手指缝里隔出两道冷冰冰的眼神切片,从细窄的缝隙里下流地窥视贺松风。


    “你不能这样说。”塞缪尔对贺松风发出警告。


    贺松风对他的警告不为所动,自顾自地穿衣服,胡乱挂在脑后的头发被他挽到身前,细成竹竿的手臂穿过去,试图解开纠缠不清的乱发。


    “你不能恨我。”塞缪尔再一次地呛声,声音从手掌心里闷出来,听得人喘不过气,“我说,你不能恨我。”


    贺松风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他依旧在整理自己,试图把狼狈的自己整理成睡醒前那样光彩照人。


    可当他看见自己手臂上一圈圈像墨水一样掐出来的淤血时,心底一沉再沉。


    贺松风那么爱美,身体却无端端留下这么多伤痕。


    他抬眼,回应塞缪尔的眼神,眼睛里是透切的恨意,恨他把漂亮的自己折腾成这副丑陋模样。


    “我说你不能恨我,我对你这么好,你不能!”


    塞缪尔感觉到自己的权威被挑衅,声音一下子又变成极端的命令,两只手陡然从脸上拿下来,只剩下满脸穷凶极恶给贺松风面对。


    所有的的声音都飞快地泯灭在雨声里。


    所有的怒意、咆哮都没能跑出这个房间。


    自然,贺松风的求救声也无法逃出这个房间声,所以贺松风一直都没有尝试自救,他知道没人听得见。


    塞缪尔坐进距离贺松风更近的地方。


    贺松风却忽然起了身,赤着脚逃向塞缪尔一臂远的地方,始终保持距离,拘谨地注意塞缪尔的一举一动。


    不过,贺松风再怎么逃,也不过就那点距离,塞缪尔突然手臂前冲,一抓就把人捞进怀里抱住。


    贺松风在塞缪尔的怀里一瞬间变成烂木头。


    他以为自己要被打了,或者是强.奸,身体直接断开和大脑的链接,漂亮的脸蛋苍白成失神的惘然模样,四肢断在塞缪尔的怀抱里,身体变成烂木板,一双眼睛无力地脱垂进眼眶底。


    但换来的是塞缪尔小心翼翼的抚摸,怜悯的亲吻。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眉眼往下深凹,一双渗血的眼睛埋在睫毛下,像极了壁画上的恶魔,只差长出恶魔角。


    但塞缪尔没有选择继续把关系恶化,那些对贺松风的怒意,此时此刻全都变成喉咙里沙哑的委曲求全:


    “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们各退一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可以原谅你对我的不忠,但是你不可以再说这种话。”


    变化来得如此突然,让贺松风甚至无法反应。


    或许是因为贺松风突然起身的逃避,让塞缪尔意识到再把人往外逼,就真的要抱不住了。


    塞缪尔的脑袋埋得很低,他的手指插进贺松风脑后的头发,一缕缕耐心把纠缠不清的头发结解开,就像他正在试图把两个人混乱的情绪解开。


    “各退一步。”


    塞缪尔再一次把台阶递过去,同时抱在贺松风腰上的手更加用力地往下凹。


    不用低头看,贺松风也明白,他的后腰处却对烙出一只清晰的掌印,再过两分钟,淤血就会反涌上皮肤,彻底成为他皮肤诸多伤口的其中一个。


    塞缪尔一看就是从小就不缺少物质的孩子,所以他根本就不懂如何珍惜玩具,他只会一再地用粗暴的行径强迫玩具听话,再吵闹的玩具一巴掌下去也会粉碎在地上不得动弹,任人摆布。


    塞缪尔今天晚上对贺松风的凌虐,已经是他容忍、退让过的结果。


    起码没有真的一耳光上去,把贺松风的电池强行抠掉。


    “你累了吗?”塞缪尔问。


    贺松风不语。


    “我们休息吧。”塞缪尔继续说。


    贺松风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他垂下的双手甚至都没有攥起来。


    “不说话,那我就一直抱着你,直到你愿意。”


    塞缪尔的怀抱炽热滚烫,像岩浆一样,贺松风就像被浸在滚烫沸水里的死虾,身体逐渐发红,逐渐蜷缩。


    我愿意?贺松风想笑。


    随着塞缪尔的怀抱收紧,一阵强烈的干呕感从贺松风的胃部向喉管冲去,贺松风的身体抽动一下,干哕一声。


    但贺松风的胃里只有酒,和极其刺鼻的胃酸。


    这些东西一股股从贺松风的喉咙里涌出来,米黄色的沙发和塞缪尔白色的衬衫立刻被染上恶臭的气味。


    贺松风没有喝过浓硫酸,但他想,应该就是这个滋味吧。


    强烈的腐蚀刺痛盘踞在他的鼻子和喉咙里,每一次呼吸都是对口鼻喉的凌迟,身体里的皮肤被异化成一道道细小的刀片,一呼一吸,刀片震颤,往肉和骨头里钻,把气体切割成不完整的碎片,让呼吸变成一场极其刻薄的惩罚。


    而且不光光是口鼻喉在受难,整个内脏都在翻江倒海,它们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闹着想从这具废掉的身体里冲出去,小腹下的躁动几乎要把贺松风痛得死过去。


    从口鼻里涌出来的巨量红酒,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酒。


    但空气里的酒精浓度暴增,误打误撞的,贺松风为自己再一次自证。


    摔在地上的那半瓶酒,的确是被他自己喝掉的,没有第二个人再与他对酌。


    贺松风在塞缪尔怀里俨然一副坏掉的模样。


    死算不上,可论活又没太大的气。


    “你放开我。”


    贺松风轻轻说。


    塞缪尔没听清,低头侧耳。


    “放开我。”贺松风再一次的说话,他的声音最大也就是一股气了。


    “我抱你去洗澡。”


    塞缪尔的声音剧烈颤抖,物质世界丰富的富少爷迟钝的意识到,世界上仅此一枚的玩偶,被用力过猛是会受伤的,而且并不会因为花钱再买一份就会重新开始。


    塞缪尔的手也在抖,他完全分不清酒和血的区别,如果贺松风呕得是血,他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塞缪尔左手搂着贺松风的腰,右手焦虑地把脸上的头发一再的往头上抹去,但头发抹上去很快就掉下来,他的焦虑也死死地扒在这张脸上。


    他的腿哪怕是有贺松风坐着的情况,仍在不安的抖动。


    “我马上让医生上门给你做检查,我发誓我没有动你哪里,我只是捏着你的手臂、捏着你的腰和腿,我保证我没有伤害你。”


    贺松风的嘴巴轻动,他只有一个诉求,那就是:“放开我。”


    塞缪尔把贺松风抱到靠近阳台一侧的沙发上,那里没有被纷争波及,仍是干净的。


    在这里,他才把贺松风放开。


    塞缪尔站在贺松风跟前,两只手无措地摆放,形如做错事的无知小孩,面对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去给你倒一杯水。”


    塞缪尔说着,决定先从现下这个令人窒息的酸坏场景里逃离。


    贺松风低下头,把现下狼狈不堪到极致的自己收入眼帘。


    他深吸一口气,无助地双手掩面。


    泪水干涸,只剩空白的悲伤在眼睛里干涸。


    等到塞缪尔倒水回来的时候,贺松风已经把衣服穿好,衣服也是脏的,染上血红的红酒印,不用靠近也能闻到胃酸的气味,又苦又涩。


    贺松风形如行尸走肉,脚步虚浮地走向公寓的门。


    在半路上,不幸被塞缪尔拦下。


    塞缪尔说:“你不要穿。”


    贺松风眉头皱起,细密的声音从鼻子里嗡出来:“我不能穿衣服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塞缪尔的眉头也跟着皱起,他的手又一次下意识地抓在贺松风的手臂上,在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又一次把贺松风抓痛了。


    贺松风双手捂在嘴巴上,又是一阵呕吐,但他胃里早就空空如也,再怎么呕也不过是对身体的凶残伤害。


    声音颤颤悠悠从贺松风的身体里飘出来:“你的意思是我身上这些东西都是你买的,我带不走,是这样吗?”


    “我脱。”


    贺松风的手捏在衣角上。


    塞缪尔浑身猛地一震,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理解。


    他从始至终只是想要贺松风一个解释,但是怎么就变成了他要赶贺松风离开了?他从来从来没有,哪怕是一秒钟都没有想过要把贺松风逼走。


    从来没有的事情。


    反而塞缪尔的态度一再的退让,能证明他已经开始害怕贺松风的离开。


    “我要离开。”


    贺松风说。


    “你能去哪?外面下着大雨,什么事情你先留下来,洗个澡喝杯水,等医生来,任何事情明天再说也不迟。”


    塞缪尔的手死死地箍着贺松风的手臂。


    “待你身边的每一秒钟、每一分钟都让我恶心至极,我无法忍受自己继续留下来。”


    贺松风甩开塞缪尔的手臂,现在,轮到他的手指着塞缪尔。


    “我一定要离开你。”语气斩钉截铁。


    塞缪尔听得脑袋嗡嗡响,明明没有被打,但他下意识摸了摸人中,看向手掌心,没有新的鼻血,但他仍然眼前发红发黑。


    “那你要是这么说你就全脱了,你的手表、手链,都脱干净,这些都是我给你买的,你都不允许带走。”


    一句气话,没过脑子的从塞缪尔胸膛里颠出来。


    贺松风还没表示什么,塞缪尔的耳朵自行彻底陷入耳鸣。


    他想把话收回,但已经贺松风听见了。


    而这句气话的本意也并不是真的想把贺松风赶走,塞缪尔是想让贺松风知难而退。


    他想贺松风这么害羞一个男孩子,赤身裸.体从这里离开,去到门外动荡不安的暴雨里,怎么想对方都不会照做。


    但偏偏——


    害羞的人设是贺松风演出来的。


    当贺松风决心离开的时候,走得都是无声无息,且无可挽回的。


    贺松风没有任何迟疑,在塞缪尔的注视下,他迅速脱掉身上已经脏掉的衣服,连着手腕上的手表和梵克雅宝手链看作束缚他的枷锁,畅快地摘下,随手丢开。


    比起□□,还是留在塞缪尔身边更恶心。


    没有不舍,没有眷恋,更没有难为情,反倒更多是挣脱后的释然。


    贺松风转身就走。


    他赤条条的走出公寓,走进雨里。


    雨线像层层叠叠的纱帘,把单薄狼狈的人影轻易抹去,变成灰黑夜幕下的其中一个雨点,孤零零地打在这世界无人在意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