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在宋今也从床底下伸手握住她脚踝,并探出头的那一刻,姜芜吓得汗毛直竖的瞬间惊醒。


    醒来后发现外面的天还没亮,可她甚至不敢下床。因为她怕,怕床底下出现一双和宋今也一样的手。


    原本姜芜以为只要自己没选,就不会再做那种梦了,谁知道这个梦会如此的变态恶心,居然搞强制。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自己选的,说不定就不会落到这种难堪又惊恐的地步。


    于黑暗中抱着枕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从中摄取到一丝暖意,也让那个恶心的梦境离自己远一点。


    原本放下的鹅黄色帷幔骤然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掀开,一道带着担忧的声音传了进来,“是做噩梦了吗?”


    那声音如驱散黑暗,带来一片澄净温暖。


    只是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骤然遇到光亮,难免会觉得刺眼地闭上眼睛。


    随后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姜芜认为过于刺眼的光线,一只微凉的掌心贴上了她的额间,“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芜不说话,就那么抬起眼儿,愣愣地看着他,像极了一只懵懂得,宛如刚落地的雏鸟。


    收回手的谢霁见她这模样,就像是在看一只失魂落魄的小猫,喉结滚动中带着沙哑,最后仅是轻叹一声后将人搂进怀里,“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我是你丈夫,你可以试着学会相信我,依赖我。”


    “好嘛?”最后这一声,倾注了他的无奈和一丝微不可查的哀求。


    猝不及防就被抱了个满怀,脸埋了个满胸的姜芜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那么抱,


    还是自己太矮的缘故,导致她的脸总会被他们用胸肌挤压。


    而且,她发现他衣服里的胸膛,也很大。


    脸被埋进胸膛里的姜芜脸红得都快能滴出血来,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的胸给闷死了,才挣扎着出声:“我,我没有做噩梦,你,你先放开我。”


    谢霁以为她是在抗拒自己的靠近,眼底划过一丝失落的松开,“要是实在不舒服,今天好好休息,就先不去练武场了。”


    终于得以呼吸的姜芜没想到还会有这个意外之喜,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而是担忧又好学,纠结又左右为难的问,“会不会不太好啊?”


    目光交汇中,眼神仿佛被烫到一样的谢霁伸手把她黏在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锻炼身体是重要,偶尔偷下懒也无可厚非。”


    “要是夫人执意想去练武场,为夫也不会拦着。”


    一听到好处要没了的姜芜瞬间不装了,打了个哈欠,又揉了眼睛地拉过被子盖好,重新躺下,“我突然觉得有些困了,我先睡了。”


    “好。”心中好笑的谢霁没有揭穿她想偷懒,只是离开前伸手为她掖好被角,“困了就好好睡一觉。”


    出来后,走路间稍有些迟缓的谢霁让高朗去给他熬药。


    原本只是一天喝一碗的,现在次数已经变成了一天两碗,才能压抑住那不断上涌的磅礴欲望。


    “大人,这药喝多了伤身,你不能继续喝了。”高朗简直是要化身为老妈子了,大人本身那方面的需求就强烈,他本以为大人娶了妻后会有所缓解,没想到不是用夫人来缓解,而是喝药来缓解。


    这,唉,简直是要把他给愁死了。


    要不,哪日他和夫人提下不要总和大人分床睡了?


    难得睡个懒觉,并且不再做那些乱七八糟梦的姜芜醒来后简直是神清气爽,以为他这个点早应该上朝去了,结果扭过头,就看见他正坐在不远处的竹椅上看着书,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醒了,要不要喝水?”原本在看书的男人放下书,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没有拒绝的姜芜刚接过水喝了一口,他就猜到她想问什么,说,“夫人昨天不是说,没有想好要开什么铺子吗?”


    一想到这个,两只手捧着茶盏的姜芜就转过头不理他,从侧面看,能看见她两腮的肉微微鼓起,“我问你,你不也没有告诉我吗。”


    一提到这个,姜芜就是满肚子气。


    他说了要让自己信他,结果问他,他都不告诉自己。


    小气。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打算带你去逛下城内各处的铺子,让你体会一下,你到底合适开什么铺子。”


    姜芜狐疑,“你真有那么好心?”


    谢霁不禁轻笑出声,别到身后的左手指尖蜷缩着,才克制住去揉她头发的冲动,“我是你的丈夫,夫人好歹对我有点信任。”


    “………”


    因为要出去逛街,姜芜不打算在府上用饭,而是出去吃。


    家食虽好,外面的小食也别有一番风味。


    出来用早饭的姜芜没有直奔大酒楼饭馆,而是往街边小摊走去,指着其中一个小摊,说:“我想吃那家馄饨。”


    谢霁并未露出任何不悦,而是拿出钱买了一碗馄饨。


    只是在她要坐下时出声制止,“等下。”


    姜芜顿时不敢动了,以为是她又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


    直到他取出帕子把她要坐的凳子,吃饭的桌子擦拭过一遍后,才说,“可以了。”


    “多谢夫君,夫君对我真好。”她属于既得利者,自然不会吝啬好话。


    很快,点的馄饨端了上来,但只有一碗。


    “夫君不吃吗。”姜芜问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像他这种那么挑剔的人,哪里会在外面吃东西。


    “不用,你吃就好,我早上吃过了。”他这算是侧面的解释了。


    谢霁很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模样,用勺子舀起一颗馄饨先放到嘴边,鼓起腮帮子轻轻地吹凉那颗馄饨后,再一口塞到嘴里,因为馄饨有些大,左腮就会鼓起,就像是松鼠往里藏了颗栗子,又趁着无人在意时嚼嚼嚼。


    原本他是不饿的,看她吃得那么香后,竟觉得腹中涌来一阵饥饿。


    一碗不多的馄饨很快被姜芜吃完,然后她很自然地接过他递来的新帕子擦嘴,“我吃好了,我们现在先从哪里逛起啊。”


    心里则在泛嘀咕,他身上到底带了几条帕子啊?


    “衣食住行,夫人最在意哪一样?”


    姜芜想都没想,回:“自然是吃。”


    就算她不懂,也知道民以食为天,一顿不吃饿得慌。


    谢霁点头,随后带她来到一家正大排长队的糕点铺子前,“这是一家老字号糕点铺,他们家最出名的是芝麻糖和核桃酥,其它糕点虽也出色,但远不如芝麻糖和核桃酥。”


    提前让高朗去排队,各买了一份的谢霁把油纸包给她,“夫人尝下哪样好吃。”


    姜芜打开油纸包,从里面捏了一块芝麻糖放进嘴里,香香酥酥脆脆,而且不会甜得很黏牙。


    果然,生意红火的店都有镇店之宝。


    见他吃完后,谢霁又带她来到隔壁的铺子,“李记甜水铺卖的是各色糖水。”


    进店里后谢霁点了一份酥山,木樨清露,杏仁酪,马蹄露,椰子酒,樱桃琥珀冻,雪泡杏仁茶,荷叶绿豆冻,梅卤饮,潇潇洒洒一大堆,就差没有把店里所有甜水都点了一遍。


    “夫人尝下。”


    像只老鼠掉进米缸里的姜芜用勺子舀起一块荷叶绿豆冻放进嘴里,前面吃完芝麻糖觉得有些干和甜的嘴巴瞬间清爽了起来。哪怕没有吃完整个长安的美食,也让她明白,她做吃食这一条路怕是行不通了。


    至于衣行住,虽然她知道可能和吃差不多,但是没有看过又怎能轻言放弃。


    只是这一次谢霁没有再带她逛铺子,而是带她看琴和书店,还逛了园子,也不在问她想开什么铺子,就只是单纯的,带她来逛街。


    “逛了那么久,夫人有想好要卖什么的打算不?”


    那么一通逛下来,姜芜很羞耻的发现了一件事,都不敢看他,而是低着头看着鞋面上绣的荷花,“我发现,我好像没有做生意的头脑。”


    但凡有点生意头脑的都知道要卖点什么,或是取各家所长,偏生她的脑袋像是被浆糊给糊住了一样,什么都想卖,又还好有自知之明。


    “没有也不必要勉强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谢霁放慢脚步,和她并排走在一起,就连影子都像是紧紧挨在一起的形影不离。


    “夫人有找到自己喜欢的爱好吗?”


    满面羞耻的姜芜仍是摇头,她什么都想学一点,但是论喜欢的话,还真谈不上来。就像他说给自己一间铺子,让自己学着做生意一样,什么都想卖,又不知道卖什么。


    “现在没有喜欢的不重要,我们先慢慢找,总会找到喜欢的。就算没有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寻找的过程中收获到的满足。”就和让她一开始接手铺子一样。


    姜芜似懂非懂的点头,她好像还是不太懂,只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快近正午饭点,两人准备到就近的太白楼吃饭时,正好遇到同来太白楼吃饭的贺时晏。


    贺时晏上前打招呼:“师父,师母,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不知二位用饭了否?”


    谢霁下意识挡在姜芜面前,“尚未,臣和夫人正打算去吃。”


    见此,贺时晏自然地发出邀请:“既然遇到了,师父和师母不如和孤一道用饭。”


    姜芜见到他的时候,都不敢抬头,只希望他能尽快离开。


    虽说最近没有再做那个梦了,可见到他人的时候,仍会感到尴尬。


    谢霁能感觉到她的抗拒,并用身体完全将对方遮住,“臣多谢殿下好意,只是今日臣答应好要陪夫人的。”


    贺时晏原本是不死心的,只是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师父和师母的感情好得真是羡煞旁人,


    既如此,孤也不好在打扰师父和师母的二人世界了。免得我倒成了不识好歹的煞风景之人。”


    擦身而过时,贺时晏转过头,朝姜芜用着仅有两人听见的音量,轻笑出声:“夫人,孤很期待和你的再次见面。”


    姜芜虽觉得他说的话莫名其妙,后背却不合时宜地窜起一阵寒意。


    今天一天都没有出门的季霄在天一黑,就立马躺在了床上。


    但是这一次怎么都睡不着,眼见月亮都要出来了,仍是不见半点儿睡意的季霄直接从床上爬起来,抓了一把头发朝着门外喊道:“长吉,给本世子熬一碗安神汤来。”


    他就不信,等灌了安神汤后,自己还睡不着。


    很快,他要的安神汤就端了进来。


    “怎么是你?”季霄看着给他送汤的人,难免嫌弃得连端来的安神汤都不想要了。


    吉宝很是委屈,“世子,你忘了我哥今天休息。”


    而且他都用香胰子搓了很多遍澡,保证身上都没有刷恭桶时留下的臭味。


    “行了,你没事就赶紧出去。”免得他房间里都跟着飘起一股子味来。


    等灌了一碗安神汤下肚后,重新躺在床上的季霄仍是没有多少睡意,寻思着,估计是一碗不够,那就多喝几碗。


    最后是喝了好几碗,可他依旧不困,反倒是越喝越精神。


    最后更是怀疑起地将手中碗扔掷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的咬牙切齿道,“吉宝,你给本世子熬的,当真是安神汤吗?”


    负责熬汤的吉宝吓得一个哆嗦的跪在地上,“回世子爷,这安神汤不是奴才熬的,是奴才让厨房那边熬的,可是这汤有哪里不对?”


    而另一边的姜芜担心自己还会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遂同鹃儿讨要了一枚平安符放在枕头底下,要是还做那些梦。


    她想,她得要请个道士来驱邪了。


    抱着这种想法的姜芜很快坠入了梦乡。


    梦里起先是一片白茫茫的雾,待醢醢雾气散去后,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手持油纸伞的男人向她走来。


    咽了口唾沫的姜芜,本能感受到了危险就往后跑,因为没有注意看路,导致被路边的一颗石头绊倒后直直摔了下去。


    等再次睁开眼,就见她正扑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鼻翼抽搦得满是委屈的说着。


    “小叔,你能不能借我一个孩子。”


    等说完这句话后,姜芜立马头皮发麻的回想起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这个梦的场景为什么就不能直接跳过去啊,否则她也不会那么的尴尬。


    突然被大嫂扑了满怀,还听到那么一句的林歇,倒不如说是谢霁,身体僵硬得不知要不要推开她。


    在现实里,他是自己的妻子,和自己亲近无可厚非。但在梦里,她是这具身体的大嫂,而他则是小叔子。


    又或者是他听错了,产生了幻听。


    在他思索着要说什么时,原本扑进怀里的女人已是迅速离开,只给他留下了满怀的香气犹在,也让他产生了片刻的失落。


    “对不起,我刚才看着你这张脸就想到了你大哥,一时之间才把你们给认错了。还望小叔莫怪我前面说的话。”尴尬得快要把脸埋进胸腔里的姜芜,如何不知道她找的这个借口有多敷衍和蹩脚,那也总比什么都不说要好很多吧。


    “无事,你,莫要难过了。”谢霁,或者用林歇来称呼更恰当一些。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这个梦了,不明白为何会再次做起,难不成是老天爷在提示着些什么吗?


    而他的耳边,传来的是她带着惊颤的羞涩,“我会的,多谢小叔关心。”


    听到这声带着疏离的“小叔”时,男人喉间莫名泛起一阵痒意,更多的是烦躁,只是不知那股烦躁从何而来。


    “要是遇到什么难题,可以来寻我。”他下意识忽略掉了她先前说的,想要让自己给她一个孩子,就算是在梦里,大嫂和小叔子也不能在一起。


    林歇还想和她说些什么,又见到她羞耻得快要把自己团好塞/进被窝里的模样,只得先把话咽了回去。


    等他走后,一只手遮住眼睛的姜芜像是卸去了全身的力气躺在床上,好试图逃避着先前的尴尬。


    想着既然这里是她的梦,为什么她还要受贺时晏的胁?而不是她直接梦出千军万马把他给践踏成肉泥?


    姜芜决定不动了,就那么等着这个梦结束,反正是梦,就算梦里她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


    可是随着屋内的光线从强转为弱,最后只剩下一片漆黑时,她许久未曾进食的肚子也一连叫了好几声。


    腹部的饥饿感真实得开始让她腹中绞疼,让她迫切地寻找着能吃的东西,甚至饿得要将床上的枕头都吃进肚子里去,才能免除了那灼烧般的饥饿感。


    但,这不是梦吗。


    是梦,那她应该不会感觉到饿才对,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只要她闭上眼睛,她就不会感觉到饥饿了,说不定也会马上从梦中醒来。


    直到昏暗的屋内点燃蜡烛,燃起火光时,是端着托盘的小杏走了进来,“夫人,就算你再难过,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闻到食物的香味后,姜芜饿得更难受了,全身软绵绵得像是没有一点儿力气,又迫切地想要把那碗粥吃进肚里。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端起了那碗粥正往嘴里灌,等几勺温热的粥下肚后,难受快要痉挛的胃部才好受了许多。


    同时也让她握着勺柄的手指骤然收紧,因为她想到了,要是梦里产生的饥饿感是那么的真实,是不是也代表着,要是她在梦里一旦死亡,就代表着她在现实里的死亡。


    这个想法刚浮现在姜芜脑海中,就立马被她惊恐得着咬牙否认。


    不会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又怪诞的事,她不能自己吓自己才对。


    对,她不能自己吓自己。


    而这时,小杏带着笑的声音从薄薄的一层门扉传了进来。


    “少奶奶,老爷来看你了。”


    第37章


    “少奶奶,老爷来看你了。”小杏兴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却令姜芜听出了汗毛根根竖起的恐惧。


    “婉娘的身体好些了吗?”贺时晏穿着一袭月白圆领长衫,更衬得人温润如玉,杳杳如月下清柳。


    “少奶奶先前才喝了一碗粥,想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领着个男人踏进屋内的小杏没有感觉到丝毫不对,要知道老爷可是少奶奶的公爹。


    只是走进室内,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后,小杏难掩疑惑道:“咦,少奶奶刚才还在屋里的,人呢?”


    只见屋内空荡荡的,唯剩下窗户大开着,任由风声呼呼吹晃着两侧。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大脑迫使姜芜迅速做出了夺窗而出的选择。


    无论去哪里,都比待在房间里要好。


    不知不觉中,像只无头苍蝇般乱转的姜芜来到了,为她梦里夫君所设的灵堂中。


    曾经的她惧怕一切关于死亡的东西,可现在,这竟成了最能让她暂时躲避危险的地方。


    灵堂四周垂挂着素帷,白色蜡烛被风吹得忽明忽灭,带来缕缕毛骨悚然的阴凉。


    灵堂正中摆放着一口黑漆棺材,里面躺着的,正是姜芜梦里早死的丈夫。


    如今她只期盼他能有些良知,不要当着头七都还没过的大儿子棺材前,做出强占儿媳的畜生行径来。


    扯了块团垫,心里直念叨莫怪莫怪的姜芜刚来到角落里坐下,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在她汗毛根根竖起时,一只微凉的手从她身后探出,并搭上了她的肩,温热的呼吸如蛇伸出信子舔舐着她的脸颊,留下一层冰冷的黏液。


    “婉娘是在躲为父吗?”低低的,带着惩罚性的嗓音至她身后响起,陡然令人惊出一身冷汗。


    原本点燃的蜡烛恰好被风吹灭,满室烛火骤然熄了一半,素帷无风自动,也令寒气如跗骨之蛆寸寸往


    上攀爬。


    “没有,只是儿媳想为夫君守灵罢了,并没有要躲公爹的意思。”即使姜芜早怕得牙齿上下打颤,并迫切地想要逃走,仍是选择了暂时同他周旋。


    “是吗?”男人嗓音微微上扬,显然不信。


    男人微凉的指尖逐渐往上移到,她因恐惧而吓白的脸,最后捏住她下巴,强势地逼迫她抬头和自己目光直视,漆黑的瞳孔里全是恶意玩味。


    “如果不是在躲为父,婉娘为何不敢看我。”贺时晏垂眸望着这张因恐惧而无颜色,但增添了柔美凄凉的一张脸,指腹摩挲着底下的细腻皮肤,忽地轻笑一声逼近她,“那么久了,婉娘有想好答案了吗。”


    好似但凡姜芜等下有句话答得不能让他满意,那么接下来等待着她的,将会是男人掐断她脖子的手。


    一股恶心从胸腔涌出的姜芜没想到他会如此无耻,连自己儿子的头七还没过就开始强迫自己儿媳,还是在儿子的灵堂前。


    指甲掐进掌心的姜芜侧过脸,避开他志在必得又满是恶劣的一双眼,睫毛轻颤间带着惧和颤,“公爹不是说会给儿媳一段时间考虑吗,儿媳现在还没想好。”


    “为父是说过要给你时间,只是为父等得,你娘家那边人,等得了吗。”贺时晏就像只心情极好的狐狸一点点逼近,那即将要被自己给咬断脖子的猎物。


    偏那猎物,此刻仍蠢得一无所知。


    只要他一想到,在师父不知道的地方,他和师母共同做着一个梦,在梦里还是以公爹和儿媳的关系,连他的血液都要为此沸腾起来了。


    指腹摩挲着她脸颊的贺时晏忽地轻叹一声:“婉娘,不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催你,只是继续拖延下去,无论是对谁都不好。”


    “要不然拖久了,到时候孩子月份对不上该如何是好。”


    他嘴上说着能商量,实际上和那强盗有何区别!


    姜芜厌恶地想要避开他,偏生下巴被掐住,只能咬着唇先示弱,“可否在给我点时间考虑。”


    男人挑眉:“多久?”


    “我要的时间不多,一天就够了。”因为说多了,姜芜猜他肯定不会答应。


    对她来说,现在最主要的是糊弄过去再说,说不定等天亮了,她也会从这个恶心的梦境里清醒过来。


    对贺时晏来说,一天两天的区别并不大,只是平白让他多等上一天,他怎么也得要收取点利息才行。


    迟迟没有等来他回答的姜芜,此刻紧张得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


    “一天时间自然是可以,只是………”


    男人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就像是一只抛到半空中的靴子,迟迟不见落下。


    也令姜芜紧张得心脏骤停,嘴巴干涸得直咽口水,“只是什么?”


    姜芜的话刚说完,脖间就传来一阵舔舐的啃咬,耳边伴随的是男人带着惩罚性的笑意,“这是利息。”


    “夫人,你脖子上怎么被虫子咬了。”晨起,正为夫人梳妆的鹃儿指着她脖子的一块红痕发出惊呼。


    眉心狠狠一跳的姜芜拿过鹃儿递来的靶镜一照,她的脖子上骇然出现了一个红印。


    这个位置,恰好是梦里贺时晏咬的。


    刹那间,一股寒气直从姜芜脚底窜起,随后游走于四肢百骸,冷得她连灵魂都在打颤,险些将手上拿着的靶镜给摔了个四分五裂。


    他只是在梦里咬的,又怎么可能会带到现实来,说不定只是不小心被虫子咬的,她不能自己吓自己才对。


    话虽如此,只觉得周身寒气未消的姜芜仍是不安的说道:“取点胭脂遮下。”


    无论是不是,她都得要找个道士来给自己看一下了。


    前往正厅吃饭的时候,姜芜发现府里上下都变得忙碌了起来,当即抓住一个离自己最近的丫鬟,问道:“今天府上是有什么喜事吗?”


    丫鬟回:“夫人忘了,今日是表少爷考试归家的日子。”


    “大人先前答应了要为表少爷补办一场螃蟹宴,现在府上正为宴会做准备呢。”


    连日来不间断的梦境,都险些让姜芜忘记了那么重要的一件事。


    在梦里,为宋今也准备的这场宴会将会彻底毁掉她,也是让她被休出谢家的开端。


    头脑嗡嗡作响的姜芜一想到会在梦里发生的事情,和她最后死在破庙里,浑身长蛆的场景,腹部一阵痉挛传来,热乎乎的,酸臭的液体一涌而上地顶到喉间,让她不得不弯腰呕吐起来。


    好像只有把胃里吃过的所有东西,都全给吐出来才舒服。


    她突如其来的呕吐吓得鹃儿尖叫连连:“夫人你怎么了了!”


    “来人啊,快叫府医过来!”


    本在正厅等她过来吃饭的谢霁得知她不舒服后,立马赶去蘅芜苑。


    鹃儿在府医过来后,脸上有过一瞬间的害怕,因为她怕,怕府医检查出夫人是怀有身孕了该怎么办。


    要知道她身为夫人的丫鬟,是最清楚夫人和大人虽同睡一间屋子,但根本没有同床,夜里更没有叫过一回的水。


    要是夫人真怀有身孕了,鹃儿第一时间想到了曾在圆音寺里,和夫人抱成一团的男人。


    “夫人身体怎么了,可有大碍?”踏进内室后的谢霁急切担忧的问向李大夫,眼神更是半步不离躺在床上虚弱苍白的女人。


    正收回手的李大夫捻胡蹙眉叹了一声,也令谢霁的一颗心不安得提高了起来,骨指攥紧得近乎崩断,嗓音发哑的问,“无论发生了什么,但说无妨。”


    只是习惯性叹气的李大夫不明所以,说道:“夫人身体并无大碍,至于呕吐,皆因心神不安和过度焦虑所致。只,老夫开的药只能治其标,不能治本。”


    一旁的鹃儿得知夫人不是怀孕后,难免松了一口气,又听到李大夫说是夫人压力大和焦虑导致的,本就不安的心越发高高提起。


    因为她怀疑,夫人兴许是患了相思病,但是这种话她怎么敢说啊。


    得知她身体并没有大碍后,心头大石随之落地的谢霁便让她们都下去了,而他坐在床边,弯下腰,伸手为她掖好被角。


    伸出的指尖想要触碰她,又因想到她似抗拒自己的接触,只能克制着收回手。


    眸光心疼的一寸寸划过她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小脸,因她肤色极白,连眼睑下的那抹青黑都显得格外的刺眼。


    应该是最近给她安排的课业太多,导致她身体受不住了。


    随着收卷的锣声响起,也预示着永安十九年间的科考彻底拉下序幕。


    宋今也从考场出来后,整个人头重脚轻得像是连脚都落不到实地,在他快要身体一滑摔倒在地时,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拉住了他。


    “表少爷,大人让我来接你回去。”


    这道声音瞬间让累得浑身发软,脑子混沌成一团的宋今也清醒过来,眼底还藏着戒备的迅速避开,“不用,我已经让书童备好马车来等我了。”


    “表少爷何必那么客气,你那小童已经让我劝回去了,现正在家中等着你回去。”


    眼见有不少人看过来了,宋今也只能先上马车,也许是太累了,连那狂卷而来的困意,即便是他强掐着大腿都阻止不了。


    半梦半醒中的宋今也睁开眼,顿时冷汗直冒的大骇:“这不是回相府的路,这是要去哪里?”


    “大人想着表少爷考试结束了,也不合适继续住在府上,就将表少爷的行李搬到城南去了。”高朗顿了顿,又道,“这不,大人担心表少爷不认识去新家的路,便派属下护送表少爷回家,也好认下路。”


    “怎么那么突然?”嘴唇干涸得连呼吸都困难的宋今也很难不说服自己,是不是他怀疑了什么。


    要不然就是他想要对自己下手了,提前把自己迁出相府,就是怕到


    时候会连累到他。要知道自己虽和他有着表兄之谊,可他实际上根本不是谢家人。


    宋今也第一个想到他会动手脚的地方,就是科考,想到此,他呼吸一窒,垂在身侧的手攥握成拳。


    高朗皮笑肉不笑道:“哪里突然了,大人早有此意了,只是不好打扰表少爷考试,才一连拖了许多天。”


    若非大人心善,早在他私自踏入后院那一天起,就直接被打包行李给扔出去了。


    很快,驾驶着马车的高朗勒紧缰绳,勒紧马儿停下:“表少爷,到了,请您下车吧。”


    “对了,大人先前说过要为表少爷举办一场迟来的螃蟹宴,想着表少爷刚搬新家恐会没空,就将时间定在了三日后,还望表少爷莫要缺席才好。”


    高朗笑吟吟着说是请,落在宋今也的耳边,只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意不在舞剑的一场鸿门宴。


    明知是针对自己的鸿门宴,宋今也也得要咬牙应下。他现在已经被赶出了谢府,说明往后能接触到她的机会只会少之又少,而这一次,说不定将会是他仅有的一个机会了。


    他想要用这场所谓的螃蟹宴除掉自己,自己为什么不能用螃蟹宴借力打力。


    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相府要举办螃蟹宴的消息传到正因为她许久没有入自己梦,又把道士和尚给叫回来的季霄耳边,自是咧嘴一笑,“姓谢的要为一个借住在府上的表弟举办个什么螃蟹宴,那么大的热闹,本世子怎能错过。”


    他不但要去,还要狠狠的艳压全场。


    而请帖,自然也送到了不久前才刚做了一场美梦的贺时晏手中。


    “去,孤为何不去。”贺时晏从玉华池中起来,任由长发随意散落在后,那张褪去了往日温润端方君子的脸,如今有的只是一片恶劣的玩味。


    毕竟,他可是很期待在现实里见到他的这位好儿媳,好师母。


    第38章


    沈听雪得知府上要举办螃蟹宴一事时并不感到惊讶,像是早就得知了此事。


    “郡主,那位身边的丫鬟来了。”走进来的俏枝在她耳边低声了几句。


    坐在梳妆台前的沈听雪放下选好的白玉翡翠簪,微微颔首,“让她进来。”


    大戏就要登台了,怎能少得了最重要一个配角。


    随着暮色西边沉,微弱的烛火混合着窗边泄进来的皎皎月色,自构成一片清冷疏离之景。


    躺在床上的女子睫毛轻颤如展翅蝴蝶欲掀开时,耳边倒先传来了饱含担忧的关心。


    “醒了,要不要喝水,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肚子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吗?”


    醒来后的姜芜并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就只是睁着一双宛若失了焦距的眼睛望着床边垂下的流苏穗子,像是还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出来。


    渐渐地,姜芜感觉到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小,直到消失后,竟发现整个屋内空旷得可怕。


    空旷得,像是她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


    在她因恐慌而快要难以呼吸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将她扶起,并在她身后垫了块软枕,问她:“想要出去走走吗?”


    “不是在府里,而是出去。”


    手指缓慢收紧的姜芜没有说话,只是用点头以做回答。


    谢霁没有让丫鬟进来,而是自己选了衣服为她穿上,他第一次做伺候人的活,穿的还是女子服饰,动作间难免会有些生疏,更多的是指尖微滞后的耳根羞涩。


    但他依旧没有假手于他人。


    好在月色昏沉,烛光黯淡能遮掩一二。


    等出了院子来到府门,只见门外早有一辆马车等候许久。


    上了马车的姜芜也没有问要去哪里,就像是随波逐流的浮萍。


    水往哪儿流,她就往哪边飘,也看得谢霁心中愧意加深。


    马车轮子骨碌碌滚动,偶尔会碾断几根枯枝发出嘎吱一声,又或是惊飞几只夜鸟野猫。


    很快,马车出了城,随后越走越远,远得像是要追随月亮而去。


    最后停留一处波光粼粼,如雾笼白纱的湖边,而湖里还有着一条孤零零的小船和那,边缘未曾开败的荷花莲叶。


    “此湖名为碎金湖,原是有一外乡人傍晚赶路时路过此湖,见落日余晖洒在湖面,波光粼粼如揉碎的金子璀璨夺目,久而久之,这就成了它的名字。”


    “夫人,小心些。”谢霁先上了船,待站稳后才朝着仍站在岸边的妻子伸出手。


    朱唇轻抿着的姜芜垂眸望着向自己伸来的手,不可否认他的手生得格外好看,骨指瘦削如青竹,掌心宽厚而有力。


    目光顺着手缓缓往上移,是他清癯不显瘦弱的腕骨,滚动的喉结,最后是那张在月色下褪去了往日疏离清冷,反倒浸满了温柔蜜意的一张脸。


    她的丈夫拥有着一张极好看的脸,美如冠玉,蒹葭倚玉树。


    在她犹豫间,谢霁已是弯下腰将她搂腰抱起,又在她快要发出惊呼声时,抿唇道,“抱歉,刚才是我吓到你了。”


    被他那一抱弄得脸颊泛红的姜芜不敢看他,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没事。”


    即使他已经松开手了,姜芜仍能感觉到,他先前抱住自己时,在腰间所留下的温度。


    是不同于他这个人的清冷,而是带着温度的。


    随着小舟离岸,一叶扁舟也正慢慢地往湖中心飘去。蒲草一晃,竟惊出了成百数千只萤火虫从岸边飞出,漫天星辰萦绕,不过如此。


    “要是八月份来,这里的萤火虫只会更多。”谢霁侧过脸看向身旁,终是得以展露笑颜的妻子,心底涌起贪念地想要伸手去触碰她,又在快要碰到她时,选择克制地收回。


    “等明年八月份,我们再来这里游湖可好。”


    对于他的邀请,正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些萤火虫的姜芜做不出回答。


    因为在梦里,她的生命将会终结在今年的冬天。


    何况他现在对自己做的承诺,都不过是因愧疚而短暂的回归家庭,又如何能做得了真。


    转眼就到了举办螃蟹宴当天,虽说只是个普通的秋日螃蟹宴,但这可是相府那么多年来第一次举办宴会,还是由相爷新娶的夫人一手操办的。无论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想要托关系求得一张请帖。


    这几日里姜芜不在跟崔嬷嬷学习算术,而是同管家学习举办府中宴会时各处需要注意的事项。


    以至于姜芜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喝茶的杯子款式不能一样,就连每个人坐的位置都得有区别,而不是像村里吃席那样,哪里有位置,一个屁股墩坐下就能等着吃席。


    除了这些,还要理清谁家同谁家有龌龊,席间座位得要避开,以及哪位贵人不吃什么,或对什么过敏也得要一一记下,要是交情好的,还得要安排坐到一块。


    导致这些天来,姜芜每每回去后都累得直接倒头就睡,就连谢霁什么时候从榻间搬到了和她一张床上睡都没有注意到。


    期间谢霁见她累得连和自己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提出让她慢慢来,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往后能举办宴会的次数多得是,以免和上次一样累倒了该怎么办。


    可她却说,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锻炼机会,她哪里能错过,如此,他也不好再劝,只能多让厨房那边做些滋补养生的汤给她喝。


    今日要参加宴会的季霄可谓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如那开屏的孔雀。


    起身往外走去时,手肘不小心磕到桌面,桌上的紫檀木雕花盒因为没放好,正骨碌碌滚落在地上,好将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两个香囊,一只干枯了的草编蝴蝶。


    季霄捡起其中一枚香囊置于掌心摩挲,才发


    现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实际上送给他的东西都少得可怜。


    不过今天过后,他想,看在她那么爱自己的份上,他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的原谅她在梦里对自己做的事。


    只希望她嫁给自己后能安分守己,不要总想着为难听雪就好。


    宋今也出去前,不忘把那日从她身上勾下的香囊藏于袖子,唇角勾起带着志在必得的恶意。


    嫂嫂,我也不想那么对你。


    要怪,就只能怪你挡了听雪的路。


    当拿着请帖的客人们相继入席后,本就惶恐不安的姜芜更是频频往门外望去。


    谢霁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抚,“不要紧张,你做得很好。”


    这些天来她的努力他都看得清楚,也知道她有多认真对待。


    谢霁以为她是害怕自己没有做好而紧张,但她紧张的不是这个,而是接下来关乎她命运的转折点。


    她会那么积极的参与筹办宴会,皆因她要趁机将梦里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一一排除。


    她已经做了那么多努力,不可能还会沦落到梦里的下场,只是………


    嗓子眼发堵得厉害的姜芜垂眸凝望着正被男人握住的手,心口像针扎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随后毫不留情地抽回自己的手。


    无论他这几天对自己多好,都改变不了梦里的他是最恨不得她身败名裂,好给沈听雪腾位置的人。


    罪魁祸首是那三个贱男人,可他身为自己的丈夫在里面束手旁观,又怎么能不叫助纣为虐。


    掌心中的小手被抽开后,谢霁眼底划过一抹苦涩的失落,指尖蜷缩着收回。


    她这是,仍在抗拒着自己的靠近吗。


    虽只是个普通的秋日螃蟹宴,但也分了男客和女客,甚至连来的人,都远比预计的要多上一倍,好在提前有准备,倒不至于让下面的人慌了手脚乱了套。


    原本大家都做好了,第一次来参加丞相夫人举办的宴会上会遇到了各种意外,只是来后才发现,府中上下皆井井有条,就连待客所用的茶水糕点都避开了她们所喜所不喜,且颇有春日雅趣,看来这位丞相夫人,也非传闻中那么草包。


    “要我说,肯定是管事和听雪姐你办的,谁能想到最后摘桃子的倒成了那女人,她脸皮还真厚。”季霄的妹妹季茹月正对着那被人群中簇拥的姜芜直翻白眼,真不知道相爷为什么会娶这种女人,就算是祖父定下的婚约,以他的能力还不是能轻易毁约。


    何况婚约上又没有说过必须是他娶,随便让其他谢家族人娶她不就好了,反正无论是谢家谁娶,对那女人来说都属高攀。


    “此次宴会确实是由师母一手操办的,我和管事只是在旁辅助一二罢了。”沈听雪柔声细语的劝道,“她再怎么说也是丞相夫人,你就少说两句,要不然传了出去难免会让别有用心之人做文章。”


    “什么丞相夫人,要我说她根本就配不上这个位置,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早点自请下堂!”


    季茹月突如其来拔高的音量,让她一瞬间成了所有人的目光所及之处。


    随后又都看向姜芜,想着她会怎么做。要知道满长安的人都知道她的丞相夫人之位是怎么来的,也多存了看热闹的心。


    姜芜对她的话并不生气,仅是眼皮掠起带着讽意,“季小姐对本夫人那么有意见,难不成认为本夫人不做这个丞相夫人了,你就做得了吗?”


    没想到背后说人坏话,还正好被正主听见的季茹月没有丝毫心虚,反倒扯开了嗓门,“我虽然做不了丞相夫人,但我好歹有自知之明,不会挟恩图报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夫君都没有后悔过娶我为妻,你倒是为我夫君后悔了。此话若传了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夫君的亲娘,要不然怎么会妄自想做我夫君的主。”姜芜红唇勾起,带着冷冷嘲讽,“还是说,那些话是你躲在我夫君床底下偷听来的,要不然怎么会猜到,我夫君想说什么。”


    就差被指着鼻子骂的季茹月一愣,瞬间气红了脸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那么想过了!”


    “至于我说的那些话,整个长安城里,但凡有眼睛有耳朵的人和我想的都是一样的。”


    再也听不下去的沈听雪站了出来,对姜芜露出歉意的笑:“季小姐一时情急才会口不择言,还望师母能不要计较她的小孩心性。”


    季茹月不满她为那女人说话,愤懑不已:“听雪姐,我没有错,我凭什么要向她道歉。要我说,她就应该早点有自知之明的下堂。”


    整个长安城里有谁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一层师徒的关系,相爷最该娶的人是长乐郡主,要知道他们二人可是郎有情,妾有意,偏生多了姜芜那么个妖怪。


    “这里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应该是谁,季小姐难道不清楚吗。既然季夫人如此教女羞辱本夫人,此事我得要和夫君好生说道一下,到底是季家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相爷,看不起我们相府。”姜芜刚说完,一个端着托盘的丫鬟就冒冒失失地撞了过来。


    托盘里的茶水顷刻间全洒在了姜芜身上,洇湿了一大块布料。


    丫鬟脸一白,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夫人,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奴婢知道自己做错了,还请夫人责罚。”


    沈听雪见那丫鬟磕得额头都快要出血了,不忍地将人扶起,“好了,你只是不小心的,我想师母良善,定然不会为难你的。”


    她这是直接把姜芜给架在火堆上烤,要是不顺着她的话说,那她就是一个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女人。


    “我倒是不如郡主好心。”姜芜话锋一转,“你冲撞了本夫人不打紧,可你今天要是不小心冲撞了别的贵人该如何是好,既做错了事,本夫人又怎能轻易免责,否则往后所有人都同你一般该如何,本夫人又如何在府中立足。”


    “你自己下去找管事领十个板子,要是下次再犯,直接逐出谢府。”姜芜如何不知道她惩得重了,但她要是不那么做,这些人又怎会将她当成主子。


    那丫鬟手上的茶水早不泼晚不泼,非得到宴会上给她泼了一身,姜芜敢说没有人授意,那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自认逃过一劫的丫鬟以额叩地,“奴婢谢过夫人。”


    “师母,人家小丫鬟只是不小心,你又何必罚得那么的重。”


    “我敢问在座的夫人,你们也都觉得我罚得重吗。”姜芜不等她们说话,反倒是讥讽出声,“看来各位夫人都是丫鬟把茶水往身上泼,都能面不改色原谅对方的大善人啊。”


    几句话,当即令不少夫人变了脸色。


    要知道有时候用下人立威是最好震慑底下不听话之人,收拢管家权的办法,别说只是打几个板子,她们手上多多少少还会沾少不少血。


    “夫人,你的衣服被弄脏了,先让侍女带你下去换件衣服吧。”沈听雪一如相府真正的女主人,而将所谓的真正女主人给边缘化了。


    姜芜正想要说不用,旁边坐着的那些贵妇们已是七嘴八舌的开了口。


    就算姜芜再不想去,可身上湿了的衣服总归是要换掉的。


    何况这是在她自己的府邸,她还做了那么多的准备。


    与此同时,男客那边。


    “世子,你的衣服脏了,还是快些下去换件衣服吧。”有人对着刚被丫鬟给泼湿衣服的青年,摇头打趣道。


    “要是再不去,待会儿你的衣服再晒一下,指定就要干了。”


    “行,你们等着,到时候看本世子不把你们打得个落花流水。”收到她递来纸条的季霄眼梢间暗含得意。


    他就知道那蠢女人对自己用情至深,要不然怎么会在那么多人的宴会中,都要寻自己见上一面,以解所谓的相思之苦。


    “宋兄,你身上戴的这枚香囊看起来很是别致。”


    宋今也含情脉脉地抚摸着腰间香囊,“这枚香囊是我心爱之人所赠,我戴着它,就犹如她常伴我左右。”


    问话的人一愣,旋即抚掌发出爽朗一笑:“看来宋兄和你那位心上人是


    好事将近了啊,也不知道是哪位千金得了宋兄的青睐。”


    “等有机会,我定会介绍给你们认识,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宋今也望向原本属于季霄位置正空着,想来计划正有条不紊的的进行中。


    女眷那边因为姜芜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回来,难免担忧起来:“丞相夫人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该不会是醉了酒吧?”


    “先前又没有饮酒,哪儿会醉酒,想来是去忙别的了,要知道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人可不少。”


    沈听雪站了起来,朝他们盈盈一笑道:“府上有一处兰园,园里搜集了世间所有兰花品类,若诸位夫人不嫌弃,可要先随本郡主移步到兰园。”


    她顿了顿,又说:“想来我师母换好衣服后,也会过来,只因师母正将宴席地点定在兰园。”


    沈听雪此话一出,立马有人附和出声:“我早就听说谢府的兰园一绝,今日可谓是能一饱眼福了。”


    “我还知道这兰花是因为郡主喜欢,所以相爷才搜集了天底下所有名贵兰花集为一园。”


    沈听雪面上划过一抹尴尬,又很好掩饰住:“事情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何况此事要是传了出去,难免会让师母误会。”


    “就是不知到时候要是看中了哪棵,不知道郡主能否割爱一二。”


    端着架子的沈听雪也不拒绝,只是抿唇一笑:“这个我可能做不了主,只怕得要问过我师父才行,要知道我师父平日里是很宝贵他那些兰花的。”


    兰园占地极广,内设凉亭小溪流淌,远处则有一间竹屋应景而生,青藤罗蔓垂生姿。


    只是这一次他们刚靠近,就听到竹屋里正传来令人不知廉耻得脸红心跳的声音。


    新婚不久的新妇和未出阁的小姐们皆是羞涩地避开,一些妇人们则是脸色尴尬,谁能想到来赴宴,还会遇到这种事。


    “光天化日之下,哪里的野鸳鸯胆敢在丞相府里乱来!简直是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你们说,丞相夫人去换衣服,那么久都没有回来,该不会………”人群中不知谁说了那么一句,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虽说那人只是无心之言,但丞相夫人去换个衣服换了那么久还没回来,难免会令人浮想联翩。


    沈听雪当即站出来怒斥:“胡说,我师母虽出身乡野,但她绝不会是这种人。本郡主也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师母的清白!”


    “想要知道里面是不是她,直接推门进去一探究竟不就行了。”季茹月双手抱胸,眼里闪烁着看好戏的迫不及待。


    要是里面是那女人,正好能让她身败名裂。要不是,左右她也只是个看热闹的人。


    户部尚书夫人点头,要知道她家老爷同谢相在朝堂上并不对付,她自是乐意见对方后院起火。


    就在一群人浩浩荡荡要冲进去的时候,一个丫鬟突然脸色发白地冲出来,张开双臂拦住她们:“不要,你们不能进去!”


    沈听雪带着震惊和不解地看向眼前人:“鹃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随后沈听雪朝着不明所以的诸位夫人小姐解释道:“她是在我师母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想来是不小心醉了酒,竟跑到这里胡言乱语来了。”


    又朝着其她丫鬟婆子厉声道:“你们还不快点把她带下去,难不成还要继续让她胡言乱语污了师母的名声吗。”


    她一连串的做法虽完美得令人无法挑剔,也恰恰坐实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


    “我没有喝醉酒,反正你们就是不能进去。”即使在那些婆子上前要将她带走时,鹃儿依旧视死如归地挡在门前。


    “如果你们要进去,就先从我的身体上踏进去。”反正,她是绝对不允许她们进去一步。


    兰园闹出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男客那边,得知居然有人胆大包天的在相府里野合的时候,就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颗小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更纷纷猜测,究竟是谁的胆子那么大,敢在相府里做出这种事来。


    “让让,我家大人来了。”谢誉见到鹃儿守在门外不给人进去,周围又遍寻不到夫人的踪迹,眉心狠狠一跳。


    随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移向了此次宴会的男主人,又在接触到他冰冷阴沉的一双乌眸时迅速垂下。


    “将此等背主之人堵住嘴,按家规处置后关进柴房。”没人知道谢霁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怎么忍着胸腔里磅礴而发的怒意。


    他自然是信她,他恨,他怒的是那些手段龌龊肮脏到把手伸到相府里的人。


    挣脱开婆子桎梏的鹃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声声泣泪:“大人,夫人她只是一时糊涂,她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来啊。”


    沈听雪皱起眉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鹃儿哆哆嗦嗦着身子,却不在说话。


    谢誉看不下去,直接朝她胸口猛踹去,“你这贱奴,死到临头了还不快说!”


    心窝子被踹了一脚,一连吐出了好几口血的鹃儿突然视死如归的闭上眼:“因为奴婢,之前在园音寺的时候,见到夫人和一个男人拉扯不清,夫人,夫人她还扑到那个男人怀里。”


    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滑落的鹃儿爬行到谢霁脚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夫人她肯定是被外面野男人勾引的,要知道夫人心里只有大人你啊。”


    “求求大人原谅夫人一回好不好,夫人只是一时糊涂才做错了事。”


    “本夫人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时和别的男人拉扯不清了。”姜芜的突然出现,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而这个时候,原本趁着鹃儿被拉开后推门进去的人,也发出了一声响彻苍穹的尖叫。


    第39章


    一声尖叫,立马挤进去了不知道多少同爱看热闹之人,落后一脚的人则恨自己为什么不跑快一点,或是长得再高一点。


    但最外围,却安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


    如果姜芜在这里,那么出现在屋里的人又会是谁?


    要说这里面最激动的人当属鹃儿了,她见到夫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喜极而泣的就要扑过去。


    “夫人,太好了你没有在里面,婢子担心死你了。”


    谁知姜芜神色极为冷漠地朝着高朗吩咐道:“先把她关进柴房里去。”


    她给过鹃儿机会的,是她自己没有把握住,她的身边也从不留背主的丫鬟。


    正准备动手,结果前面被她给逃掉了的高朗,正深感自己的无用。


    而屋内也继续爆发出尖叫声,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见到了什么。


    最先挤进来的人看着出现在床上,还满身抓痕的季霄,嘴上难免嘀咕:“不是,这人怎么是季世子和………”


    前面喝了杯茶后,就昏沉沉睡了过去的季霄突然被人吵醒,感觉身体有些凉正想扯被子给自己盖上,结果冷不丁摸到一个温暖又不失细腻的皮肤。


    等等,细腻的皮肤?


    季霄第一个想到的是约他来这里的姜芜,心中窃喜,他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那么顺利。


    本来在姓宋的说他要牺牲自我的时候,他心里就不乐意,要知道姜婉婉那女人喜欢的分明是自己,喜欢自己,四舍五入等于自己的女人。


    他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里能让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被抓女/干在床,要是和自己,那叫情难自禁的两情相悦。


    所以他在那天一言不发,心里盘算的是怎么偷梁换柱。


    哪怕还没睁开眼看清躺在枕边的人是谁,眼梢间全是暗爽窃喜的季霄先安抚了起来,“你放心好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她不说话,肯定是被吓坏了,也是,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吓得不轻。


    “大哥,你在做什么啊!”跟着挤进来看热闹的季茹月见自家大哥,正和另一个男人赤身相对的出现在一张床上,大哥还说着要负责的话,脑子嗡地一声炸开后,就面孔狰狞地冲过殴打床上的男人。


    “贱人,是你,是你勾引的我大哥是不是!”


    “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不知廉耻的贱人休想进我们季家大门!”


    “我和她是两情相悦,说什么难听的勾引。”季霄看着自家小妹,像个疯婆子一样冲过去要打身边的姜芜,语气不虞地拽过她手腕将人推开。


    “你做什么,怎么能对你未来嫂子无礼,看来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


    没想到会被大哥指责,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大哥推倒在地的季茹月简直是要气疯了,指着那男人破口大骂,“什么嫂子,就这个贱人也配!”


    “本


    世子既然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季霄唇角一勾,很有担当道,“大不了我娶她。”


    众人瞪目结舌,又纷纷转头看向谢霁。


    对上谢霁满眼错愕和薄怒的季霄得意的下巴一扬:“这种事你别怪她,毕竟感情这种事谁能说得清。”


    “你放心好了,本世子也不是那种吃干抹净就不认账的人,我会娶她。虽说当不了正妻,当妾却是可以的。”他都那么说了,姜婉婉这蠢女人肯定感动得一塌糊涂了吧。


    他为什么会认为睡在枕边的是姜芜,自是因为没有在人群中看见她,不正说明她就躺在自己身边。


    不出声也情有可原,毕竟是被吓到了。


    谢霁的表情确实称不上好看,只怕任谁家好不容易举办一场宴席,结果宴席上就发生自家表弟和外男厮混一事后,都不见得会好看。


    “你是自愿的吗?”


    季霄以为他是在问姜芜,抢先出声,“要不是自愿,怎么可能会和我躺在一张床上。”


    “她脸皮薄害羞,你有什么怨什么怒冲我来就是了,别为难她。你要什么条件,只要本世子能满足的,都会答应。”她都成为自己的人了,身为男人的他理应要维护自己的女人。


    谢霁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那悠悠转醒之人,“你是自愿的吗?”


    悠悠转醒中的宋今也听到的就是那么一句话,他先前被侍女叫出来,以为是姜芜要在私底下约他见面,结果刚出来没多久就被打晕,想来应该是季霄那个蠢货,或者贺时晏做的。


    所以在醒来后发现自己没有穿着衣服,床边躺着一个人的时候,他并未有多少惊讶。


    有的只是能让听雪得偿所愿的兴奋。


    因为这些天来,他能明显感觉到谢霁并没有要和姜芜和离的打算,所以他不介意在里面烧上一把火。


    就是可怜姜芜从原本的和离,变成了要名声尽毁的下堂妻。


    可是等他看见正被谢霁挡在身后的姜芜,瞳孔骤然一缩,一股寒气瞬间从尾椎升起。


    如果她没有在床上,那现在和他躺在床上的是谁?


    刹那间宋今也冷得如坠冰窖,脸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姜芜冷眼旁观着这一幕,要不是她提前做好准备,只怕现在躺在床上被抓女/干,受千夫所指,浸猪笼的就成了她。


    之前她就想过,就算她能逃过一次,他们肯定会出手第二次,第三次。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与其到时候让他们在别家宴会上陷害自己,倒不如她以身入局,顺水推舟。


    至于季霄,算他倒霉,何况他并不无辜。


    目睹着这一幕的沈听雪捂着唇,双眸放大的惊恐道:“你,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啊。”


    任谁看见自己的两个追求者睡在一起,都难以接受。


    原本呈现诡谲的人群中忽然议论了起来,只不过这次被指责的人换成了别人。


    “原本我还以为世子是被陷害的,你们刚才听见他说的那些话了吗,没想到啊没想到。”


    “只怕要不是家规不允许,世子都想要将人娶为正妻。”


    听不得他们说这些的季茹月尖叫着否认:“你们胡说,我大哥就是被陷害的,他怎么会和这种贱人搅合在一起啊!”


    “而且我大哥一直都有喜欢的人,喜欢的还是女人!”


    “阿月,我和她是真心相爱的,我会对她负责的。”季霄还以为是在夸他们的,直到看见原先被挡在谢霁身后的姜芜,刹那间瞳孔瞪大如遭雷劈。


    如果姜芜在那里,那么出现在他床上又是谁!!!


    姜芜抬手鼓掌,发出一声发自肺腑的笑:“世子,表弟,恭喜啊。”


    “只是你们两个就算再情难自禁,也不能在我们相府上乱来,还是在那么多宾客面前诉说你们的情比金坚的忠贞不渝。”说着,姜芜还重重叹了一声,像是在为他们感天动地的感情惋惜。


    “我夫人此言极对,就算世子同表弟再情难自禁,也不该在相府中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你们这是将我们相府置于何地,你们私会的后花园不成。”谢霁在她一连说对了两个成语后,不禁对她露出了赞许的笑。


    吾家有夫人初长成。


    注意到他们互动的沈听雪脸色难看的为其解释,“我想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说不定世子和宋公子是被陷害的。”


    若非陷害,为何躺在床上的会变成他们,而不是姜芜。


    “郡主难不成以为,是有人故意让他们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吗?”红唇轻扯的姜芜只觉得好笑,要是躺在上面的人换成是她,只怕所有人都要用天底下最恶毒的字眼来骂她,并愤恨得要把她拉去浸猪笼。


    如今换成两个男的,倒成了他们是被陷害的。


    “还是郡主认为,他们身上的痕迹也全都是别人抓挠出来的,他们无辜,他们苦,他们清清白白。”姜芜说话的调子虽轻,可谁都能听出来她的嘲讽。


    就算季霄再傻,此刻也明白了什么,脖子扭动地幅度过快,快得甚至能听到一句清脆的咔嚓声。


    在极度静谧的氛围中,撞进季霄眼睛里的是宋今也那张令他恶心生厌的脸。


    季霄回想到自己前面答非所问的那些话,活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得挥拳朝他脸上砸去,“你怎么在本世子的床上!”


    “是你,是你陷害的本世子是不是,本世子喜欢的可是女人,怎么可能是你这个虚伪小人!”


    拳风袭来被打了一拳的宋今也当即回手,“你疯了不成!”


    现在最重要不是他们互扯头花,而是怎么破局,还有和他睡在一张床上的人怎么就变成季霄这个蠢货了。


    到底哪一环出了问题,还是他被姓贺的算计了!


    “疯,本世子今天非得要打死你不可!”季霄一想到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说喜欢宋今也,还说着要娶他做妾的话,只恨不得时光能倒流。


    姜芜就那么瞧着两个男人厮打,看来他们和女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心中虽快慰,但依旧没有放下戒心。


    要问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她的手笔。先将季霄骗出来,哄骗他喝下带有蒙汗药的茶水,等他晕倒后将人搬到他们一早安排好的院子。


    她信不过别人,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自己动手。


    解决了季霄后,就轮到了宋今也,伪装成丫鬟告诉他,一切都准备好了,在他来到兰园,推门进去时拿出准备好的木棍将人敲晕,拖着两人放在一张床上。


    至于他们身上的红痕,现在秋天,府里最不缺的就是桃子毛。


    知道自己被算计了的宋今也躲过季霄的拳头,立马反应过来的大喊,“不是,事情不是你们看见的那样。”


    随后又拿出贴身戴着的香囊,欲语还休又深情款款地看向姜芜,“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季世子躺在一起,但我很肯定的是,我是被人给陷害了。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都是因为收到了心上人传的话,说她想要见我一面。”


    收回手的季霄难得聪明一回:“对,我是被陷害的。”


    要是他在不洗白自己,那就真得坐实了有龙阳之好的传闻,要是让他爹知道了,指定要把他的两条腿都给打断。


    随后季霄拿出香囊,目光急切地看向姜芜,“婉婉,这枚香囊是你送我的,你忘了吗。”


    人群中忽然有人发出疑惑,“咦,这枚香囊怎么看着好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我也觉得眼熟。”


    忽然有人一拍脑袋,惊呼道:“我想起来了,宋公子不是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吗,他还说了是他心


    上人送的。”


    一时之间,所有人看向季霄和宋今也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厌恶,同时对丞相夫人露出怜悯,同情。


    毕竟任谁遇到这种事,都跟踩了狗屎一样令人恶心。


    唇线紧抿着的谢霁握住她的手,似在无声的说自己是她最坚实的后盾:“把那两枚香囊取来。”


    “别怕。”


    不动声色抽回手的姜芜奇怪地乜了他一眼,她为何要怕,香囊上面又没有绣自己名字。


    而且他也是最没有资格对自己说这句话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选择相信他们说的话。


    当两枚香囊呈在托盘上送过来时,能很清楚看见两枚香囊几乎一样。


    谢霁拿起两枚香囊看了一会,随后取出一把匕首将香囊划开。


    香囊外部看着平平无奇,可内里靠近缝边的位置正绣了几个字,那几个字同为暗线,需得对着太阳光下才能看见。


    赠荣安


    赠泽修


    两个大男人佩戴着绣着彼此名字的香囊在身上,难道这还说明不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季世子为什么会有和我一样的香囊。但我的香囊是表嫂送我的。”犹如毒蛇露出獠牙的宋今也含情脉脉又委屈地看向姜芜,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滚落,“嫂嫂,你忘了我出现在这里,是你约我来的吗?”


    事情走到这一步,宋今也就像是一条被斩断头颅的毒蛇,临死之前都得要反扑着从对方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季霄则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拿出的香囊,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不是,他怎么会有一枚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香囊?


    还有他戴了那么久的香囊,里面怎么会绣有那贱人的名字。


    平白被污蔑与他人有染的姜芜神色悲愤的站出来,双眼通红如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胡说八道,我是你表嫂,又怎会送你这些亲密的贴身之物。”


    “难道就因为我是个深宅妇人,你就能随意污蔑我,攀咬败坏我的名声吗。我倒是不知道我平日里倒是有哪里得罪你了,你要那么害我。”她说着说着,已是泪水无声滴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人天然就是同情弱者的,何况是一个无辜受了牵连的弱女子。


    眉眼间覆盖一层霜寒的谢霁强压着怒火,眼神凌厉得让每个字都如利箭般射出:“世子,你们最好给本相一个解释!”


    “香囊真的是嫂嫂送的,我有撒谎的必要吗。”事到如今,深知没有任何退路可走的宋今也只能咬死姜芜,眼尾泛红,泪珠簌簌落下地踉跄着从床上起来奔向她。


    “嫂嫂,我知道你不一定会承认和我的感情,我也知道发生今天的事实………”


    此时一道凌厉剑影袭来,感觉到有风袭来的宋今也如定住一般,惊恐地看着自己被削掉的半缕头发滑肩而落,和那抵住他脖间的长剑,只要那剑再往前一寸,就是他的脖子身首异处了


    而且他能清楚的感觉到。


    刚才那一剑,他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拔剑出鞘,剑锋直指他脖间的谢霁,眼神冰冷得犹如在看一具尸体:“你要是再学不会尊重你师母,下次本相削掉的将不再是你的头发。”


    宋今也被那一剑吓得六神无主,没有想到他真的敢对自己动手,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


    那听雪怎么办,他把听雪当成了什么!


    “是你,是你偷了本世子的荷包对不对!”双眼欲喷火的季霄愤恨地瞪向宋今也,再次抬拳朝他砸去。


    姜婉婉那女人那么爱自己,曾为他亲手绣一个荷包扎得十根手指头都是血。


    所以他手上拿的香囊是真的,至于他的,肯定是偷来的。


    果真是厚颜无耻的小人。


    在宋今也快要被季霄打死后,谢霁才让高朗上前拉开他们。


    他垂眸凝望着鼻青脸肿的两人,目光森冷得令人毛骨悚然,“你们说身上的香囊皆为我夫人亲手所绣,证据呢?难不成就凭借你们空口白牙的几句话就想污蔑本相的夫人。”


    “要是拿不出所谓的证据,想来二位应该知道,按照燕国律法。污蔑攀咬他人者,杖罪三十,流三千里。”


    听得额间,后背俱是一片冷汗的宋今也知道他现在根本没有活路了,只能死命攀咬姜芜:“表兄,我真的没有污蔑嫂嫂,我也没有想过要欺负嫂嫂。”


    “只是嫂嫂说和我待在一起舒服自在,我也没有想过嫂嫂会对我存了这种心思,而我今天来,也是想要彻底断了嫂嫂的念想。”他的调子是哀伤的,是痛苦的,也是困于世俗情感中的挣扎。


    被摁倒在地的季霄要不是嘴里被塞了抹布,他就差想要过去把他给撕成碎片了。


    贱人!!!


    姜婉婉喜欢的一直是自己,怎么会和他私相授受!


    姜芜柳叶眉微拧带着疑惑:“你说我看上了你,我看上了你什么?你又有什么值得我舍了夫君选你?”


    要知道谢霁除了为人性情古板,年龄大了些,其它方面,无论是地位,相貌,才学,名声,都是宋今也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


    不比还好,一旦将两人拿出来对比,又会有谁蠢得放弃珍珠选择鱼目。


    一个是大权在握的丞相,一个是还未踏进官场的新进举子。把二者放在一起对比,简直都是对前者的侮辱。


    “人家丞相夫人为什么不选丞相,反倒要选你啊。”


    “他在说谎话之前怎么不撒泡尿照下自己,真当丞相夫人是傻了不成。”


    “诶,你们也别那么说,万一是人家丞相夫人口味独特呢。”有少许为宋今也说话的人,只是他们的声音很快都被淹没在不配上。


    这些话让宋今也的脸色难堪至极,嘴上却道:“只要真心喜欢就行,何必在意身份。”


    又含情脉脉看向姜芜:“嫂嫂,你说句话啊,你说过的,等你们和离后就和我在一起,说我才是这世间最懂你的人。”


    哪怕这些话姜芜从未说过,都不妨碍宋今也凭空捏造。


    他很清楚,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名声,无论她有没有做过,说过,但凡她名声臭了,就会白云坠泥,任人践踏。


    “好了,你就少说两句了,你明知女子名声重于天。”沈听雪犹豫着望向姜芜,她什么都没说,但有时候无声更胜似有声。


    姜芜唇角勾起一抹嘲讽,那双本该狭长勾人的狐狸眼如今满是疑惑:“可是,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自然是………”


    再也听不下去的谢霁沉声道:“够了,你还想要攀咬本相夫人到什么时候。”


    “今天席间发生的事,本相会一一写信告知给宋家,季家主,想必他们会很高兴能结为亲家。”谢霁失望地看向宋今也,没想到他一时的心善,竟会引狼入室。


    宋今也对上表兄冰冷得毫不带感情的一双眸子,忽然从脚底升起浓重的不安。而后,听见他近乎无情的说:“此等不忠不义不孝,随意污蔑攀咬长辈之人,要是真做了官,往后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冤假错案来。你虽是我姑姑之子,我也绝不会因你而徇私,此事我会如实禀告陛下,撤了你此次会试之名。”


    那么几句话砸下来,还是从一国之相的口中说出,和直接折了宋今也的青云路有什么区别。


    他今天非但没能毁了姜芜的名声,反倒是把他的名声给毁了,还彻底得罪了他。


    一个还没入朝为官的普通举子得罪了文官之首,宋今也前面的腿是被打断跪下的,现在是彻底软了,顾不上所谓的男儿膝下有黄金膝行求到他面前,咬着牙忍辱负重,“表兄,我知道错了,你不能那么对我。”


    “表兄,我当时就不应该接受表嫂送的荷包,我在她送给我的时候,我就应该严明拒绝的,要不然也会给了表嫂错误的念头。”


    要是他的成绩在这一刻全部作废,他会疯的,他一定会


    疯的!


    见他到最后仍是无动于衷后,双拳握得青筋暴起的宋今也再也维持不住假相,站起来,满目阴鹫凶狠的盯着他,“我寒窗苦读十年为的就是这一日啊,就算你是丞相又怎么样,你怎么能剥夺属于我的功名!”


    “你知道你寒窗苦读多年不容易,你在陷害你表嫂的时候,就怎么没有想过女子名声的不容易。”谢霁只觉得他这幅狗急跳墙的模样实在好笑。


    针不扎在他身上时感觉不到疼,现在扎到他身上,倒是叫得比谁都大声。


    得到大人示意的高朗松开禁锢着季霄的手,得以松开的季霄立马扑向宋今也,朝他脸再次挥拳砸去,“说,你为什么要陷害本世子,要知道本世子喜欢的可是女人啊!”


    回过神来的季茹月愤恨地上脚踹向宋今也,恨不得把他直接踩死:“我大哥才不会喜欢男人,指定是这贱男人勾引的我大哥!”


    “贱人,你想当兔儿爷卖给谁不好,为什么要来陷害我大哥。”


    “本小姐告诉你你,就算你脱光了出现在我大哥面前,我大哥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见打得差不多了,看得遍体舒畅的姜芜才假模假样的让人拉开,“还不快点拉开季小姐他们,要不然等下就该出人命了。”


    要姜芜说,他们就是活该。


    想把别人当成案板上的鱼肉,也得要做好你为鱼肉的准备。


    不过最让姜芜感到意外的还是谢霁,她以为他会在宋今也拿出香囊咬死她的时候会动摇,然后趁机落井下石的说她水性杨花,什么苍蝇不叮无缝蛋,要是她没有问题,为什么会说是你送的。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帮自己,但最后的结局总归是好的,这对她而言便足够了。


    谢霁转过身,对着前来参加宴会的客人赔礼道:“今日让诸位看了热闹,还请诸位见谅。只是今日席间之事要是传了出去,总归于世子和宋公子名声不好。”


    热闹看够了的诸人也识趣的寻了理由离开,嘴上虽答应着绝不会将今日之事外传,但,又能有几个是嘴巴严实的。


    没想到会那么容易,就让他们两人反目成仇的姜芜也跟着心满意足的要离开时,谢霁忽然喊住了她。


    清冽的声线中带着压抑的冷怒:“今日这出戏,夫人看得可还满意。”


    第40章


    原本要离开的姜芜被他说的话定在原地,心思百转千回般全是他为何会问这句话,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


    那他会怎么做,是要揭穿她,还是怒斥她心肠歹毒,并以此为契机好用一纸休书将她赶走。


    指甲陷进掌心里的姜芜压住发颤的声线,转过身,略带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夫君为何会那么问?”


    谢霁走到她面前,低下头轻叹一声,眼里带着连他都说不清的失落,“我说了,我是你的丈夫,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依赖我一下。”


    而不是同今天这样,完全将他排除在外,留他一个人因她之事担惊受怕。


    “我会的。”姜芜嘴上虽信,心里却在不屑。


    他嘴上说得是好听,要是真的告诉了他,那么今天的事情又哪里会如此完美。


    说不定还会被他怒斥一句心肠歹毒,要么就是他为了让心上人上位,更不愿心上人背负续弦的名声从而对自己出手。


    谢霁在她抬脚迈出去时,忽然出声:“你那丫鬟怎么处理?”


    他指的,自然是鹃儿。


    姜芜想到她刚来府上那会儿,鹃儿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只是后面在真心里掺杂了假意。


    她要是留下她,不正是给了本就有异心之人一个讯号,说,哪怕背叛了她,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那些被原谅了人的也不会反思,只会觉得自己运气好。无论是哪一样,鹃儿都留不得。


    “既犯了错,就按家规处置吧。”哪怕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为自己担心,也不能否认掉。


    她在兰园外的那一喊一跪,属于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实际上是要让她沾了满身臭名后再摔得个粉身碎骨。


    被打晕关进柴房的鹃儿醒来后,就开始拼命拍打着门,朝外面大喊:“你们不能关我在这里,让我去见夫人,我要去见夫人!”


    “放我出去!你们把我关起来,谁去伺候夫人啊。”


    守在外面的婆子朝着门啐了一口,“老婆子告诉你,像你这种背主的丫鬟哪里还能留在夫人身边伺候,没把你发卖了就算不错了。”


    鹃儿听着那些话,不可置信得身体一软就跌坐在地上,更多的是为自己感到委屈的喊冤,“我没有想过要害夫人,我是想要救夫人啊。”


    她要是不那么做,万一那些人进去看见夫人和别的男人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那才是真的没地方说理去。


    鹃儿忽然想到什么,又再次大力的拍打着门,“郡主,让我见郡主!”


    沈听雪在听见鹃儿要见自己的时候,正拿着鱼食往湖里洒去,引得满池锦鲤争先恐后抢食,“你说,要是有鱼儿不听话了,要怎么做。”


    俏枝立马了然,“自然是以绝后患,婢子这就下去办。”


    俏枝说完,就退了下去。


    从宴席散场后,眉头就一直蹙着的沈听雪重新抓了一把鱼食喂鱼,看着它们为了一口吃食,一次又一次的跳高,争取,最后不惜大打出手的模样,忽然觉得好笑,更好笑的是。


    她原以为那蠢笨之人会很好解决,没曾想有一天还会被只蝼蚁咬了一口。


    真是,令她不爽啊。


    不过她的好运也就仅限于一次罢了。


    鹃儿从天亮等到天黑,喊得嗓子都要哑了,才终于等来了柴房外传来的脚步声,瞬间燃起了希望。


    是夫人,一定是夫人来了。


    可是当门打开的那一刻,鹃儿眼底的光蓦然灭了一半,因为进来的人不是她的夫人。


    夫人为什么不来见她,是还在生气吗?


    “看来你还很有精神吗。”提着一盏灯笼的俏枝让婆子离开,独自一人走进柴房里。


    昏暗的烛火下,衬得她的脸泛起一抹青白,犹如前来索命的地狱恶鬼。


    “郡主呢,怎么就你来了。”


    俏枝眼神居高临下得如看蝼蚁,“你什么身份,也配见到郡主。真以为郡主前面和你说了几句话,就觉得自己的身份和郡主一样高贵了不成。”


    上一个那么认为的,还是尸体早就腐烂成白骨的紫鹃。


    “可是,郡主分明说过,这样做,就能………”脸白无血色的鹃儿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上就落下了个巴掌印。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敢污蔑郡主!”


    捂着脸的鹃儿泪眼朦胧着否认,“我没有,是郡主,是郡主她说的。”


    “分明是你这贱婢对夫人怀恨在心污蔑夫人,居然还有脸敢说是郡主指使的。”打人收回手的俏枝弯下腰,一把拽住她头发,白齿森森犹如恶鬼般拍了拍她的脸。


    “你要是想你家人活命,你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夫人,鹃儿她,撞墙自杀了。”鹃儿走后,如今新调到身边伺候的玉漱回禀道。


    正提笔练字的姜芜听到她没了后,仅是垂下长睫沉默许久,久到玉漱以为夫人不会开口时,忽听到她说:“把她好好安葬,再取五十两银子给她家人,让他们节哀。”


    也就当全了这段时间的主仆情。


    只是她没有想到,今早上还在身边伺候的,活生生的人,


    会在夜里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关于季霄和宋今也二人龙阳之好的绯闻,很快就被张贴出来的桂榜给冲淡了。


    哪怕那天近乎是被扔出相府的宋今也仍是不死心,就算他是丞相又如何,他不信他真能一手遮天。


    而且这段时间他一直频繁走动,那些官员看了他的文章后也都露出赞赏的目光,说明他所做文章定能进前三甲,至于外界传他和季霄那蠢货的龙阳之好。


    他想,只要不是太蠢的人都不至于会信,唯独有些人对他露出的垂涎目光,实在是恶心得想要把他们的眼珠子全给抠出来。


    因着今日是礼部对外公布成绩的日子,宋今也虽对自己有十足的把握,仍是起了个大早遣人去往公告栏那边看名次,他则在家中备好酒席等着前来报喜之人。


    可是这一等,等到左邻右舍的书生都接连收到喜报后,他的院子始终孤零零得不见一丝喜气时,仍在说服自己,定是他中了前三甲,所以属于他的报喜人还没来。


    宋今也嘴上说着不着急,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拦住刚从另一条巷子报喜过来的官差,态度谦虚地递了银子过去:“请问官爷,现在报到第几名了?”


    笑眯眯接过银子的报喜人粗着嗓子道:“先前那家是最后一家,此次中榜之人都已经报完了。”


    “什么,报完了!”刹那间,宋今也只觉得眼前发黑,头重脚轻得就要往后倒去。


    怎么可能就报完了,他都还没有听见自己的高中状元的名字。


    “官爷,你是在开玩笑的是不是,怎么可能会那么快就报完了。”宋今也宁可承认是对方在开玩笑,也不愿意承认那人真的能一手遮天。


    报喜人像看傻子一样将人推开,“你要是不信,自个到礼部前张贴的公告栏看下就知道了。”


    “对,去公告栏,外面肯定张贴有我的名字。”嘴唇咬得泛起血腥味的宋今也像是溺水之人将要抓住最后一块浮木般。


    时至午后,前来看榜的人虽没有前面多,但依旧是拥挤的。


    好不容易挤进前面,名次从高看到低,就连边角都不放过的宋今也依旧都找不到自己的名字后,彻底慌了,更不愿意相信真的没有他的名字,缠满猩红血丝的双眼,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榜上怎么可能没有我的名字!”


    “我应该是状元,或者探花才对!”


    “我是状元,我是探花才对。”


    有人瞧见他疯疯癫癫的模样,不以为然地直摇头:“你们瞧瞧,这是又疯了一个。”


    “每年都会有几个疯的,算了,别理他。”


    远处茶肆二楼上的俏枝都不忍心看了,“郡主,宋公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要知道以往宋公子出现在郡主面前,都是幽默风趣的翩翩公子,哪里会是下面那个又哭又笑的疯子。


    沈听雪也不知道他为何没中,按照剧情来说,他会是此次科举的探花,以后会一路高坐到户部尚书才对。


    难道是因为她强行取代了原身,从而引起的蝴蝶效应吗?


    在榜单名次出来时,姜芜难免跟着松了一口气。


    从宋今也落榜开始,说明剧情不在是那么的坚不可摧,她也不会同梦里般落得冻死的下场。


    人一旦松懈下来,困意就会如潮水般涌来。


    好在自发生了那件事后,她再也没有做那些梦了,要不然她真的得要请个大师来给自己驱邪的程度。


    只是待入梦后睁开眼,发现因为开了窗,导致屋内格外的冷,正想要起身下床关窗时,已经有一只手先一步关上了窗,也抵挡住了从窗外涌进来的刺骨寒风。


    少年歪了歪头,显然很是关心她的身体:“夫子不是说不舒服吗,不舒服就应该在床上好好躺着才行。”


    姜芜唇瓣轻抿着拉开了彼此距离:“不用,我已经醒了。”


    少年却不愿意放过他,眉眼噙笑着步步紧逼:“夫子既然醒了,弟子刚好有不懂的问题想要请教夫子,还请夫子不要吝啬才好。”


    随着他的靠近,心底陡然升起不安的姜芜只能一步步往后退,当她再度后退时,一只冰冷得像毒蛇般的手搂上了她的肩。


    宋今也那张褪去往日乖巧纯良的脸正笑得阴森可怖,温热的气息同蛇的吐息般落在了她的脖间,惊起一片槲觫。


    “夫子,你这是要去哪啊?”


    前面的少年很是苦恼地敲了下脑袋:“夫子,弟子是真的有不懂的问题,所以前来诚心请教的,夫子为何要躲弟子?”


    一室之内,竟出现了两个宋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