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矜持的第三十一天 单吟想说他哪哪儿都……


    上一回裴云鹤出差北城, 单吟与他还未有过深入交流,夫妻两个客气是客气, 但也太过客气。


    后来裴云鹤拐弯抹角要给单吟带礼物还被单吟拒绝了,好生了一通闷气,单吟记得,那回视频通话还是他们的第一次。


    可这一回裴云鹤出差北城便全然不同。


    落地第一日,当天晚上他便推了北城分公司的人接待他的宴席,直奔那家老裁缝铺子, 端着手机来来回回在小店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在线让单吟选衣服。


    他道上次给单吟买的旗袍还不够,未能现场让她选,总不合意,这一次一定要让单吟买到满意的。


    单吟哪穿得那么多条裙子?


    上次裴云鹤给她买的,她日日穿都还未重样呢。


    她想婉拒, 眼看着裴云鹤在屏幕里的脸又板正严肃起来, 她赶紧缄口,仔细挑了几件。


    “我就要这几件足够了,在质不在量,我会穿得开心, 往后有机会我再亲自同你过去定好不好?”


    “你难得跑一趟, 不如再给妈妈和妙妙带几件?不管她们喜不喜欢, 多记挂着她们总是好的。”


    裴云鹤只听得单吟说开心,还说她要与他一道过去,这就比什么都好了。


    他颔首示意钟源把旗袍都买下, 对着单吟道:“她们的早挑好了,还给你小姨捎了几件。”


    他大度又善良,就是那个口不择言的月亮都有份。


    他还道旗袍穿着总得有首饰配, 次日转头又去给单吟挑首饰,还担心她再拒绝,也不跟她说了,只管买就是。


    还是后来钟源将账单发给她看,单吟才晓得。


    单吟哭笑不得,想着裴云鹤这到底是去出差工作了,还是去北城进货了。


    不过总归是裴云鹤记挂她,她心里是熨帖温暖的,是以夜里他总缠着她哄说回来要补偿,她也不嫌他小孩子气了,满口称是地应下。


    只是这补偿是什么,什么来做补偿,却不好拿捏。


    想到这里,单吟翻手盖住手机,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


    “怎么?他找你有事?”


    对面坐着的是何与贤,今日他无公事,穿一件墨色短袖绣线衬衫,白色长裤,往常凌厉肃然的眉眼也松泛下来,坐在街角英伦风斑斓彩装的茶餐厅里,倒真显得有一番邻家大哥的味道。


    何与贤也端起面前的茶杯,他的视线往下,落在单吟覆在膝头的手机上。


    “难得见你谈事分神。这半个多小时里,看了不下有五次了吧?”


    单吟不好意思地抿嘴,伸手整理鬓发。


    这毕竟是她约的何与贤,今日她委托何与贤办的事彻底敲定,她约何与贤出来聊聊相关的脉络,却是她在不专心,显得很不礼貌。


    “抱歉与贤哥,他可能现在不忙,所以话多了些。”她向何与贤道歉。


    何与贤却微怔一瞬,倏然,他眉眼往下弯,摇摇头有些无奈,“我不是在指责你,我与你开玩笑的,只是……很少见你如此罢了。”


    他与单吟相识二十多年,单吟的端庄守礼少有人比他更清楚。


    “我只是有点意外。这场婚姻于你而言,好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从前的单吟做什么都是周到妥帖的,顾及别人的心思想法,面上根本挑不出错。


    可现在,何与贤面前的单吟会分神、会分心,会小心翼翼地查看手机里他人传来的简讯,还会对着冰冷的屏幕露出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容。


    何与贤不止意外,更是惊讶。


    那日他在倚兰洲为单吟撑腰怒斥裴云鹤,本以为单吟劝和只是为了维系几家的面子。


    现在看来,裴云鹤如单吟所说,当真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纨绔轻慢。


    何与贤挺高兴的,会有小情绪的存在才叫鲜活,这样单吟一个生活在南乔,苏道生才会放心。


    念及苏道生,何与贤对单吟说:“前日老爷子清醒了片刻,十分挂念你,我说你一切都好,裴家和裴云鹤都待你很好,老爷子很欣慰。”


    何与贤之前就给单吟传讯了,因为是深夜里,便没给单吟打电话来。


    不过单吟后来知道苏道生清醒也很开心,此时又听闻何与贤在苏道生面前提到裴云鹤,还说的是好话,她面上透出点绯红,颔首端茶遮掩。


    “外公担心单家的人会对付我,有意将我送来南乔,我也不便回去,辛苦你两头奔波替我照看。”


    单吟谈及往事,眼眸中又覆上一层薄霜,清冷哀愁有余,喜色淡去。


    她谢何与贤,也愧疚于自己月余都不能回云苏探望苏道生,就连自己过得好不好也要借他人之口说给亲人听。


    “你不必担心,老爷子的病情总归是有好转的,何况你小姨也回来了,到时你们一道回云苏,老爷子肯定欢喜。”


    何与贤知道单吟一直心系苏家,包括屡次委托他的事也是在为苏家留退路。


    他宽慰单吟:“你在南乔好好的就是最好,老爷子最牵挂的就是你。”


    这倒是。


    思及现在的日子,单吟又抿了抿唇。


    如今她在南乔很好,裴云鹤与裴家也待她很好,这大约是她和苏道生下决定时都未曾想到的。


    何与贤看出了单吟面上表情的变换,她当真比前头许多年都鲜活了不少。


    何与贤致歉:“那日是我不对,不该莽撞呵斥小裴总,险些连累你。”


    “没关系,他不是那样的人。”单吟脱口而出,说完与何与贤对视一愣,这才察觉她自己竟这样对裴云鹤有十拿九稳的了解了。


    何与贤回过神来,笑说:“看来你与小裴总感情真是很好。”


    单吟讪讪再次端起茶杯,“没有的……”


    何与贤不欲打趣单吟,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袋,“你托我带的青田石和徽墨。”


    单吟在南乔并无正式工作要做,闲来无事便是作画刻章,何与贤往来南乔和云苏便会替她带些材料。


    他倒是希望单吟还有闲心打磨这些,侧面来讲,也是日子过得清闲自在。


    单吟点头致谢。


    然而一个谢字还未说完,手机再次响起。


    这回不是简讯了,裴云鹤直接拨了个视频电话来。


    单吟与何与贤示意一下,欲去餐厅外头接,转过身时又担心裴云鹤等得太久会起少爷脾气,于是先接通了视频。


    裴云鹤的脸很快出现在屏幕中。


    “单吟,是茶里头有迷魂汤吗?你怎么半天不回我消息——”


    大概是视野太好,裴云鹤目光在单吟身上落了片刻,转而马上注意到了单吟身后不远处的何与贤。


    他蓦地眼睛一亮,那股傲娇的愤懑劲瞬间撤去,容色一变,恢复成了公事公办的正经模样。


    只是眼梢一挑。


    “哟,舅哥。”


    单吟险些直接把视频给挂了。


    她加快脚步往外走。


    “你走什么?不回去让我跟舅哥打个招呼吗?”


    单吟好想让他闭嘴。


    “没关系,你跟我报备了的,而且我早说过,不会再介意你跟舅哥单独相处。单吟,我充分尊重你的自由。”


    裴云鹤仍滔滔不绝。


    单吟从前怎么没觉得裴云鹤话这么多。


    终于走出了餐厅,她站去餐厅拐角处的阴影里,端起手机便看见屏幕里的裴云鹤正好整以暇地噙着笑。


    她知道他又是故意的,嗔他一句:“你别这样,与贤哥人很正经。”


    “你是说我不正经?我哪儿不正经,你倒是说说。”


    单吟想说他哪哪儿都不正经。


    但她忍回去了,免得着了他的道儿。


    总归和裴云鹤争起来是讨不到上风的。


    而那边裴云鹤看单吟难得气鼓鼓的模样,扬声一笑,又收敛了几分调侃正色起来。


    “我知道你同他说了我的好话,我就想让他知道我没有待你不好。”


    “我也知道。”


    单吟知道裴云鹤是想证明自己,让何与贤,让苏家,都放心。


    气氛忽然又温情几分,单吟的心也柔软下来。


    她用目光描摹裴云鹤的轮廓,又落到他眼角上,双眼皮的褶皱深邃。


    “这几天还忙吗?难得休息,你不必跟我打电话的,多睡一睡。”


    单吟语气淡淡,但话里像掺了蜜,听得裴云鹤浑身沁甜。


    裴云鹤斜靠在酒店的床上,今日午后没有其他安排,但他不困,本来是打算继续处理工作的,只是忽然想起这时单吟约了何与贤在外头。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小心思作祟,但到底思念单吟居多。


    他单手枕着头,“我不困。”


    言外之意便就是想与单吟通话。


    “那……”单吟时常哑口于裴云鹤直接或不直接的真情流露,大庭广众的,她红了一张脸实在不好,犹豫一瞬,便道:“那你还是赶紧工作吧,早些工作结束,早些回来。”


    裴云鹤一下便从床头坐了起来,“单吟,你想我早些回来?”


    啊。


    其实她想的不是这个。


    但也不好再伤裴云鹤的心,单吟细微点了下头。


    裴云鹤面上笑意更盛,“那我……”


    他看了看日期,明日便是五月二十日,他若今日抓紧批几个文件开几个会,也不是不可能提前回去。


    但他乍又想起明日政府那边还有个签约饭局,来的都是大领导也不好推,偏偏还安排在晚上,时间都不好周旋。


    裴云鹤眉头又拧了起来。


    他还真不能提早回南乔。


    这时,他又一次想起了临别时的戏说之言。


    “单吟,要是你能钻进行李箱里被我带来就好了。”


    他语气有点怏怏,脸也很快垮了下来,一点也不像工作时严肃权威的裴总。


    这的确没办法,单吟只得哄他:“没关系,很快你就回来了,回来我补偿你?”


    她想起他这两日常常提到的补偿,又骤然想起她托何与贤带回来的青田石,突然好像知道自己可以补偿给裴云鹤什么了。


    “那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好几天。”


    而且单吟好像一点都没有想要和他一起过520的意思。


    裴云鹤不高兴。


    “我回不来,你就没想过要来北城找我?就是那种瞒着我,偷偷过来给我个惊喜,不经意出现在我身边,或者我一下班就发现你在酒店床上等着我的那种?”


    “……”单吟觉得裴云鹤也不像是会看言情小说的那种人啊。


    “钟源天天看的那些玩意果然是骗人的,下次再被我发现他上班看,我一定扣他工资!”裴云鹤愤愤念了一句。


    不过他说归说,其实也没真打算让单吟跑一趟。


    南乔到北城不算近,路途奔波,飞机上又是几个小时,这几日北城的天气还不好,实在没必要折腾单吟。


    “算了,你去和何与贤吃饭吧,我先去工作,过几天就回。”


    “那你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来一定给你个满意的补偿!”


    裴云鹤心情低落到都没法将这话听进心里了,他点点头,和单吟道别后等单吟把电话挂断。


    但单吟却没有马上回去餐厅。


    她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是裴云鹤先前发来的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


    裴云鹤的关切,与需要她的情感,往往表露得都毫无保留。


    而她呢?


    或许他说得没错,他不回来,她就真没想过要去北城陪他。


    但这是她真的不想去,还是从未注意、正视过自己的内心?


    单吟忽然就有些摇摆,远望南乔的蓝天白云,四周晴空万里,天气好得似乎在闪闪发亮,将人心每一处角落都照得一览无余。


    一行飞鸟横过天际,遥遥去向远方。


    单吟心里萌生出一个念头——


    作者有话说:我们单吟宝宝的感情就是一点一点变化的奥,裴总也是在慢慢学习哩[星星眼]


    另外七夕节快乐~vb有小剧场,欢迎来看!


    第32章 矜持的第三十二天 两个人心有灵犀到了……


    单吟特地请钟源推荐了几本当下火热的言情小说, 她粗粗翻了翻,果不其然, 其中都有男女主奔赴对方所在的城市给惊喜的桥段。


    钟源诚不欺裴云鹤,裴云鹤会那样期望也是正常的。


    于是单吟又挑选了几个出彩的桥段一一细看,惊喜之所以是惊喜,那就是不能让对方提前知晓。


    而要天衣无缝地出现在对方身边,亦或是下榻酒店的床上,首要便是不动声色地安抚好对方, 不能让对方察觉。


    单吟细细比对了裴云鹤的工作行程,得知他今晚有个政府签约饭局是必要到场的,下午便要接待,应酬完回到酒店约莫会有些晚了,但总归也要下班休息。


    于是单吟一上午都在与裴云鹤闲聊,为了不露馅, 她硬是掐着时间定了下午飞北城的航班, 就连中午裴云鹤打来视频时,她还好端端地坐在家里的餐厅中。


    裴云鹤未在公司也未在酒店,似乎行程很满的样子,饭点都在车里周转。


    单吟不擅长撒谎, 便垂着眼眸只盯着碗里的饭菜, 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裴云鹤的问话。


    “你不舒服吗?怎么无精打采的。”


    裴云鹤目光扫过单吟周身, 见她穿着随意,头发也没梳,不像是平日里的精致模样, 像是过于松散了,还以为她有什么不适。


    单吟闻言立即摇头,“没有, 我没有什么不舒服,可能是吃饱了困了。”


    “这样么……”裴云鹤将信将疑,而后又突然应了声:“困了那也好,困了就去睡一觉,睡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单吟觉得裴云鹤的话也没头没脑。


    她没有生病,什么叫什么都好。


    不过为了避免被裴云鹤察觉出什么,单吟也没有多说。


    她点点头,只当裴云鹤是自己忙,便觉得其他人也需要多休息。


    而裴云鹤好像当真是因为连轴转而深感疲惫。


    单吟本以为他还会拉着她视频许久,却不想没通话几分钟,裴云鹤那头看了看时间,又催了司机一把,便说还有事就让她先挂了电话。


    挂了也好,她又给裴云鹤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去午睡了,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收拾和赶航班。


    等上了去机场的专车,她利用乘车的功夫还在手机上研读那几本小说。


    小说里写了,要给对方惊喜,除了不动声色地安抚好对方之外,还需要对方身边亲近的人配合打好掩护。


    单吟又想到了钟源,踌躇再三,还是给钟源发了消息,将自己的心思透露给钟源,并嘱咐钟源不要提前让裴云鹤晓得。


    她是放心钟源的为人的,且这事终归是在哄裴云鹤高兴,钟源没理由不配合自己。


    可好半天,一直到单吟都登上飞机了,钟源仍是没有回复她。


    不过好在裴云鹤也没再联络她,除了先前零散几条问她醒了没有、有没有不舒服的消息之外,后头也安静了下来。


    单吟想,许是裴云鹤已经在进行接待会晤了,钟源大抵是陪着的,所以两人都没法看手机。


    只能等落地后再与钟源联系了,应该也来得及。


    单吟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倚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再次沉浸进了那些小说情节中。


    南乔到北城两个多小时的航程,飞机刚落地,窗外的蓝天白云已染成橙红色,日暮向晚。


    但骤雨来得很快也很突然,方才走至廊桥上时,倾盆的雨坠落下来,偌大的机场瞬间蒙上一层雨雾,廊桥玻璃上的水珠大颗大颗往下落,打得耳畔尽是噼里啪啦的雨声。


    单吟没有带太多行李,不过几件换洗的衣裳,她单手拖着行李箱,怔怔立住看了好一会儿。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裴云鹤带伞了没。


    等她反应过来,这没来由的担忧弄得她有些好笑。


    裴云鹤出行必是有司机接送的,且他多半还在会上,一会儿应该直接去饭局了。


    想到这里,单吟另一只手划开手机屏幕,她关闭飞行模式,正想看看钟源有没有回复她,裴云鹤的视频却立即打了进来。


    单吟心里一紧,直接挂断未免过于欲盖弥彰,她忙侧过身又拉近了手机,尽量让镜头只照得到她自己。


    “单吟?”


    视频接通后,裴云鹤的视线斜睨过来,但人还是正坐着,单吟看出来他应该是在开车。


    “你在开车?”


    什么情况需要裴云鹤亲自作司机?


    “嗯。”裴云鹤应了一声,模棱两可也不答单吟的话,只踩了刹车时不时看看屏幕又看看前方。


    “在等红灯。”裴云鹤不多说,却看向单吟皱起眉头,“你醒来了?在外头?”


    单吟倏然一惊,又把手机拉近了些,镇定道:“是,起来了有点饿,就出门去吃饭。”


    “你吃个饭打扮得这般隆重做什么?”裴云鹤不解,“再说了,你平时不是不爱出门吃?都是叫餐或者随便解决。”


    他探着往单吟身后看,眉头越蹙越深,“在餐厅么?看起来也不像。”


    “我、我在商场,还没到。”单吟支吾一声,有些心虚地朝后瞥了几眼,“平日是不爱吃外头的饭菜,但今天想着你不在家,我也不想一个人吃,就出来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撒谎这事她委实不擅长,但不知为何,一向狡黠精明的裴云鹤竟一时没有看破她的异常。


    “那你回去吧,今天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吃,我给你做……我给你点餐。”


    裴云鹤一手架在方向盘上,一手摸上鼻梁骨,眼眸闪烁着看向前方的红绿灯。


    一点点光澜倒映在他眼眸里,和外头绚烂的晚霞一起,将他衬得有些神秘。


    单吟忽然发现裴云鹤的车窗外没有下雨,倒和她这里不同,是晴空一片。


    她脱口而出:“你那儿没下雨么?”


    “倚兰洲下雨了?”


    裴云鹤似乎也很意外,下意识回她,却又似觉得说岔了什么,忙改口:“你怎么知道北城下雨?”


    单吟差点露馅,低头只道:“我看了天气预报。”


    “哦。”裴云鹤也垂了眼眸。


    两人皆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再说下去,单吟只怕被裴云鹤发现些什么,她随口应了几句,答应裴云鹤自己马上就回倚兰洲,然后挂了电话。


    而裴云鹤这边,绿灯通行,他着急得很回去,又想说要不要再问清楚单吟的位置,直接去接单吟。


    这时,钟源的电话打了进来。


    “你说单吟去了北城?!”


    裴云鹤好难得用这么高的声调同下属讲话,电话那头的钟源捏了把汗,一五一十地将单吟的计划告知了自家老板。


    “傍晚的航班,应该是刚刚落地不久……”钟源颤颤巍巍,“我也是刚落地才看到夫人的消息,她大概以为我和您还一起在北城……”


    真是要了命了。


    下午单吟发消息给钟源的时候,钟源已经上了飞机,因工作安排他并没有陪同裴云鹤,而是领着另外的人去了其他城市对接工作。


    偏偏裴云鹤也要给单吟搞惊喜,头一晚得知政府部门的领导临时有其他安排,签约挪到了上午,饭局直接免了,乐得裴云鹤把所有的工作紧赶着完成,定了下午的航班就回南乔。


    两个人心有灵犀到了点子上,互不通气,连上飞机的时间都是前后脚,这才搞出这么大一个乌龙,最后还是一个在南乔一个在北城。


    可钟源不敢笑,小说都不带这么写的。


    他小心翼翼问裴云鹤:“那裴总,我现在给您定明天去北城的机票?”


    “今天,今晚,越快越好。”


    裴云鹤自己给自己气到了。


    他捋清楚了这前因后果,欲生气,但一想起单吟居然开窍了知道要去北城给他惊喜,心里又甜滋滋的,气不起来。


    可说不气吧,两人阴差阳错搞成这样,差点儿就不能见上面了,他又有些胸闷。


    一脚刹车踩稳了,裴云鹤将车停在路边,双闪打开和他的心跳一样,砰砰有力,又泛着明亮的光。


    他再次打视频给单吟,这时的单吟已经上了专车,正往裴云鹤原本在北城下榻的酒店赶。


    北城雨雾弥漫,能见度不高,司机打开雨刮器的最大档,堪比泼水洗车。


    单吟举着手机无处躲藏,裴云鹤也不叫她藏了,直言:“你去了北城。”


    单吟实在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但此事裴云鹤已经得知,她也再瞒不住,视线飘忽有些难为情,“我只是想着,你忙的话,我可以来看看你……”


    “单吟,我再忙,也应该是我来找你。”


    忽而一句话坠进她心底,单吟抬眸,正对上裴云鹤目光闪烁的眼睛。


    即便隔着屏幕和千里万里,那眸光里的情愫翻涌,如海浪一般一波一波地朝她拍打而来,又如窗外的雨雾,细细密密地浸入她的心脾。


    她不难看出裴云鹤的意思,他是嘴上说着想要她多表示一些,可每一次,哪一次不又是他先踏出那步?


    好像在他的概念里,合该是他追逐着她,捧着她的。


    单吟眉间山色柔软了,化作江南烟雨,又飘荡到了裴云鹤身边。


    她说:“但有时候,我也可以来找你。”


    “但我已经到南乔了。”


    “……”——


    作者有话说:那个,月底了,一些白花花、黏糊糊、没什么用、留着也是浪费的液体……(流口水)(眼巴巴)(搓手手)不要的话可以给……(星星眼)


    第33章 矜持的第三十三天 单吟,我说了,我会……


    好好的气氛瞬间被现实破坏, 单吟都没来得及消化,裴云鹤长长吐了一口气。


    “那、那我们这是错过了?”单吟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 她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各种方案。


    裴云鹤不爱听这话,什么叫错过了?


    “没错过,错过不了一点,我等会飞北城来找你。”


    单吟侧目看向窗外,暴雨淋漓, 天黑压压一片,似乎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


    她乘的车甚至都被堵在了机场往返市区的高架上,前后遥遥一片亮起的尾灯,想返回机场也不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酒店。


    她无端也生出一丝沮丧,可总归担忧占了上风, 她向裴云鹤道:“北城天气不好, 你也难得折腾,没关系,明日我就回南乔。”


    “那怎么行?留你一个在北城?不可能。”裴云鹤不答应,不过就是下个雨, “你到酒店好好吃饭休息, 晚点我就到了。”


    “裴云鹤。”她好难得直呼他的名字, 裴云鹤一怔,却见单吟那双清清冷冷的狐狸眼里极少见露出了严肃的神情,“我不是小孩子了, 一个人在外头住一天没事的,这种天气还要你来回折腾,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放心不下。”


    “……”倒没想到单吟坚持起来, 竟比裴云鹤还要拗。


    而这时钟源也发来了消息,北城突发暴雨,航空管制,今夜去北城的航班全都停运了。


    裴云鹤下意识捏紧了手机。


    都怪他,没事多那一句嘴开玩笑做什么。


    单吟像是看出了裴云鹤的沮丧,即便她也不太开心,还是细细安抚:“没关系,不过是一日的时间,等我回来了,好好补偿你?”


    他骤然抬眸,倒不是因为单吟提到了补偿。


    而是他想到了一句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到底是他心有不安,不过是一个被后世赋予了特殊意义的日子罢了,其实和每一天都没什么两样。


    哪里是非要单吟陪着他过呢?


    若真是两情相悦,每一日都是特殊的日子,他和单吟还能有好多好多的以后。


    裴云鹤又长吁一次,目光向下,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那我派人帮你安排入住,天气不好,你路上要记得回我消息报平安。”


    单吟莞尔:“放心。”


    可说是放心,裴云鹤又如何能真的放下心。


    北城骤雨,天气越来越恶劣,连气象台都发布了橙色警告,他想临时申请航线飞回北城却也被驳回。


    挂了电话后,裴云鹤默然坐在车内好久。


    南乔天气却是好的,火烧云绵延万里,像血一样染透了天空,把谁的心绪铺就,一层一层地沁向更远的地方,浸得更深刻。


    他忽而抬眸。


    /


    等单吟到了酒店入住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北城的天彻底黑了,室外的雨还在瓢泼着下,颇有一种不把这座城市湮灭不罢休的气势。


    单吟给裴云鹤再报平安,他回得很快,叫她去洗漱吃饭,别着凉别感冒。


    单吟确实有点冷,却没什么胃口,洗了个热水澡后怔怔坐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夜景,其实黑蒙蒙一片也没什么好看,她躺去了床上。


    酒店是裴云鹤来北城出差时常住的,房间都是他包下的那间,干净整洁,该有的一应俱全。


    家具和地面一尘不染,角落里燃了幽香,被褥也是新换过。


    但单吟躺在舒服的大床上却辗转反侧。


    她感受不到丝毫裴云鹤生活过的影子。


    或者准确来说,这里并没有裴云鹤的气息。


    她有些懊悔,并不是因为决定只身来北城给裴云鹤这个惊喜搞砸了,而只是觉得到底有点天不遂人愿。


    她以为能见到裴云鹤,或者这间酒店里至少能有一点裴云鹤残留的气息,她也能睡得安稳。


    可不仅没有见到,这房间偌大又空旷,还只有她一人。


    窗外风雨呼啸,树影摇晃,淅淅沥沥的雨声将孤寂打湿,重重地坠落人间,无一点月光给她温柔。


    单吟捂着被褥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长长叹出来。


    她垂了眼眸,再次翻身之际一道惊雷划破黑夜,照亮了整个空荡的房间,将一切都照得明明白白。


    单吟并不怕打雷闪电,她只是不喜欢这样的雨天。


    良久,她还是摸出了手机,在她视线聚焦之前,手指便已习惯性地划开到与裴云鹤的聊天界面。


    她清楚自己想与裴云鹤说点什么,可是说点什么呢?


    这个时间不早了,就算他没有休息,或许也在忙工作。她不在他身边时,他总是工作废寝忘食的。


    还是算了。


    他们不过是一对联姻夫妻,就算日常相处、夫妻责任上没有任何不愉快,可到底并未到什么可以交心共情的地步。


    单吟害怕太冒昧,害怕打扰了裴云鹤。


    思虑许久,她又将手机屏幕按灭。


    可忽然间,一道亮光刺破黑暗,单吟下意识眯了眯眼,再睁开,不是窗外的闪电,而是她刚息屏的手机。


    裴云鹤的名字明晃晃地亮在她眼前。


    “单吟?”


    单吟怔怔听着耳畔环绕的声音,眸中涟漪阵阵,半晌未出声。


    “你睡了吗?”裴云鹤轻声询问。


    “还未。”单吟这才回过神来。


    “嗯。”裴云鹤应得也很轻。


    这不似他平日里睡前与她通话的模样,单吟拿远手机看了看时间,已近凌晨十二点。


    她自觉将所有可能让裴云鹤如此正经或是说消沉之事都想了一遍,总不会是因为工作。


    她想问出了什么事,可话刚到嘴边,裴云鹤先开口。


    “打雷了。”


    单吟往窗外望去,不知是否是窗外的雷声传到了电话那头。


    她应了声,又道:“雨一直没停。”


    “糟糕的天气。”裴云鹤像是在应她,又像是在闷闷自语。


    “还好。”


    听见了裴云鹤的声音,这偌大的房间似乎都有了生气,湿漉漉的孤寂感一点点从身周扯离,单吟觉得心上轻松不少。


    她亦安慰裴云鹤:“这种天气也不常见,左右不在室外,影响不到什么。”


    “可你不喜欢雷雨天。”


    轻轻一句话却似沉重的石子,倏然坠进单吟心底的湖水中。


    她不喜欢雷雨天,她的确不喜欢雷雨天,单吟她自己都许久未想起,那数个令人困苦的雷雨夜,又是怎样化作漆黑的绳索拖住她的。


    单吟的情绪低落,不仅仅是因为今夜与裴云鹤的错过,更是那些沉重的步伐早已烙在了心里。


    它们又被今夜这场雨打湿了,坑坑洼洼,蓄起了水,一踏过去便溅得满身污泥。


    就像十五岁那年的雨夜,父母因车祸骤然身亡,救助的人员赶到现场时,她被父母护在怀里,小脸煞白,双瞳茫然失措,白裙子上满是血渍和污泥。


    而又像那年在南乔的山上,她背负着那些莫须有的羞辱和压力,狼狈不堪地摔倒在泥泞的草地里,夜枭哭嚎,伸手难见五指,无一人在她身边。


    “没关系,你别怕,我会陪你。”


    裴云鹤温润的声音就像那道穿透树林的白光,单吟仿佛回到了那一日,她听见有人叫她,映照的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有人急切朝她奔来。


    而后雨停了。


    她恍惚回神,手机在手心里微微发烫,那股暖意顺着血液一缕缕传到了心底里。


    单吟微弯了下唇角:“我不怕。”


    “那我也会陪你。”


    这不像是对单吟的承诺,更像是裴云鹤对自己的承诺。


    他也记得那个雷雨夜,那个不甚愉快的雨天,大雨打湿的不仅是单吟,还把他的骄傲自尊全都打碎了,他也狼狈不堪。


    更重要的是,也就是在那个雷雨夜里,单吟黯然离去,他的那一场喜欢就被彻底埋在了雨里。


    裴云鹤时常会想,要是没有那个雷雨夜,单吟是不是就会早些明白他的心思,而他是不是就不会和单吟分别这么多年。


    亦或者,他们的结局早就不一样了。


    但世事没有如果,所以即便他们现在已经成为夫妻,裴云鹤也还是很不喜欢雷雨天。


    他蹙了眉,足下步伐加快,心更急了些。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紧跟而来的还有震天的雷声。


    单吟思忖着裴云鹤那句话,蛮横不讲理好像是他一贯对着她的态度,可总归背后的出发点是好的,他就是偶尔耻于表达。


    单吟不在意裴云鹤那些佯装的模样,她也未将这话放在心上,只是听得通话中噪音滋滋几声,下意识又关心起裴云鹤来。


    “你那边信号不好?这么晚了还在做什么?”


    通话信号不佳,几秒后,裴云鹤的声音重新出现在通话里。


    他的呼吸沉重又急促了些,粗粗回了句“没什么”,单吟耳畔传来风声。


    “你在外面么?”单吟有些惊讶,她不确定那风声是自然呼啸的风,还是因为快走擦过手机话筒的风。


    然而她虽觉得自己可能还管不到裴云鹤,但仍是蹙了眉叮嘱:“你的感冒才好不久,夜里还是不要吹风了,也不要熬夜。”


    “没事,我身体好,我也不熬夜。”裴云鹤答。


    “那你也不要只顾着忙工作了,总是应酬也不好,有闲的时间也可以适当放松休息。”


    “我会的。”


    “那……我其实不怕的,你不必陪我了,你……早些睡?”


    裴云鹤只“嗯”了一声。


    单吟一时不知该接什么好,裴云鹤忽然忙碌起来不说话了,倒显得她碎碎念的气氛有些尴尬。


    许久之前,京柔月还给她分享过一条网络情感分析,说是男人都不爱事事关心他们的女人,在他们心中,操心衣食住行的,那是妈妈和保姆。


    单吟莫名想到了这里,是她表现得太像个保姆?


    可是是他自己说要陪她的。


    当然,她也没有很在意,只是觉得既然说了那还是要做到比较好。


    那边依旧无话,只余簌簌风声。


    单吟垂下眼眸。


    其实又有多少人能事事说到做到呢,她和裴云鹤连恋人都算不上,不过是一对利益相关的夫妻,承诺并不有多重要。


    罢了。


    “那你先忙?我——”


    滋啦一声,房间的大门骤然被人刷开,单吟惊得瞬间从床上坐起,惊雷之下,却见应当远在千里之外的人风尘仆仆朝她奔来。


    裴云鹤拥住她,还带着潮气的声音浸入她的心里。


    “单吟,我说了,我会陪着你。”


    第34章 矜持的第三十四天 要见想见的人,平山……


    “裴云鹤?”


    单吟自己都未曾察觉, 她声音颤颤,和她的心一般。


    而裴云鹤紧紧拥着她, 他的薄风衣上还有室外萧瑟湿润的潮气,但他的身体很温暖,箍着她身体的胳膊紧实有力,她都能听见他胸腔中传来的,与她同频的共鸣。


    单吟轻眨两下眼睛,犹如在梦中。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南乔?”


    “我说了, 错过不了一点,要陪你就一定会陪你。”


    裴云鹤将单吟抱了个满怀,用力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直至完完整整地感受到单吟就在他身前,这一个雷雨夜里他没再将她放走,他方才松懈片刻,松了些力, 肩头轻轻往下沉。


    他的头埋在单吟的颈窝里, 闷着声音细细呢喃:“本来就想与你待在一处,你来北城找我,我还将你一个晾在酒店?那我也太不是人了。”


    单吟被他逗笑,身子微微发颤, 脖颈处与裴云鹤浓密的发丝摩挲在一起, 又惹得她阵阵发痒。


    她试图退开一些, 可两人还未拉开一丝缝隙,裴云鹤又将她揽紧。


    “让我抱抱。”


    有好些日子没抱到了,熟悉的触感, 熟悉的气息一旦找回来,就像上瘾了一般熨帖到心底里。


    他半点舍不得再失去。


    单吟无奈,总归心里也软了, 由他抱着。


    只是窗外雨水淋漓,房间没有开灯,时不时被划过夜空的闪电照亮,单吟后知后觉生出担心害怕,问裴云鹤:“这种天气航班没有停运么?你怎么过来的?”


    掐着时间算,约莫是傍晚和她通完话就马不停蹄地往北城赶了。


    难怪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单吟弯了弯眉,不忍在其中流连。


    “就坐车过来的。”


    裴云鹤往单吟颈窝里埋得深了些。


    “没有航班总有高铁,没有高铁总有火车,没有火车总有汽车吧。”


    要见想见的人,平山填海总有办法。


    但他讲到这里便缄口,没将他这一路的辗转和飞驰告诉单吟。


    先前他都想好了,就算什么票都买不到了,他大不了从南乔开车直奔北城,也不过十几个小时的时间。


    第二日单吟一觉醒来便能见到他。


    “都不重要,反正我过来了。”


    他说到做到,至少没让单吟寒心。


    单吟的确不寒心,却觉得揪心。


    她也伸出手拥住裴云鹤,他的发丝上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惹到的雨水,一点点晶亮,又浸湿了一小部分头发。


    单吟单手在他的发间轻捋,想把他的这些辛苦给抚平。


    “以后不要这样了,很会叫人担心。”


    裴云鹤捕捉到关键字眼,倏地抬眸露出两只眼睛,“单吟,你担心我?”


    单吟骤然被他炯炯的目光灼红了脸颊,她微微偏头,“要是爸、妈和妙妙知道了,都会担心。”


    这个回答裴云鹤不满意。


    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单吟的狐狸眼:“那还不是我太太赶着瞒着要给我惊喜?”


    总归这事是事实,她还能不承认?


    哪知单吟窘迫一瞬,却认真深思起来,再一开口便是:“我以后不这样了。”


    “那不行!”裴云鹤第一个不答应。


    可单吟实在不擅长做这些把戏,省得又闹出些什么乌龙,“太辛苦又不安全。”


    裴云鹤拧着眉头凝着单吟,狐狸眼清冷,眼睫闪烁,遮挡了许多情愫。


    他忽地压迫感十足,也不知在争些什么嘴皮子上的上风:“你来看我觉得辛苦?”


    单吟一愣,摇摇头:“不辛苦。”


    裴云鹤哼了一声:“那我来找你,你是认为我会觉得辛苦?”


    扪心换位思考,单吟答:“……不会。”


    “那不就是了。”


    裴云鹤一把退开,侧了身很是不满。


    “至于安不安全的,左右我这么大个人了,能把自己照顾好。”


    窗外微弱的亮光洒在裴云鹤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单吟看见他鼻峰高挺、眉飞入鬓,是很温雅俊美的长相,侧面看来还多了一分英气。


    可单吟又注意到,此时裴云鹤的眼角尾梢有那么一丝丝拧巴的角度,宽阔的双眼皮皱褶加深,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倒有几分赌气稚子的模样。


    哦,还气在这里。


    单吟没来由便觉得想笑。


    但她不好再笑,眼前人心思是赤诚的,尽管有时候脾气亦显得有些赤诚,但好过未将她放在心上。


    单吟明白,感情是你予我拿,也是相互的。


    她的手柔柔搭在了裴云鹤的手背上。


    “裴云鹤,我会担心你。”


    夜色照映下,单吟瞧见裴云鹤的眼眸瞬间睁大了些许,他有些不可思议又很是欣喜地侧目过来。


    “单吟,你说什么?”


    单吟莞尔,重复一遍:“裴云鹤,我会担心你。所以往后要注意安全,别让我担心,好么?”


    不是哄他,更不是蒙骗自己。


    这的确是单吟心底的想法,只不过说出来,似乎也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困难和羞赧。


    裴云鹤瞬间扬了眉梢。


    这一晚的奔波与辛苦,还有方才不得劲的苦闷,都在此刻统统化作了屋外的风雨,,落了便散了。


    而乌云背后的星星点点,迟早会再出来,照亮他温暖的心房。


    他回身看着浅笑盈盈的单吟,她还是那么好看,那么温柔。


    柔得像江南三四月里沁凉又细腻的春水,把他的所有都揉化了。


    裴云鹤突然记起,今夜他赶过来后,好像还有一件事忘了做。


    “单吟。”


    他喉头一滚,朝着又有些讷然的单吟招了招手。


    “什么?”她凑过来,话音融在了唇舌间,“唔。”


    裴云鹤抬起她的下颌,紧扣住她的后脑,不由分说深深亲吻下去。


    是了,他终于又吻到他的太太了。


    /


    第二日晨昏交错,下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停歇,天边破开一道细微的口子,明媚的日光从其中透了出来,将天空染白。


    那日光也穿过千里万里,与裴云鹤一般,静静柔柔地落在了单吟身边。


    单吟清醒过来的时候裴云鹤正躺在她身后,许是昨夜辛苦的缘故,他睡得比她沉,长臂稳稳搭在她的腰间,与她亲密无间地贴着。


    单吟不欲去吵他,看了眼时间,倒离两人昨晚定的航班时间还有一阵。


    她便就着这个睡姿继续眯了眯眼,直至身体确实僵硬酥麻起来,她轻轻地挪了挪头,还未闹出大动静便听得身后裴云鹤微哑迷糊一声:“你身子麻了,早该换个姿势躺着。”


    说罢,不等单吟回答,他长臂一揽,舒服帮单吟翻了个身。


    单吟囫囵滚了一边,身子又被裴云鹤抱在了怀中。


    他还眯着眼,说他醒了,却又没全醒,说他没醒,可刚刚那话分明早就知道她醒了。


    单吟替他拉好被子,柔声道:“还可以再睡一会儿,时间还早。”


    她的手瞬间被擒住,裴云鹤好喜欢这双细嫩又柔软的纤葱玉手,擒了便放在脸侧摩挲。


    他睁了眼,面前是他几日未见的太太,而她身后,窗外天光即白,下过雨的北城能见度很高,一切都是敞亮明白的,远处依稀还见彩虹。


    他心情大好,“不睡了。”


    “那便起来洗漱用点饭?”


    单吟也不是个做事掐点的人,她倾向于早些赶到机场,以免突生变故。


    但她总忘了,裴云鹤在她的生命里,好像就是那个变故。


    她刚要起身,那只手臂便像锁在了她身上似的,轻轻一揽便又将她带了回去。


    不仅带了回去,还将她揽得更近了些,几乎贴在他的身上。


    无缝的距离让单吟瞬间察觉到了什么,她耳尖一热,垂下眸光不去看罪魁祸首。


    “你怎么这样。”她细声嗔他。


    “我怎么样?”


    单吟蹙了眉,不搭理裴云鹤,可裴云鹤偏不依,“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样?”


    单吟懒得与他争辩,伸手去推他。


    可他轻而易举便又将她擒住了,手指摩挲两下还不够,还要带着她的手往下探去。


    偏偏还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单吟,你不能怪我,它是你惯的。”


    倒打一耙他最在行,单吟自知再挣扎也是徒劳。


    好一阵折腾之后,单吟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只觉头一晚的觉都白睡了。


    亏她昨夜见裴云鹤只吻了她,安安稳稳地搂着她睡便再无别的行动,还暗道一句这厮沉稳了。


    现下想来,是她天真。


    她就该知道这事在裴云鹤这里是躲不过的。


    “乖,你再睡会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带上来。”


    罪魁祸首此时倒是神清气爽。


    他站在床边穿衣系领带,又是一副温雅矜贵的样子,和那时的模样天差地别。


    但单吟也没功夫没劲再嗔他了,去赶航班的时间不剩多少,她道了句“都行”,便赶着再缓点精神。


    裴云鹤餍足之后心情更上一层楼,也不介意单吟嗔他,轻轻落下一吻在她额间,边往外走边又往后改签了一班飞机。


    等两人终于落地南乔的时候,已近傍晚。


    南乔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甚至更热了些,白昼时长一点点地往后挪,四处都还是锃亮明媚的,让人心情都好。


    裴云鹤将单吟送回了倚兰洲,这日是工作日,因耽搁了一个白天,他到底还有些事要回霄汉一趟去处理。


    单吟不介意,只道让他早些回来。


    裴云鹤听得这话甚是高兴。


    “你放心,我一定早些回来陪你。”


    他才不要和那些糟老头子在公司加班。


    单吟抿抿嘴,其实她也不是这个意思……


    但总归裴云鹤开心也算是有一个人开心,单吟没有多说什么,只点头。


    裴云鹤意气风发又将车开走了,他看了眼时间,又瞥见时间旁的日历:五月二十一日。


    昨日五月二十日两人虽是踏破艰难险阻终于一起过了,可到底过得不算圆满,裴云鹤难得迷信起来,怕会影响两人以后夫妻生活的和谐,仍是觉得不爽快。


    其实都是被赋予了特殊意义的日子,520与521,念着倒也都顺口。


    他脑海里忽生了一个想法,若是将今日过圆满浪漫些,好像也不错。


    何况单吟还说要补偿他呢,今早的那不算,到家做的那才算。


    拿定主意,裴云鹤脚下油门加重,火急火燎走路生风赶到办公室,两个小时的工作硬生生压在半小时做完,勒令今日霄汉谁也不许加班,他心里一点儿负担没有。


    而后又火急火燎地往倚兰洲回,好容易,远远瞧见了灯火通明的十二栋院子,裴云鹤车都未停进车库,快步往别墅走去。


    “单吟。”


    他强压下勾起的唇角,精准摁开别墅大门,终于又见到了——


    空无一人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笑死,老婆又跑了[奶茶]


    第35章 矜持的第三十五天 单吟,你居然还要在……


    “单吟?!你又跑了!”


    电话那头裴云鹤的声音根本算不得平静, 甚至还有些火爆。


    单吟颤了一瞬,默默将手机拿得离耳边更远了些。


    就连京柔月在她身侧都瞪圆了眼睛, “Sing?这就是我传闻中温柔gentleman的姐夫?”


    单吟讪讪笑了笑,捂着手机走远了些。


    “裴云鹤,你听我说……”


    “好,你说。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天大的事能你让随随便便把你老公我又给鸽了。”


    裴云鹤放低了声线,也不躁了,将那阴阳怪气的腔调拿捏得极好。


    单吟捏了捏眉心。


    什么叫又。


    什么叫她将他鸽了。


    再讲, 现在的情况也怨不得她,她给他留了言的。


    “是我表妹突然回国了,小姨和姨夫正巧在临市玩,这才托我去接她。”


    她给他留了消息的,也不知他为何没看到。


    “她好久没回国没到南乔了,想让我陪她逛逛, 不用多久的, 我一会儿就回去,好吗?”


    可尽管单吟离远了些,但这话还是被身边的京柔月听见了。


    不等那头裴云鹤回话,京柔月夸张地“啊”了一声。


    “Sing啊, 你今夜不陪我回家睡吗?我们好久没一起睡了!你答应我今天要陪我的。”


    单吟瞬间愣成了木雕, 还未来得及捂住话筒, 便果然听得电话那头低低传来一声犹如猛兽喉间发出的嘶吼。


    “单吟,你居然还要在外面和别人睡?!”


    他都好久没跟她睡了好不好?


    昨夜睡在外边那不算!


    “不是……”


    “是你哪个表妹?那个月亮?好,我就知道。”


    他就知道那口不择言的月亮对他有成见, 成心挑拨他们夫妻感情,现在都敢明目张胆来抢人了。


    这边京柔月还拉着单吟的手腕做哀求,那边裴云鹤肺都快气炸。


    单吟头有点疼, 两个半大人儿,两头都不好安抚。


    “行。”


    焦头烂额之际,好难得忽闻裴云鹤妥协一声,单吟瞪了瞪眼,刚想说裴云鹤当真沉稳了?


    又听得裴云鹤斩钉截铁一句:“你们现在在哪?发个定位给我。”


    “既然表妹回来了,那没有不做陪的道理。咱们两个夫妻一体同心,我也来陪陪咱们的好表妹。”


    倒也不必。


    可裴云鹤不由分说,就算单吟推脱不告诉他地方,他也有的是办法查到。


    大不了多逛几处地方就是了。


    半个小时后,裴云鹤直接杀到。


    偌大的广场上,裴云鹤将车停好,一双凤目轻懒扫视几圈,很快找到了正坐在一隅吹风喝冷饮的两人。


    单吟依旧坐得端正规矩,五月的风偷吻她的发梢,不知名的细花被吹落到她的头上,黄嫩嫩的,衬得她绸缎似的乌发更如墨色。


    她浑不介意,含着笑轻轻又将散乱的发丝拨了回去,三分温婉,三分动人。


    颇有一种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的闲适与静谧之美。


    反观她身边那月亮。


    呷着一瓶冰饮料,坐在单吟对面龇牙大笑还手舞足蹈说着什么,裴云鹤老远都能瞧见她手上沾的冰水沫子溅在了单吟旗袍上。


    叽叽喳喳。


    她便是那惊了山鸟的月亮,吵吵闹闹,还只会往他老婆身边凑。


    今晚本该是他凑在单吟身边。


    裴云鹤压低眉眼,阔步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便听得京柔月洪亮的声音。


    “Sing你不知道!我把你当新娘子的照片给我同学看了,他们都说你超美的啊!Like a princess!都讲好可惜,如果你没结婚就要追你了!”


    “呐,我给你看,这几个是不是都很年轻handsome?”


    “而且我觉得无所谓啊,就算你结婚了也可以追的嘛,人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力,反正说不定以后你和姐夫也是玩自己的,我们那好些二代都这样。”


    对面京柔月还在眉飞色舞地介绍她的那些同学,单吟含着礼貌的微笑细细听着也不作答,忽而觉得身后,这五月天里不寻常地刮起一道冷风,冻得她脊背发寒。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携着她熟悉的檀香气味,以及一点点尖酸刻薄的醋意。


    单吟倏然回首,果真见裴云鹤正站在她身后,手还散漫地括在她所坐藤椅的椅背上。


    若不是那手背上的青筋已然绷起,旁人看了还高低得赞他一句斯文、倜傥。


    可单吟心里门儿清,少爷不高兴了。


    她想赶在少爷阴阳怪气之前拦住,但已经来不及。


    “哦?是吗?”


    “你?”


    京柔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还道是哪个来要联系方式的帅哥。


    裴云鹤冷嗤一声,话锋却对准单吟,手也摁在了她的肩膀上。


    “看来是我不够年轻还是不够handsome?”


    嗯。


    吐字清晰,声调优美。


    但单吟肩身瞬间僵硬。


    哪里这么巧,这话给他听见了。


    而裴云鹤又居高临下睇了京柔月一眼,同时骨节暧昧地摩挲着单吟的下颌,栖在她耳边,像是宣告主权一般。


    他一个字一个字道,还着重点了最后两字。


    “是我不够年轻还是不够handsome?都不值得你介绍一下?太、太——”


    单吟刹时心虚得脊骨彻底发麻。


    “Sing……这、这是?”还是京柔月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声。


    “嗯?”身后之人温热的鼻息也喷在了她颈侧。


    单吟实在无奈,再装不得,只得起身半规矩半客气地站在二人中间。


    “这是我小姨的女儿,京柔月,也可以叫她Moon。”


    “这是……”


    想起京柔月记不得那许多中文名字,尤其是裴云鹤这样有诗意又对她来说有些绕口的,她便准备直接介绍裴云鹤的英文名。


    可她压根不知道裴云鹤的英文名。


    于是话到嘴边一时未收住,脱口便是:“这是我的丈夫,He……”


    “He?”


    “贺?贺什么?!”


    两声疑问一声比一声高,单吟惊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一回眸,果然见裴云鹤眼尾都在抽动。


    又是贺?


    他竟不知他太太对这个姓氏情有独钟?


    还是真有哪个姓贺的叫她念念不忘了,婚礼上便叫错过一回,现在正儿八经介绍给娘家人,又叫错?!


    裴云鹤只觉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宰相肚里能撑船,他太太撑死他得了!


    得,感情好他明天就去派出所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让单吟天天念,日日念!


    咬着牙,裴云鹤死死凝着单吟的眼睛,眸中又妒又委屈的怒火快要把单吟点燃。


    “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单吟不知道自己现在解释还来得及与否。


    要不是这是在外头,裴云鹤指不定马上就将她吞了。


    好在当场还有个京柔月在,她突然瞪圆了眼睛,也顾不得礼不礼貌,只听得“哇哦”一声便接上了裴云鹤与单吟先前的话:“原来你就是姐夫!真是够年轻!够handsome的!”


    转而拍着单吟的手:“Sing!姐夫比我想象中要好看呢!”


    她原本还以为姐夫是个沧桑的中年男人,没想到居然这样俊气。


    都怪Sing不肯给合照给她看。


    京柔月又上下打量裴云鹤一遍,裴云鹤此时也侧目过来,抿唇垂眸,对着外人不生气的时候倒实在温文尔雅。


    京柔月再次感叹:“你们好般配啊!”


    没头没脑的话却意外对了裴云鹤的口味,方才京柔月夸他,他本就受用了些,这会儿绷直的身体更是放松下来,卓然立在单吟身边。


    口不择言的月亮倒好像没想象中那么口不择言。


    倒是自家太太……


    裴云鹤忽而睨了单吟一眼,下颌轻点着,意味不明,单吟没来由心里紧了一瞬。


    可当她差点警惕起来时,裴云鹤又挑了眼梢重新看向京柔月。


    好难得改了话锋,这回有了几分称心如意的滋味。


    他赞道:“眼光不错。”


    “那是!我看人可准了!”京柔月骄傲起来。


    单吟眉心突突,悬着的心一下也放松起来。


    看来神经粗线也有神经粗线的好处。


    裴云鹤气来得快,散得也快,事情突然就向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了。


    京柔月那两声赞之后,裴云鹤忽而一改之前的态度,倒真像是要给京柔月作陪,手往兜里一插,下巴朝前点去,请着单吟与京柔月往商场里头逛。


    虽说是请着,但他生来矜贵,一身裁剪合体的西装将他衬得愈发挺拔颀长,西装裤下包裹这的两条笔直的长腿,信步迈开的每一寸都好似是经过严密核算的,既稳妥,又悠然。


    即便半小时后手里多了些装衣服首饰的纸袋,裴云鹤依然走得斯文得体,面上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眸光始终凝在身前单吟身上,任谁看了都要赞一道好风景。


    哪家阔气人家的好丈夫出来陪老婆逛街呀,帅就算了,还这般体贴守男德。


    羡慕坏了商场里一众女性。


    不过裴云鹤没把那些艳羡的眼光放在眼里,他眼里只有单吟,迈着长腿悠悠跟在两人身后已近一个多小时,他也无所谓。


    总归京柔月开心,单吟便开心。


    单吟开心,他就开心。


    随两人玩去罢。


    又陆陆续续扫荡了几层,京柔月精力旺盛,但单吟踩着高跟明显露出些疲态。


    裴云鹤几次垂眸目光落在她有些发红的脚脖子上,白皙若雪的肌肤上头这点红痕叫他触目惊心,他平日掐着她脚脖子都舍不得下重手。


    再听得京柔月还要逛,裴云鹤这下蹙了眉,顿足不再跟着。


    单吟察觉到裴云鹤没跟上来,回身偏头轻声问他:“怎么了?你逛累了吗?可要休息?”


    京柔月也跟着回头。


    目光触及裴云鹤身周,他就那样肃然伫立在商场过道上,水晶磨石的地面墙面折射出明亮堂皇的光,一身墨色,薄唇轻抿,眉眼向下压了几分,竟与他方才温谦的气质截然不同。


    有一种拔天倚地的压迫感。


    她尚不解,便看着裴云鹤蓦地大步流星至单吟身前,打横便将单吟抱起。


    明明手中臂弯里头还挂了那么多袋子,抱着单吟却丝毫不费力气,轻而易举地走到了商场走道边的休息座椅上。


    他就这么当着来来往往许多人的面,屈膝蹲在单吟身前,单手将单吟的脚托在掌心里,另一只手轻轻解了她的鞋扣,不由分说捂住她的脚踝揉捏起来。


    京柔月看见单吟脸涨得通红,伸手去推裴云鹤。


    裴云鹤却不以为意,好似这事做过千百遍,做得理所应当、天经地义一般。


    他抬眸,眼波熠熠,是和煦的微风,拂得人心里熨熨帖帖。


    但眉眼间的端肃峻厉却也如凛冽的刀锋,无端叫人看着一动也不敢动。


    “都这样了,是你要休息。”


    刀锋倏忽一转,十足压迫地又落在了京柔月身上。


    裴云鹤绷着下颌,唇瓣微动:“还要逛?”


    京柔月回神,却并未读出裴云鹤话里的意思,猛猛点头道:“还想逛衣……”


    “还想逛那将商场包给你一个人逛如何?”


    平心而论,裴云鹤记得霄汉底下是有几个商场的,包一两周给京柔月逛街也不是不行。


    只是京柔月还不领他这份情,“一个人逛那多没意思。”


    裴云鹤挑眉,“要人?那简单。”


    要钟源调些人来作陪,调也调得到。


    他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眸半眯,瞅着京柔月便道:“要几个?什么样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年轻的handsome的——”


    话至最后,猛地一顿。


    “还是需要尝试你们研究所特效药的?”——


    作者有话说:助攻小月闪亮登场!将将——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出自《鸟鸣涧》。


    第36章 矜持的第三十六天 论资排辈,我又能算……


    京柔月心里咯噔一声。


    天知道前一秒还儒雅斯文温柔到没边的姐夫, 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这副阴冷恐怖的模样?!


    研究所特效药?


    这话听着太熟了,分明是她从前打电话给单吟时质疑这位姐夫说的。


    不是吧?


    这么记仇!


    她并没有真的带特效药回来啊!


    但京柔月不敢说, 她人瞬间蔫儿了,慌不择路地躲到了单吟坐着的休息椅后,还攥着单吟的胳膊。


    “不、不用了姐夫,我就要Sing,Sing陪我就行。”


    裴云鹤眼眯成一条线,其中射出冰冷的寒芒, 像鹰一般锁定在她的手上。


    “嗯?”


    京柔月又触电似的抛开单吟的胳膊,“不!不用陪!我不逛了!”


    裴云鹤这才满意,目光将单吟圈起,好好宝贝在自己身边。


    这可是他老婆,平白给别人成天霸占着算什么?


    京柔月心有余悸,吐了吐舌头, 小声躲在单吟背后讲:“Sing!姐夫突然好凶!”


    单吟却对裴云鹤的气焰习以为常。


    她用目光安抚京柔月, 转而又对着身前的裴云鹤:“你别吓她。”


    裴云鹤顿时收敛了些许神色,倒瞬间成了在驯兽师手里蹭掌心的猛虎凶兽。


    他乖乖听单吟的,手上的动作未停,只挺直些腰杆, 又轻轻懒懒地对京柔月讲:“你姐姐精力可不如你, 再逛下去我心疼。”


    这般直白的话单吟是第一次听见裴云鹤当着外人的面讲, 单吟一怔,不由自主缩了缩腿,但脚脖子却还是被裴云鹤擒住。


    “别动, 当心疼。”


    但京柔月这回听懂了。


    原来姐夫方才是在心疼Sing,在点她呢。


    她倒真是逛起来太兴奋,没多注意到单吟的不适。


    单吟总是这样, 顾全体面,总是为他人着想,自己凡事能忍就忍,也不爱说出口。


    约莫是为了陪她逛到尽兴,自己累了也不说,光顾着考虑她的感受让自己受罪。


    好在裴云鹤先察觉到了。


    这么一想,京柔月心下生了些愧疚,瞧着裴云鹤那模样,也不敢再叫单吟陪她过夜了,还是让单吟赶紧回去休息为好,免得裴云鹤真塞一堆handsome给她。


    她还没有那个想法!


    于是重新拎起大包小包,京柔月乖乖跟单吟一起上了裴云鹤的车,裴云鹤送她回苏婉在南乔的住处。


    等终于把那叽叽喳喳的月亮送回了家,夜幕之上,也高悬上了一轮白玉弯钩般的月亮。


    银色的月华下,裴云鹤平稳将车开回了倚兰洲十二栋,熏风阵阵,吹拂庭院里头的花草,影影绰绰,静谧又缠绵。


    下车时,裴云鹤叫单吟先别动,转头自己去了副驾那边打开车门。


    “背你还是抱你?”


    单吟惊讶一瞬,刚想说不用,裴云鹤轻微晃了下头,一声不吭便拦腰将单吟抱了出来。


    身子悬空只在一刹,裴云鹤抱得稳稳当当,步履稳健。


    单吟无奈,只由得他抱着,她顺势勾着他的脖子,抬眸看过去,正对上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裴云鹤目视着前方,即便月华正轻柔地洒在他的面庞上,可他不苟言笑的时候,温和中总是还透露着些疏离。


    且那双眸子尤为坚定,就像他在商场里替她揉脚,亦或是像现下抱她这般,认定的事好像从不欲改变。


    好在他对着她的坚定,从来都是相护的。


    单吟一瞬不瞬地看着裴云鹤,微凉的湖畔风中掺杂了些沉稳暖和的檀香味道,如温润的琥珀,只叫她心里柔软。


    待回到卧室,裴云鹤小心将单吟放在了床边。


    “多谢……”


    单吟扶着裴云鹤的手臂欲起身坐直,然而那个谢字才出口,她明显感到手下精壮的胳膊一僵,青筋凸起。


    裴云鹤蹙了眉,侧目看她:“谢?”


    这般客气,倒叫他一瞬想起了先前许多件叫他不满的事。


    他不介意从头开始跟她细算。


    “谢我什么?谢我将你放在家里自己去公司,好给你一个鸽我的机会?”


    “不是……”


    单吟眸光流转,攥着裴云鹤的衣襟,说话有些艾艾。


    裴云鹤向下睨了一眼她的手,转而擒在掌心里,俯身往前倾。


    “那是谢我突然到了商场,没叫你家月亮给你多看几位年轻handsome的追求者?”


    单吟呼吸一滞。


    怎么又讲到这个上面了?


    他又不是没听全,应当知道她没有那个意思的。


    “裴云鹤……”


    单吟不自觉叫了声裴云鹤的名字,细细软软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还颇有几分委屈求饶的意味。


    裴云鹤眉心微不可察地抽动一下,但面上竟像丝毫不为所动。


    他抿唇,长睫轻阖,眼眸依旧是向下睨着的,每一次扇动都好似蝴蝶优雅动翅,看着尽是漫不经心,实则每一缕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裴云鹤又往前倾了一些,单吟被迫得向后仰,可手腕还被裴云鹤擒在手中,双腿又垂在床沿,她几乎动弹不得。


    裴云鹤顺着她的目光朝床沿看去,面无表情,眼梢却一抬。


    单吟只见他竟单膝侵上了床沿,另一只腿仍好端端立在她两腿边,就这么生生将她夹在了其中。


    倏忽一瞬,身周面前已然全是裴云鹤的气息。


    他挑着眉,欺在她耳边问。


    “还是谢,今早上放过了你几回,没叫你那时就拿出补偿来?”


    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扑在单吟耳后,一瞬间,湿濡了好一大块。


    单吟不适地微微扭动着身体,湿濡黏腻就像是碧绿深潭里的水草,悠悠攀附着她,酥麻麻地将她往更深沉溺处拖拽。


    裴云鹤瞧出了单吟异样的情愫,他也不着急,反倒生出了些挑逗的心思,俯身将她一寸一寸往后头的被褥上带,在她不安绞着双腿时,长腿一曲,膝头压了上去。


    单吟愈发不好挣脱,裴云鹤的气息在她耳后、脖颈处流连,一簇簇火苗种在她身上,她仿佛已预见燎原之势。


    无论是现在的燎原之火,亦或是堪比昨晚的狂风暴雨,她实在都难以消受,天崩地裂的前一刻,她抓紧了裴云鹤胸前的衣襟,试图为自己争得最后一线生机。


    “裴云鹤……”


    裴云鹤摩挲到她颈侧上方,轻轻含住她的耳珠。


    发丝与热气一般,皆在撩拨每一寸净土,而其中细小的神经末梢盘根错节,因这一点的风浪在静谧深处掀起轩然大波。


    裴云鹤依旧拿捏着漫不经心的腔调,细细含弄那嫩白的耳珠,唯独嗓音低哑了许多。


    他道:“你说。”


    又是一阵颤栗席卷过全身,单吟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她指节都攥得泛白。


    “裴云鹤,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


    话是如此,他却突然在她耳后轻咬了一下。


    单吟吃痛,更往他怀中钻了些许,他顺势将她一整个圈住。


    愈发不可收拾。


    单吟仰起脖子,赶紧道:“今日我给你留言了……月儿……月儿她小时候和我亲,这许多年都未回来,自然想和我多待一会儿……而且她突然回国就是为了给我惊喜,我总不好拂了她的心意。”


    惊喜。


    又是惊喜。


    裴云鹤目光垂落在单吟仰起的那一节雪白脖颈上,肌肤光滑细腻得能看清楚血管的跃动。


    他不由分说低头啮咬上去,甚至还加重了力度。


    “那就好拂了我的心意?我也难得休息。”


    他火急火燎地赶工作,又火急火燎开车回家,的确是在后头才看见单吟的留言。


    与亲人团聚这没什么,作陪他都可以作陪。


    可他不爽的却是另外一点。


    他骤然又移了位置,索着单吟的朱唇深深含吻。


    强横得有些霸道。


    最后一丝呼吸被彻底抽离,单吟陷在深潭里,水波晃荡,水渍声声,她窒息得只能紧攥着裴云鹤,沉沉浮浮。


    裴云鹤松开她,凝着一双眸子将那一点,点了出来。


    “单吟,你心里根本没我。”


    明明是她被欺负得眼尾都洇了泪痕,可偏生他这话一说出来,委屈的那个倒成了他。


    单吟胸膛起伏,更因裴云鹤埋怨的语气而心生自恼。


    他是当真觉得委屈极了么?


    可他说的好像又真的是有理有据,她担心拂了京柔月的心意,却总是忽略了裴云鹤的意思。


    是因为他平日装得是凶,却总是在无条件地包容她,所以她也不自觉生出了几分有恃无恐的心思?


    单吟突然觉得自己好坏,且不说是在辜负人家,至少不应该将人家的好意视作理所应当。


    她柳眉又蹙起。


    这一回不是因为身体上的情动,而是因着心里对裴云鹤的愧疚难当。


    她也撩起眼皮,凝着裴云鹤的眼睛,她试图在其中读出些他平日欺负、作弄她时的狡黠神情,却只在其中看见了快要溢出来的真情挚意。


    他是真的在意她心里有没有他。


    单吟心软了。


    小心翼翼地剖开心瓣儿,将她都不曾去窥视过的心思说与裴云鹤听。


    “不是的裴云鹤,我心里有你。”


    这是实话,否则她也不会自甘做好联姻妻子这个角色,也不会与他日日恩爱,更不会愈发地挂念他、在乎他。


    “你是我的……丈夫,我怎么会不在意你?”


    可关心则乱,在意的人多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被解读出千重意思。


    裴云鹤眼眸里波光流转,像是一汪清池里被倒进了许多墨,变得浑浊,将他眼里的单吟都给模糊了,遮覆起来。


    “只是因为我是你的丈夫?”


    他仿佛更受伤些,委屈更添三分自嘲。


    “因为联姻?因为这重关系?”


    “不是的……”


    裴云鹤在单吟的轻声嗫嚅间与她拉开距离,空气一瞬钻入二人肌肤之间,薄凉的气息褪去了热潮,连带着血液和心脏也被浸凉了些。


    裴云鹤已经很能自恰,“好,就算只是因为这个,可我也并不觉得你有多在意我。”


    她小姨回来了,她要去接,京柔月回来了,她也要去接,甚至日常里,她对何与贤,对奚悯霞和裴云妙都是一样的温柔体贴、照顾周全。


    裴云鹤很难不生出些要较量的心思,哪怕他知道这话不好讲出口,却还是憋不住心底那股翻腾的气性。


    “哪怕你心里有我,论资排辈,我又能算到老几?”


    这话就像是一把银面锋利的刀,将单吟方才剖开的心瓣儿来回翻剔,将她的心剖得明明白白,如明镜一样。


    也将裴云鹤自己,照得沁凉。


    单吟怔神,她不想骗裴云鹤,可在心中细细数过,她扪心自问,的确未将裴云鹤排在前头。


    沉默已是回答。


    裴云鹤倒从来不觉南乔五月里的月华有这般萧瑟冰凉。


    月光代替他方才的亲吻流连在单吟的五官上,她的眼眸微敛,湖心无风自起波澜,却又被深锁的眼角给锁住,不叫那一丝丝情愫泄露一点。


    他不喜欢她这样克制,想去俯身将那湖畔的阻隔吻开,却又窥见盈盈泛着微光的湿濡泪痕之下,是同样困苦忧愁的发红眼尾。


    他气馁了,也心软了。


    他骤然起身,不再去做那惊扰一池静谧的外来者。


    单吟察觉到了裴云鹤的低落,她不知为何,忽生出了许多不忍,抬手便捉住了他正要抽离她身侧的胳膊。


    裴云鹤眸光一颤。


    可她仍未学会真心实意地去表露她的关心与担忧,便像参不透她内心深处的情愫一般,话到唇边,却又变作理智更盛的讲理。


    “可是裴云鹤,难道在你心里,不是家人与朋友排在更前头一些?我的意思是……便不说爸妈,就算是妙妙、还有你的朋友他们,哪个不比你我相识相处得久?哪个的感情又不比你我深厚?”


    她企图与裴云鹤讲清,以为这样裴云鹤心里就能好受些。


    却错了。


    完全错了。


    裴云鹤默然地望着她,良久,眸中仅剩的那一点光也黯淡下去。


    他的眼眸被窗外的月华刺痛,洇出点生理性的水渍。


    全盘将他覆没。


    他起身。


    “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去客卧……还有工作。”——


    作者有话说:卑微裴总,在线落泪。


    给他喊句加油好吗家人们[求求你了]


    第37章 矜持的第三十七天 他老婆就是这么可爱……


    没有工作。


    裴云鹤今日没有工作了, 单吟知道。


    回来时他就已经说清楚,为了今夜和她过个赶时髦的节日, 他赶着去霄汉处理了大大小小的事,而后才陪着她和京柔月又逛了许久的商场。


    他总是这样,嘴上不说,但每每做起来却又周到妥帖。


    是以那句“还有工作”,大抵也是为了体面,不想叫场面真的僵持焦灼起来, 才会这么说的。


    单吟洗漱完,仍未见裴云鹤回到主卧来,她便知道裴云鹤今日是打算宿在客卧,不会再回主卧了。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主卧之内挂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石英钟,时间已近凌晨,一分一秒过去时, 指针都会微不可察地颤动一下。


    那一瞬间的颤动, 是将死之人攀援而上阶梯,又是人生坦途中狂奔遇上石子,对面皆是一望不到头的盛景,可单吟无心去凝望, 无心去欣赏。


    本不该被察觉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在她耳畔, 四周空空寂寂, 那个声音每一下都勾着她的心弦,把她平静了许多年的心弦都拨乱了,无波无澜变得风雨欲来。


    她辗转又辗转, 品味出那股燥热的情绪是心烦,却又不知在烦些什么。


    亦或是,她应该烦些什么?


    她不是没有察觉裴云鹤的失落与伤心, 可她那时说的也是实话,何况她的本意是想让裴云鹤别去在意这些,两人心里都有彼此已是幸事。


    多少联姻的夫妻貌合神离,甚至至死都未将对方放在心上,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他们能处成如今这种关系已然是很不错了,单吟都不敢奢望更多,便觉着裴云鹤应当也是如此想。


    可他分明是不满意她的话。


    为什么不满呢?


    难道单单是因为他们这么短暂的相处,就能生出多浓厚的深情?


    单吟觉得不至如此,她弄不懂裴云鹤,却也有点看不懂自己。


    若是真的觉得不至于,也真的不奢望,那她为何又会如现在这般难以入眠,还要去劳神裴云鹤的喜怒。


    “哎。”


    又是一声叹息。


    她觉得兴许是今夜的月色太亮了些,惹得她睡意难酝,于是整个人又往被子里缩了些许。


    一瞬间,带着温热气息的檀香味道盈满鼻尖,单吟深深吸一口气,颌角触到了一段从枕下露出的绸质布料。


    她一怔,手却已然不自觉摸了过去,抽丝剥茧,抽出来的不仅仅是枕下的那一件衣物,更是她心脏上层层包裹住的平淡克制。


    那是裴云鹤的睡衣。


    裴云鹤出差之后,她莫名不舍那股身边愈发淡下的味道,终是更莫名其妙地捡了他一件睡衣,偷偷藏在了枕下掖着。


    数个日夜里,它草草替了裴云鹤陪伴在她身旁,萦着的淡淡檀香,柔软地安抚她的心脏,叫她好眠。


    即便是现在,那股檀香气味仍叫她舒心许多。


    只是渐渐地,温润沉稳的味道亦难起效了。


    她不知到底是自己的情绪烦扰了淡淡檀香,还是这淡淡的檀香气味勾出了她更多更浓的情绪。


    她闻着一点儿,却想要更多,紧紧攥住在怀里,却又觉得窒息不敢再拿近。


    最后还是翻身又坐起,窗外不远处的湖水被熏风吹得涟漪阵阵,和她一样躁动不安。


    而倏忽之间,风又送了一缕月华进来,尽数洒在她铺了满肩的长发上,微凉如水。


    她低头,顺着那银白色的月华看过去,石英钟表面若覆了霜雪,指针在其下朦朦胧胧地敲打着。


    敲打着她。


    单吟忽而就明白了。


    明明人就近在咫尺,她又何必睹物相思。


    站在客卧门口时,单吟几次深呼吸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手指微蜷,轻叩在门板上,却又不敢敲下。


    里头很安静,根本听不见什么声音,单吟想裴云鹤是不是已经睡着了,那她这样贸然来敲他的门,会不会很打搅。


    但去见想见的人,哪里有那么多瞻前顾后。


    门板上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咔哒一声,自内朝里打开,眨眼之间裴云鹤正正出现在单吟的面前。


    他似乎正要朝外走,骤然对上单吟,酝酿好的话语和气势全都被一拳打散,他也怔住了。


    单吟轻轻眨眼,“你……”


    简简单单一个字,便轻而易举将他的心思全盘钓出。


    裴云鹤视线不自然地向旁处扫去,舌尖抵了抵牙槽,“是我不对。”


    单吟瞪圆了眼,唇齿微张,一时无言。


    她未想到裴云鹤今日竟也会先向她低头。


    看着单吟这幅不可置信的模样,裴云鹤剑眉弯成山峦,别扭又气闷。


    “我不该和你撒气,更不该将你一个丢在那边。”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自那次被何与贤骂过以后,裴云鹤早就打定主意了,从没想过两人争执之时要单吟先低头。


    况且他本来就是个气不过一时的性子,回到客卧冷静了片刻后,他自然知晓单吟说的话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单吟心思赤诚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跟他摆事实讲道理自然是理性冷静了些,说不解风情,那是有些不解风情,但会愿意同他讲这些,不也是心里头有他的证明么?


    最最重要的是,她心里头有他。


    能与单吟现下在一起,过上这样的日子,便是从前做梦都不敢奢求的。


    他还有什么好不知足。


    那时月光同样流进客卧里,他们身披同一道月光,转辗反侧想的也是彼此,想通了,便去见想见的人,裴云鹤翻身便要去找单吟。


    只是没想到心心念念的人已至门前,裴云鹤心绪翻涌,终归是喜悦占了上风,先头那点气恼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凝着单吟,半天化作一句:“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他记得单吟不爱熬夜,除开被他闹着的时候,作息很是规律。


    他温声细语,眉目柔和,道过歉又说着关心她的话。


    单吟觉得裴云鹤此时的眸光比月华还要温柔。


    她亦温柔,也不做作,也不矫情,学着裴云鹤的样子同他道歉:“是我说话未顾及你的感受,裴云鹤,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认真起来,总是有股淡淡的,又直击人心的魔力。


    裴云鹤招架不住,心一下化作一滩碧水,眼神忽闪两下,“你不必同我道歉。”


    什么时候都不必。


    “那怎么行?我伤了你的心自然要向你道歉,这是理应的。”


    然而裴云鹤眸光才一变换,单吟瞬间反应过来。


    再讲下去,又成了词严义正讲道理。


    她两指捂唇,手动缄口,朱唇在纤葱玉指下隐隐绰绰,夜里光线晦暗,那点红却依旧尤为惹人。


    “抱歉,我不说了。”


    知错就改,乖得不能再乖。


    裴云鹤伸手将她的两指拿下来。


    指腹不经意摩挲过红润饱满的唇珠,相抵的指尖都不自觉蜷了一下,一点点的痒顺着血液泛开,碧水荡漾不停。


    裴云鹤故作镇定,另一只手赶紧轻轻在单吟额头上弹了一下。


    “才说不道歉的?”


    单吟是真不敢说话了。


    裴云鹤心里发笑,他老婆就是这么可爱。


    这么想着,浓情蜜意越发十足,他面上装出一副正经又大度的样子,开口也恢复了日常调侃作弄的腔调。


    “那既然你总有歉意,我也不多讹你。”


    单吟抬眸看向他。


    “先前不还说要补偿我?那我给你打个折好了,你要道歉,一并拿那补偿抵了就是。”


    “补偿?”


    裴云鹤轻微颔首,单吟眸光一转,明白过来。


    她下意识就要往楼下书房去,然而一转身便被裴云鹤擒住了胳膊。


    “你做什么去?”


    指尖叩在她的腕上,还用了点力,白软的肌肤往下陷了些,泛出一层红晕。


    他是真害怕她又要跑。


    单吟回过身,清冷的眼眸里同样一汪碧水清澈无比,“你不是要补偿?”


    “嗯?”裴云鹤没懂。


    但单吟却又会错了他的意。


    她的确早早给裴云鹤准备好了补偿,准备去拿的,但裴云鹤这模样似乎是并不想要那个。


    她蹙了眉,目光流转到被他擒住的胳膊上,分分明的骨节与泛红的白皙肌肤刺激着人的感官,她忽然就悟了。


    原来裴云鹤想要的是那个。


    “你……”


    裴云鹤只觉自己方才叩住差点要滑走的手腕突然撤了力道,单吟转过身来,倒没了许多从前对着他时总有的羞赧模样,毫不犹豫,连带着他的手一起,扯住了他的领口。


    他被那四两拨千斤的力道带得乖乖俯身低头,再一反应过来时,单吟已吻住他的唇角。


    窸窣的声音响在两人之间,她指尖攀上他衣领下方的真贝孔扣,带几分着急,较劲地解着。


    裴云鹤瞬间怔住,一把握住她堪称正胡作非为的手指。


    “单吟你做什么?”


    单吟耳尖染了点红,却仍是很镇定的模样。


    只是她的呼吸出卖了她的心跳。


    “你的补偿……你不是就要这个吗?”


    “……”


    裴云鹤总能被单吟一本正经的撩拨,撩拨得心昏意乱。


    哪怕知道她是误会了,但看着她认真费力的模样,他却还是不由自主滚了几次喉头。


    他擒着她的指尖,很没有说服力地哑着嗓子问:“你就这样看我?”


    单吟正吻着他,有些分不出神思解释,反正已经不是第一回做这事,她同自己说,也没必要再像个小姑娘似的总是害羞。


    轻轻软软的吻落在裴云鹤的唇角,她学着他吻她的模样,湿濡的舌尖擦着他的唇瓣。


    也同样同裴云鹤说。


    “这也、这也没什么,夫妻之间只想着这个,也……可以理解……”


    “嗯?”


    她倒是做起他的思想工作来了。


    裴云鹤一时没忍住,当真笑了出来。


    低哑的笑声萦在耳畔,贴在她身前的胸腔传来共鸣的震动,柔软的舌尖霎时一顿,红得几欲滴血,滑溜溜地要撤回去。


    但哪有自己送上门来又临阵落跑的道理?


    裴云鹤不依,揽上单吟的腰略一用力,又索着那截软舌贴过去——


    作者有话说:我饿了,你们呢[空碗]


    第38章 矜持的第三十八天 是我爱你。


    单吟实在是没那么厚脸皮, 闻得裴云鹤一笑,她再多的心理准备也要瓦解, 手指变攥为推,抵着裴云鹤不让靠近。


    “刚不还说夫妻之间只想这个也没什么,怎么现在又要躲?”


    单吟那点子力气纯粹是多添情趣,裴云鹤扣着她腰,一点点贴近,亲吻之间还不忘捡着她的话来调侃, 好生含弄出许多令人面红心跳的水声。


    单吟恼他,狐狸眼一瞪,“那你还说我看错你?”


    “你本来就看错。”裴云鹤底气十足。


    尽管方才是答应了以后讲话再不只搬道理,但这会儿眼看着裴云鹤又要欺负自己,单吟偏忍不住要与他争辩几句。


    “那好,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吻她吻得都难找空隙说话, 还说她看错?


    放在古时候, 啐他一句登徒子都不算过分。


    裴云鹤倒大大方方承认:“是,我是要。”


    “那你不就是只想着这个。”


    “错。”


    他又含了含她的唇珠,眼眸熠熠生辉。


    “明人不说暗话,我既要, 又要。”


    单吟蹙眉, 被他吻得头晕眼花, 还是轻咬他一口才得了点空,“什么既要又要?”


    绕口令似的。


    “夫妻之间只想着这个是没错。”


    裴云鹤并不否认单吟说的。


    讲到这里,他终于舍得离开单吟的唇舌, 垂眸一看,两瓣红唇被吻得饱满欲滴,他没忍住又俯身啄了一下。


    这才宝贝似的捧着单吟脸侧, “但夫妻之间可不能只想着这个。”


    “什么?”


    单吟的眼眸里还氤氲着湿气,晶莹透亮,尚未跟上他的思绪。


    裴云鹤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傻太太,夫妻不是这样做的。”


    他大概理解了,单吟忘了他许多年,只是将他当成一个联姻对象。


    而在她的概念里,夫妻应尽夫妻之间的义务,他对她好,她便也同样投桃报李。


    可她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可不止有责任和义务,自然,他要的也更多。


    那个字不好宣之于口,此时讲出来太轻佻,她还没生出那个心思,多半也不会相信。


    于是裴云鹤低头又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换了个说法:“即便是做这个,我也要你心甘情愿、且甘之如饴。”


    他的眼眸好清好浅,靠近单吟之时,单吟看见自己的倒影完完全全占据其中,再容不下任何其他。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一心一意,当是这么个意思?


    单吟忽觉自己又悟了,这回当真是悟到了什么。


    原来既要又要,要的是那一字。


    单吟骤然悸动,心砰砰着,牵动了身体里的每一处脉络。


    她再不似刚刚推拒的模样,整个人借着裴云鹤的力道,一瞬贴近了他的脸庞。


    而这一次,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见,他那琥珀般的眼眸里,当真只珍藏了一个她。


    她莞尔,仔仔细细地斟酌一番,心如擂鼓,却也还是伸手勾住了裴云鹤的脖子,给出她的答案。


    “你又怎知我不是?”


    有时话不必说得张本继末,剩余的话和意思,横竖会被吞没在和着汹涌爱意的吻里。


    一切都变得自然而流畅了,交缠在一起的很快不仅仅是唇舌间的吻,客卧床上的被褥床单也纠缠不清。


    远处高悬的明月笑世间一双双璧人,倾泻满天月华,给漫漫长夜添了许多浪漫和缱绻。


    单吟一次又一次地被裴云鹤带至云巅。


    起伏中,她终于明白了比翼双飞的含义,亦明白,在大浪浮沉间,她和裴云鹤早已是同一条舟上紧密相系的两个人。


    而把他们两个系在一起的,不仅仅是那一纸婚约,更是这许多天朝夕相伴生出的千丝万缕情愫。


    单吟坐在裴云鹤身前,因他不断地将她抬起又抛落,如浓墨如绸缎般的长发偶有散入他的发间缠绵。


    那些千丝万缕就如这些乌发一样,纠缠、深入,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辨不明又过了多久,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之后,单吟如同被从水中捞出。


    她精疲力竭,心却是被填满的。


    迷迷糊糊被裴云鹤抱着清理之时,单吟间或嘤咛一声,裴云鹤总会又停下来,轻轻吻着她相哄,而后更放轻了力道。


    因心疼她苦累又怕灯光刺眼,裴云鹤总为了她不将灯光开得太亮。


    单吟借着微弱的灯光瞧他认真而又小心的侧颜,暗想不知裴云鹤次次结束时是什么感受。


    或许是今日她说了她甘之如饴,总觉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更圆满些。


    而且亦觉得,甘之如饴,得其所哉。


    “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回床上去休息?”


    裴云鹤替单吟擦拭好最后一缕长发,轻轻柔柔给她捋到肩后,询问她的意思。


    单吟点点头,在他抱起她后,却又摇摇头。


    “还是去主卧吧?”


    每每他给她清理完后,虽一起洗了一道,但自己总还要去冲个凉的。她才陷在那与从前不同的情愫浪潮中,尚未缓过来,始终有些依恋他的气息。


    至少主卧里头他的气息更浓烈一些,她也能睡得安稳。


    “也好。”


    床上还有那么多要收拾,单吟脸皮薄,总是不好意思叫阿姨来打扫这些,裴云鹤总得先收拾进脏衣篓里。


    他将她抱去主卧,累极了的人蜷着身子缩在他怀里,比平日看着更纤弱,又娇气几分。


    裴云鹤半点儿舍不得让单吟自己行动,单手搂紧了她,另一只手掀开她那侧的被褥,忽而瞥见了一角熟悉的衣料。


    那生出褶皱揉成一团的模样,可不能讲是临时拿来给他换洗的。


    裴云鹤眼梢一颤,垂眸看向怀里难得偷懒的人。


    单吟尚不知裴云鹤看见了什么,还道为何他还抱着自己不肯松手。


    微微睁开眼睛,哄他一句:“你快去洗吧,不早了。”


    却见他眼中情愫翻涌,屋内沁凉的月华都快要被他点着,根本不似往日泄了火的模样。


    单吟一愣,心道这是怎么,却忽然感觉身子一倾,裴云鹤俯身勾起那一件睡衣。


    半是狡黠半是装傻充愣地问道:“单吟,这是什么?”


    一瞬间,单吟彻底清醒。


    她翻身要去夺那睡衣,可裴云鹤随随便便就将睡衣拿得老远。


    她够不着,身子不稳,反而还被他顺势带到了床上。


    从前倒不觉裴云鹤的肩膀有这么宽,他撑在她的上方,她只觉得完完全全似被一座五指山笼罩住,望不到外头,也没有半点儿逃出的机会。


    裴云鹤顺着单吟的目光往自己肩膀两侧望了一望。


    忽而又勾起唇角,顷刻逼近单吟的耳畔。


    “我的睡衣?什么时候拿的?”


    单吟侧目不答,咬死了唇瓣。


    裴云鹤立时蹙眉,伸手将她那可怜的唇瓣从贝齿中解救出来。


    换上他自己的手指,骨节硌在她唇齿间,她不答,他有的是办法。


    便随手循着她的舌尖搅动,不一会儿便湿湿嗒嗒,津液快要垂落出来。


    单吟脸皮薄,哪经得住他这样逗弄,求饶似的支吾发声,他终于松开了她的舌尖。


    “是……闻惯了你身上的檀香,那日睡不着觉,便随手寻了一件来当熏香。”


    裴云鹤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倒不是嘲笑,他听她这么说,自然心情愉悦。


    且她明明羞涩,却连个谎也扯不出,说是他落在这里的不就行了?


    问什么就答什么,实在可爱。


    但单吟总觉得裴云鹤是在笑话她,头一撇,咕哝一声:“你要笑便笑吧。”


    总归是她自己干出来的这事。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和个小猫似的。”


    裴云鹤摇摇头,又将单吟的脑袋摆正过来。


    他怎么会笑话她?


    得知她这样的心意,他要笑也是笑自己,捡着天大的便宜。


    赶明他得问奚悯霞一声,去南乔各个庙里挨个拜一遍。


    他低头,抵着她,眼对着眼,将倒影中的两人看了又看。


    只道:“我倒不知我太太这样离不开我?”


    “我不是……”


    “行,你不是,不是你,你没有。”


    他心情大好,随她狡辩。


    单吟再没有办法,干脆不说这个了,抬脚蹬了蹬他。


    “那你放开我,快去洗,我要睡了。”


    放开?


    放不开一点。


    方才看见他的睡衣被揉成那样枕在她枕边,他早就气血翻涌,欲望轻易被她点燃。


    再见她现在娇滴滴又气闷的模样,他更舍不得就这么放过她。


    “裴云鹤?”


    哪知她还敢一边蹬他一边叫他的名字。


    裴云鹤瞬间觉得胸腔和下腹燃起了一团火。


    眸中□□一颤,他骤然又想起她两次叫错他的名字。


    裴云鹤,裴云鹤。


    这个名字就这么绕口不好记?


    倏忽一念的变化,浅瞳也化作深渊,他半阖着眼眸,危险得像一头在做猎食准备的猛兽。


    而下一瞬间,他已然反手将单吟蹬向他的脚踝擒住,一圈红晕霎时染开,如红梅开在雪地里。


    稳稳当当括在了他的肩头。


    他倒是从不知道肩膀练得这样宽还有这等好处。


    还是多亏了她刚刚看的那几眼他才想到此处。


    情.欲翻动间,他不自觉又加大了点力道,她身子柔软得紧,几乎半折过来。


    单吟惊呼一声。


    “裴云鹤!”


    “对。”


    他俯身下去,再次贴住她的腰身。


    而手上力道不减,轻轻一拉,便将试图往上逃脱的单吟拉了回来。


    再次稳稳当当括在了上去。


    “就这么叫,我的名字,就这么叫。”


    单吟哪里还来得及思考,逃无可逃,顷刻间,再次被名为裴云鹤的~~~~覆没。


    到最后,她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叫了几百声裴云鹤的名字。


    他擒着她、貼着她、又笸着她,咝馍着,对哪里都熟悉得一清二楚,总能在她强硬着的时候轻易攻破她的防线,又在她放松的片刻拉响她全身的警报。


    她被钓得不行,只能顺着他的心意行事,那一声声的叫唤和哭喊就是他最满意的。


    直至他最后一次在浴室里试方攵,单吟的嗓子几乎嘶哑到快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坠在他的身上,任由他抱着来去。


    天光泛白,这样荒唐的一夜过去,她想记不住他的名字都难。


    怕是在梦里,在往后,哪怕在来生,她都会记得这样一个叫裴云鹤的名字了吧。


    “乖,好好睡。”


    裴云鹤喂单吟喝了些水,最后也翻身进了被子里,从单吟身后揽着她。


    单吟徘徊在清醒和昏睡之间,因着外头熹光越来越亮,她的眉头稍稍蹙了一蹙。


    裴云鹤马上将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眼前。


    这倒比那单薄的一件睡衣好用,单吟舒服地往后倚了些。


    即便睡意昏沉,她仍是不忘记挂裴云鹤。


    “什么时候了?你上班,也赶紧休息罢……”


    裴云鹤回眸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


    熹光洒在上头,驱散了微凉的月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昭示着美好的明天。


    他忽而想起了什么,轻声问单吟:“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单吟已无力思考,微微摆了两下头以作回应,良久未再听得裴云鹤出声,呼吸已经绵长,很快昏睡了过去。


    无妨。


    他不介意。


    裴云鹤温柔笑起,轻捋着她的长发,倾身靠近她耳畔。


    总有她知道的时候。


    “是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芜湖!终于叫名字啦!


    第39章 矜持的第三十九天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单吟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 外头亮堂堂的,日悬中天, 阳光肆意而又灿烂地拥抱万物。


    她看了眼时间,又看手机里裴云鹤给她留的一长串嘘寒问暖的留言,唇角弯一下,又埋怨地敛了敛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裴云鹤日日折腾她的原因,这些日子她的觉越来越多,人也犯懒了。


    只要裴云鹤在家, 真坐实了什么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可她总觉得这样也不好,人不能太清闲,总该居安思危。


    且不说总得找些事来做充实自己,先前下了决心要学习管理知识也总得继续下去。


    苏道生那边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好,等他恢复过来,单吟也舍不得再让他操心苏氏了。


    她要想独自应付那些个豺狼虎豹, 没点真功夫在身上怎么行?


    想着, 单吟起了身,下午得花时间看看资料。


    而倏忽起来,腰间胀起,酸酸软软的, 她用手扶了一下。


    “不舒服么?”


    裴云鹤的声音骤然在室内响起, 单吟诧异回眸, 刚巧看见裴云鹤开了卧室门从外头进来。


    他还穿着一整套的黑色西装,外套上有五月天里温暖灿烂的暑味,暗纹几何领带系着一个饱满的温莎结, 既温柔儒雅,又稳重正式。


    只是银质领带夹上嵌的那枚蓝钻刚巧映了窗外耀眼的日光,斑斓夺目, 意气风发。


    他几步行至了单吟身边,手掌已自然而然贴上了她的腰侧。


    边揉边轻声问:“才醒么?想吃什么?”


    单吟没答,她的思绪还没跟过来,“你怎么回来了?今日不是要上班?”


    裴云鹤歪了眉头看她,“左右中午有两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单吟,我也不必那么废寝忘食吧?”


    当然,更多的还是想回来见她。


    但单吟听不到他的心声,自觉自己那话是苛刻了些,讪讪点头。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单吟并未有什么胃口,她道了句都行,裴云鹤也不在意,又替她揉了揉腰后下楼去做饭去了。


    等单吟洗漱完毕,楼下已经传来了细密又规律的做饭声响,裴云鹤干什么都是如此,有条不紊的。


    她走到客厅,远远看着岛台里头的裴云鹤大展身手,为了方便做饭,他将外套脱了下来,领带也松了,袖口卷起,露出好看结实的胳膊。


    仔细看去,上头好似还有几缕暗红的划痕。


    如果没记错,那是她昨晚指甲划的。


    单吟登时有些脸热,但裴云鹤好似没事人一般,见她下来了,只道:“你站远些,再过一会儿就能吃了。”


    尽管现在这些智能家电很好用,但他也还是怕油烟熏着单吟。


    被照顾的感觉总是好的。


    单吟心头也跟着热了起来。


    不过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还要驱车赶回来,只为了替她做顿饭吃,心下不感激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单吟骤然一顿,继而马上回身向书房走去。


    等用过饭,两人都未走开,依旧坐在餐桌前凝神发愣。


    三菜一汤,并不是什么罕见稀奇的珍馐美味,简简单单的家常小炒,冒着白袅袅的烟火气,也叫人欢喜。


    还是裴云鹤的工作电话打来打破了这懒懒的气氛。


    快到上班时间了,他下午还有个会议,钟源正请示他要不要如期召开。


    “我就回来。”


    裴云鹤挂了电话,起身边系紧领带边嘱咐单吟:“这些你不用管,回头阿姨来打扫就是,你累了就回房再睡会儿。”


    “哪有那么多觉睡。”单吟应了一句,起身走到裴云鹤身前替他整理。


    她的手指细细柔柔,缠着领带翻飞起来,和蝴蝶飞在花间似的。


    裴云鹤爱不释手,擒了她的指尖吻了又吻。


    单吟被他弄得不好意思,撤回手背在身后,退到方才她坐的椅子边上。


    裴云鹤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你现在不肯我亲,左右晚上也是给我亲的。”


    单吟瞪他一眼,手却还是背在身后。


    裴云鹤这才看出了些端倪,他往单吟身后探了探脖子,“怎么?”


    单吟垂眸,小心拿出了一个长条形的墨蓝丝绒盒子。


    “送我的?”


    裴云鹤的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惊喜。


    单吟嗯一声,只递给裴云鹤叫他自己看。


    裴云鹤可等不及,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赶去霄汉了。


    他捧着盒子打开,里头静卧着一块温润雅致的青田石,其质地润泽细腻,通体墨绿,如穿林翠竹,君子亭亭。


    裴云鹤眼前一亮,刚要赞叹,却见单吟目光还凝在那青田石的一侧,隐隐邀他去看。


    他立即拭了手将青田石取出,微凉的触感转瞬与他掌心的体温相融,他翻覆一看,竟见石头长形的一侧雕了刻印。


    每一道刀锋都利落干脆,但连合起来,却又行云流水游刃有余。


    尤其是那图案,一张古琴竖放,古朴雅致,而线条衍伸出来,又在前头变作一只仙鹤优雅飘逸地单脚独立,似依偎,又似依靠。


    一琴一鹤,琴鹤相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刻的不就是他与单吟?


    裴云鹤眸中更亮,唇微张着,一时竟都不知要说什么话。


    “是送给你的。”


    单吟被裴云鹤看得不好意思,但瞧他应是满意的,心下也欢喜,唇边都漾着淡淡笑意。


    “前几日你出差,总说要我给你补偿,正巧难得得了一块好石头,想着你也爱写写画画,便刻了这块章子给你。”


    之前那幅裱字不算,到底是裴云鹤自己写的,她不过是裱了个框上去。


    是以这才是头一回正儿八经地送东西给裴云鹤。


    她总是有些不安的,又道:“不太了解你的喜好,又想你的字章应该也多,所以干脆就刻了个画。无聊把玩作私章用就是了,不喜欢也没关系,我……”


    “我喜欢的。”


    裴云鹤立马截了她的话头。


    怎么会不喜欢?


    别的不说,单吟雕刻技艺堪称精巧,再加那青田石本身选得就不是俗物,这枚印章放到市面上去拍卖,那也拍得出一个好价钱。


    再者,这可是单吟亲手雕刻的印章,还雕的是一琴一鹤,满满当当都是心意。


    当之是无价之宝,任人给出多高的天价,裴云鹤也不卖。


    他得珍藏一辈子。


    手里头还在细细把玩着,裴云鹤指腹在其上描摹一遍又一遍,琴鹤和鸣的图纹是越看越喜欢。


    “刻这个不容易吧?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完全都不知道。”


    “也不难。”


    单吟乖乖地答,想了想那日决定飞北城决定得匆忙,她捡了头一晚的时间赶着刻出来的,而后又是略显混乱的几日。


    她道:“不过花了一个晚上的功夫,想等你回来给你惊喜的,才没提前告诉你。”


    惊喜。


    又是惊喜。


    可这回再谈及这个词,裴云鹤心里熨帖多了。


    毕竟这是单吟准备给他的。


    不过他挑到重点:“花了一个晚上?那得多辛苦。”


    他立即放下手里的印章,捧着单吟的脸颊左右细看。


    “熬了多久?难怪见你这几天眼下疲惫,不会就是因为要给我送这个吧?”


    单吟眼角抽动一瞬,拍开裴云鹤的手,恼道:“哪里是因为这个。”


    说是花了一晚上,不过也就熬到十二点。


    至于为什么眼下疲惫,他这个罪魁祸首难道还不知道么?


    她一嗔,裴云鹤就会了意。


    他也笑了,戏谑的心思又浮起来,也不怪单吟拍他的手背重了些,有些涎皮赖脸地道:“总归是我太太好意,这个补偿,我喜欢的。”


    “喜欢便好。”单吟懒得与他再啰嗦了,再啰嗦下去,还不知这班几时能回去上。


    她费力推了推裴云鹤,将他送到门边:“你快回去,我一会儿也要去看些书。”


    “行。”


    他将那青田石印章连带着丝绒盒子一起抄进兜里,贴身带着。


    刚要出门,长腿迈在空中却又折了回来。


    单吟以为他是落了什么东西,却不想他直接抄手一揽,又将单吟揽在身前。


    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倒没了一点成熟稳重的模样,更像个得了点便宜就欢天喜地的小孩儿。


    单吟伸手揩脸,裴云鹤捏了她的手指一块儿给她揩。


    “这么好的补偿,我是真的很喜欢。为表歉意,晚点儿我也给你个补偿。”


    单吟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当真愣愣地问他:“什么补偿?”


    裴云鹤故作神秘:“晚上你就知道了。”


    单吟:“什么?”


    “是你非要问的。”


    “嗯?”


    裴云鹤咧嘴一笑:“肉偿。”


    “……”


    多余她一问。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但玩笑虽是这么玩笑,裴云鹤可不止在床上再讨了个便宜。


    按单吟的话来说,那不是给她的补偿,而是他在占便宜。


    裴云鹤只笑着任她捶打自己,他心里头已经想好了。


    两天之后,时逢周末,单吟和裴云鹤两个心安理得赖了回床,再起来时又快到中午,裴云鹤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翻身利落下床。


    单吟觉得稀奇,倒少见他起床时不闹她的。


    视线追着裴云鹤看去,他进衣帽间换了身休闲的服饰,出来正对上她的目光。


    又是扬唇一笑,裴云鹤道:“你再睡会儿,一会儿叫你。”


    单吟看得出,裴云鹤明明就是有事,她哪里还睡得着。


    不过撑着起来洗漱到底还是慢了裴云鹤一步,他匆匆下楼去,单吟听见开门关门两声。


    再追过去已过了十几分钟,外头叮铃哐啷好一阵动静,而这时,裴云鹤打了个电话给她。


    “出来看看?”


    什么神神秘秘的?


    单吟不解,却也还是拉开门走出了别墅。


    五月里头,浅夏热烈,暖阳与清风并存,一切都静好安宁,美得似诗如画。


    而裴云鹤,正站在那最难以斟词酌句的笔墨中,身周的光晕如时光一般温柔缱绻,脚下却是一片铺满的金黄的温暖。


    望着她,正笑意盈盈——


    作者有话说:来点甜甜小日常


    第40章 矜持的第四十天 投我以琴鹤,报之以玉……


    “快过来, 看看你喜欢不喜欢?”


    裴云鹤站在暖阳之下,遥遥朝着单吟一招手。


    单吟竟不知自己看裴云鹤看得出神了, 陡然被裴云鹤这么一叫,她醒了神,脸也开始发烫。


    赶紧走过去,还惹得裴云鹤一阵关心。


    “怎么了?这么晒么?脸都红了。”


    单吟摇头不好说,裴云鹤已搂着她,摊手在她额前为她遮阳。


    瞧着院子里还有外人, 太亲密的举动还是叫单吟有些不自在。


    她谢过裴云鹤,将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里。


    “怎么?你说什么喜欢不喜欢?”


    裴云鹤捏着单吟的手,手如柔夷,软得和没有骨头似的。


    他下巴一扬,指着院内那几个进进出出忙活的人。


    “这两株玉兰,喜欢么?”


    单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这才注意到原来那些人进出运着的竟是两株树苗。


    层层包裹卸下来, 微微湿润的褐色新土中央,两株白玉兰树苗纤细而长,正窈窕舒展着,又被移入院内花草丛间新挖的坑穴中。


    泥土松动, 空气中都蓬勃着微腥的草木气息, 由那日光一蒸, 风送到鼻尖,令人止不住地雀跃心动。


    单吟的眼眸霎时亮起,瞳仁放大, 清冷的狐狸眼中也漫出温煦神情。


    她踏着小径上的青石地砖走过去,两株尚且是新苗,枝头不及她眉眼高, 尽管修剪过,却也还是看得出生命在凌乱肆意地生长着。


    极轻柔地抚了抚,灰褐中渗出些绿意的树皮并无移栽带来的萎顿,顶梢微蜷的几片嫩叶懒懒地舒展着,绒毛之下脉络清晰,日光一照透着一股鲜嫩的生机。


    单吟回眸,眉眼盈盈。


    “这是?”


    “投我以琴鹤,报之以玉兰。”


    裴云鹤恣意扬唇。


    “赠你的。”


    他知道她素来爱惜花草,偶有闲暇也喜欢自己侍弄些,左右这院子这么大,再添两株连理枝也是好的。


    想着要买花花草草时,他第一瞬便想到了玉兰。


    玉兰衬她,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道的是玉兰,不也就是她?


    等到这两株小苗亭亭如盖,来日花期一放——影落空阶初月冷,香生别院晚风微,到处都是玉兰和她清冽幽然的香气,倚兰洲当得是倚兰洲,岂不美哉?


    裴云鹤心里打着主意,亦踱步到单吟身前。


    他状似不经意地用指头勾勒描摹树苗的枝干,单吟顺着他的视线望下去,又见两株树苗的枝丫底端都还挂着一块小巧玲珑的檀木牌子。


    她屈身拿起一看,两块棕褐色的檀木牌子上都刻着一幅画,正是她设计在送给裴云鹤的那块印章上的琴鹤图纹。


    而翻覆过来,另一面不同的是,一块牌子上篆书刻着她的名字,另一块上则刻的是裴云鹤的名字。


    古朴雅致,庄重恬静,有一种绵延万年的感觉。


    单吟不由抿嘴,笑意晕出来后,又拾着木牌对裴云鹤讲:“这么快就将图拓印出来了?”


    裴云鹤骄傲得不得了,“这要花多少功夫?”


    单吟唇边笑意更浓。


    她又蹲下些身子去细看树苗,花匠将树苗照顾得很好,即便是五月里移栽来去,也不见树苗蔫了半点。


    而一想到往后它们就长在这一方小院子里,朝来暮去,欣欣向荣。


    就和他们的日子一般。


    实在是叫人喜爱。


    “喜欢么?”旁边还有人在小心翼翼地问,像是偏要她讲一句才作数。


    单吟不会吝惜这点表达,站直了身子,就像她身侧的那两株纤细又坚韧的玉兰一般,朝着裴云鹤莞尔一笑。


    “喜欢的,很喜欢。”


    裴云鹤这才松了一口劲,跟着眉目飞扬起来。


    趁着日光正好,两人一上午也没干什么别的了,等花匠们彻底将玉兰栽好,又是打扫又是看护,来来回回好几趟,总算安心。


    单吟的鼻尖都沁出了点汗珠,裴云鹤细细给她揩掉,又哄她赶紧进去休息,生怕她累着晒着。


    单吟还望着院子里,青石板路曲径交错,两畔花草丛生,融汇处,立着两株娉娉婷婷的玉兰,旁边一点空闲,实在温馨。


    裴云鹤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食指在下巴上一括,“等树长大开花了,会更好看。就是感觉还空了些。”


    “倒也不必事事圆满。”单吟随声应道,蓦然想起什么,哎呀了一声,“裴云鹤,可我不会养玉兰。”


    她转身向他,眼眸波澜阵阵,竟难掩失措。


    若寻常养护些顽强的盆子里的花花草草,那也还行,可要说到种树,她实在没这经验也没这天赋。


    眼前这两株玉兰看着朝气蓬勃,按裴云鹤的话来说,还是宝宝树呢,未来可期。


    万一折在了他们这院子里,岂不可惜。


    她眉头敛起,唇角也向下抿去。


    裴云鹤看了心疼不已。


    “你别急啊,你不会养这不还有我呢。”


    单吟立即圆了眼睛,“你会养玉兰?”


    “那倒不会。”


    裴云鹤瞅向那两株树苗,摸了摸后脑。


    “不过应该也不难,我问他们要了养护指南,回头我研究下,保证给你养好咯。”


    也是。


    听了裴云鹤的话,单吟宽心许多。


    “你学东西快,养两株树的确不在话下。”单吟道。


    裴云鹤挑了眉,欣然接受却还要说:“好端端地夸我做什么。”


    单吟摇头:“这是实话。”


    她和裴云鹤也相处这么久了,他聪明又有大智,霄汉那么大的集团管得,日常琐碎的小事也总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且无论他擅长不擅长的,学什么都快。


    “不像我,自己不感兴趣的就学得慢,记性还不好。”


    “你怎么就学得慢记性不好了?”裴云鹤不爱听单吟妄自菲薄,瞪着她严肃地讲:“你要记性不好,怎么那些诗词名句还有文史类的东西,又背得那样顺溜?”


    话是这么说没错。


    单吟忽而诧异抬眸:“但你怎么知道?”


    她并没在裴云鹤面前讲过这些,诗词背得少,文史更是没有谈过。


    文科,那都是上学时候学的东西了,她好多年都没碰过了。


    裴云鹤顿时哑然。


    他居然一时嘴快差点说漏了嘴。


    这当然是与单吟同学时知道的。


    可现在单吟眨着眼睛,诧异又懵懂地望着他,他心砰砰直跳,像在等待审判的罪人,既期待又害怕,紧张自己这段卑微又遗憾的心事,会不会真的赤.裸裸被剖析在爱人面前。


    所幸一阵微风拂过,湖畔边的柳絮被吹至单吟面前,她眨了下眼伸手去拂,炙热的眼神被遮掩,裴云鹤缓了口气。


    她大抵是没往那方面想。


    裴云鹤蹙了眉,谈不上失落亦谈不上欢喜,淡淡笑着又戏谑地说:“当然是看出来的。你这模样,一看便知重文轻理,是爱文学诗词的。”


    单吟恍然张圆了嘴,又收敛起来喃喃念着:“那你眼力也好。”


    “是吧。”裴云鹤糊弄过去。


    但未想到单吟点点头,话匣子骤然打开,一下讲到了过去。


    “我上学时是偏科严重,好像记得那时从云苏转来南乔念书的时候最为明显,因为家里的事,又因为教学有差别。”


    她走过去,纤白的指尖捧起树苗上黄绿的嫩叶,竟回忆起了和这嫩叶一般的青葱年岁。


    “语文那些还好,幸亏有底子又有兴趣,还跟得上。但数学和英语就不行了,尤其是数学……”


    她红了脸不敢说,刚来那会儿依稀记得还考过个位数的分。


    裴云鹤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但见单吟雪一般的肌肤上透出绯红,就和院子里尽情盛放的芍药似的。


    他好不忍心,赶紧道:“这有什么?你也有你的优势。”


    单吟垂了眼睫,“学习的话,偏得太严重总归不好。”


    否则她现在要重新拾起经济金融类的科目也不会这么辛苦。


    不过妄自菲薄的确没什么用,哪里差了赶不上,那就哪里再用功拼命赶就是了。


    她吁了口气,重新拾起颜色,抚摸着枝丫上的嫩叶就像在鼓励她自己。


    “也多谢你鼓励我。”


    “不要紧……”


    “说起来,当初要不是班里老师、同学互帮互助,我恐怕成绩怎么也赶不上来。”单吟嫣然浅笑,“我还挺感激的,就是不知当时鼓励我的那位同学是谁。”


    裴云鹤的心脏咯噔一跳,蓦然看进单吟身周那层由阳光折射出的斑斓光晕里。


    他记得那时单吟刚来学校不久,气候倒比现在这时节更酷热些,秋老虎来了去,去了又回头,连日晴朗,不肯休歇的蝉整日在树皮上吱哇乱叫,叫得人心烦。


    他年少气盛精力十足,午休时候不肯在教室里楞坐着看书,反正趴着睡也睡不好,索性提前叫了孟川一道去班级负责的区域做清洁值日。


    孟川被他从梦里薅醒,手脚都不听使唤,睡眼惺忪地缩在林荫底下打瞌睡。


    裴云鹤拿扫帚怼他,“起开些,自个儿不干活还挡路。”


    孟川眼睛睁开一条缝,睨着裴云鹤:“哪个干值日的有你这么积极?”


    “总要做的,晚做不如早做,晚上下自习还能早点回去。”


    “回去做什么?你成天家里懒着,叫你出门玩儿你也不应,可别告诉我你还真在家里学习。”


    孟川说到这来了精神,睁开了眼,坐直身子,恨自己怎么就不是这般。


    “谁不知道你鹤大少爷天资聪慧、过目不忘。那知识都不用你学,自个儿就往你脑子里边蹦!”


    裴云鹤呛他一句:“你小时候少爬两回树、少捉几只鸟,那现在知识也往你脑子里边蹦。”


    “那得了,我更需要些美好的童年回忆,这些公式数字,还是免了吧。”


    话虽这么说,孟川倒也不是那真犯浑的人,叫裴云鹤这么一瞪,也撑着扫帚起身打扫起来。


    这一片是学校划给他们班的公共值日区域,离他们所在的回形教学楼并不近,挨着一个园子外加一栋陈年的改用做仓库的教学楼。


    八九月的时节,樟树籽和一些枝叶掉了满地,两人拿着竹枝扫帚打扫起来虽不费力,但到底面积大,扫过一圈下来也费了些时间。


    孟川只有几分钟的耐性,扫了会儿,席地一坐,又瞅见树上的鸣蝉心里痒痒。


    见裴云鹤收工朝他走来,胳膊搭在裴云鹤的肩上便说:“好久没爬了,哥们比比?”


    裴云鹤好嫌弃,多大年纪了,“谁要和你比。”


    孟川嫌裴云鹤无趣,自己找到一棵树下摩拳擦掌。


    他盯了好久,似是做足了准备,惹得裴云鹤也好整以暇地站到了树下。


    可又好半天不见他爬上去,连个动静也没有,人就像木了似的。


    裴云鹤正纳闷呢,忽地见孟川一脸畏怯地转过头来。


    “阿鹤,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想想少年时期的鹤总和吟吟,感觉也很好磕呢[星星眼]


    41.42章为高中回忆,43.44章含部分回忆,讲点某人做好事不留名,不喜欢可以跳过去不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