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矜持的第四十一天 总惹得人心痒欲去采……
奇怪的声音?
能有多奇怪, 裴云鹤看,这偌大的园子里, 就属跟前的孟川最奇怪。
他睇着孟川,“退堂鼓也不是你这样打的。”
孟川忙瞪他一眼,又过来扯了他的校服,“不是,你这没听见?”
接着他眼皮颤颤地逡巡了一圈,声音都放低了:“哭啊, 有人在哭!”
“哭?”
“对啊!咦呜呜的吓死人了!”
孟川使劲点头。
他再抬眸,方觉这园子里的树也长得太高太密了,树叶一层叠一层的,密不透风,大中午的都不见什么阳光晒进来。
加之不远处的老旧教学楼里没点生气,黑黢黢一片, 绿幽幽的玻璃上积了老厚一层灰, 轻重不匀,远远看去总觉着有人在那后边往外望似的。
他也不管什么蝉不蝉的了,拉着裴云鹤就要走。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我刚进一中就听说了, 这教学楼废了好像就是因为有点什么鬼东西……看来是真的!”
“你不觉得阴冷冷的么, 大中午的阳气这么重都镇不住啊,得有多邪门!”
但他拉了一下裴云鹤,没拉动。
孟川瞪着眼睛回头, “干嘛呀?还不走?哥们可还不想英年早逝!”
裴云鹤还真没觉得。
这是社会主义新时代,党的光辉照耀万物,尤其是祖国的花朵。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二十四个字牢记心间, 比什么辟邪法门都管用。
何况孟川神神叨叨小题大做的时候多了去了,裴云鹤没当回事,反而是安静下来,认真分辨孟川说的那哭声。
这园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植被茂密,深处的草木还长得有点野蛮,的确来往的人不多。
裴云鹤心想,那声音没准并不是什么人哭鬼嚎的,也有可能是哪只野猫野狗的下了窝崽子,他找找看,要是真的也好交给生活老师。
他就这么更小心往园子里走去,循着那微弱的哭声,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什么。
孟川急得不行,要进不进要退不退,最后本着点兄弟情义,也不敢再声张了,只跟在裴云鹤身后紧张走着,憋着一口气半天不敢吐。
等那哭声愈发近了,声响却愈发小了,逐渐变作一顿一顿的抽泣,闷闷的,十分隐忍。
裴云鹤意识到不对,小猫小狗可不会抽抽。
恰好身后孟川撞了过来,刚想问他还走不走,他抬了手止住孟川的话和脚步。
“嘘。”
孟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不远处的池子边上有几阶忽高忽低的台阶,台阶拐角里,半人高的草木郁郁葱葱,旁边树荫一层一层地笼罩下来,像扯了块绿幕。
而在那块绿幕之下,倏尔隐约晃动着一抹白色,细细瘦瘦的,乍一看过去还当是块光斑,不仔细看完全看不见。
他瞪大了眼睛,终于认得那白色是他们的校服。
“是个女的?有点眼熟……啊!那不是咱班的——”
“单吟。”
裴云鹤也没想到自己怎会对这个名字记得这样熟悉。
是那个从云苏转过来,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纤弱如细柳的女孩子。
写得一手好字,讲话也柔得和会掐出水似的,没半点儿脾气。
却在开学第一天就将他视作个纨绔,自觉保持着距离,到现在都半点儿没挨近。
他们两人明明没什么交集,最近的关系,怕也只是张贴栏上署着名的两幅字挂在了一处罢了。
可裴云鹤却还是将她记得很深,只一眼就认出来。
这两个字几乎没从他嘴里念出来过,乍一念起,他竟不知念出来的时候会这样好听。
轻柔细腻,像在念诗,又像在唱歌,动听得和三四月里的春风一般,拂到人身上就叫人酥了骨头,实在缱绻难忘。
可是这样一个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让人熨帖舒心的人,到底是怎么了,却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成这样?
裴云鹤继续望着那边,将孟川拦在了身后,不欲也完全不敢惊动单吟。
她正曲着腿坐在地上,刚刚还支着头,这会儿头又深深埋进了放在膝盖处的臂弯里。
裴云鹤看不见她的神情,光是见她肩头起起伏伏地抽动,一小团蜷着,和受伤的小猫小狗似的,他一只手便能抱得起来,心里便已软得没边。
那哭声,的确也和小猫小狗哼唧似的,哭得裴云鹤心里痒挠挠。
冲动最猛烈时,他好想过去将她扶起来,再摁在自己的心口处,甭管会不会洇得衣服上湿漉漉的,他也要她将心里那股子抓挠的感觉给抚顺了。
可他终归还是理智的,看了半晌,看她埋头哭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抹眼泪,晶莹的泪珠滑了满脸,手背胡乱一抹过去,脸颊上也泛起一道道与眼尾一般的洇了水渍的绯红。
就像无人涉足的森林里,天生地养出的不谙世事的精灵,那泪珠和清晨的朝露一般剔透可人,惹得人无端想去将其掐破,却又实在舍不得。
裴云鹤看不下去了,越看心里越痒得难耐,他回身蹙眉,压着声音问孟川:“班里有人欺负她?”
孟川哪晓得,懵里懵气:“没听说啊。”
“那是被老师训了?”
似乎也不该。
她这样的女孩子没得哪里不好。
正琢磨着,前头忽然窸窣几声,裴云鹤的目光又移了过去,却见单吟大概是哭完了,起身细细整理好衣物又要往外走。
裴云鹤压着孟川的脑袋和他一起蹲下,自始至终没让单吟晓得他们也在。
“走。”
等单吟走出了段距离,裴云鹤二话不说拉着孟川跟上,孟川跟在后头觉得裴云鹤这人莫名其妙,叫嚣几声,裴云鹤也不理他。
单吟循着小道走,很快又走出了这片园子,回了在回形教学楼的班上。
午休的时间还未结束,班里零星几个同学还趴着睡得正香,其余的要么是在宿舍楼休息,要么回了家休息。
裴云鹤看见单吟就这么老老实实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她回来之前去洗了把脸,脸上的眼泪倒是都擦干净了,只有眼尾还留了一抹红印。
可她总是低着头,谁也不看,谁也不理,仿佛自己就是这儿所有人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自然,那抹红印也不会被别人瞧见,也显得无关紧要。
可偏生有人的目光就从万千尘埃中坠落在她身上。
裴云鹤站在班级门口,喉头滚动了下,紧抿着唇。
“进不进去你?挡这严实。”
孟川在他身后催促,拍了拍他的胳膊,自个儿挤进门去,窜到座位上又呼呼补觉起来。
而裴云鹤眼里只有正伏笔疾书的单吟。
他突然很好奇,好奇她到底哭什么,又怎么能这样快地调节好情绪,更是在写什么写得这样专心。
不过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女生,先前还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转头又坚韧得像腊月里的寒梅。
她在这里上学,能受什么委屈?
又怎么会有这样坚韧的心性?
思绪盘根错节,在他的脑海里深扎了根,于是他脚步迈出,明明去自己的座位有更近的路,却还是要拐过几个过道,状若无意地路过单吟的位置。
单吟压根没有察觉,依旧埋着头写写划划,裴云鹤觑眼一看,脚步顿了一下。
他还以为她在写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却没想到桌面左边是寻常一本数学习题册,右边放了几张草稿纸,满满当当正写着左边一道错题的应用公式。
不至于。
真不至于。
就那么一两秒的功夫,裴云鹤将那题干看了一遍,是有点难度的题目,可也不至于做不出来就哭成这样吧?
他好诧异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之后从斜后方瞄着单吟。
她似乎还在跟那道题目较劲,渐渐地早已没了方才哭到让人心疼的委屈感,而是眉头皱起,大概牙也咬得很紧,腮帮子都似只仓鼠似的鼓起来了。
那道题有那么难么?
他觉着还好啊。
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给她讲一讲算了。
可见她那副模样,做不出道题目,跑去没人的地方偷摸着哭了一中午,回来却还要咬牙死磕。
裴云鹤又怕她是自尊心极重的,肯定不肯让人知道难处,也不肯让人帮忙。
要是他贸贸然过去给她讲题,她没准还会觉得自己窥见了她偷哭的事情,回头人更嫌弃自己了怎么办?
一想着,那犹豫又退了三舍,裴云鹤自顾自地摇摇头,一边想法子,一边继续看顾着单吟。
她那模样虽说可怜,但又……实在有点可爱。
到最后,他干脆大咧咧地只顾着盯着单吟看,看她皱眉,看她鼓气,看她歪头写写划划,扯了草稿纸又仔细地叠在习题册下。
看得裴云鹤不由笑了一声,邻座的孟川嫌吵,翻了个边继续睡。
好在他的笑声没惊扰到单吟,她依旧憋着一股气做着题,只是牙齿突然松了,红得和外头夹竹桃花瓣似的唇瓣翻开,露出颗虎牙,不由分说地咬住自己。
那红一瞬间绽开,裴云鹤都怕她将自己的嘴唇咬破,没来由心突地一跳,愣是燥热起来。
夹竹桃有毒,却由于美得太过,灼灼诱人,总惹得人心痒欲去采撷。
后来几乎有很长一段时间,裴云鹤都觉着自己是中了那夹竹桃的毒。
可他分明没有碰过——
作者有话说: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呢[托腮]
下章还有部分回忆。
第42章 矜持的第四十二天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
“哎, 我给你问来了。没被人欺负也没被老师训,单纯就是人自己没考好心理崩溃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 裴云鹤独自一个走在出校门的路上,孟川从他身后飞奔过来,一胳膊挂在裴云鹤的肩膀上,吊儿郎当复述着自己打听来的情报。
他揩了揩鼻子,站没站相地倚着裴云鹤大笑。
“你不知道,上回数学测验她居然就考了九分, 九分啊!天哪笑死我了!”
“虽然除了你变态些考了个八十分,咱班平均分也就五、六十,但班上考个位数的也就仨人,她怎么考出来的啊!哈哈哈哈哈!”
“考九分怎么了?”
裴云鹤侧目横了孟川一眼。
“跟那仨里头没你似的。”
“那能一样么?”
孟川瞪了眼晃裴云鹤。
“我孟川一看就是考个位数的主,她那乖乖女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是要和你争学霸的呀!”
“刻板印象。”
裴云鹤嗤了一句, 甩开孟川的胳膊兀自朝前走去。
孟川追过去:“那你就说她数学考九分是不是事实吧!”
裴云鹤还不搭理他, 他只好捡着后边的话讲:“当然,这也不全是她哭成那样的原因,还有别的。”
裴云鹤的脚步这才放慢了些。
他凝神听孟川继续说。
“你说我刻板印象,那我是有点刻板印象, 她看着文文弱弱的, 文科是真好!这不, 下个月有个市级的中学生诗词大赛,老白教语文的,舍不得这苗子被埋没了, 又非要推荐她去参加。”
“但是下个月不是要模考?”裴云鹤顿住脚步。
“就是啊!”孟川一拍巴掌,“下个月模考,她数学就那点儿子分, 怎么兼顾得过来?”
孟川又挠挠头,“我问了班长,数学老师虽然没骂她,但也拉着念了好久,说是偏科偏这么严重也不行。那她比赛又推不了,学习又跟不上,当然急得哭了。”
裴云鹤皱了眉头。
光是急的么?
他觉得不全然是因为这个。
单吟咬牙与题目较劲的模样这些天他看了不少,偶尔路过她的座位时,又能听见她嘴里念念有词,的确像在背诗。
裴云鹤觉得,单吟是两头难以兼顾,可她并不是那种空着急的人,她也在尽自己的全力克服这些困难。
比起急得哭,裴云鹤却认为更有可能的是,单吟在和她自己较劲。
她不想陷在这样的困境里,在挣扎,却又有些无力,才会憋出那么多费劲的眼泪。
她到底怎么了,小小年纪要这样较劲和隐忍。
她过得不开心么?
花一样的年纪,会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想得越来越多,裴云鹤都未曾察觉自己对单吟有了过多的好奇心和探知欲。
他甚至差点走过了停在校门口要接他回去的车,孟川拉了他一把,“哪儿去呢?还想追着人回家?”
他这才回神,抬眸一望,不远处单吟也走了出来,独自一个背着个白色的书包正往黑夜里去。
影子与路灯的影子交汇在了一起,纤瘦得像能被一阵风刮跑似的,夜幕里两道旁的树木都显得比她结实,看得裴云鹤心里又是一紧。
“别望了。你怎么回事?”
孟川尚未开窍,心里只有玩乐,正琢磨着周末要去哪里嗨,裴云鹤骤然向他望来。
那眼神可不轻松,看得孟川一怵。
“孟川,你和班长好是不?”
两天后的自习课间,孟川屁颠颠抱着一沓资料,跟在班主任老白和班长后头进了教室。
彼时单吟还埋着头在苦算,颇有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势头,裴云鹤在她斜后方远远咳了两声,手握拳放在嘴边掩着,目光却没停下往她那边看。
班里逐渐安静下来,老白拎着黑板刷敲了两下桌面。
“下个月,马上要模考了,我知道你们压力都大。”
台下的学生陆续抬头望着他,不知道又有什么情况,但都是好奇的。
唯独单吟一个,并不关心。
老白也不管那么多,摇着头只道:“但我要夸一句,我班的同学还是关心互助,非常有集体荣誉感的!”
他说着,让了点位置,叫班长和孟川站到讲台边上。
“这两天班长和心理委员反映班上有些同学部分学科跟不上。那咱们既然是一个集体,大考面前,就更要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处使!绝不能让任何同学掉队!”
老白这人本来就文艺,上了点年纪后更是掏心掏肺把学生当自己子孙辈看。
讲到这里,他难免慷慨激昂,挥挥手招呼来身边的孟川,点着他手上的资料。
“班长和心理委员是真的为咱班同学着想!愣是花了一个周末整理出了这些,各科的复习关键点应有尽有!我已经看过了,是聪明的嘞!来来,你们发一下!”
孟川和班长两个就一人一道挨个往下头发资料。
那沓资料一份就有十好几页,大家拿到手上翻了翻看,的确是涵盖了各科的复习关键点,简洁巧妙,非常明了。
尤其是数学那几页,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法子,竟然把好些数学公式和窍门编成了诗歌,该在哪些题型里用,该怎么变换,竟都写得一清二楚。
而且连韵脚都压上了,读起来朗朗上口,实在比干巴巴地背公式有意思得多。
当即就有同学对着资料念了起来。
“班长厉害啊!这口诀绝了!”
“哪儿来的资料啊?要早有这个,我上回也不至于考不及格了。”
“班长这种口诀还有别的科的么?”
班长边发边应:“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是孟川搜集来的,我只做了整理工作。”
有人诧异:“孟川?”
遂又干脆嚷着问过道那头的孟川本人:“孟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突然转性搞学习?”
孟川瞪那人一眼:“去去去!你家太阳才打西边出来!”
他远远瞅一眼裴云鹤,那厮正歪着椅子腿若有所思,眼神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想起裴云鹤的嘱咐,又嚷道:“我闲得慌,做点好事不成?”
“行行行!”
而这时又有人想起老白刚说的,又问道:“孟川你不是生活委员吗?怎么又成心理委员了?”
孟川忽而得意起来,扬了眉兴致勃勃讲:“我关心大伙心理健康呀!这不做好事呢么?刚封的!怎么样?”
旁边的同学也跟着乐。
“看不出你还这样好心。”
“那你这官当得名副其实,是挺不错的。”
“谢谢哈!”
“嘿嘿,客气!”
耳畔尽是同学们的道谢,孟川的虚荣心空前高涨,这官瘾过得也是太爽了!
想起裴云鹤之前给出的这个主意,他收回觉得裴云鹤麻烦、无聊的话,头一回觉得裴云鹤还真仗义,把干了这活的名头都让给了他。
他差点还因为不乐意和班长接触而拒绝这活了!
还好他没有。
孟川笑得嘴角翘得都快压不住,正巧,走到了单吟桌子前头。
教室里这样喧嚣,她还跟没事人一样的在做题,孟川撇撇嘴,乖是真乖,他佩服。
点了点课桌,他将裴云鹤整好的那沓资料抽出来递到单吟跟前。
单吟顿了一下,抬眸还晃着神。
孟川朝她努下巴:“你的,收好了。”
说完,孟川也不停留,迈着腿继续往后听同学们的好话。
单吟依稀是听得老白刚刚讲又要发什么学习资料。
她收好笔,将装订得整整齐齐的资料拿近了,封页都是A4白纸上印着竖行的“学科资料集”。
翻到内页,分门别类地排着语数英等科目的资料目录,单吟一个个循着翻了翻,的确很详尽,而且重点择得都明确得当。
最重要的是,就如同学们依然不断称赞着的,数学公式编成的诗歌实在堪称一绝,尤其对她的胃口。
她就是不爱看些数字字母公式,有时背也背得,可看着题干,又总是分析不出那是什么题型该用些什么解法。
可这一串口诀顺下来,清清楚楚地就告诉她应该怎么用了。
犹如醍醐灌顶,就拿她刚刚还苦思冥想的那道题来说,这一瞬她就从公式诗歌里找到了解题思路和技巧。
她不禁感叹,真是神乎其神,提起了劲儿又往后翻了许多。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蓦然翻到最后一页,一行遒劲的行书赫然展现在她眼前。
那字行云流水、虚实相生,很难不看出写字之人意气风发又从容自若。
学子求学之路漫漫,人之一生更是坎坷艰难无数。
然而无论是求学还是活着,困顿逆境之时却无须自囿,我自有我存在的意义,前路也自有坦荡光明的一天。
那恣意飘逸的笔锋,犹如一道道利剑,直击单吟的心胸。
自父母去世后,她的确困苦许久,前日里发泄似的哭过以后,却还是憋着一口气在与自己较劲。
然而这种较劲总是无休止的痛苦循环,单吟不想这样,却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破局。
而今,这本册子,这一句诗,陡然出现在她面前,却像一道光,直直劈开了她心中盘绕不去的浓雾。
温暖的金色铺了满怀,仿佛也叫她意志重振,被引领着找到了些方向。
她不由轻轻弯了弯嘴角,纤细的指尖在那行字上细细抚着,心潮逐渐澎湃。
这是谁写的?
老师?还是发册子的同学?
单吟记不起孟川的名字,想要回身叫他,却发觉他已撒丫子窜了老远。
无奈,她只得看向刚巧快走到她身旁的班长。
“那个,班长。”
她细细声叫了人,然而班长却忙着在发资料,只回过头匆忙地应了她一声。
“诶!怎么了?”
“我想问一下,册子最后那句诗是谁……”
“什么?谁还没有?等会儿哈我就过来!”
班长顾及不暇,回了别人几句,又侧过头来问单吟:“你刚说什么?什么诗?”
单吟本就不常与班上的同学交流,又怕打扰班长做事,心砰砰地,只得快说:“我想问诗是谁写的?”
“诗啊。”班长手上脚下动作未停,若有所思一阵,却以为单吟讲的就是那编出来的数学公式诗。
刚巧,又有人凑到她身边来要资料,班长根本忙不过来,只对着单吟草草回了句:“不知道哪个写的,随手写的吧!”
便又被人扯了去。
单吟便以为班长是不知道是哪位同学随手写在册子上的,而那本册子又被发给了她。
好巧。
她的指尖在那行字上停驻半分。
可再想询问多些,班长已不在她身边站着。况且班长也不太清楚这字的始末,问来问去,徒劳给别人添麻烦。
就这么想了一会儿,单吟望着那字,倏尔抿唇,豁然开朗。
都写到这句了,她还总是拘泥纠结干嘛呢?
既然阴差阳错到了她的手上,也是缘分。
她便欣然将那本资料册子收好了,往后日日拿出来学习背诵,那行字也常看常新,方不辜负写字之人的好意。
而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切的裴云鹤身子骤然前倾,翘起的一只椅子腿蹬一声落地。
他也笑了。
总算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出自《将进酒》。
想把裴总对单吟宝宝的小关照写细一点,做好事不留名的老手了,所以这次的回忆有丢丢长。
之后正文里头回忆部分我写节奏快一点,也会提前标出来,会有高中if线在番外。
下章还有部分回忆。
第43章 矜持的第四十三天 可以了,你已经感谢……
单吟参加诗词比赛的那一日, 裴云鹤翘了自习,跟孟川一道翻了墙去南乔市青少年艺术中心观赛。
那天天气正好, 秋风疏疏朗朗,梧桐叶子被染成金黄,风一吹落在地上,像铺了一条金色的毯子,来路灿烂辉煌。
孟川说稀奇,说裴云鹤这样的好学生居然舍得翘课翻墙, 连忙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讲要带裴云鹤去见识见识。
“学校旁边新开的那家网咖设备可牛了,哥们一口气充了十年的SVIP!最好的包厢给你用!等玩完再带你去卡丁车俱乐部溜一圈,我跟你说,晚上风沁凉的,飙起来不要太爽!”
裴云鹤露出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别告诉我你在俱乐部也充了十年的SVIP。”
孟川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裴云鹤摇摇头, “你充没充十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家网咖和俱乐部都不一定能干十年。”
“那我就再充十年呗!”
“……得,反正你家钱多。”
但最后,裴云鹤网咖也没去, 卡丁车俱乐部也没去, 而是拐着孟川一道去了青少年艺术中心。
孟川到了那儿见到老白便原地打回转, 裴云鹤勾住他的脖子,“这个委员那个委员都给你当了,不发挥点作用?”
孟川叫苦连天:“我逃课出来不是为了来见老白的!”
“我当然知道。”裴云鹤答。
他也不是。
但有孟川做幌子, 他即便逃课出来被人发现了,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讲是生活委员兼心理委员关心同学,他们代表全班同学来给单吟比赛加油。
当然, 不被发现最好。
裴云鹤拉着孟川坐在了比赛大厅最后排的角落里。
他环视整个选手席也没见单吟,只看见贴着南乔一中标牌的椅子上放着几个包,其中就有单吟常背的那个白书包,老白在旁边守着。
他想,大概单吟到后台候赛去了吧。
等单吟出场的时候,比赛已经临近尾声。
孟川听那些选手们背诗词听得昏昏欲睡,偶尔肚子传来几声咕噜,饿得又咂吧两下嘴。
裴云鹤也听得有些乏味了,懒在软皮座椅上打了个哈欠,正想着要不要去后台窜一窜,忽然,台上出现了个天青色的影子。
主持人还未报幕,裴云鹤便一眼锁定了侧台上单吟的身影。
她一袭天青色的无袖缎质礼服,将她高挑纤细的身形衬托得淋漓尽致。
娉娉婷婷站在那里,眉如远山黛,眼似秋波横,自顾自地思索着什么,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犹如这沉闷大厅内的一缕清风、一汪碧水,又和她礼服上刺绣的玉兰花一般,冰清玉洁,雅致出尘。
明明是那样的一抹淡色,可偏生就将裴云鹤的目光紧紧吸引住了。
他愣神看了她好久,久到主持人报幕,单吟缓缓移至台中,裴云鹤的目光也跟着她走。
倒计时开始后,她张口就背,浩瀚五千年的文化瑰宝在她口中娓娓道来,之后回答问题也从容不迫,皆是应答如流。
许是这次模考她的成绩进步许多,单吟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也好了起来。
朱唇皓齿,明眸善目。
哪怕依旧还算纤弱,可压力缓减,又是在自己喜爱的诗词文学比赛上,她也提了一口劲儿,终于有了一丝意气扬扬的少年模样。
这样的她,眉目里都绽着光彩,一笑一颔首,两道的追光灯都不及她闪亮。
裴云鹤从不知听人说话还可以这样舒服,那轻软的语调就像水一般淌过他的心底,哪怕和前头那些人背的都是一样的词句,可单吟念起来,就是要好听许多。
枯燥沉闷的大厅都宽敞舒坦起来,他竟不知南乔还有百灵鸟的么?
那该是自由自在雀跃在茂林天地间的生物,又怎么会屈居于这里。
她那样好,会情愿降落在他的心枝上么?
后来是如何,比赛结果又如何,裴云鹤仿佛都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台下爆鸣的掌声都不及百灵一声万分之一悦耳,而那一抹天青色,也在他的脑海中荡漾了好久好久,挥之不去。
思绪回转,记忆里的那抹天青色身影与眼前光晕里站着的人儿融合在了一起。
裴云鹤定睛一瞧,好巧,单吟今日穿的亦是一件天青色旗袍。
她乖巧柔顺地站玉兰树边,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温柔却不怯懦,婉约却亦有坚韧。
裴云鹤他庆幸自己曾做了那些,虽中间磋磨许多年,但到底结局甚好。
她终于成长成这样,再不似当初的困顿悲伤。
裴云鹤上前牵了单吟的手,“那你后来,知道那句诗是谁写的了么?”
单吟也讲了那学科册子的事,许久不用,那些公式诗词她已背不住了,唯有册子上最后一页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还记忆犹新。
她轻轻摇头,“不知道,没有也没机会对比出来。只觉得,大概是个男生写的。”
可她那时只来南乔一年,和班上的同学本就来往甚少,甚至班上有很多男生连话都没说过,名字和人对不上号。
“是想感激,却没有机会。而且那诗句或许就是他人随手写上去的,如果我还专程找人感谢,又怕人家觉得我自作多情。”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的确没什么好再追溯的。
裴云鹤倒不介意单吟知道不知道,他也不需要那一句感激。
他牵着单吟,另一手抄进裤口袋里,很快触到了一个温润细腻的物体,那青田石印章他随身带着,早沾了他的体温变得温热。
他俯身,轻轻在单吟嘴角一吻。
“可以了,你已经感谢过了。”
/
用过午饭之后,单吟困劲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入秋了换季的原因,这段时间总觉得体虚疲乏。
裴云鹤哄她去午睡,等将单吟哄睡了,他自己却无太多睡意,轻手轻脚去了书房处理了些工作,再回来单吟还没醒。
他待在她身边就总想弄她,头天晚上是过分了些,泻了一回仍旧涨得梆硬,死乞白赖埋在里头好久,说是要缓缓,单吟反正没有力气再啐她。
可后来缓着缓着,单吟几乎都要睡过去了,他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又来了兴致,愣是将单吟从睡梦中折腾了起来。
后来单吟几乎是昏在了他身上,他抱着单吟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瞥了眼时间,已经近凌晨三点。
无怪单吟最近觉多,裴云鹤自知自己“功不可没”,再不敢这会儿闯进单吟的被窝里,摸摸后脑还是往下边去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单吟是被一阵阵小小的敲击声吵醒的。
她睁着眼看天花板,好半天才找回意识,惊觉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再晚些,暮色都要浮上天际了。
她不是偷懒犯浑的人,想着裴云鹤心疼她,才不会叫她起床,却没想到自己连闹钟都没听见。
她匆忙翻身下床,主卧里不见裴云鹤的身影,又听闻院外敲出一阵响动,她走到窗户边,双手撑着窗槛,探了半个头出去。
花草曲径之中,两株玉兰边的空地上不知何时架起了一架秋千,红雪松木颜色沉稳低调,与院内纷繁花草相称,木质的秋千椅隐在其中,随风轻晃,仿佛都能听见愉悦轻快的吱呀声。
裴云鹤正立在一旁,白色衬衣的袖子翻折到了肘后,手中还握着一个小巧的木锤,那叮叮咚咚的声音,正是他拿木锤敲出来的。
单吟看见他鬓角边都沁了汗珠,也不知道在这里忙活多久了,斜阳照耀,折了晶亮的光落在单吟眼里。
她想去替他擦拭掉,而裴云鹤福至心灵,忽地回眸朝她的方向一望,刚刚好将窗框里的她看了满眼。
“你醒了?”他遥遥问。
随即又笑着向单吟招手:“来看看。”
单吟也不知为何,回身迅速跑出了主卧,三步并作两步,竟像个小孩似的仓促跑着。
她好久没这样快跑了,扶着楼梯扶手都有些扶不住,找着了点童年撒欢的味道,嘴角边不自觉绽开了笑容。
等到了别墅外头,远远瞧见裴云鹤倚着秋千站好,见她过来,还伸出一只手向她。
单吟唇边的笑意愈发不能收敛。
直至站在了裴云鹤身前,她方才克制地定住些身形,胸口起伏着微喘,莫名觉得开心。
裴云鹤替她理好鬓发,“跑什么?这秋千又不会长了腿跑了。”
单吟摇摇头,不讲话,却也伸出手将裴云鹤鬓角的汗珠给拭去了。
裴云鹤得了好,心情舒畅,指着秋千给单吟看:“送你的。”
单吟的目光移过去,这架秋千和她在房里看时一样精致可爱,仔细一瞧,角落边、栏杆上还缠上了鲜红的月季,红花绿叶相称,满是生机。
她眉眼里都盈满笑意,“你搭的?”
“那当然,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裴云鹤丝毫不谦虚。
单吟抿了唇笑:“好看,我喜欢。”
“那去试试。”
裴云鹤推单吟到秋千前头,单吟起初还有些不大好意思。
“这……还是不合适吧?这是小孩子玩的。”
裴云鹤不乐意了,“谁说大人就不能玩了?我搭的,我爱让谁玩就让谁玩。”
单吟还羞赧着呢,裴云鹤啧了一声,干脆扯了单吟,环着她一个回身,两人一道坐在了秋千上。
秋千椅摇摇晃晃,浅褐、艳红与深绿化作斑驳的油彩,打翻在这浑然天成的花园调色盘里。
单吟失去重心,攥着裴云鹤的衣襟张圆了口。
直至摇晃逐渐缓慢细微下来,她方才松了气,悠悠地,体会到了阔别已久的乐趣。
“好玩吗?”
单吟坐在裴云鹤的腿上,这木制的小秋千晃不太高太远,裴云鹤两条长腿轻易一蹬,秋千便晃悠起来。
“好玩。”
但单吟忧心这小秋千承不起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她小心扯了扯裴云鹤的衣襟。
“还是放我下来吧。”
裴云鹤嗤了一声,“我还能把你摔着?”
足下更是恶作剧般突然用力,秋千骤然向后翻了好些,吓得单吟一整个扑进裴云鹤的怀里。
“你放心,我亲手搭的,包搭包修,保管摔不着你。”
他抱着单吟,口吻里有得逞了的洋洋得意,眉眼和语气里亦是藏不住的喜悦。
往事历历在目,好在现下圆满了。
单吟便也环着他,任心随着这秋千荡到远处去——
作者有话说:玩秋千还恶作剧,是谁幼稚我不说[摊手]
下章还有部分回忆和[黄心][黄心]
(为了加更,重审锁我几次我真是……[化了][化了][化了])
第44章 矜持的第四十四天 咱们家也不是不能有……
等两人玩了尽兴, 天边暮云满天,院内一切都被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霞, 相拥的人儿愈觉珍贵。
单吟栖在裴云鹤的怀里,葱白指尖轻轻抚着秋千旁的大朵艳红月季。
她多久没有这样惬意放松的时刻了,秋千摇摇晃晃,像是要把她晃到过去的回忆里。
“苏家的老宅里也有这样一架秋千,不,比这个还要大些。小时候我贪玩, 总爱让爸爸妈妈推着我,一玩就是一下午。”
“可惜后来……再回云苏之后就没玩过了,没了那兴致,也总容易触景伤情,最多偶尔过去坐坐。”
单吟想起了过去的那些泛黄的时光,太久远了, 以致于想起来的时候, 那些画面也是染着一层夕阳橘色的。
气氛与此时亦相近,想起来,可以称之为家的感受。
或许也是因为这种感受,见到裴云鹤给她搭的这架秋千后, 欣喜多过惆怅。
阔别这么久, 她终于能够再肆意地享受一回玩乐的快感。
而裴云鹤未曾想到单吟忽然聊起了过去。
他知道她父母早逝, 苏家与单家的情况也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是以与她相处中他从来不谈这些。
今日是单吟头一遭主动聊起,他抚着单吟长发的手顿住片刻, 继而才更轻柔地抚上去。
“难怪你会喜欢。”
那日诗词大赛比赛结束,裴云鹤一路跟了单吟好久,一直跟到天光将暗、暮色四合, 孟川直发牢骚为什么还不去吃饭。
裴云鹤方醒过神来,哄了孟川几句,只道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孟川没明白裴云鹤为什么要一直远远跟着单吟,他再缺根筋都瞅出了些不对劲。
“你小子,不会是对人家有意思吧?”
裴云鹤睨他一眼,义正言辞:“我不跟着她,万一她回学校去上自习怎么办?老白是去参加应酬了,她不去,她回头到班上当老白的眼睛,一瞅我们两个不在,那不玩完?”
孟川马上一拍脑门,“对哦!还是你聪明!”
裴云鹤懒得搭理他,继续跟着前头的单吟。
“但她应该不会回班上了吧?这不是回学校的路。”
“应该是吧。”
“那我们撤?”
“再等等。”
孟川实在百无聊赖,只盼着单吟赶紧走到哪个小区里头回家就好。
可再看过去时,刚巧路过一个开阔的绿荫公园,本来一直埋头往前走的单吟竟驻足下来。
孟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猛拍裴云鹤的肩膀:“她干什么?她不会是要去跟小学生抢秋千玩吧?!”
单吟果真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秋千上头。
裴云鹤打量了一下,那秋千上了年纪,栏杆上都起了棕红色的锈皮,三个小学生打扮的孩子正围着秋千你推我攘,老旧的吱呀声响在一片宁静虫鸣里。
他也没想到,单吟居然喜欢玩这个。
可不知是不是那三个孩子霸占得太久了,单吟一直踌躇没有上前,仅是远远地看着。
裴云鹤好几次都想让孟川上去把那几个孩子撵开。
可单吟未动,他也没有。
直到那三个孩子玩够了,嘻嘻哈哈大叫一声轰然散开,裴云鹤心里竟比单吟还开心,只想着她终于能过去玩一玩。
但最终单吟也只是走近了,沉默地看了看,又垂着头走开。
“她怎么回事?等这么久又不玩?”孟川觉得稀奇,等单吟走了后,他也窜过去。
结果屁股还没坐稳,光扯着两边的扶手晃了晃,他哎哟一声就在秋千这儿摔了个屁股蹲。
“阿鹤,快!快拉我一把!”
“这都什么事啊!仨小屁孩把公共设施玩坏了就跑,也不知会一声!摔死我了!”
裴云鹤边笑边把孟川拉了起来,前后看了好歹没真摔着,“小孩子弄坏了哪敢声张?你自己不注意……”
讲到这里,他猛然想起了单吟刚刚的神色,心里生起一阵后怕和心疼。
原来她刚刚过来就是注意到这秋千坏了,所以才会那样惋惜,遗憾又走开。
要是她不曾注意到,那这会儿摔了的岂不就是她?
“我说你那是什么表情?哥们是摔了,但你也不必心疼成这样吧?怪恶心的。”
孟川骂骂咧咧从地上起来,直嚷嚷要告市政一状。
告状倒也不必,但可以叫人过来维修。
那日裴云鹤就在那个绿荫公园里一直等到了天黑。
市政的工作人员下班了,他便自费找了人来修,仔仔细细地在旁边看了个把小时,再三确认过这秋千不会摔着人,这才放心。
他不知后来单吟有没有再去过那个公园里坐秋千,可不管有没有,他不愿意她再有任何遗憾。
“是。我很喜欢。”
单吟轻柔出声,唤回了裴云鹤的思绪。
他垂下目光,和金色的晚霞一齐流连在单吟的侧脸上,他看见了那一丝丝漾起来的笑意,心湖也跟着漾开了涟漪。
单吟从他怀中起来,坐直了身子,又将手从他的手心中抽出,反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要多谢你又送了一样我很喜欢的物什。”
她的神情十分郑重,好似每一次要答谢他时,都是这般郑重。
裴云鹤希望单吟能够更轻松些,他从不想让自己的关切成为她的负担。
于是嘴角一勾,他又将单吟抱在了腿上,挑着眼梢问她:“谢?就这样谢可不够。”
单吟跟不上裴云鹤思绪变换,怔了一下:“啊?”
裴云鹤认真点头,“当然。”
饶是模样正经严肃,可单吟就是忽然从裴云鹤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丝狡黠。
她眉心一跳,七窍相通,垂眸只思绪一瞬,便勾了裴云鹤的脖子,就着夕阳落在裴云鹤唇上的光斑吻了上去。
她学着裴云鹤惯爱的动作含吻啮咬,他搂着她,越来越紧,动作间,夕阳的光斑也在他唇上雀跃。
她便循着那雀跃的光斑游移,温热湿濡的舌尖顷刻点染了那张薄唇的每一处神经末梢。
最后单吟轻巧的点吻成了裴云鹤快要将她吞食入腹的深吻。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腿软得险些坐不住,差点要滑下去的那一刻,裴云鹤伸手将她捞了起来。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秋千在他们身下摇摇晃晃,发出惹人遐想联翩的声音。
单吟缓了口气,抬眸问裴云鹤:“那这样,够了吗?”
裴云鹤笑开了怀,抵着单吟的额头:“你学坏了。”
哪里是她学坏了。
单吟不认这污蔑,瞪了裴云鹤一眼,又往两人交叠的地方看去。
“分明是你……”
老早就硌着她了。
所以她才会顺着他的意去亲他。
哪知裴云鹤也不腼腆半分,听明白了单吟的话后,竟还故意挺身一鋌把秋千晃了起来。
单吟吓得赶紧抱紧了他,又怕他真在这花园里头做出些什么,马上撑着他的胸脯又要离开。
裴云鹤才不放呢。
他依旧搂紧了她,一边细细密密地亲吻,还一边伸手给她掰到了正面。
又是一轮深吻,单吟实在没了力气,软在裴云鹤胸前还要噫呜呜地求他:“行了……行了……”
他含着她的唇珠,拉着丝儿问:“年年呼呼的,真的行了?”
说罢,他还要蹬一脚秋千,秋千儿窑窑??,秋千上的人也跟着宕来凼去。
单吟也被他勾得晴冻不已,但好歹脸皮比他薄多了,最后维持着理智央求他:“我还想在倚兰洲……做个人……”
裴云鹤被她逗笑,“行行行,是我不做人。”
他这才蹬停了秋千,寇稳她两条leg,就这么抱着她往别墅里走去。
后来单吟在卧室里头的窑以上lose control again and again的时候,裴云鹤莛砷暗想,他迟早有一天也得在别墅里头装一架秋千。
不过这个想法未能得到单吟的支持。
单吟被他折腾得要死,一想到罪魁祸首是那架秋千,实在觉得有些亵渎。
她埋怨裴云鹤:“秋千哪里是这样玩的。”
裴云鹤还在她的颈窝里流连,搂着她,嗅了又嗅,“那你说,是怎么玩的?”
单吟怎么可能还顺着他的话去讲,她将裴云鹤的脑袋推攘开,避开他炙热的目光不看,偏着头顾左右而言他,话又回到了原点:“那都是小孩子玩的。”
“谁说只能小……”
裴云鹤脱口便想用那句原话去堵单吟的嘴。
然而他的手掌来回在单吟腰腹之间,脑海中,忽然有一根弦搭上了。
他甚至被他的那个想法给惊异到,心里澎起一波又一波的细浪,却惹得那个想法愈发踊跃。
一些趋近于美好的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掌心紧紧贴着单吟的小腹,热得发烫。
直到单吟扭过头来问他:“你说什么?”
裴云鹤方才喉头一滚,小心翼翼又状若无意地提起:“那就给小孩子玩?”
“咱们家哪还有小孩子。”
但单吟显然未能想到那里。
她又扭过头去,大概是以为裴云鹤又要哄她作小孩,她轻轻摇了摇头,“我已经不小了。”
不仅不小,年纪在世俗看来还有些大。
而既然大了,总不好成日贪图些小孩子的玩乐,总该承担起一些责任,做一些当做的事。
她的思绪又飘远,但裴云鹤不得而知。
他仍沉浸在那阖家欢乐的美好画面里,听闻单吟说到家里已经没有小孩子了,心里一紧,掌心贴得更近一些。
他想问单吟喜不喜欢小孩子,但他怕听见单吟说不喜欢。
于是话锋一转,他换了个方式,声如蚊吟似的。
“咱们家也不是不能有小孩子……”
单吟蓦然转过身来,裴云鹤惊得瞪眼,也不知单吟是要拒绝还是答应。
却又听得单吟兴致勃勃一声:“对了裴云鹤,差点忘了同你讲。我打算再考个管理学硕士,你觉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裴总高低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第45章 矜持的第四十五天 我会完全尊重你,也……
裴云鹤从未见过单吟这样兴致勃勃, 眼里闪着光的模样。
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淡淡的,与人交谈淡淡的, 吃饭做事淡淡的,写字作画也淡淡的。
甚至于和他做那事的时候,不到情动之时也仍是淡淡的。
非得要他挑拨得她忘乎所以,方有些许意乱情迷。
可现在,说起要去考试上学,单吟眼里却泛了光彩。
那光亮柔和亦坚定, 比之月色更叫人心潮澎湃,却又让人能看见其后的无穷期待与向往。
裴云鹤的心抽动了一瞬。
他知道,单吟是真的在认认真真考虑这一事,且很喜欢。
他一时不知该是庆幸还是如何。
这般重要的事,单吟郑重地说与他听了,甚至还在征求他的意见。
可他上一秒要讲的, 还是想问单吟想不想要一个孩子, 和他的孩子……
尽管生儿育女是大多数夫妻都会有的选择,激素影响之下,母亲对孩子的疼爱和关心也远超凡人之想象。
但不得不说,有了孩子之后, 母亲总是常常被捆绑住的那一个, 对孩子倾注的爱与关心也无人可比。
裴云鹤怔住了。
他是无比想要与单吟有一个孩子, 有一个他们紧系在一起的牵绊。
但他不愿意捆住单吟。
单吟仍睁着眼睛,眼眸里星河流转,浩瀚可期。
“你觉得怎么样?”
她亦是忐忑的。
她于学业之上没有太多造诣, 大学毕业后到结婚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闭门不出在家里度日。
有了想学习管理的想法之后,她时常会拿着市场上大企业的经营管理案例来看, 有时也会悄悄学着点裴云鹤的管理作风,甚至去琢磨他的工作行程安排等等。
但她总是有些自卑的,这不是她的长处,总觉得和裴云鹤谈起来这个,怕被他笑话。
这两日裴云鹤变着法来哄她开心,她是开心的,却也不愿耽于其中,因此才好不容易下了决心。
裴云鹤到底在这些方面比她有经验,所以她还是虚心请教。
笑话便笑话了,总比一辈子囿于这花园之中,贪图享乐不思进取的好。
她小心看着裴云鹤,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先一步找出点嘲弄的笑意,她也好做足准备,再陈述再坚持。
可裴云鹤并未做出半点轻慢的神情。
反之,他的表情也越发认真严肃。
单吟心惊一瞬,又问:“不合适么?我知道我年纪是大了,本科也念的不是管理专业,但……”
“我觉得没问题。挺好的,我支持你。”
裴云鹤陡然出声打断了单吟忐忑的解释。
她颤颤抬眸,对上裴云鹤那一双温和又包容的眼睛。
那眼睛中仿佛也流动着光彩,在温和包容之中,又给予她无尽的力量。
“读书求学是好事,无关年龄不年龄的,活到老学到老,耄耋之龄尚且要虚心求学,何况你才在人生最踏实且闪耀的年纪。”裴云鹤说。
“我以为你会笑我……”
笑她不自量力的。
但裴云鹤伸手在她额上轻轻一弹,“想什么呢?”
单吟呀了一声,裴云鹤又拿手掌心抚在她额间轻揉起来。
他的掌心一贯温暖,给人一种很踏实很心安的感觉。
裴云鹤又说:“且不说你自己本身好学,在外公身边耳濡目染那么多年也有些底子。”
他挑了眉,像是教训般地盯着她:“就说你是我裴云鹤的太太,再如何,也差不到哪里去吧?怎么,单吟,你是想砸我的招牌还是如何?”
单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知道裴云鹤最后那句是夸大其词逗她的,绝无将她视作附属品的意思。
于是更感激裴云鹤的安抚与支持。
“有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本该如此。”
讲完这事,单吟心里轻松了许多。
她又想起刚刚裴云鹤似乎也要说些什么,又回过头来问他:“你刚刚说咱们家也不是不能什么?”
裴云鹤盯着单吟的眼睛,话在嘴边改口:“也不是不能将你当成个小孩儿来宠。”
单吟被他突如其来的好话哄得脸红,埋头掩了笑意:“尽胡说。”
可裴云鹤却明白自己这时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他伸手将单吟圈在了怀里,臂弯收紧,用心感受单吟由衷的喜悦,也变得更加坚定。
“你可以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不用顾虑我,更不用顾虑裴家。我会完全尊重你,也会尽全力支持你。”
她本该活得恣意自在,像蝴蝶一样追逐自己的一片天地。
女人也不应背负传统观念中,只有相夫教子、舍我为人才是正统的糟粕。
如果单吟这时不想生孩子,而是想去追求自己的学业和事业,那他一定不逼她生。
哪怕单吟一辈子都不想生孩子,家里那边也有他担着,她不必忧心一点。
“怎么突然就说到这个了。”
单吟从他怀中抬起头,像觉得他这话过分郑重。
但裴云鹤只作寻常。
他想了想,又说:“既然你想考试,正好,我认得一位南乔大学的管理学教授,明日带你去拜访拜访,也了解下现在考试的情势。”
他也不是个只会开空头支票的人,既然说了要支持单吟,唯有落到实处才是真。
单吟很高兴,她最近正在整理资料。
只是算了算明日的日子,“不是要去松泠居陪爸爸妈妈吃饭?”
“下午再去,也不耽误。”
翌日,两人如约前往松泠居小聚,裴云妙忙完前段时间的电影宣传也得了几天假,和她的丈夫周衍一道回了。
奚悯霞很高兴,家里小聚难得这样齐整,和住家阿姨一起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
“还是人多热闹一些。平常就我和你们爸爸在家里,他还总不着家,我成日不是看点电视剧就是吃饭睡觉,好没意思。”
奚悯霞拉着单吟的手,拉她坐在了自己身边,裴云鹤要挨着单吟坐,裴云妙和周衍坐去了桌子对面。
“你不是还可以出去跳舞、打麻将?哪里就那么无聊了。”裴客朗也入了座。
裴云妙打趣:“哪里是无聊,妈妈那是嫌您不陪着。”
奚悯霞和裴客朗齐齐瞪她:“多大了,还拿你爸妈开涮?”
裴云妙只好吐了舌头缄口,缩去了周衍那边。
但单吟还是将奚悯霞的话听了进去,她给奚悯霞夹菜:“是我们未尽孝,应该时常来走动走动,陪陪爸妈的。”
奚悯霞听了心里如沾了蜜,直夸:“看看,一个两个的,都不顶吟吟一个乖巧!”
她亦给单吟添菜,“你自个儿多吃点,来南乔都快两个月了吧?还是这样瘦,都不见长点肉的。”
转而话锋又对准了那头的裴云鹤:“阿鹤你怎么回事?忙工作也不能冷落了吟吟,人家嫁过来不是跟你吃苦的,你到底有没有照顾好吟吟?”
裴云鹤一筷子菜还没进嘴里,听得奚悯霞这话,蹙着眉转头又递到了单吟面前的蕾丝唐草餐盘中。
“您可别空口白牙冤枉您儿子。在家我顿顿给她做好的,我难道不想她多长二两肉?”
奚悯霞瞪他:“亏我还给吟吟吹嘘你有多温和温雅,怎么结了婚反倒牙尖嘴利起来,就这样还让我放心你会照顾吟吟?”
那头周衍低笑一声,“妈,这您还真冤枉阿鹤了。”
“怎么?”
自家这个女婿人看着冷淡,实际那才叫温和,奚悯霞不容易听他在饭桌上说点儿家长里短,见他一边给裴云妙剃鱼刺,一边笑着。
周衍看了眼裴云鹤,后者正以目光威胁他注意言辞,周衍不禁发笑。
“阿鹤素来操心工作,但结了婚后,但凡去霄汉打听一声,哪个不晓得堪比工作狂的老板改头换面,时时刻刻都要将自家太太放在心上?我生希那头的员工都在传了。”
生希是周家的集团,两栋大楼选址不远。
“真是这样?”
周衍这话说出来,裴云妙已在餐桌上隐隐发笑,奚悯霞将信将疑地看向裴客朗。
裴客朗到底还常去霄汉走动。
他拿起餐巾拭了拭唇角,嗯一声点头。
奚悯霞顿时喜笑颜开。
“这好啊,我就说阿鹤你不要学着你爸爸,成天只知道工作工作,家里也得顾着!这样底下员工才会觉得你们有人情味儿,大家才会心甘情愿在公司做事!”
裴云鹤暗暗瞪周衍,又应着奚悯霞的话:“是。您这还上升到经营管理的高度来了。真是。”
“这有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对对对,您是家里最大的那个,您说得都对。您高兴,那就合家欢喜。”
合着大伙都高兴,没面子的就他一个。
不过说笑归说笑,裴云鹤倒不会真的和家人闷气,左右说得都是他和单吟的好,他更不会介意。
只是单吟见一个两个都在说裴云鹤,倒还真怕裴云鹤挂不住面子会不高兴。
她赶忙挽了奚悯霞的胳膊,替裴云鹤说起好话来。
“妈妈,多谢您关心。他确实是待我很好,每日在外头忙完回来,在家里还要照顾我,无不体贴的。”
“只能怪我生来体质如此,吃再多也吸收不了,倒叫你们担心了。”
她温温柔柔细声细气地讲话,左右兼顾着,真诚又委婉。
再大的脾气都要叫她给捋顺了。
奚悯霞再不会说单吟的不是,听得她这样讲裴云鹤的好,也高兴他们小夫妻和谐。
只是还不忘提点提点自家儿子。
“吟吟懂事,你就更要珍惜。还愣着干什么?小周回回都给妙妙剥虾剃鱼刺的,你呢?就干看着?少说添点菜呀!”
被点到的周衍和裴云妙默不作声抿着嘴偷笑,裴云鹤半阖着眼起身给单吟盛汤。
一碗浓稠滋补的黄焖鲍翅递到单吟面前,高汤蒸腾着咸香,勾得人垂涎欲滴。
单吟亦抿唇笑着谢他,也给他舀了一碗。
“你平时忙,也多吃点,难得补补。”
裴云鹤端了碗,笑得好不得意。
落下筷子拿勺,还专门对着周衍与裴云妙叮当敲了两下,好一副“光会给老婆添菜有什么用,你老婆又不给你添菜”的洋洋模样。
可那口黄焖鲍翅还未入腹,裴云鹤忽又见得对面的裴云妙眼里露出了着急的眼神。
他正想着不至于被秀了一手就急成这样,却突然听得身边单吟难受地干呕两声——
作者有话说:啊啊从今天开始做法…收藏来作收来评论来来来啊啊…(做法)(跳大神)(围炉转圈)(上香)嘤嘤嘤嘤(做法)咦咦咦咦(做法)(念咒)(旋转)(摇铃)(跳大神)(低声吟唱)(摇铃)(甩旗)(点火)(做法)(摇铃)收藏来作收来评论来来来
第46章 矜持的第四十六天 裴云鹤,你也有今天……
“怎么了这是?吟吟你还好吧?”
裴云鹤侧目过去, 单吟正捂着嘴难受地蹙眉。
奚悯霞被吓了一跳,忙瞻前顾后地问着, 单吟频频摇头,只道没事。
裴云鹤也给吓了一跳,装也不装了,一把搂住单吟,“怎么了?刚不还吃得好好的?哪里不舒服?感冒了么?”
他一连串的话问得单吟愈发羞臊,单吟本就不愿意麻烦别人, 这在阖家的饭桌上还闹得不好看,她更过意不去。
裴云鹤看出了她的意思,拧着眉头说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么多?哪里不舒服?算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哪里就要去医院了。”单吟扯住要起身的裴云鹤。
她不好意思地对着众人,“我没什么的, 只是闻着味儿有点腻, 喝点水就……”
话还未说完,胃里又涌起一阵不适,单吟捂了嘴生怕在饭桌上失礼。
“抱歉,实在不太舒服, 我去下卫生间!”
“我陪你——”
“等会儿, 妙妙, 妙妙陪吟吟去看看。你坐着。”
单吟仓促离开,裴云鹤本想跟过去的却被奚悯霞拉住。
奚悯霞指了裴云妙过去看顾着,转头见自家儿子急得眉毛都要拧在了一起, 又心急又好笑。
她点了点裴云鹤:“这时候不装了?”
裴云鹤好无奈,“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拉我做什么, 我带单吟去医院看看。”
奚悯霞笑:“真就见不得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裴客朗与周衍在座位上笑着摇头。
裴云鹤不好讲父母,但周衍笑话他,他不干。
“你别笑我,但凡妙妙有个三病两痛的,你不比我急?”
周衍端起茶抿了一口,慢条斯理,“你确定是生病?”
裴云鹤扭着眉毛,“什么意思?”
“你这是关心则乱。”奚悯霞硬拉着他坐下,挨到他身边,悄声问:“你跟妈说,吟吟,是不是怀上了?”
裴云鹤顿时张圆了嘴:“这都什么啊?”
他的的确确没往那方面想,单吟一不舒服他就急得要死,哪里会想到怀没怀的事。
难怪周衍看他的眼神都那样揶揄,搞了半天他们都意指这个。
裴云鹤当即否认:“妈!想什么呢你们?没怀,没有的事!”
且不说他次次都有做措施,头天晚上他才做了决定呢,绝对尊重单吟的意愿,她现在要读书学习,他怎么可能跟单吟要宝宝。
奚悯霞又拍他一下,看他笃定的样子,有些惋惜。
“没有就没有,你急什么?再说了,这事也不是不能没有。”
她家里两个,裴云妙虽结婚几年,但她当明星还在上升期就另说。
裴云鹤都三十多了,好不容易结了婚,这一两个月过去,也可以有动静了。
奚悯霞早就想抱孙子,催生的话也没少挂在嘴边。
“要是吟吟没意见,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啊,你两个年纪都不算小了。”
单吟那样体贴的一个,要是奚悯霞劝了,她是绝对没意见。
但裴云鹤不想让任何人给单吟压力。
他重新坐正,理了理衣襟,很是严肃。
“爸,妈。既然讲到这里,我就先给您二位表个态。”
“单吟一路过来不容易,嫁到我们裴家虽是联姻,却也不是失了自己的独立意义,专程过来为我们而生的。”
他恳切地看了看奚悯霞,又看裴客朗。
“我知道您二老操心,但儿孙自有儿孙福,凡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若是我们这辈的都还没将日子过好,又谈何下一辈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爸妈也是希望你们能有个寄托,生了孩子总归感情更紧密……”
“我们各自是各自的寄托,也互为彼此的寄托,这样不是更好?”
裴云鹤笑笑,又望向单吟去的方向。
联姻以前,他本来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或许哪天没了指望,仓促开始一段联姻又仓促结束,或许就这么孤独终老,投身在没日没夜的工作之中。
他从不觉得自己还会有过得如此鲜活的一天。
是单吟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才叫他的日子又有了牵挂。
会盼,会等,会期待。
会想要每一个灿烂的明天。
这都是单吟带给他的,单单是单吟带给他的。
他不希望自己回报给单吟的皆是苦难和重负,他要单吟未来的日子亦光明灿烂。
“是我现在还想再打拼几年。爸还没退下来,要操心的事不比我少,您二老也得享清福,没得我不努力的道理。”
裴云鹤又郑重地拉着奚悯霞的手,妥帖宽慰。
“所以这事还是再过几年吧,有脾气冲我发,别怪单吟。”
饭后,裴云鹤又被裴客朗叫了去。
父子两个一脉相承,在家也闲不下来,总有些工作要讲。
裴云妙不欲让他两个带坏了周衍,拉着周衍进厨房鼓捣些什么去了。
而奚悯霞又到了小睡的点,最后只余单吟一个闲着无事要做。
她帮着住家阿姨收拾了会儿,午饭中那腻味仍让她觉得有些难受,住家阿姨忙让她放下手里的活,上二楼阳台去透透气。
单吟依言去了,倚在露天阳台的雕花栏杆上,远处香樟茂密的枝叶里头窜出两只灰雀,单吟目光随着它俩振翅也看向高处,视野开阔,的确觉得要好受一些。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最近总有些头疼脑胀的小毛病。
还好,裴家一家并未嫌她造作,这一家子人都很好相处。
方才回到饭桌上,奚悯霞拉着她好一通关心,就连平日不苟言笑的裴客朗也让她多注意休息。
无一人说她的不是。
裴云鹤更是护着她,那些骄矜的架子也不摆了,平日在家里对她怎么样,方才就对她怎么样,直把裴云妙逗得眉眼盈盈地笑。
她本来还有点羞赧,但一想着,裴家的人会笑会闹,会叮嘱会关心她,那皆是因为将她视作了家人。
那便没有什么好放不开的了。
她会欣然接受,亦更全心地去回报他们。
“咚咚。”
两声轻响抓回了单吟的思绪,她回过身,见是裴云妙的丈夫周衍端着一杯饮料上了阳台。
周衍很有礼貌地站在阳台门边,直到单吟点头致意,他才迈步进来。
但也保持了客气的距离。
“打扰你。是妙妙调了奶茶,她还在玩儿,让我给你送来。”
单吟的目光垂落在周衍手中的那杯奶茶上,奶白中透着点棕色,底层还密密麻麻铺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芋圆丸子。
的确一看就是小姑娘爱鼓捣的饮品。
单吟想到裴云妙,笑得温柔,靠近接过,“妙妙真厉害,想不到还有这手艺。”
周衍闻言,那张较为冷峻的面容上,亦添了几分暖意,“她闲下来点子多,就随她尝试。”
光是这点面上的细微变化,以及这一句里的几个字,单吟看得出周衍对裴云妙的喜爱和包容。
而在这一点上,周衍与裴云鹤,倒是相似。
想起裴云鹤,单吟心中更柔软半分,她点点头谢过周衍:“有你这样体贴周到,妙妙也是好福气。”
“怎么着?我就不体贴周到?你就没福气了?”
周衍尚来不及回话,通往阳台的屋子里边突然传来了裴云鹤略显阴阳怪气的声音。
单吟连忙朝那头看去,裴云鹤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二楼,一手插兜,一手端了杯温水,正迈着步子向他们走来。
方才单吟那话扎扎实实被他听进了耳朵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单吟越发亲密后,这气量也愈发小了起来。
单吟迎过去,拉了他一下,“你别这样讲。”
她语气里两分娇两分嗔的,是让裴云鹤听得舒服,却更叫裴云鹤紧着。
裴云鹤目光扫向周衍:“你不陪着妙妙,上这里来做什么?”
周衍好无奈,偏着头指向单吟手里的那杯奶茶,“奉她的命,上来给她亲嫂子送饮料。”
裴云鹤蹙眉,“什么亲不亲命不命的,怪气。”
他又从单吟手中端过那杯奶茶,还未拿稳便道:“你都不舒服了,还喝冷的?”
转而又瞪向周衍:“妙妙也不能喝冷的,你平时就这样纵容她?”
周衍抿着薄唇,一字还未答。
裴云鹤又一副觉得好离谱的样子对着单吟:“就这?还体贴周到?”
好一个三连问,给单吟与周衍问得无话可说。
究竟是谁离谱又怪气了。
“不行,这玩意你别喝了,要喝喝这个。”裴云鹤仍无视单吟眼中的制止,一手远远拿开了奶茶,一手将自己端来的温水递上,“喝点温的,你才胃不舒服呢。”
单吟怕拂了周衍与裴云妙的面子,“并不是很冷,喝一点也没关系。”
“有关系。”
单吟瞪圆了眼看裴云鹤堵她的话。
他固执得有些过分了,周衍还在这里呢。
视线扫过去,裴云鹤、周衍两个一般身高,皆是宽肩长腿的,属实为一道风景。
可偏偏冷脸的那个,脸上多了分揶揄的笑意;看着温润儒雅的那个,却蹙着眉,一副不好讲话的样子。
只差没张牙舞爪了。
单吟怕裴云鹤被人笑话,也蹙了眉,“妙妙辛苦调的,不好浪费。”
裴云鹤一听,这还不是小意思?
“谁说浪费的?”
语毕,他转头便将那杯奶茶一饮而尽。
平日里压根不沾甜腻的,这一口气倒是喝得无比顺畅。
只是喝完又腻得难受,皱着眉缓了好久,完了却还挑起眼梢对着单吟。
“这就不浪费了。”
“……”单吟真不知说他什么好。
罢了。
懒得理他。
懒得在这儿看他孔雀开屏。
“妙妙好心给我的饮料,倒被你一口喝完了。罢了,那这地方也让给你们,我去找妙妙。”
单吟好难得语气里带了些嗔怪。
裴云鹤又急又喜,还想与周衍炫耀一番,可转眼单吟又将他端来的那杯温水塞回了他手中。
“这也别浪费。”
说罢,刚巧楼下传来了裴云妙叫她的声音,单吟噔噔噔便离去。
“诶!单吟!”
裴云鹤叫不住她。
偌大的阳台上,灰雀扑棱着翅膀飞过,顿时只剩了裴云鹤与周衍两人。
这里阳光甚好,又是正午,阳刚之气未免太重,裴云鹤与周衍大眼瞪小眼,总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还是周衍先笑了一声,望着楼下院子内,正亲密挽着单吟的裴云妙,长腿一转,懒散靠在了雕花栏杆上。
他睨着裴云鹤,像是期待已久,终于讲出了这句话:“裴云鹤,你也有今天。”——
作者有话说:裴总怎么回事,怎么谁都醋都吃[问号]
第47章 矜持的第四十七天 哥哥对你是真不一样……
“倒少见你在外人面前着急上火。”周衍握拳抵在唇边, 轻笑着。
裴云鹤也翻身倚在栏杆上,双臂向后括着, 斜了周衍一眼。
“怎么讲话的?什么外人,她是外人么?”
周衍怔一下,胸腔一震,笑得更甚了,“是谁当初跟我说,若是联姻一个, 最多也只会相敬如宾,绝不会走进你心里。”
他偏了头,深邃狭长的眼眸闪了闪,“怎么?就已经走进去了?”
裴云鹤眼眸转回来,深吸一口气,长腿交叠。
暖风自他身后将他的衬衣吹鼓, 几缕刘海飞扬着散落在他鬓边, 巧巧遮掩了他厚重的心思与情绪。
周衍看了看他,侧身站直了些。
“怎么说?不一般?”
裴云鹤忽而又仰起头来,高处弥散下来的阳光白得刺眼,眼睫之间晕出的彩虹美得那么不真实。
可身后, 裴云妙与单吟在院中的泠泠笑语却又一声一声地钻入他耳中, 何其清楚明白。
他蓦地弯起唇角, 像是回应着自己的心。
“不一般。何止不一般。”
这倒勾起了周衍更多的兴致。
“到底什么情况?”
他知道裴云鹤不是那容易耽于情爱的人,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来,身边一个挨着攀附着的女人都不让靠近。
裴云鹤亦与周衍交心, 不再同他卖关子,笑了一声道:“她高中与我同了一年学,但不记得我了。”
周衍登时便猜尽了这话背后的深意。
只是同学一年, 就算联姻应也生不出这许多好感,怕是裴云鹤老早就对人家动了心。
他讶异一瞬,面容缓和下来,“倒还有这一出缘分。难怪当时在婚礼上,你同学那些都要我去照应。”
裴云鹤耸了下肩,谁说不是呢。
周衍心思密,想得也多,为裴云鹤高兴的同时,却又不免想到些悲观的可能。
他转过身,双臂伏在栏杆上,“这是万幸。但阿鹤,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联姻的是别人呢?”
如果联姻的是另一位,裴云鹤是否也能如爱单吟一样爱着对方,或是,哪怕只做到相敬如宾,也如常与那位结婚。
裴云鹤也转身过来,目光垂落在楼下院子里那一抹绿上。
单吟与裴云妙立在一缸睡莲边上,裴云妙半趴着用手逗水,而单吟只是那么亭亭立着,碧波荡漾间,如水墨画卷一般舒展着。
她刚巧也转过头来,回眸向上,远远对上了裴云鹤的目光,继而莞尔一笑,水光花色交错生辉。
他点点头,又果断地摇头。
“我原以为自己可以接受。”
对单吟的爱实在尘封了太久,久到他都以为自己淡忘了,所以当初才会信誓旦旦地说左右不过都是要联姻,和谁联又有什么不同。
是不同的。
怎么会和谁结婚都一样呢。
他笑一声,嘲讽曾经那个假装什么都不要紧的自己。
“后来重新见到她了,才晓得自己一直没忘。”
“如果真的是别人……”他回答周衍的问题,“那可能结婚之前便会忍不下去,想想用其他的法子去代替联姻,然后再打着光棍捱个十几二十年,等人老得没用了,大概也没人会讲什么了。”
这话说笑一般,但周衍自己也是个惦记人家许多年的,怎么会不知其中的晦涩。
他微垂了点头,抿唇不好再说什么,伸手在裴云鹤肩头拍了一拍。
裴云鹤依旧勾着唇,但这回笑意里的自嘲褪去,反而漾起一阵阵的慰藉与得意。
“但没有如果。”
那人刚巧就是单吟。
与他结婚的,刚巧就是单吟。
周衍被他的豁然开朗带得也轻快起来,亦真心为他感到开心,“那便祝贺你,天作之合。”
“谢了。”
他两个也有阵子没单独凑在一块儿讲话了,这些年裴云妙卯足了劲儿拼事业,周衍成了她背后的男人,也与她一道拼搏,两个交好的倒是常常只能到了松泠居才小聚一下。
想起裴云妙,周衍又不由想到几年前裴云鹤刚知道他们的事时那副样子。
他摇摇头,“当初你还讲我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你自个儿不也惦记许多年?如今得手了,明明占了天大便宜,还可劲装。”
周衍笑裴云鹤,颇有一副过来人的架势。
“你只管这样造作下去,再瞒着,装不屑一顾一点。”
他当初心迹败露,哄裴云妙可是哄了好久。
那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裴云鹤闻言瞪他:“当初我可是给你当了说客,你倒好,现在来挖苦讽刺我?”
“我这是提点你。”
嘴不过两句,气氛松快下来,裴云鹤一瞬便记起了方才单吟夸赞周衍体贴周到之事。
单吟可还没这么当人的面夸过他,怎么就越过去只顾夸别人了?
心里蕴出点不爽利的感觉,裴云鹤眼半阖,眼下的卧蚕刚鼓起些,周衍一看便知道他憋着坏。
“提点?那是,咱们周总贯是温柔体贴的,那我还要多谢你了?”
果然,裴云鹤再一开口,语气多少带些古怪。
周衍无奈摇起头,刚想说三十多的人了好歹肚量大点,话还未出口,便见裴云鹤支起身子迈步向外走去。
“做什么去?”
“谢你去。”
一层之隔,院子里头且在赏花玩水的裴云妙与单吟根本不知两人丈夫都谈了些什么。
裴云妙很喜欢单吟这位嫂嫂,温柔、端庄,讲话也和和气气的,生得又漂亮,一看就让人喜欢。
更重要的是,将她亲哥哥治得极好,要不怎么说温柔刀才最致命呢。
裴云妙倚在养睡莲的紫砂陶缸边上,缸里放了几尾锦鲤,金红相间,一摆身便拉开一道涟漪,波纹又漫去睡莲边上,轻轻抬头吻了上去。
她看得心悦,不由对着单吟说:“嫂嫂,我觉得哥哥是真的很喜欢你。”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倒叫单吟一时语塞不好意思起来。
午后的艳阳照映进敞口的紫砂陶缸里,水波潋滟,将那含芳吐蕊的睡莲又映在了单吟脸上,浅浅紫红,更添一些娇色。
裴云妙不是有意逗单吟,见单吟脸红,扬起头认真地讲:“是真的。我看得出。”
单吟颔首,浅笑着:“他人好,对谁都照顾有加。”
裴云妙抿着嘴笑:“哥哥听你这样夸他,嘴巴会翘到天上去。”
她又不是不了解自家亲哥哥,说是人温文尔雅,那不过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对外淡然处之罢了。
私底下呢,大毛病是没有,对家人也好,但小毛病可不少。
以前不准她这样不准她那样的,管得宽又麻烦,心眼多又小,实在是很难搞。
她当初都在想究竟要怎么样的世家小姐才会忍得了哥哥,会配得他、嫁给他,又想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哥哥心甘情愿,装也装不下去。
再一看单吟,袅袅如一缕清风,温和却难捉住。
且不说明月入怀、蕙质兰心了,就是这处处都捡别人的好处看,也足够叫人心里熨帖。
裴云妙在心里哦了一声。
原来哥哥喜欢这样的。
换她也喜欢。
她笑笑,心里与单吟更亲近,嘴上越发把不住门。
“哥哥对你是真不一样,额外护着你呢。”
单吟依旧轻轻回道:“一家人之间理应如此。”
裴云妙知道单吟误会了她的意思,“那不一样,可不是将你当亲人的护。他一直以来可没对外头哪个女孩子这样呵护过呢,是动心,没跑了。”
还像是怕单吟不相信似的,又补充一句:“就我知道的,哥哥成年后好像一直没对哪个女孩子动过心,也就他高中时候,大约差点和人表白吧?但也没成功。”
前头说的那些,单吟只当裴云妙在说笑,可听得这一句,她忽然眼皮微抬,似关注到了心上。
倒没听说过什么裴云鹤以前的事,他名声是好的,许多年在南乔上流圈子里也没传过什么花边新闻。
原来年少的时候还有这样一出故事。
单吟不免有些好奇,也不知裴云鹤喜欢的女孩子会是什么样。
既没表白成功,会遗憾吗?
是不是一直记在心里呢。
她张口想问,却陡然发觉自己会否管得太宽了些,若是被裴云鹤晓得,是不是又要猫咪炸毛似的叫唤“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喜欢过的人?失败又怎么了?失败是成功之母!”
她单吟没有。
但推己及人,单吟还是觉得这种事背着当事人剖出来引作谈资实在不妥。
而更要紧的是,她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有些异样的感受。
若是这事剖开了往深处挖,一想起裴云鹤心里头还有一个曾为之动情甚至可能一直记在心里的人,她总有点揪心,又不那么舒坦。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又为何而生,但话到嘴边已变了初衷。
单吟凝着紫砂陶缸里的两尾锦鲤,像是随口一问:“高中么?也在南乔?是哪个高——”
“单吟。”
话未落尾,裴云鹤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单吟与裴云妙齐齐回身,见他大步流星、步伐迅捷,也不知是这日头好,照得他中气十足,还是因为又见着了想见的人。
“你们在聊什么?”裴云鹤走了过来,见单吟脸上还余一点绯色,抬眸看了眼天空,“这晒的,怎么不进去?”
一旁的裴云妙皱起眉眼,埋怨一句:“哥哥,我以前大中午的在外头玩,可没见你讲过晒要我进去休息。”
裴云鹤当即垂眸瞄了她一眼,“你不还嫌我管得宽?”
他说着,又瞟向单吟,“可没周衍包容体贴。”
裴云妙眯了眯眼。
“所以呢?在聊什么?”
裴云妙也看着单吟,慢悠悠地答:“哦,也没什么,讲一讲你的情史罢了。”
裴云鹤瞬间蹙眉。
单吟赶紧拉了裴云鹤一把,“的确没什么,还没说呢。”
她忙着岔开话题,“你呢?怎么也下来了。”
裴云鹤立即又挑了眼梢。
瞥见后头远远跟来的周衍,他硬是拔高了声调:“你们没聊什么,我和周衍倒是聊了。”
他对着裴云妙,笑得狡黠:“周衍说他想要小孩,要你息影。”
“什么啊。”
裴云妙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比之自家亲人三个,一直以来,周衍反而是最支持她在影视圈发展的。
裴云妙和周衍结婚几年,周衍也从来没有跟她提过要孩子的事,他知道她还有心追逐事业,并没有做足要小孩的准备。
“你骗我的吧哥哥?周衍哥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此一时彼一时。”裴云鹤耸耸肩,“没提不代表不想,就算过去不想,也不代表现在不想。”
他挑着眼梢看远处的周衍,“妈妈多想要孙子你也看到了,周衍可是个体贴的好女婿。”
“那、那……他不至于不跟我说,而去跟你说呀。”
体贴,怎么又是体贴。
可说到体贴,裴云妙还真思考起来。
“我的傻妹妹,怎么长了几年还是这么天真?”裴云鹤憋了笑,“当初他追你就八百个心眼子,现在明知你不愿意息影,他还会这么早挑明了跟你说?那不得好好憋着,谋定而后动。”
想到那时周衍憋了好多年,硬是使了手段和她好,裴云妙彻底皱了眉头。
倒也不是真对周衍有意见,只是到底怄过气,要是再来一遭,怎么想怎么不舒坦。
恰巧周衍走了过来,本想去揽裴云妙的,手还没挨着她,便被一拂手挡了开。
裴云妙气鼓鼓地向别墅里走。
“这是怎么了?”
周衍看看裴云妙,又看向裴云鹤。
裴云鹤端了笑,温润善良。
“还不快去哄哄,记得要包容、体贴。”
周衍瞧着他那笑就明白了,横了他一眼,快步离去。
裴云鹤总算顺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差点点就知道了呢,裴总自己破坏掉咯[奶茶]
妙宝和衍子的故事《你比夏风撩人》在隔壁哦,里头也有裴总客串,感兴趣的话欢迎阅读[红心]
第48章 矜持的第四十八天 你都快当爹了你知不……
“好端端的, 你怄他两个做什么?”
紫砂陶缸边还站着一个单吟,她瞪圆着眼看裴云妙、周衍相继而去, 水里一尾鲤鱼摆尾,水花溅在那朵睡莲上,鲤鱼也钻入了缸底。
她担心裴云妙与周衍真会因裴云鹤的话伤了感情,眼眸里流露些焦急,“那话是你编排的么?还是快些去跟他们说清楚吧。”
裴云鹤倒不见单吟对他曾有这么上心。
他也瞪了眼,反观单吟这位“罪魁祸首”。
“还不是因为你。”
“我?”单吟不解。
“当然。”
好端端地要赞别人体贴。
可单吟没想到那处, 只道是自己和裴云鹤成婚成得晚,这才害得裴云妙背负了催生的压力。
她倒真着急踏了两步,“那我去同他们说清楚。”
“诶!”裴云鹤一把拉住她,“你放心,他两个感情好,不是一句玩笑就吵得起来的。”
裴云鹤当然有分寸, 又不会真的害自家妹妹, 不过是作弄罢了。
而且小吵怡情,谁都懂这个道理,偏生自家太太就是不懂。
合着他每每闷着气给自己看。
“他两个感情好,可比我们感情好。”想着, 裴云鹤又小声一句, 显得有点怨夫。
单吟被他拉住, 回眸一见他一只大掌正霸道叩在她嫩白的手臂上,面上却一副委屈埋怨的模样,联想到来来回回几句体贴, 回过神来,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她转过来,反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谁说我们两个感情就不好了?你亦温柔体贴,还宽宏大度,这样好的人,怎么会与人感情不好?”
裴云鹤瞬间瞪大了眼,天菩萨,他太太终于开窍了。
这一手捋顺毛的功夫倒让他极为受用,但裴云鹤总是吹毛求疵,“我一个人好有什么用。”
单吟依旧耐心,笑道:“那我有什么不好?”
也不是不好。
就是太好,反让他总觉得她不太在乎他。
裴云鹤捡了他来时听到的话讲:“刚才妙妙跟你说,说我以前的情……那什么,你就一点儿不好奇?”
也不在意?
单吟没想到裴云鹤还会提起这个。
她愣了瞬,再次想到裴云鹤心里约莫还有个惦念,那种不太舒坦的感觉又浮了出来。
但她总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去过问裴云鹤的从前,他们的开始本来就是因为家族联姻,就算现在过得也还算融洽,但年少时的萌芽悸动总归是不好抹灭的。
她迟疑半分,裴云鹤却越发觉得她就是不在意。
“果然无所谓。”
单吟又怕他误会,认真地摇头,“不是不好奇和无所谓,只是觉得,过去都过去了,再翻出来讲得我们俩都不开心,不值当。”
“不开心?”裴云鹤捉到了字眼,单吟会因为他可能喜欢过别人而不开心?
他瞬间扬了唇角,却又生怕单吟瞧出来,赶忙压着还要咳嗽一声,“你还会不开心?”
那种不舒坦的感觉的确称不上开心。
只是单吟从未在人面前剖露过这样的心思,她拿不准裴云鹤会否认为她太过善妒,还是依旧淡淡地、谨慎地道:“可能会有些不开心,但,那不是介意,我的意思是我不会介意你的过往。”
得,白高兴。
裴云鹤泄气。
好容易从单吟嘴里听到一句好话,要再勾出下一句,实在太难。
裴云鹤觉得自己的心情在坐过山车,认命似的松了手,去挑水面上那朵美得不顾他人死活的黑美人,故意挑得晶莹水珠溅在单吟的手臂上。
再怨怨抛下一句:“你看,你丝毫不介意,真不知是该说我太太大度,还是压根没把我当回事。”
却不想单吟被他陡然一激,手紧搭在了紫砂陶缸的边上,震得缸内漾起一圈圈波纹。
她实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不会与裴云鹤交心。
只知道慌忙解释:“不!也不是不介意。”
“那就是介意!”裴云鹤的心情果然在坐过山车。
他顾不上那朵黑美人被震得摇曳生姿了,立时接话,像在盖棺定论,“单吟,你心里头有我。”
这不是早就确认过么,怎么又绕回去了。
单吟眨眨眼。
可裴云鹤仍旧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儿一样,凑在她面前高兴得不得了,又咬着那句话不肯放,好似只要他说得多了,那话就钉死,拉钩上吊,一百年,不会变。
单吟只好顺着他的话讲:“是,裴云鹤,我心里头有你。”
不成想就因着这一句,即便到了夜里,裴云鹤也仍央着单吟不断地说。
他紧抱着她,想着她白日里如杨柳倚在睡莲边的温柔模样,巧笑着哄他说心里有他,又看她现下被他弄得意乱情迷、双颊潮红的样子,只觉心里更痒。
他便去磨她,“单吟,白日那话,再说一遍。”
单吟脑子里绷着一跟弦,裴云鹤一动,弦便震颤,勾得她浑身发紧。
她哪里还想得到什么话,只不言不语地摇头,随波而起。
裴云鹤便从她的耳后吻到了唇珠上,舌尖轻轻一撬,就放开了所有被隐忍压抑的声音。
他故意掐着节奏拨弄琴弦,“就说,你心里头有我。”
单吟还欲咬牙,却被他抵着舌根,根本合不拢嘴。
晶莹的津液一点一点顺着两人贴合的唇角流淌下来,而后又坠落在更加严丝合缝的地方,被混在一起捣成了白色。
单吟根本忍不住,陡然一戛,险些叫裴云鹤直接卸了过去。
好容易缓过来,他愈发想听她的声音。
于是变抱为掐,月色下,只闻得床脚处传来一阵阵地吱呀响声,而他欺在她耳边,语言连着身体一块儿引导,“单吟,说你心里头有我。”
单吟意识都涣散,只咬着他肩头不断被带着摇晃,最后意识模糊之际,只凭着本能,细细碎碎的呢喃从她齿缝间泄出。
“裴云鹤,我心里头有你,我心里头有你……”
/
再醒来时,又是日上三竿。
单吟听得外头有人摁铃,屋内裴云鹤不在,应是已经去上班了,她只好拖着沉重的身子爬起来。
路过衣帽间落地镜之时,还看到自己满身的青紫痕迹,当真有些疯狂。
她赶紧捡了一件长袖的睡衣穿上,只是锁骨处还是有些痕迹难以遮掩,她只好用手紧住了衣襟,门铃依旧在响,她快步下楼去。
没想到来人竟是奚悯霞,单吟有些讶异,忙把奚悯霞迎进来。
“昨日看你不太舒服,怕你一个在家吃不好又难受,所以我就带了些东西过来,也陪陪你。”
司机老陈跟在奚悯霞身后,手里还提了两袋新鲜的蔬菜。
“这是你爸爸闲来无事在家种的,人老了,就爱鼓捣这些,但到底也好过外头撒过农药用过科技的,带来你吃最好。”
她进了屋又让老陈走了,只拉着单吟,关怀备至。
单吟心上很暖,去接地上的菜,奚悯霞只让她放着,“不急。”
又看了她一眼,“你这是……刚起来?阿鹤去上班了是吧?”
单吟还怕她贪睡会惹得老一辈不喜欢,心里正忐忑,却又听得奚悯霞道:“阿鹤这小子也是,自己一天到晚忙工作,尽会撇你一个在家的。早知道我就应该常来,也省得你一个人孤单。”
单吟闻言蹙了眉却笑着,拉着奚悯霞柔声道:“他工作忙,我偶尔也有事做,倒少去松泠居走动,是我们做的不好。”
奚悯霞并不在意这些,挥挥手,刚要说什么,却突然见得单吟松敞下来的衣襟下,锁骨边上露出的一道红痕。
那痕迹不难认出,奚悯霞先是一怔,却又马上喜笑颜开。
裴云鹤单吟两个夫妻恩爱,她更是不会对单吟有什么想法。
忙拉着单吟坐到沙发边,“什么好不好的,你和阿鹤好,那就都好。”
又联想到昨日在松泠居单吟不舒服的表现,奚悯霞小心问:“你今天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单吟才起身,并未感觉那么多,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
奚悯霞反倒有些失落,但仍抱有一丝希望,“那也没关系,慢慢来。”
她来就是来照顾单吟的,寒暄几句,见日头也不早了,起身要给单吟做饭。
单吟哪敢让长辈忙活,要与奚悯霞争着做,可也不知是不是突然站得太猛,眼前一阵黑彩,头晕目眩,差点没倒摔回去。
这可把奚悯霞吓了一跳,再次拉着单吟坐下,忙给她拍背顺气,瞥见她额头上冷汗都沁出来了,更是着急。
“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不才说没有不舒服么?”
单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过她本来就气血虚,久坐或是久蹲再起来,晕眩也是有的。
她把自己这个情况告诉奚悯霞,让她放宽心。
但奚悯霞哪放得下心。
“不对不对不对。”人也好生在南乔养了这一两月了,怎么就还这么虚弱?
她是也要多一点心思才对。
奚悯霞是过来人,觉得这事马虎不得,牵了单吟的手仔细问:“吟吟,妈妈多嘴问你一句,你月经……这个月来了吗?”
单吟不会听不出奚悯霞的意思。
虽说她与裴云鹤每每措施都很到位,但这些日子愈发闹得凶……
她立即算了起来。
若按平常来说,她月经周期总会提早那么几日,可上一回来潮到现在,已将近三十天……
按平常的确已经是来的了。
见她目露迟疑,奚悯霞啪地拍响了手。
“马虎不得,马虎不得!”
她当即牵了单吟起身,“走,别耽搁了,今日你跟我一起上医院看看。”
奚悯霞也是个行动派,趁着老陈还未走远,一个电话又将他叫了回来,半个小时后,单吟已经在南乔妇幼的门诊挂上号。
这里总是不缺人气的,饶是奚悯霞心急联系了相熟的专家,但一番检查下来总还是要花许多时间。
她拿着单吟的东西在诊室外踱步,倒比她自己当初怀两个孩子时还要着急。
不一会儿,一阵铃声陡然响起,奚悯霞还道是单吟出来了,却半天不见诊室的门打开。
左右一看才发现是手机响了。
她把手机拿出来一看,不是自家那倒霉儿子又是谁。
真是个心大的!
裴云鹤也不知是从哪儿得了消息,知道奚悯霞带了单吟出去。
他惦记着单吟,张口便是:“妈,好好的你把单吟带哪儿去了?”
奚悯霞劈头就骂:“还带哪儿去了?你都快当爹了你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裴总已经深刻掌握了怎么要单吟宝宝讲真心话的方法[墨镜]
第49章 矜持的第四十九天 我们吟吟,就连咬我……
裴云鹤火急火燎从霄汉赶去南乔妇幼。
奚悯霞急性得连“可能”两个字都没带上, 裴云鹤听了这话,当即在会议室里抖得一脚把个空椅子给踹翻了, 吓得正在汇报季度工程进度的副总话没说溜咬了舌头。
还开什么会?
过亿的资产都比不上他老婆,一个会不开公司还不会死,他要是当爹了第一时间不在单吟身边,他会死!
钟源赶紧给他排车。
一路上,裴云鹤回个消息手指头都在抖,好几次打错字又删除后, 干脆气急败坏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钟源通过后视镜瞥到,心都跟着那手机抖了一抖。
他跟裴云鹤这么多年,几时看见裴云鹤有这么急躁的时候。
裴云鹤眉压眼,眼珠子都要冒火,望着前头。
“怎么这么堵?再开快点!”
钟源又去瞥表盘上的时速,这都擦着线在开了, 哪堵了?
还没回话, 裴云鹤却又摆手,“算了算了,别走这条路,她们临时过去的肯定很多东西没带, 我去买点。”
甚至还问钟源:“你知道孕初期应该买什么吗?”
钟源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他倒是想知道, 可也没这个经验啊。
裴云鹤看了他一秒, 一秒都没耐心。
“算了算了算了,问你也是白问,你没老婆。”
“……”
被老板人身攻击可以算工伤吗?
“还是直接去医院, 回头你查查要备些什么,全部准备一份,不, 三份,再一起送过来。”
钟源还能说什么?
裴云鹤到底平时带他不薄,况且衣食父母的话不敢不应,钟源当即拿起手机开始查阅资料。
但也不妨碍他打开天价牛马群偷偷八卦一句。
【我们老板的身价是多少?】
崽子们里头马上有人回应。
【要大概区间还是具体数字?具体数字的话我现在去问财务要报表?】
【是有什么工作吗老大】
【怎么这个时候还问工作?老板娘不是要生了?!】
【要做财产分割还是立遗嘱?】
【老板不行了?!!】
【……】
钟源闭眼扶额。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咱们老板……好不值钱。】
当然,牛马群里的一切,裴云鹤没能知道,他也完全没闲心想要知道。
车好不容易驶到南乔妇幼的大门口,尚未完全停稳,他匆匆打开车门,长腿一跨,径直向大楼走去。
而刚到诊室门口,正巧就遇到奚悯霞与单吟从里头出来。
他两眼凝着单吟,眼眸都在颤动,抿着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单吟,妈。”
奚悯霞看见是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但顾念到单吟还是未表露太多情绪,只是将单吟的手往他手里一搭:“你过来做什么?”
裴云鹤瞪了眼,“不是您说……”
“说什么说。”奚悯霞摇摇头,又把检查单和病历本塞给他。
裴云鹤牵过单吟到旁边坐下,细细翻看。
“吟吟到南乔来都要两月了,你也太不会照顾人,怎么现在还有些肠胃不好和低血糖的毛病?”
检查结果出来,单吟并没有怀孕,奚悯霞到底还是失落的,又因这乌龙闹得空欢喜一场,她点着裴云鹤好一通讲。
单吟听了过意不去,欲起身,“妈妈,这不怪他,是我自己……”
“吟吟你坐着,刚检查折腾一阵,你也辛苦。”奚悯霞一把按住单吟的肩膀。
其实到底也是她心急了些,本来都说好了顺其自然,自己不能这么操心。
奚悯霞又叹了口气,瞧见裴云鹤还在看那几张检查单,手是不哆嗦了,但眉宇间多了几分紧张和沉重。
她叫了旁边的钟源:“算了,你陪我去拿药。”
钟源哎了一声立马跟上。
妇幼医院里头来来往往尽是大着肚子的孕妇,或是被呵护在怀中的襁褓小儿。
他们在走道上穿行,迎接新生的喜悦与对未来的憧憬交错,其中间或夹杂了些流着泪的悲伤和不幸。
医院里头是见惯世间百态和生死离别的地方,这里更多了一重对生命延续的思考。
单吟坐在裴云鹤身边,看他仔细又仔细将检查单翻阅数遍,她不是看不出他神色的变化,来时初见她的那一眼,眼里雀跃着光。
可现下眉间只有起伏的山峦和缭绕的云雾,单吟没来由揪心一下,她想叫住裴云鹤。
但裴云鹤忽而自行收起了手中的检查单。
他吐了一口气,脸上换上轻松的表情,回眸看着她。
“还好,我就说措施明明都做了,怎么会怀上。还好不耽误你考试。”
单吟眼眸跟着颤动,她万万没想到裴云鹤首要担心的是这个。
接着裴云鹤又蹙了眉,“我就说你身体太差了些。不行,明日起跟着我一起锻炼,否则你这样身体差精力差,将来要考试要学习也跟不上。”
他兀自埋怨她、批评她,话里话外却无不是对她的担忧和关怀。
单吟不知该是笑还是哭,柳眉一弯,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然而还未让裴云鹤看得清,她已向前倾身,头轻轻埋在了裴云鹤的肩窝处,纤细的十指攥住了他的衣襟。
“裴云鹤……”
裴云鹤人都呆愣住了。
单吟极少主动对他投怀送抱,尤其是在这样有外人的公共场合之中,寻常抱着她在自家花园里亲个嘴儿她都要害羞半天,他是真没想到单吟会突然扑在他怀里。
他愣得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放。
好半天,才轻轻搭在她后背腰间。
“怎、怎么了……”
她又低喃一声,叫了他的名字,直把他的心都叫酥了。
“裴云鹤。”单吟摇摇头,柔软的发丝像毛线团一样挠在他颈肩,痒得他全身都发麻。
“妈妈跟你说什么了?”他害怕奚悯霞给了单吟压力,搂着她的臂弯使了点劲,像是要给她力气。
但单吟说没有,又道一声“谢谢你”。
裴云鹤被她弄得完全没有头绪,“好端端的,谢我做什么。”
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可单吟知道,他已经给了她太多的支持。
“谢谢你支持我去学习和考试,谢谢你帮我顶着压力。”
她什么都知道,有些话之前未说出来,但心里的感激已经溢出来了。
她是真的很感激裴云鹤,只是她实在不擅长人情往来,不擅长讲这些,害怕自己的模样太过别扭,这才闷在了他怀里,想遮挡遮挡。
裴云鹤又感觉到单吟往他怀里缩了缩,轮到他哭笑不得。
原来是在谢这个。
“这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也有我的思考,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单吟知道他就是在帮她,闷着声道:“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老说这个做什么。”裴云鹤的声音响在头顶上,变得严肃沉重了些,“单吟,夫妻之间还老讲谢谢和麻烦这种话,那也太生分了吧?”
再说这话,他都要怀疑自己这么些日子的努力是不是白费。
他乍然想起头两天夜里还萦绕在耳畔的话,故意掐着她的腰,低垂了头,“你前夜里还说心里有我,不记事?那好,晚上回去再给你复习复习。”
温热的呼吸就这么赤.裸裸地喷洒在耳畔,夜里淫.靡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单吟的耳尖一下红了。
她挣扎着便从裴云鹤的怀里钻出来。
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却还是藏不住唇边的笑意。
他三言两语便将她沉重的心思化解了,虽说是混不吝了一些,但话没错的。
夫妻之间不用总是言谢,用行动去证明更好。
她柔声却坚定:“裴云鹤,我会努力的,绝不辜负你的支持。”
裴云鹤捏她的手,笑道:“这么庄重,坚定得要入党似的。”
单吟最担心的就是裴云鹤笑话她,反手也撒娇似的在他掌心掐了一把。
裴云鹤立马求饶改口:“好好好,我知道,你最厉害,你最努力,要背的要记的你哪个不行?你一出现,别人蝉联一年的语文年级第一宝座都要让给你。”
“你就知道了?”单吟怨了一句,却又突然愣神,“你怎么知道?”
裴云鹤也傻了,一闹起来又嘴快。
他眨眨眼,在单吟狐疑的眼神中快速寻了个借口:“你小姨,你小姨告诉我的。”
单吟缓了一瞬,这才哦一声,“小姨怎么什么都说……”
“这有什么,这是你的长处和优势,有什么说不得。”
单吟就是脸皮薄,可不爱显摆自己的好。
她垂了头,又腼腆思虑起来,才闹腾起来的心思沉下去,没来由又是一句:“裴云鹤,你说我要去考试学习的决定是不是太自私了?你爸爸妈妈对我很好,我是不是不应该……”
裴云鹤真想把单吟的脑袋瓜掰开,把孟川时常蹦出来的并没有什么用的自信全都塞进去。
“你就是太不自私了,但凡多为自己想点呢?说了有我给你撑腰就我给你撑腰,有我在你过得开开心心就好,别的什么都不用……算了。”
裴云鹤有些恨铁不成钢,越说嘴越快,而看面前单吟一愣一愣的样子,却又不忍心再说教她。
干脆换一个方法,她才更长记性。
晚上在单吟最为意乱情迷的时候,裴云鹤将她抱到了盥洗室的镜子前。
他像是在展览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一样,从后圈着她、挤着她,一寸寸亲吻她笔直的脊骨。
温润光滑的后背犹如打磨抛光后的白瓷,又因他的亲吻,由里及表,一点点绽出绯红礁棱的花。
她不敢看,他便一深一浅地玎着,迫使她睁开眼睛看。
耳鬓厮磨间,还要讲:“你看,你哪里不好?我们吟吟温柔、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那么好学上进,哪里不好?谁敢讲她不好?”
她看着镜中处处泛红的自己,羞得又欲闭眼。
可他不准,偏偏在这个关头使劲,吓得她用力一绞。
他的话音里都溢出难耐的喘息。
“呵,我们吟吟,就连咬我都咬得这样好。”
“你、你别讲这话……”
哪有他这样的。
但裴云鹤这晚却强硬得要命,再不似从前她撒撒娇喊不行了就还会听她话哄两句的模样。
他硬擒着她,不仅自己讲,还迫着她也讲。
“来,张开嘴,啊……跟着我说。”
“你要知道你有多好,你要知道你值得现在拥有的一切,你要知道你可以撒娇任性、可以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要知道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可以依靠我,可以依靠你的丈夫,你要知道我会永远在你身后……你要知道我爱你。”
他越说越快,越说越用力。
到最后,那些话语已然牢牢随着他的动作印刻在了她的身体里。
氤氲的热气扑在那面镜子上,白雾铺张开来,又迅速收缩,淋漓的水珠也溅在上面,霸道地侵占了所有位置。
往复循环,糕晁来的余韵也往复循环。
她还记得最后裴云鹤嵿着她问:“你是谁?”
她答不出,他便撬开她,夺取她仅剩无几的呼吸和耐力,再问:“你是谁?”
她只好断续细碎如蚊吟地喊着:“我是……单吟。”
“那我又是谁?”
“裴……裴云鹤……”
“喊得真好听。那裴云鹤是谁?”
“是……”
“是你丈夫。”
“是我丈夫。”
“那你丈夫是谁?”
“是……裴云鹤。”
“再说。你丈夫是谁?”
“唔……我丈夫是……裴云鹤。”
“再说。”
“是裴云鹤……裴云鹤……裴云鹤……”
裴云鹤伏身紧绷。
“乖。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我说了吧,我上一章作话我就说了吧[墨镜]
第50章 矜持的第五十天 年轻人,要懂得节制。……
单吟不知道裴云鹤怎么这么会的。
半宿过去, 她精疲力竭,他却依旧神清气爽。
将她细细整理过, 又搂着她,从她身后拨弄她耳畔的发丝,酥麻的触感仿佛那些话语还在耳畔萦绕。
她后半宿的梦里几乎都是那几句话。
梦里的最后,她也一样,叫着他的名字,脑海里浪花翻滚, 到处都白花花一片,而他不停地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单吟忽而清醒过来。
那似乎又不是梦,裴云鹤的确对她说了不止一遍我爱你。
就这么怔怔望了片刻窗前的光柱,丁达尔效应也作用在了她的心里。
那一声声穿透过去,突然就有了具象的模样。
“醒了?”
身后的床垫凹陷进去,清新的橘子汽水味道伴随着沉稳的檀香将她笼罩, 裴云鹤倾身至她耳畔, 温柔地蜻蜓点水一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总能将两种气质不搭调的味道融合得这样好,就像温文尔雅和腹黑霸道在他身上,一样能共存。
但可能是时间久了,她闻得很习惯, 甚至产生了一些依恋。
每每被这种味道唤醒, 她总能觉得分外心安。
于是单吟转过身去, 搂住裴云鹤的脖子,也在他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嗯,醒了。”
裴云鹤总还不太习惯单吟对他越发亲昵的态度和行为, 总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过他拒绝不了单吟的亲吻,丝毫拒绝不了。
顷刻间,床垫回弹又凹陷, 他不由分说将单吟压在了身下,直至吻到涱得不行,他方才松开了单吟,喘着气强迫自己和她拉开了些距离。
这倒不像他的风格。
可他也不想这样啊。
“老陈已经在楼下了,你得起来,今天耽误不得。”
裴云鹤愤懑地讲。
单吟被他吻得有些找不着北,等缓了半天,裴云鹤已经绕到她身后替她穿内衣。
她缩了缩,不太好意思,但他正儿八经将她摆正,有条不紊给她调整肩带。
“单吟,你别动。你再动,我们今天真得迟到。”
他都咬牙在憋着了,她再这样白花花光着乱晃,他真怕自己憋不住。
“哦,好。”
单吟余光往他身下瞥了瞥,选择乖乖听话。
今天他们得同奚悯霞一道去南乔近郊拜访世交,是昨日奚悯霞嘱咐过了的。
昨日从妇幼出来,奚悯霞也再三将心态调整过了。
她尽量让自己不想那么多,也让单吟别有压力,表示她和裴客朗不是那么古板的父母,不会干涉他们小年轻的选择。
只是单吟这身体弱,父母去得早,一些小毛病自小就没调理得过来。
奚悯霞同裴云鹤一样,觉得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
恰逢端午,裴云鹤得了几日假,奚悯霞便提议举家去拜访一位远房的亲戚。
那亲戚退休之前是妇科圣手,给许多达官贵人都瞧过病,当初还坐诊的时候是绝对的一号难求。
刚好他前日里回了南乔休养,奚悯霞早就计划要去的,这不,正好带着单吟一道去瞧瞧,也叫他们都安个心。
那亲戚姓赵,名叫赵觐白,人称白公。
年过古稀,人却不服老,十分有气性。
奚悯霞千叮咛万嘱咐:“白公的脾气阿鹤你也晓得,最忌心思不正和不守时。所以明日我会叫老陈去接你两个,到时再一路过去,可千万别给我耽误了啊!”
是以裴云鹤半点也不敢耽误,好生替单吟收拾过,又提了行李箱和两大袋东西下楼。
单吟问他:“怎么还要带行李?”
裴云鹤解释:“正巧端午假期,少不得得住两日。”
他怕单吟不习惯,安抚道:“白公没妈说得那样可怕,一家子也是好相处的,你就当换个环境度假了。”
等到了近郊的那处宅子里,单吟方明白裴云鹤说的,什么叫换个环境度假。
那宅子隐在南乔近郊的一座小山里,下了车还得走上十几二十分钟的山路。
因远离喧嚣和污染,六月里头,这山上仍旧是郁郁葱葱一片苍翠。
白茫茫一片薄雾点缀在苍翠之上,将山间染得和水墨画一般,四处此起彼伏雀鸟清脆的啼鸣,沁凉寒意化作露珠覆在肌肤表层,呼吸之间,尽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而那宅子也年岁不短,与苏家在云苏的老宅样式有几分相似,遒劲的藤蔓肆意张扬攀爬在前前后后的高墙石壁上,巴掌大的叶子绿油油似陈年的翡翠。
两尊狻猊一左一右伏在随墙门边,梁上未挂牌匾题名,却行书一句:当浮一大白。
端看这字便知晓,宅子的主人为人豪气畅快,一行字轻易便叫这沉重的宅子在一片绿青翠碧之间鲜活起来。
“这是白公写的,他老人家气性高,寻常也不出门,就爱自个儿写写画画。”
奚悯霞见单吟抬眸多看了两眼,过来同她讲。
“进去吧,里头还有的绕。你若喜欢这样的宅院,回头带你回咱们家老宅住住,咱们也有一座这样的,到时再细看。”
奚悯霞说得没错,园林式的老宅院里的确不好走。
为维持旧时候的造景和绿化,就算后头添了许多现代化设备,一些小径、地面,仍是铺的青石板砖与泥巴碎石。
单吟为显正式,今日穿的一双细高跟,虽也是舒服的款式和材质,但前头已走了十几分钟山路,此刻前脚后脚都酸胀起来。
又绕过一道月洞门,粉墙瓦黛旁边花草繁茂,曲径曲折,那头直通中堂,这边地上却依旧布满石子。
单吟踩过去,细跟儿陷在其中,她走得稳,旁人看不出什么,但仅落了裴云鹤半步,裴云鹤便侧过身去。
她还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却见他突然蹲身下来,单手一捞,轻轻巧巧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单吟吓得惊呼,裴客朗和奚悯霞还在前头,她怎么好意思叫裴云鹤抱着。
裴云鹤却不以为然,先她一步冲着前头二老道:“我自己媳妇儿自己背,您二位要有什么看不惯,你们自行解决。”
说罢,步履不停便向前头走去,看得裴客朗与奚悯霞只能对视着频频摇头。
而快到了中堂,远远都能瞧见屋子里坐满了人,单吟拍拍裴云鹤,“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
前两日山里头下了雨,青砖明堂里都还蓄着一层水,日头一照晶亮亮的,落地别给踩得将单吟的旗袍溅湿了。
裴云鹤就这么抱着单吟一路走到了人前,单吟脸从没有这样红过,竟一时让他想起了她每每忍不住的样子。
裴云鹤觉得好看极了。
但前头还有人,他恋恋不舍地将单吟放了下来,单吟一窜便到了他的身后侧。
轻拍着裙摆,又手足无措地整理发丝。
裴云鹤只想到了那句,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
“咳。”
中堂正中的老者重重咳了一声,惊醒了裴云鹤,也叫单吟抬眸向上看去。
那老人应当就是赵觐白,白公。
正如奚悯霞描述的一样,虽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
他坐在中堂正中,身姿挺拔如松,更似松柏遒劲坚韧,刚直不阿。
一双眼睛似鹰眼一般,尤其明亮,直直朝座下扫去,满屋或坐或站的小辈们皆垂着头噤声,动都不敢动一下。
唯有他身后立着的一个二十出头模样的男生,容貌和他有几分相似,姿态气质却懒散轻慢许多,端的像是一位不谙世事的天真公子哥。
那男生打裴云鹤刚抱起单吟的时候就一直盯着,待裴云鹤进了中堂将单吟放下,他又偷摸着一直打量,将单吟细细看了许多遍,却未瞄几眼裴云鹤,像是不敢。
而白公咳了那一声后,男生更是有些幸灾乐祸,抿嘴偷笑一声还不算,转头还要拉着身旁一位乖巧可人的小姑娘悄悄说话。
单吟不认得这是哪位世家小少爷,却见白公已然听见他们躲在身后咬耳朵。
眼见着白公正要发作,却忽而听得身边也咳嗽一声。
单吟侧目过去,裴云鹤正笔直挺立,微扬着下巴,目不斜视瞪向那位小少爷。
他在外边的时候本就不像在家里一样松泛,抿唇不语时,人是温和儒雅,却也多了几分难以接近的疏远感。
此时半阖着眼眸微瞪前方,倒更显几分严肃冷漠。
单吟见那小少爷瞬间噤了声,马上规规矩矩站好,一动也不敢再动了。
倒是他旁边的那位小姑娘,又偏了头低笑一下。
“呵,好大的威风。”
座上的白公突然哼一声,单吟意识到他这是在说裴云鹤,心下当即一紧。
去别人家里头拜访,却还威胁别人家的小辈,这说起来的确显得有些霸道。
单吟担心裴云鹤会惹得白公不高兴,思绪飞转,正想着该怎么向人家赔礼道歉呢,却又听闻白公朗声开口。
“好好好,倒也只有你镇得住我家这猢狲了。”
竟不是责怪?
单吟抬眸再看,白公竟已朗声大笑、喜笑颜开。
他回身瞪了一眼身后那小少爷,转头举起手边的拐杖指着裴云鹤:“你小子,还晓得到我这里来?你不来,家里连个陪我下棋的都没有!”
裴云鹤也收敛了表情,眼梢一抬,牵起单吟的手向前走去。
“这不是工作忙?得了假便来看您了。”
白公瞪他一眼,却也不恼,只是目光在单吟身上转一圈,意有所指地看回裴云鹤。
“你别蒙我老头子。我看,也不只是工作忙吧?”
裴云鹤大大方方一笑,“您老慧眼独具。”
说着,他轻轻拍一下单吟后背,将单吟引到前头,“我太太,单吟。”
又对着单吟道:“这是白公,叫人。”
单吟点点头,礼貌向白公问好。
她本就生得漂亮又温和,礼数一贯是周全的,第一印象绝对挑不出错。
而这时,裴云鹤也朝外边跟来的老陈招了招手,老陈上来递上一个长条锦盒,裴云鹤拿了便双手抬着送去白公身前。
“单吟初来拜访您老,一点点见面礼,不成敬意。”
单吟立即回头。
她备的礼不是都和奚悯霞准备的东西放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还单独装了个锦盒?
裴云鹤来不及看她,只有唇边擒着的笑意得意而神秘。
“倒比你小子有规矩。”
白公也不知其中关键,睨裴云鹤一眼,将锦盒取了打开来。
卷轴拉长,竟是一幅松鹤图。
松柏长青,经冬不凋。
仙鹤高洁,老来弥健。
作画之笔力自然而遒劲,才气横溢,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栩栩如生。
白公眼睛一下就亮了,赏了几眼,带着几分赞叹问单吟:“你画的?”
单吟还愣着,陡然被问到,她赶紧点头:“闲来无事胡乱画的,让白公见笑了。”
“好好好!”白公连叹三个好,难掩愉悦。
他向来爱收集字画,闲暇时自己也作上几幅。
只可惜他家里头这些小辈,一个两个都不擅丹青,又不懂其中的门道,当真是许久没人可一同鉴赏,也许久没得一幅这样好的作品了。
他转头对着裴云鹤:“你小子捡大便宜,居然讨了个这样好的媳妇儿!”
“谁说不是呢?”
这礼是送到了白公心坎儿里,裴云鹤自然得意。
他也不管那话有没有贬低自个儿的意思,赶紧牵了单吟去讨好。
“既然这见面礼您老满意,那您做长辈的,不也得意思意思?”
刚巧,方才落后许多的裴客朗与奚悯霞由佣人领着赶到了中堂。
见裴云鹤都与白公聊起来了,奚悯霞赶紧上前,生怕唐突了长辈。
“白叔!我们来晚了,来晚了!”
好一通寒暄,白公也不是那喜欢客套的人,得知裴家一家的来意,一边吩咐身边的人取来问诊要的东西,一边又挑起眉毛看裴云鹤。
“合着你就惦记我这一手?”
裴云鹤笑,还是那句话:“谁说不是呢?”
白公也跟着笑了两声,不气闷,反倒更开怀了,“你倒是个会疼媳妇儿的。”
说着,佣人抬上一张紫檀雕花圈椅。
白公叫单吟坐过去,丝毫不避讳什么,当即就给单吟把脉看相。
起初,他还尤为气定神闲,搭着脉默不作声,悠悠然做着判断。
但小半分钟过去,白公忽然蹙了蹙眉,倒把单吟和裴家人给看得坐立不安。
“怎么?白叔,吟吟这是……”
奚悯霞又担心又着急,问也不敢大声问,生怕惊扰了白公看诊。
可又是小半分钟过去,却不想白公骤然舒展了眉头。
他抬眼直睨一旁明明急得不行,面上还依旧端得霁月清风的裴云鹤。
噙着笑将单吟的胳膊一推。
“年轻人,要懂得节制。”——
作者有话说: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出自《减字木兰花·相逢不语》。
让我们恭喜裴总宠妻人设就此立住了[加油][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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