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在前有虎,后有豺狼步步紧逼,而自己已经退无可退时。


    要是不愿虚与委蛇的苟且偷生,那么剩下的只有奋起反抗一条路可走了。


    “夫子,弟子是真的有不懂的问题,还望夫子能赐教一二。”宋时因她不理自己,非但没有难过沮丧,眼底反倒越发兴奋。


    夫子如今惊恐害怕的表情,看着更可爱了,真想把夫子藏起来,藏到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


    宋今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种梦,还会梦到这个害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但此刻的他,看着她害怕得全身发抖还要强撑镇定的模样,心中难免升起了扭曲的兴奋。


    就像是一条本藏在暗中的毒蛇,探出头打量起他的猎物。


    沉下脸的姜芜试图厉声逼退他们:“你们想做什么,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是你们的夫子!”


    一口银牙快要咬碎了的姜芜以为和贺时晏的那个梦境已经够疯了,没想到最疯的还得当属现在。


    “夫子,我们不想做什么,只是有些学业上不懂的难题,想要向夫子请教一下。”宋时笑眯眯地看向宋今也,歪了歪头,“哥哥,我说的对吗。”


    宋今也轻叹一声:“我们如此好学,夫子不应该表扬我们吗?为何还要呵斥我们?”


    “你们要学习,为何不白天来。”掌心被指甲抠出血的姜芜,简直是要被他们厚颜无耻的话给气得发笑了。


    “自是因为夫子白日不舒服,我们只能等到夜间。”宋今也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她的脸,“我们如此善解人意,夫子不应该夸奖我们吗?”


    在宋今也的手快要碰上自己脸的时候,牙齿咬得舌尖刺疼的姜芜迅速拨下发间簪子刺向宋时胸口,趁他吃痛失神间将人推开后就往外跑去。


    还没等姜芜跑出去,一道形如鬼魅的身影形影不离般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夫子,你这是要去哪里?留在我们身边不好吗?”


    恐慌得像是被条毒蛇缠上脖间的姜芜没有犹豫的,再次抬起簪子朝他刺去。


    疯子,他们就是两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好在之前看的那本医书,能让姜芜知道扎哪里最疼,最容易令人昏迷,以及致命。


    快了,她就快要到门边了。


    在她的手快要碰到门的时候,她的脚踝突然被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握住了,那只手的主人仰起头,冲她露出一个白齿森森的笑,“夫子,你要去哪里啊?”


    “你还没有为弟子解答书中疑惑。”


    “啊!滚开!”惊出一身冷汗的姜芜再也控制不住,抬脚就朝那握着自己脚踝的人踹去,又抬脚碾上那握住自己脚踝的手


    一脚,两脚,三脚………


    到了最后,姜芜甚至都不知道踢了多少脚。


    在感觉到握着脚踝的力气不再那么大后,立马推开门飞奔而出。


    跑出屋外才发现外面落了雪,而她出来得匆忙竟只着了件单薄的亵衣,照理说在梦里是感觉不到冷热饥饿的。但是这个梦不同,这个梦里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过于真实了。


    可是现在让她重新回到那个房间里,她宁可选择冻死在外面。


    住在隔壁院的夫子听到声音推开门,见她一身单薄地跑出来,也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而是问:“要是不介意,姜夫子可要进来躲一下?”


    已经快冷得要失去知觉的姜芜倒了谢后,就进了他所在的院落。


    “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姜芜正要伸手接过,那递茶的人突然变成了宋今也。


    宋今也笑得像条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一


    点点地缠上她的躯体,“夫子,我泡的茶好喝吗?”


    先一步从梦里抽离的谢霁见到她因做噩梦而变得惨白的脸,心中陡然升起一个看似近乎不可能,又显得极为荒诞的猜测。


    也许他做的不是梦,而是误入了妻子所做的梦境中。


    以前的他会对这种怪力乱神嗤之以鼻,可自从在长乐和自己身上所发生的怪事后,不得不让他严阵以待。


    自那天从相府离开后,季霄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哪怕门外的长吉吉宝再怎么劝说让他开门吃东西,他都不为所动,脑海中也在一遍遍回放着那日宴会上所发生的事。


    更多的是她当时落在自己身上时,震惊,痛苦,难以置信又错愕的表情。


    其实事后想来,发现躺在身边的不是姜婉婉的时候,他心里是有过一丝庆幸的,最起码她不会真脏了名声。


    也懊悔他当时为什么要和他们打赌,他平时虽是混不吝了点,但这一次怎么能拿女人最重要的名声开玩笑,这和直接逼死人有何区别。


    “世子,郡主来看你了。”长吉的声音忽从门外传来,而后是那雕花门扉被推开后的“叽呀”一声。


    “泽修,我听说你最近都不吃饭,人不吃饭怎么能行。”


    季霄看着身后沐浴着酽酽阳光向自己靠近的沈听雪,他对于她的到来应该是欣喜若狂,紧张得手足无措的。


    但,此刻的他,竟希望来看他的是另一个人。


    因着这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开始让季霄反思起自己真的爱长乐吗?


    她漂亮,善良,高洁,博学多才,是名满长安的才女,也是长安城里所有少年的求之不得的心上人,所以喜欢她是件理所当然的一件事,要是不喜欢才会显得格格不入。


    私心里,他是那么说服自己,偏生眼前浮现的又是另一个女人的脸。


    即使那个女人贪财,拜金,满嘴谎言,认识的字比自己还少。


    伸手去抚摸他脸的沈听雪很是担心道:“泽修,你在想什么啊,我喊你好几声了,你都没有理我。”


    下意识避开她动作的季霄抿了抿干裂的唇,很是愧疚道:“抱歉,我在想些事情。”


    “你是不是还在介怀那天的事。”轻咬红唇的沈听雪想到那天的事,仍是薄怒未消,那张向来清丽的脸隐隐露出一抹狰狞,“我知道你和荣安肯定不是那样的人,要我说,一定是有人陷害了你们。”


    “我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能料想到她一定心肠歹毒,要不是心肠歹毒怎么会害了你和荣安的名声,还害得你们被我师父所厌弃。”连带着本就对她有意见的师父,如今更是对她避而不见。


    一箭三雕,她前面还真是低估了那个蠢货。


    此时的季霄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如今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去见她,迫切地想要去见她。


    还在说话的沈听雪见他不但无视了自己,还往外跑去,气得不行地追上去,“泽修,你去哪里啊,你没听见我在和你说话吗。”


    “世子请回吧,我们大人说了,现在府中暂时不接来客。”门房只觉得这季世子当真是不要脸,不久前在宴会上和表少爷做了那种事就算了,现在还敢大言不惭的来求见大人。


    要是他做了这等丑事,现在估计还在夹屁股做人才对。


    拳头攥紧的季霄嗓子发哑道:“本世子不找你家相爷,是要找你家夫人。”


    闻言,门房的白眼更是直接翻上了天。


    敢情他前面说的那些话都喂了狗不成,当下顾不上他是什么世子爷,不耐烦得就开始赶人,“世子要是想见我家大人和夫人,还是先下拜帖吧。”


    还不知道季霄来了好几次,但都被拒之门外的姜芜正端着一盅甜汤站在书房外,准备要进去时,高朗已是将人拦在外面,“夫人,大人正和几位族老商量一些事,还请夫人稍等片刻,或是夫人将汤甜交给属下,由属下拿进去。”


    “好,那就麻烦高大人了。”姜芜倒也没多想地把托盘递给他。


    转身离开后,原本进去送汤的高朗又急匆匆地走出来,笑道:“大人说,要是夫人不嫌枯燥无聊,可移步到书房旁的小厅等候。”


    本就是有事来找他的姜芜没有拒绝,由着高朗把自己引到小厅里后坐下,担心她无聊又忙准备了茶水点心,还有几本给她解闷的话本。


    “还请夫人在此稍等片刻,等大人商议好事后就会过来。”


    “好,辛苦你了。”姜芜的心神并不在那些话本上,而是落在了那隔着梅兰竹菊四君子透雕屏风后的男人身上。


    身形挺拔如松如柏,气质凛然如青竹,举手投足间不怒自威。


    哪怕隔着层屏风,都能看出他流畅的下颌线,优越的眉骨。


    手托着下颌的姜芜不得否认,要不是他心中有的只是沈听雪,自己能嫁给他,当真是赚了。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不过是一会儿,原本在商议着事的族老们都一一告辞,一道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将她的光亮给遮了个严实。


    “夫人找我,是有事吗?”他的嗓音极淡,又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偷看被抓包的姜芜顿时红了脸颊,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又眨了下眼睛,很是诚恳的问,“夫君,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


    许久没有见她那么乖巧,只觉得掌心有些痒的谢霁也不瞒着她,“此次中举的进士中有几个谢家子弟,其中有一个族老们格外看好,便让我格外照看一二。还有谢家族学里多出了几个好苗子,说希望让我亲自教学。”


    姜芜听后就不感兴趣了,随后又听到他说,“年前乌云国会携公主来访燕,而不久后就会举行一次秋猎,夫人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勤练箭术,到时候好一鸣惊人。”


    对这个秋猎很是感兴趣的姜芜有些挫败:“我就算在怎么练,也不可能马上变成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啊。”


    “只要夫人想,我相信夫人肯定会很快变成百发百中的神箭手。”谢霁把杯子放下,转身往书房外走。


    “未来的神箭手,走吧,我们现在去练武场。”


    在姜芜在练习射箭时,皇家举办的秋猎如期而至。


    她记得,在梦里的秋猎时曾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第42章


    秋高气爽,鹤唳长空。


    换上骑马装的姜芜正骑着珍珠在空出的草地上溜达,走在前面牵着马的玉漱正叽叽喳喳说着趣事。


    最近一直找机会见她,但是苦于没有机会的季霄在得知她会来秋猎后,就准备了满腹草稿,又碍于那个老男人一直守在她身边,害得他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她一个人后,当即走了出来,并说明了来意。


    “婉婉,你和我私奔吧。”季霄说后,尴尬得就差要把舌头给咬断。


    不是,他怎么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不过说都说了,面皮子通红一片的季霄也不扭捏,而是很诚恳地想拉过她的手,再次重复,“婉婉,我们私奔吧,私奔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这些天里他想通了,他是喜欢听雪的,同时也是喜欢姜婉婉的。要是他带走姜婉婉,往后听雪一定不会那么难过了。


    就连那场赌注,也判定是他赢了。


    正蹲在地上,用根树杈挖着水晶萝卜的姜芜则是在看傻子一样看他,还噔噔噔往后退,好同他拉开距离,生怕自己也会被传染成傻子。


    就算她读书少,也知道奔为妾,聘为妻的道理,何况她现在还是谢霁名义上的妻子。到时候她被抓回来,那就真只有浸猪笼一条路可走了。


    难不成他是因为上次机会失败了,所以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季霄见她迟迟不给自己回应,以为她是不信自己,难免急了地两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很是郑重:“婉婉,我说的是真的,还有我和姓宋那小人真的


    没关系,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一想到这些天来,那些狐朋狗友明里暗里对他露出的揶揄促狭目光,他就恨不得将那姓宋的给碎尸万段。


    知道还不能惹怒他的姜芜疑惑地歪了歪头,很是为难的考虑:“那我们私奔后,用什么吃喝?”


    “我可以去码头扛沙包养你,你在家里负责一日三餐。”然后他们在生几个孩子,多美好的一家三口。


    “………”前面姜芜不确定,现在确定他真的是被刺激成傻子了。


    她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哪怕以后被夫君休掉前也要立志偷偷把他库房搬空的人,怎么可能会和他去过上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他想吃苦,自己去吃就好了,为什么要拉上她啊!


    想看傻子的姜芜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世子你知道,扛一个沙包得多少钱吗?”


    季霄蹙起眉头,显然他知道粮草,知道军饷,知道怎么上阵杀敌,但是真没有去扛过沙包。


    “码头扛沙包要是按袋数来说,一袋也才一文钱,一天下来也才不过五十文钱。”姜芜伸出手腕,拉开袖子露出她戴在腕间的金镯子,“单是这个镯子,世子就要不吃不喝在码头搬上两年的沙包。”


    她的话瞬间让季霄沉默了下来,原本的满腔热血也像是被人凭口浇了一桶冰水,目光从她为难的脸上划过,忽然大彻大悟。


    婉婉那么说,肯定是不希望他吃苦受累。


    对,一定是!


    姜芜以为让他打消了那个念头后,他忽然双眸明亮灼灼热地看向她,郑重其事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过上那种苦日子的。”


    “在离家出走之前,我一定会多准备点足够我们过日子的银票。”


    “………”很想抽他的姜芜第一次明白,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


    刚从主帐那边回来的谢霁见她回来了,神色蔫蔫得不复刚出去时的兴致勃勃,指尖半曲,“不是说去骑马吗,怎么那么快回来了?”


    “遇到脏东西了。”本来姜芜更想说遇到疯子了,只是那个指人的意向太明显了些,只能改得委婉些。


    指尖一滞的谢霁猜测到她所说的脏东西,指的应该是人,心口蓦然泛起一抹烦躁,有时候妻子的追求者太多难免会让他这个丈夫感到有危机,面上却不显的问:“不想骑马,我带你去林子里打猎怎么样?”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谢霁忽然升起了一丝逗弄她的乐趣,叹道,“不过……夫人刚说遇到了脏东西,想来现在肯定没有心情,要不还是等明日再去吧。”


    急得姜芜立马窜到他面前,拉起他手腕就往外走,“一个脏东西而已,哪里能影响到我心情,要是我真的被影响到了,也定是我心里素质不够强大。”


    谢霁在她拉过自己手后,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原本骑马的空地在西面,打猎的林子处于南面。


    之前一直在家里拿靶子练习的姜芜,一想到等下会猎到猎物后,就兴奋得不行。


    哪怕没有猎到,也,重在参与了。


    “林子外围多为兔子狐狸什么,我们今天就先在外围打猎。”谢霁刚说完,远处突然并驱一黑一白两匹马。


    沈听雪人未至,声先道:“师父,师母,想到你们二人也在这边打猎,倒是好巧。”


    穿着月白色云纹窄袖胡服,头戴垂璎冠的贺时晏笑得如沐春风,“师父,师母。”唯独视线划过姜芜时,多了一丝隐晦的趣味。


    谢霁并未下马的拱手对前者行礼,“殿下,郡主。”


    “殿下,郡主。”姜芜见到两个讨厌的人同时出现,果然讨厌的东西,总会成双成对的出现。


    “婉婉!”这时,骑着一匹大宛马的季霄高兴地纵马过来,见到她背着的箭筒,当下明了,“你这是要去林子里打猎吗,我陪你一起,我之前在西北那边可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


    要不是陛下担心父亲会拥兵自重,他现在就应该在战场上阵杀敌,而非像质子般养在长安。


    长安虽好,始终不合适他。


    他也担心待得太久,会被精米白面泡软了一身骨头,磨灭了男儿血性。


    没想到会被他给无视个彻底的沈听雪就差没有咬碎一口银牙,很是委屈地出声喊了句,“泽修,你也是来打猎的吗。”


    季霄听到她的声音后,才注意到这里还有另外三个人,也不觉得尴尬地打了招呼,“殿下,相爷,长乐,想不到你们也在这里啊,真是好巧。”


    谢霁在听到他如此亲密的唤妻子闺名时,面色一沉,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时拔出长剑朝他刺去。


    季霄只见一道裹挟着杀气的剑身刺来,一时来不及躲闪后竟被直接挑下马,把屁股给摔了个八瓣。


    比摔得屁股疼的,是那浓烈的羞耻心,怒目圆睁,“你卑鄙,你怎能偷袭,有本事堂堂正正的和我比试一场。”


    谢霁冷笑:“本相再卑鄙,也抵不过世子随意污我妻子的名声。”


    没想到谢霁会为自己出头的姜芜当即出声:“世子,妾身和你并不相熟,还望你私底下莫要随意乱唤妾身的闺名,以免让人听见了误会。”


    还婉婉,叫得那么亲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吗。


    “世子要是在对本相的妻子不敬。”收剑回势的谢霁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睥睨仍未起身之人,“本相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给世子一点儿教训了。”


    目睹着这一幕的沈听雪又嫉又妒,更多的还是恐慌他要是真爱上了姜芜那贱人怎么办!


    不过想到接下来的计划,那口堵在胸腔里的闷气才跟着散去大半。


    咬牙切齿的季霄重新上马后,愠怒未消的瞪了他好几眼,才出声:“你们应该也是去打猎的吧,那我和婉……夫人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下意识想喊婉婉,好在及时了口,否则要是他再来一剑,他的腰带就得要被他彻底挑断了。


    他前面来不及阻挡,就是因为他那剑根本不是为伤他,而是要让他丢脸来着。


    眼眸森然的谢霁吐字如冰凌,“听世子的意思,这是要带本相的夫人去哪里?”


    一口一个夫人,他这是将自己的夫人当成他的夫人了不成。


    “本世子不是看你们去打猎,担心你们不带上她,把她一个人丢下怎么办。”


    “不劳世子担心,本相的夫人同本相一道。”


    “行吧,居然这样,本世子也勉为其难的和你们一起。”


    姜芜真的很郁闷,本来是她和夫君两个人的,现在还多了三个讨厌鬼,也都怪他们,害得自己在林子里转悠了许久,连一只兔子都没有看见。


    突然,远处的灌木丛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只兔子跑了出来。


    谢霁当即张弓搭箭瞄准那只兔子,随后长箭离弦。


    “果然啊,人一旦上了年纪,这精力………”季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他射中了兔子,当即改了口,很是不屑道,“不就是只兔子吗,有什么可厉害的,以往我在西北那边都是猎狼的。”


    收腕提弓的谢霁冷冷瞥他一眼,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讽意:“虽然只是只兔子,好歹比那么久了什么还没有猎到的世子要厉害。”


    “那是因为这种小猎物根本不值得本世子出手。”他的话瞬间激起了季霄的胜负心,怎么也不能在姜芜面前输给他丢人。


    “是吗?”谢霁轻飘飘的口吻,简直是将嘲讽度拉满。


    季霄认为他肯定是在嘲讽自己,梗起脖子道:“自然。”


    “那边有动静,肯定是有大猎物,说好了,你们可不许抢我的。”正准备给对方狠狠一个震撼的季霄,手中长弓一拉瞄准躲到灌木丛里的猎物。


    就在他箭射/出去时,变故突生。


    几个黑衣人突然从树上出现,手持长剑就往他们砍去。


    谢霁脸色一变,“不好,是刺客,快走!”当即取下自己的配剑扔给姜芜,“拿好!”


    谁都不知道林子里为什么会藏有刺客。


    长那么大,姜芜还是第一次遇到所谓的刺客,大脑在放空后就是牙根紧咬,双腿夹紧马腹往前狂奔。


    她帮不上忙,绝不能做拖后腿的存在。


    她现在要做的是,快点冲出包围圈,然后找人来救他们,私心里,也希望那些刺客最好把他们都给灭口了。


    抽出腰间长剑砍下刺客脑袋的季霄,正想要对她说


    不要害怕,躲到他身后来,自己会保护她,结果就看见她已经骑着马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不愧是他喜欢的女人,就是聪明。


    季霄正想要过去追上她,沈听雪惊恐的声音立时传来。


    “啊!泽修救我!”


    手中长剑握紧的季霄只能先咬牙转过身,等他把听雪救下,就马上去追她。


    谢霁在解决了周围的黑衣人后,没有一丝犹豫地就追上她消失的方向。


    “师父,你去哪里啊!你要把长乐一个人丢在这里吗!”沈听雪看着他的背影,崩溃得大喊。


    驾马往前狂奔的姜芜发现这根本不是出林子的路,甚至她都不知道是哪里,但是她根本不停下,更不敢回头。


    因为她一旦停下,追在后面的黑衣人肯定会把她给砍成臊子。


    很快,骑在马背上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出来的姜芜惊恐的发现,前面,没有路了。


    要是她再往前走一步,不用等黑衣人把她切成臊子,她就先啪叽一声摔成肉饼。


    两个人黑衣人对视一眼,翻身下马后持剑向她走来。


    也让嘴唇发白,抽出剑的姜芜瞬间明白了,他们的目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她。


    猜到真相后,额间沁出冷汗的姜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救自己,只能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你们不能杀我,我夫君可是丞相。”


    “你们要钱的话,他有很多钱,你们可以找他要钱。而且他喜欢的人也不是我,就算你们杀了我,他非但不会难过,说不定还会拍手叫好。”


    “或者,只要你们放过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他心里真正在意的人是谁。”


    骑马赶来的谢霁听到的就是那么一句,心口难免溢出苦涩,随后没有一丝手软地解决掉他们。


    在他犹如神祗降临的那一刻,姜芜有些心虚得不敢看他,因为他肯定听见了自己说的那些话。


    “先回去吧。”并没有打算问她的谢霁抿了抿唇,又问,“还能走吗?”


    姜芜连连点头,“能的。”


    她的脚又没有崴到,除了有些腿软外,倒是没有问题。


    两人正要离开时,密林中突然又窜出了好几个黑衣人,他们并非手拿长剑,而是拿着弓箭,拉满弓弦对准他们。


    黑漆漆的箭头对准着他们,就像是在宣判着他们的死刑。


    一旦他们射箭,姜芜不用想,都知道他们两人会被射成刺猬。


    挡在她面前的谢霁握住了她的手,眼神里却是罕见的温柔,“怕不怕。”


    很想抽回手的姜芜当然怕,谁好端端地出来秋猎遇到这种事能不怕。


    为首的黑衣人拧起眉,似在考虑要不要留下个活口。


    毕竟雇主说了,只要取那个女人的命即可,可………


    就在谢霁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一丝犹豫,正要开口和他谈条件时,对方已是冷漠的抬起手。


    “放箭!”


    在他们放箭的那一刻,闭上眼的姜芜在他念了三二一后,再没有犹豫的跳了下去。


    想了想,与其成为刺猬,还不如摔成一滩肉泥。


    身上多了许多伤口的季霄纵马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让自己目眦欲裂的一幕,当即下马飞奔过去就要去拉住她。


    “姜婉婉!”——


    作者有话说:明天我一定早点更新,然后恢复日6[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当然,做不到的话可以当我没说[可怜]


    第43章


    在跳下悬崖的那一刻,姜芜就做好了会被摔得个粉身碎骨的准备,心里依旧会觉得委屈,难道她还是没有改变得了早死的命吗?


    幸运的是两人跳下去的时候旁边有树枝用做缓冲。


    将人护在怀里的谢霁最先醒过来,在没有见到怀里人后,如坠冰窖得浑身冰冷,顾不上身上的伤就要去找她。


    好在两人是一同被冲涮下来的,只是他好运地被冲到了岸边,她则像是浮萍一样漂浮在水面。


    因为担心,他甚至顾不上先探查周围水深就往她所在游了过去。


    一向不信神佛之人,如今只恳求他的妻子能活下来,若妻子活下来,愿为诸天神佛重塑金身。


    在精疲力尽前将人拖上岸后的谢霁,指尖发颤得就往她鼻间探去,见还有气,那颗高悬着的心才终是落下。


    想要检查她身上伤得重不重,又在手指快要碰上她衣服时,似烫到一样迅速收回,并耳根通红地转过身背对着她。


    视线环顾一圈,想来他们应该是跳崖的时候运气好,崖底下正好有一条小河,如今他们应该是被河水冲到了下游。


    那些黑衣人说不定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他得要赶在对方过来前找到安全的地方。


    因为一条胳膊骨折了,他只能改抱为背,又寻了根树根用做拐杖。


    在他们刚走后不久,立马有黑衣人找了过来,并敏锐地注意到地上的一滩血迹。


    “地上有血,他们说不定是被野兽给吃了。”他刚说完,脑袋就挨了一巴掌。


    “不管是不是被野兽吃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因为林子里出现刺客,刺客逼得相爷和相爷夫人双双坠崖后,当即引起帝王震怒。


    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前面帮着拦截黑衣人的谢誉,高朗二人自责得恨不得以死谢罪,要是他们早知道会有刺客埋伏,或者一直守在大人身边,兴许就不会出事了。


    自从季霄目睹着她跳下悬崖,他伸出手却只来得及抓住她一片衣角后。顾不上和黑衣人缠斗后留下的伤,就跑下悬崖找人,结果被活活累晕过去,等再醒来时整个人的情绪彻底崩溃。


    要是他能快一点赶来,她是不是就不会被逼得跳崖了。


    或者他前面在她骑马走的时候,就应该马上追上去的。


    眼眶通红,似悲伤到难以自愈后,大哭一场的沈听雪压下唇角浮起的笑,眉眼间均是沉沉担忧,偏还要强撑着挤出笑来安慰他,“我想师父他们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出事的。”


    沈听雪此刻是高兴终于能除掉姜芜,更多的是担心师父,心里对姜芜的恨意更深了,要不是她,师父怎么会掉下悬崖。


    现在只希望师父能平安无事,至于姜芜,最好是死得不能再死才行。


    “陛下已经派羽林军去找他们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反倒是师父他们回来了,你要是病倒了该怎么办。”


    下颌绷紧的季霄听着她一口一个他们不会有事,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只觉得她有些陌生。


    沈听雪乜他情绪逐渐回缓,想到他最近不在向以前那样对她恭维讨好,难免焦躁了些:“你从回来后就没有吃过东西,先吃点东西吧。”


    季霄看着递过来的白粥,烦躁地伸手打翻在地,咬着腮帮子强压着怒火道:“都这种时候了,我怎么能吃得下东西。”


    一直以来,都被他们捧在手心中讨好的沈听雪何时被他用这种语气对待过,还是本属于自己的舔狗为了另一个女人,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无论沈听雪心里在狰狞愤怒,面上却是委屈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今天都没有吃东西,会不舒服。我没有想那么多。”


    见她哭了,帐篷里的人立马对季霄斥责起来,“世子,你那么说也太过分了吧,郡主也是担心你的身体。”


    “相爷失踪了我们都很着急担心,你也不能把自己的火气撒在郡主身上啊。”


    “郡


    主你别难过了,要我说,有些人根本就不配得到你的关心。”


    默默垂泪的沈听雪倔强地咬唇,睫毛垂泪,我见犹怜地摇头,“不关泽修的事,是我的错,你们也不要为难他了。他也是因为太担心我师父了,才会这样。”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季霄也反思起,自己前面说的话是不是重了,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听雪,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现在没有什么胃口。”


    眼里划过一抹鄙夷的沈听雪破涕为笑,“我知道的。”


    随后仰起头,露出一抹清丽的笑:“泽修,我知道你因为我师父他们掉下悬崖一事而自责,但是错不在你身上,要怪就怪那些刺客过于狡猾了。”


    “你放心好了,我相信师父他们肯定会平安归来的。”但她希望能平安归来的,只有师父一人就够了。


    夜里虽突兀的落了雨,好在落雨前找到了一处能避雨的山洞。


    山洞里还有些干的柴火,茅草,以及一个用来起火的打火石,想来这里是猎人进山打猎后,留下过夜的地方。


    前面跟着谢霁跳下悬崖后,能感受到耳边风在呼啸而过,如锋利刀子划过脸颊的姜芜在浑身剧痛中睁开眼后。


    只见火光摇曳中,见到了一张半掩于暗处的脸。


    明耀的火光似给他镀上一层朦胧金边,宛如神祗。


    姜芜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谢霁这张脸,心里更委屈了。


    做人的时候和他死在一起就算了,怎么连做鬼的时候还不放过她,以至于短短的一瞬间让姜芜觉得,投胎的时候一定要离他远点。


    “醒了。”谢霁把烤好的衣服披在她身上,“你身上的衣服还没干,可以先穿我的。”


    直到他出声,脑子慢了半拍的姜芜才反应过来她还活着,因为她坐在火堆旁,原本湿漉漉的衣服被火一烤,皮肤里就有水顺着往下滚落,黏糊生热。


    谢霁这时才注意到她掩在衣服下的手,正弯成扭曲的形状,心中愧疚更甚,“我先帮你把手接起来,可能会有些疼,忍一下。”


    猜到手应该是骨折错位了的姜芜正想要说好,他已经是伸手对着她骨折的两只手咔嚓一声,差点儿没疼得她两眼一翻。


    报复吧,他这肯定是对自己的报复!


    “抱歉。”在竹子里的水烧开后,谢霁先把它取下倒在空的竹筒里放凉,然后取下烤好的一条鱼,先用手撕走外面那层烤焦了的皮,露出内里雪白鱼肉,方才递到她嘴边,“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疼的发出尖叫的姜芜本来就在生气,现在听到他说道歉后,越发认为他是故意的。


    还有那鱼,烤得,闻着香味,肚子不争气叫唤了两声的姜芜很难违心的说烤得不好。


    因为她手受伤了,如今一时半会儿挪动不了,喂她吃完鱼后的谢霁又不好帮她换衣服,只能把火烧得更旺些,“距离我们失踪也有一段时间了,想来很快就会有人来找到我们了。”


    吃饱后,两只手仍疼得一抽一抽的姜芜闭上眼,不想和他说话。


    一时之间,偌大的山洞里只偶尔有柴火燃烧后偶尔响起的噼里啪啦声。


    而在一个火星子又一次炸开后,弯下腰的姜芜脸色蓦然变得惨白,连空气中都开始漂浮起淡淡的血腥味。


    谢霁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好,像有一根针扎进了心口,“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不是。”就差把自己给埋起来的姜芜脸红得能滴血,主要是这种事,她怎么好意思说啊。


    还有这月信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来,存心和她过不去是不是。


    若不是伤口裂开了………


    谢霁想到不久前玉漱说她的月信推迟了几日,面皮子腾地泛起滚烫,亦连喉结都是发紧的,“可是提前来了月信?”


    尴尬得快要把头埋进土里的姜芜只得含糊不清的应着,现在的她尴尬得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而后,两人之间陷入了凝固般的安静。


    就在姜芜以为他不会再出声时,忽然听到他起身后把衣服脱掉的响动,而后是布帛撕拉一声,也让她迅速抬起头。


    不算明亮的火光下,是赤着上半身的男人正用力撕扯着他的里衣,随着他动作,背部肌肉突起,腕间青筋突出。


    而他的外衫,正盖在她的身上,为她源源不断的增添暖意。


    谢霁把里衣撕成碎布条后,就着雨水把它们洗干净后放在火堆旁烤好,本想要往布条里加点草木灰的,但手上没有针线,只得把布条多叠几层。


    将简陋的月事带做好后,骨指收紧的谢霁耳根通红得根本不敢看她,“我的里衣大抵是干净的,夫人若是不嫌弃可先换上。”


    简陋的月事带是有了,但现在的问题是,姜芜的两条胳膊都固定了树棍,根本抬不起来。


    姜芜很想硬气的说,她可以忍着等到高朗他们带人来,可刚才就呼吸大了点,下半身就好似要失禁般打湿了身下的石头。


    谢霁读懂她在想什么,只得忍着羞耻由他提出,“夫人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帮夫人换。”


    闻言,屁股往后挪去的姜芜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珠子,活像遇了鬼。


    要不是手被固定得抬不起来,她高低得要伸手掐自己一下,好知道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有些话在说出口后,反倒没了一开始的羞赧尴尬,手上拿着月事带的谢霁唇瓣微抿,满脸正色道:“我们是夫妻。”


    “女子来月事后长久不更换,或是不处理,总归会对身体不利。”


    “不行,你去给我找点止疼的草药来。”就算知道他只能对沈听雪一个人有感觉,姜芜也接受不了,要让个男人给自己系月事带的道理。


    姜芜的话刚说完,山洞外面就打起了雷,一道银练白龙凭空闪过。


    ………


    耳根通红得彻底的谢霁轻咳一声后,忍着那快要将自己席卷全身的羞赧,甚至不敢看她,说,“我前面指的是,系在裤子外面。”


    即便他们是夫妻,在她没有能彻底接受自己之前,他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姜芜一开始以为是要她把裤子给脱了,没想到是隔着裤子系,她顿时为前面还怀疑他的自己感到羞愧。


    很想硬气的姜芜感觉到□□再次涌来的热流,整个人又羞又臊得完全不敢看他,只是咬着唇,极为小说的说,“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我们是夫妻。”谢霁顿了顿,又道,“我会闭上眼的。”


    他虽用布条遮住了眼睛,可当他在自己面前半蹲下来的时候,心脏不自觉加快的姜芜仍是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紧张和害羞。


    不知道是不是离得太近的缘故,她感觉自己鼻间充斥着他身上的冷香,就连他呼吸声都像羽毛在他耳边划过。


    作为被系月事带的人亦不好受,单膝半跪在地的谢霁在眼睛被蒙上后,不但要小心会碰到她,就连其它的感官也在无限放大。


    其中最显著的,当属她身上清甜的桃花香,也让这件事蒙上了一层旖旎。


    好在这件对彼此来说都磨人的事,并未持续很久。


    等谢霁系好月事带后,要是两人都能抬起头看对方一眼,定能看见两张如出一辙的大红脸。


    山洞外的雨淅淅沥沥还在下,想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


    借用雨水洗好手后的谢霁又捡了两根柴火扔进火堆里,视线落在她困得一啄一啄快要睡过去,但又强撑着的模样。难免让他想到了,他因临时有事回府,看见她在上课时


    的模样。


    眉眼间噙着笑,连山洞外的瓢泼大雨都影响不了他此刻的好心情,“困了就先睡会,说不定等你醒来,我们就回到帐篷里了。”


    上下两层眼皮就快要黏在一起的姜芜想说她不是很困,可是她的身体却出卖了她。


    姜芜觉得一定是他说的那句话带有蛊惑性,要不然她怎么会在突然间变得那么困。


    谢霁在她睡着后,重新解开她还回来的外衫给她披上,修长的手指拂着她落在脸颊旁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背似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脸颊。


    想到今天看似是冲着他和殿下,实际上是冲着妻子来的刺客,眼底瞬间冰冷一片。


    姜芜以为自己今天都那么累了,睡着后肯定不会做梦的,谁能想到一睁开眼,就看见自己正浸泡在水池里沐浴。


    原先因为落水的冰冷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回温,而她发现屏风后正站着一个人。


    还是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推一下基友的文:《金手指是制造限制文梦境》鸽子飞升:


    崔凝在拍戏中意外去世,穿越成了大炎国户部尚书的女儿。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不能拍戏,崔凝就要无法忍受这枯燥无味的时代时,脑中闪过一道声音。叮,戏精的金手指已到账。


    “您可以指定一名对象,开启限制文梦境。”


    限制文……是她想的那种限制吗?


    蒜鸟蒜鸟,作为曾经的劳模,她的演员之魂已经熊熊燃烧,条件有限,剧本就不挑了。


    梦境一:


    太子萧廷玉最近总是在做同一个梦,金贵之尊的他梦里却是最卑贱马奴。


    大小姐站着,他得弯着腰;大小姐坐着,他得跪着;大小姐打骂,他得受着。


    从来只有他打骂、奴役别人,怎么敢有人这么对他?萧廷玉愤怒、萧廷玉耻辱,萧廷玉想要把那个人抽筋扒骨。


    直到后来……他下意识趴在那位尚书府小姐的脚边,做她下马的脚蹬时,一声声惊呼方才让他回了神。


    “太子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萧廷玉身体僵硬,他忘了,他现在是太子,不是马奴。可就算是这样,能被崔凝踩着下马的,也只有他。


    梦境二:


    向来最厌恶恃强凌弱的镇国大将军秦肃,最近在做同一个梦,梦里那位尚书府的小姐是他的妻,他却心心念念另一名女子,甚至因为那些拙劣的算计,冷落、冤枉、惩罚自己的妻子,床榻之间,从不怜惜。


    梦醒之时,他总是想着那双哀戚又倔强的眼睛。


    直到梦境的他,失手让妻子流掉了孩子。


    那一天,将军府的下人们都偷偷看到了,他们的大将军,不知为何,目光哀怮地烧了半夜的纸钱。


    他不停往尚书府送着金银珠宝、房契地契,却依旧无法弥补心底的内疚与怜惜。宴会的后园相遇,他几次欲言又止,终是红了眼眶。


    “其实,我们有过一个孩子。”


    梦境三:


    从来克己复礼的世家典范公子宁宿雪,近来总在做同一个梦,梦里,他觊觎着自己弟弟的妻子。


    她叫自己大哥时,宁宿雪看的是她嫣红的唇;她与弟弟恩爱甜蜜时,宁宿雪看到的是她脖间的红痕……


    他偷藏她的小衣,念着她的名字抒解,他在阴暗处蛰伏,欲念疯长、欲壑难填。


    不让梦境重蹈覆辙的方法,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


    崔凝演得很过瘾,她打算余生就这么吃吃喝喝玩……玩,但这些人,是不是太较真了?


    第44章


    在看见屏风后出现一道人影的时候,原本覆盖在姜芜身上的暖意刹那间褪了个干净,如今只剩下一片冰冷。


    屏住呼吸,指尖收紧的姜芜试图看清那道藏在屏风后的人究竟是谁,一只手则趁着对方不注意时悄悄地伸手探向一旁的衣服。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浴盆里的水早已变得冰冷刺骨。


    “小姐,你洗好吗?”属于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如在姜芜耳边炸开一道巨雷。


    巨雷散开后,姜芜有的只是一片安心。


    “水都凉了,你这贱奴怎么不知道给本小姐重新加热水。”姜芜从凉透了的浴桶里起来,直接取过一旁的外衫穿上。


    绕过屏风,见到的就是守在外面,浑身湿漉漉得衣服正往下滴水,额头上还带着伤的季霄,和他脚踝的处系着的铁链。


    目光顺着铁链而走,能看见铁链的另一端正嵌在墙边。


    梦里的她可真是畜生啊。


    虽不是自己做的,但莫名有点儿心虚的姜芜正要叫小红进来,给他处理下额头上的伤。


    正要出声时,原本低着头不说话的季霄突然睁开眼,随后猛地抬起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眼神,像极了一头饿了许久的恶狼,正垂涎地盯着能让自己饱餐一顿的猎物。


    他的眼神吓得姜芜一个哆嗦,条件反射抬手就是一巴掌,“贱奴,这是你看主人的眼神吗!”


    脸被打偏的季霄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用舌尖盯着上颌,抚摸着被打的半边脸,动静像是凝滞般抬起。


    还没等他眼里惊,诧,喜一一浮现,脸上就先再度落下了个巴掌。


    “看什么看,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本小姐,本小姐就把你的眼珠子给挖了。”她在宋,贺,两人的梦境过得那么憋屈,在和他的梦里怎么也得要翻身做主才行。


    脸再次被打偏的季霄依旧没有说话,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无论怎么看都不够看。


    他过于反常的模样也让姜芜感到心虚,该不会是她的两巴掌下去,直接把他给打傻了吧。


    正想要硬着头皮,开口说两句,对方忽然神色激动地把她抱进怀里,力度大得仿佛要把她揉碎后揉进血肉里。


    “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婉婉,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掉下悬崖的时候有多害怕担心你。我好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该怎么办。我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没用,但凡我能有用一点,我就能救下你了。”


    等等,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本在睡着的姜芜忽然双眉拧起,嘴唇半张着不知呢喃着什么,却能猜出她定然是做了噩梦。


    一直密切注意着她,防止她半夜发起高热的谢霁知道她是做了噩梦,这个时候叫醒她是最明确,又在瞥见她眼下挂着的一抹倦色后停下了动作。


    伸手要为她抚平眉间皱痕时,险些被她身上的温度给烫到了,“怎么身上那么的烫?”


    想来是因为淋雨,身上伤口没有来得及处理,还穿着湿衣服的缘故。


    即便外面还下着雨,谢霁也顾不上那么多,正要冒雨出去找草药时,忽听到山洞外传来由远至近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下盘有力沉稳,结实,哪怕隔着雨声都能听出对方是个习武之人。


    谢霁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只是在那脚步声快要发现山洞时迅速用一旁的沙土将火淹灭,握紧手中长剑盯向外面。


    要是来的是那些人,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冰冷。


    “大人,夫人,你们在这里不!”在磅礴的雨势下,高朗的声音隔着雨幕飘了进来,只是听起来飘飘忽忽得不太真实。


    直到听到高朗的声音后,谢霁当即抽出一根尚未熄灭的的柴火往山洞外走去,“我在这里。”


    听到大人的声音时,正漫山遍野找人的高朗第一个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他怎么可能听错大人的声音啊!


    想到大人就在附近的高朗立马激动的朝着其他人吩咐下去,“大人就在附近,快找!”


    在漆黑的雨夜中寻人无疑是困难的,可当对方手持一根点燃的柴火时,就像是黑夜里的一颗星,引人注目。


    “找到大人了,大人在这里!”


    “大人,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要不是场景不对,高朗真的想要抱着大人的大腿痛哭流涕一场。


    “有什么话先回去说。”谢霁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关心,接过他递来的蓑衣穿上后,抱起姜芜就往外走。


    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到帐篷让太医给她看病。


    高朗注意到大人粗糙包扎后现在正往外渗出血的手臂,出声道:“大人,您也受伤了,还是让属下抱着夫人吧。”


    “不用。”除了


    自己,谢霁不放心把她交给任何一个人。


    因为担心师父,从而一夜没睡的沈听雪派了人一直盯着他所住的帐篷,在听到有马蹄声响起后,那颗紧绷着的心终于悬下。


    “郡主,那么晚了你去哪里啊。”取了油纸伞的俏枝不放心的就要追上。


    “我找师父有事,你煮点驱寒的红糖姜汤后端过来。”


    原本无人的帐篷里正点了油灯,羊皮上倒映着里面影影绰绰的影子。


    掀开帐篷帘,见到人的那一刻,沈听雪眼圈一红就要往他怀里扑去,又在接触到男人冰冷的瞳孔时,及时咬住舌尖制止,“师父,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你不知道长乐有多担心你,长乐好怕,好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该怎么办。”


    在她无视帐篷里其他人,而是执意要扑进自己怀里的那一刻,谢霁顿时沉了脸,目光带着冰冷的审视:“你是长乐吗?”


    被他一句话给打得措手不及的沈听雪指甲死死掐住掌心,柳叶眉拧着,露出震惊和不解,“师父,你为什么会那么问?”


    原本正在看诊的胡太医,跪在边上伺候的檀云,玉漱猜到两人有话要说,立马退了出去。


    沈听雪不明白师父为何会问这句话,难不成是他发现了什么?


    但她自认自己没有同那个蠢货一样,露出任何破绽。


    在她绞尽脑汁思考着对策时,一只手已是掐住她的脖子,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你不是长乐,你到底是谁。”


    但凡她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脖子被掐住的沈听雪毫不怀疑,他会掐死自己。


    她自认最近一段时间里,她所有的行为都完美符合这具身体的主人,难道就因为她刚才在情急之下扑进他怀里的行为,从而让他怀疑上的吗。


    随着他手指收紧,感受着呼吸越发困难后,两只手想要掰开掐住脖子那只手沈听雪很是委屈,“师父,我是长乐啊。”


    “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认为我不是长乐,但我真的是长乐。”


    “师父,你忘了在长乐刚回长安不久后就生了一场大病,那个时候是你一直守在长乐身边,直到长乐退烧后才敢下去休息的。”


    “七岁那年,长乐说想要一盏师父亲手做的花灯,师父嘴上没有答应,可是最后还是为长乐做了一盏很好看的兔儿灯。”


    “八岁的时候,因为长乐在国子监里被人欺负,还是师父出面帮长乐教训了那些人。”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让师父误认为长乐不是长乐,而是另一个霸占长乐身体的女人。我刚才也是因为见到师父太高兴,一时之间才会做出不符身份的事。”她哭起来的时候是极美的,泪珠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滚落,似雨打梨花,我见犹怜。


    她说的一桩桩一件件,全是以前他教养长乐时所发生过的事,难不成真是自己冤枉了她?


    唇瓣紧抿着的谢霁掐着她脖子的手蓦然松开,喉结滚动后全是愧疚,“对不起,先前是为师的错,为师向你道歉。”


    终于能重新呼吸的沈听雪捂住脖子,虽在大口着呼吸,脸上全是落寞的理解:“我不怪师父,要怪只能怪先前强占了长乐身体的女人过于狡猾,才会让师父误会。”


    看来她以后只能小心更小心了,因为她不是真正的长乐,也非一开始的蠢货。


    姜芜醒来后,身上的高烧已经退了,只是身体依旧软绵绵得没有一点儿力气。侧过脑袋,见到的就是守在床边一夜未睡,眼下带着一抹乌青的男人。


    而在看屋里布置,分明是回到了蘅芜苑,可他们不是在秋猎吗?


    “因为出了刺客一事,此次秋猎提前结束了。”往她身后垫了块软枕的谢霁为她解释,又倒了一杯水给她,“先喝杯水润下嗓子。”


    不知道睡了多久,如今确实口渴的姜芜也没有拒绝的接过,随着干涸的嗓子被滋润,连那浑浑噩噩的大脑都变得清明了几分。


    “高朗他们找到刺客了,只是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变成了一具尸体。”也让线索彻底中断了。


    捧着茶杯喝水的姜芜垂着眸子不做声,只是在水喝完后重新递给他。


    她不说话,是因为大概猜出想要除掉她的人是谁了。


    更清楚这件事到了最后,只会不了了之,既明知结果,也就没了要说的必要。


    谢霁自然地接过她递来的水杯,“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刚醒来后的姜芜并没有多少胃口,正要摇头,院外就传来玉漱惊恐的声音。


    甚至她人还没进来,高昂得连音都要破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有人来了!”


    “那人还说,说她才是和大人定亲的女子!”


    第45章


    “那人说她才是和大人定亲的女子,还说,夫人是鸠占鹊巢的小偷。”


    这句话无疑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就连姜芜本人都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只觉得那人说的话荒谬又好笑。


    如果她才是爷爷的孙女,那她是什么?


    认为此事不会那么简单的谢霁为她掖好被角,“此事我去处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姜芜摇头否定了他的话,挣扎着就要起来,“我倒是觉得身体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我也想要弄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虽说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但,还是得要亲眼确认过才放心。


    此时的谢府大门外正聚满了来看热闹的人,要知道换成之前,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是万万不敢靠近贵人们的居住之地。


    门房横眉冷竖,煞气逼人,“滚滚滚,要是在不滚,我就去叫衙门的人过来了,我们夫人又哪里是你们这种人能碰瓷的。”


    站在大门外,风尘仆仆的妇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哭嚎:“大家快来看,堂堂丞相府居然欺负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了,快来看啊!”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啊!”


    往常门房打交道的都是有礼之人,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胡搅蛮缠的破皮无赖,气得脸都涨红了,“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再胡说我就直接报官,让京兆尹来处理你们!。”


    刘翠花一听报官立马就怂了,但一想到以后自己就是老夫人,是丞相的丈母娘,腰杆子立马直起来的唾沫横飞,“我们哪里是在胡说,只是在说出真相而已,要不是姜婉婉那小贱人偷了东西心虚,为什么躲着不敢见我们!”


    “我告诉你们,今天必须要让姜婉婉那个小贱人出来跪下磕头,把我家淼淼的亲事给还回来,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满脸横肉的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满眼阴狠:“还不快点叫姜婉婉那小贱人出来,否则等我姐夫出来了,我定要让他扒了你的皮。”


    姜芜走来的路上听到他们自称是云家村的人,眉心狠狠一跳地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而且她记得这个剧情,在梦里根本没有出现啊?


    以为她在害怕的谢霁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的给她吃定心丸,“你别怕,万事有我。”


    满脑子乱糟糟的姜芜也没有注意到被牵着的手,更不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在她来到大门前,听到的就是那充满羞辱的谩骂声,当即溢出一声冷笑:“你说是我抢了你女儿的婚事,你有什么证据吗,大伯!”一字一句,似从姜芜牙缝中硬挤而出的森冷刺骨。


    即使不用看见人,光是单独听到那道声音都能令姜芜作呕,更气得浑身发抖。


    当时在爷爷去时后,她选择孤身一人来到长安的主要原因是,她在浮云镇里被逼得活不下去了。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大伯一家,强占了属于爷爷留给她的房子土地还不够,竟丧心病狂的药把自己卖给打死三任妻子的张屠夫。


    要不是她发现不对跑得快,恐怕现在早就被打死了,他们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前面还认为爹娘小弟大喊大叫,很是丢人的云淼淼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里除了那身着青衫的郎君后,再也装不下其它。


    他长得可真俊,就连县令的举人老爷秀才公都比不上他一根头发丝。


    门房在主心骨来了后,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抬手抹汗,“大人,夫人,你们来了,这几个刁民胆敢在外面胡言乱语,小的正打算把他们交给京兆尹处置。”


    云淼淼依旧痴迷地盯着那男人看,又在看见一向不如自己的堂妹穿金戴银,满头珠翠,顿时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姜婉婉你真是不要脸,居然抢我男人!”


    果真和娘说的一样,她和她娘都是贱人,专抢别人丈夫的贱人!


    在她冲过来时,即使知道她根本不能再往前靠近,眉头蹙起的谢霁仍是挡在了她面前,厉声冷斥:“你们是谁。”


    在这个疯女人朝大人扑过来时,神色严峻的高朗立刻抽出长剑将人拦住,“再敢靠近一步,杀!”


    从未经历过这种的云淼淼吓得脸色发白,仍是痴迷地盯着谢霁,黝黑的小脸浮现一抹娇羞,“夫君,我是淼淼,我才是你妻子啊。”


    又愤恨地指着姜芜,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的咬牙切齿,偏要故做柔弱委屈,从而显得不伦不类,“夫君,这个姜婉婉就是个冒牌货,是她抢了我和你的婚书,还不要脸的冒充我的身份。要知道我才是你的妻子,你要娶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而且我爷爷姓云,我们云家人世世代代都姓云,她一个姓姜的怎么会是我爷爷的孙女。”而这,也正是云淼淼的底气。


    “你一个外姓人,我们村子愿意收留你给你一口饭吃,结果你这个白眼狼居然恩将仇报!”坐在地上的刘翠花顾不上扯着嗓子干嚎,而是凶狠地瞪着姜芜,正要同以前那样教训她,却在对上边上男人冰冷的目光时吓得直打哆嗦。


    刘翠花不明白那叫什么,只知道他给自己的感觉,比县太爷还要恐怖,两条腿发软得就想要给他跪下来。


    云大和云耀祖也没了一开始的嚣张,就像只被打断腿的鹧鸪不敢出声。


    姜芜瞧见他们这一副欺软怕硬的样,心里冷笑连连,又把前面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你说你才是我爷爷的孙女,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而后又转过头,看向身旁气势凌厉的男人,睫毛轻颤道:“我的事情,我想自己来解决。”


    谢霁望了她一眼,随后淡淡的应了一个好,等处理不了,他届时再出手就好。


    眼珠子滴溜溜转的刘翠花一想到眼前气质不凡的男人会成为自己的女婿,又贪婪地望向这身后,一看就气派不凡的大院子,开口道:“要证据,我们一家人不就是证据吗,姜婉婉那个小贱………”


    刘翠花话还没说完,两条腿就直发软的哆嗦在地,就差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而她脖子上,正架着一柄长剑。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出声,连周围的空气都浮现着死一般的寂静。


    谢霁扫了眼吓得骨寒毛竖的妇人,示意高朗收回剑,清冷的眉眼间如覆霜寒,“再让本相听见你羞辱我夫人一句,本相割断就割掉你的舌头。”


    吓得快要尿出来的刘翠花现在哪儿敢再说话,因为在刚才,她明确感觉到那个男人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云耀祖瞪了眼母亲,只觉得她真没用,关键时刻还得自己出手,“姐夫,我告诉你,姜婉婉这个……”


    意识到快要脱口而出什么的云耀祖迅速止住话头,又狠狠地剜了姜芜一眼,“姜婉婉以前在村里就偷蒙拐骗,和不少男人拉拉扯扯,这样的荡…女人根本配不上你。而且姐夫,和你有婚约的人是我姐姐,才不是姜婉婉这个小偷。”


    云淼淼带着痛苦的不解,呢喃着出声:“婉婉,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难道是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从小到大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让给你,可你为什么还要偷走我爷爷最后留给我的东西,还要冒充我的身份抢走我的丈夫。”


    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刘翠花一拍大腿,眼泪说来就来的声泪俱下:“以前你在村里吃不起饭,连衣服都没有穿的时候,还是我们村里一家一碗米把你养大的,淼淼还把你当成她唯一的好朋友,结果你就是这样对她的。要不是这一次村里有人在长安看见你了,我们只怕连死都要被瞒在鼓里。”


    云耀祖和云大两人都是眼睛通红,语带哽咽的连连叹气,明显是对她失望至极。


    不明所以的人立马对着姜芜指指点点起来,“要真是这样,那位姑娘还真是惨啊,自己掏心掏肺的朋友居然是个白眼狼。”


    “我倒是觉得那姑娘说的是真的,一个云家村里大家都姓云,怎么就她一个姓姜,单凭这一点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要是真的,那谢相也太惨了吧,被迫娶了那么个乡下来的夫人就算了,谁能想到娶的还是个假货。”


    “我更好奇这件事最后会怎么处理,谢相会不会休了现夫人,娶和自己真正有婚约的。”


    不理会那些刺耳声音的姜芜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贪得无厌的一家人,“你说我为什么不随爷爷姓,自然是我随奶奶姓的。难道天底下就没有随奶奶姓,全都要随爷爷姓的道理不成。”


    这句话一出,正中云淼淼下怀,泪水簌簌直落,“婉婉,我知道你一直羡慕我有个对我那么好的爷爷,但是你怎么能乱认爷爷,要是你爷爷知道了,他肯定会难过的。”


    姜芜嘲讽:“要说真正乱认爷爷的人,不是我,只怕是另有其人吧。”


    云淼淼有过瞬间心虚,又理直气壮起来:“婉婉,就算在怎么样,你也不能这样做。”


    “你说你才是我爷爷的孙女,那你有什么证据吗。”姜芜见着云家人如此厚颜无耻的嘴脸,简直是要气笑了,果然,他们总会不断刷新她的认知下限。


    “我就是证据。”云大冷笑一声,指了自己的儿子和婆娘,“除了我,他们都是证据。”


    “我们整个云家村的人都能作证,而且,我们还有族谱,难道你想要说族谱也是假的吗。”云大说完,就把一直贴身藏着的族谱打开,让其他人一一看个分明。


    只见属于她爷爷云安的名字下面,确实有一个孙女,而那孙女,正是云淼淼。


    族谱一出,所有人看向姜芜的眼神都变了。


    要知道无论谁家族谱,都不会记个陌生人的名字,而且她说她才是那云老头的孙女,可这族谱上写的分明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不止是别人,就连姜芜本人的脑子都乱成一团了,不明白云淼淼为什么在族谱里成了爷爷的孙女。


    谢霁在她眼前发黑得要晕倒时,抬手将人接住,打横抱起往院里走去,“还不快点请胡太医过来。”


    目光如淬了冰的刀锋扫过那几张面露贪婪的脸,定定凝视她一会儿,才吩咐下去:“先请他们进来。”


    相府外的闹剧,也让围观之人看得津津有味。


    就是不知道,谁才是真正和相爷有婚约的人。


    第46章


    无论外人是怎么猜测的,自称是谢霁真正未婚妻的云淼淼一家都住进了谢府。


    俏枝将在大门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复述后,骂道:“果真是粗鄙的乡下人,和那女人一样令人生厌。他们一进来,连府上空气都变得浑浊了。”


    正在插花的沈听雪倒是不以为然,“师父将他们安排在哪里住了?”


    “在客房那边。”


    用剪子剪下一朵石竹花的沈听雪半掀起眼皮,“既然他们是客,准备一份礼物送过去给他们。”


    俏


    枝不明白郡主为什么要给那些人送礼物,即使她心里有再多疑惑,也都通通咽了回去的下去准备。


    只怕从今日过后,府里将会变得极为热闹。


    直到围观的人全都散了,高朗才忧心忡忡地问向一旁的谢誉,“你说,谁才是我们真正的夫人啊。要是那位云姑娘才是和大人订下婚约的未婚妻,现夫人该怎么办?”


    高朗知道大人是个守信重诺,但也最厌恶别人欺骗自己的君子。


    双手抱剑的谢誉冷冷瞥了他一眼,“此事大人自有定论,我们做属下的,最忌议论大人的私事。”


    高朗挠了下脸颊:“我这不是担心吗,主要是我觉得夫人挺好的。”


    谢誉冷冷睨了他一眼,随后朝门外走去。


    今日丞相府外所发生的事,正像一阵风吹着蒲公英种子撒满长安城里的各个角落,也令人关注起这件真假未婚妻一案。


    得知世子爷正在跑马场跑马后,吉宝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顾不上还没喘匀的一口气,就朝着那正在跑马之人挥手大喊道:“世子爷,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只见远处一道朱红衣袍猎猎,马蹄踏星辰。


    本该是在草原翱翔的狼,如今却成了圈养的绵羊。


    本想要去探望她,结果连相府大门都进去的季霄正满是烦闷地用跑马来宣泄,只是才刚热完身上马,就听见吉宝傻子般的声音。


    “本世子好得很,下次再敢咒本世子,你就重新到外院刷恭桶去。”纵马过来的季霄扔了手上重弓给他,随即不耐烦地翻身下马后朝他屁股踹了一脚。


    “有事就说,有屁就快点。”


    一旁伺候着的长吉体贴的送上水和毛巾,“世子爷,先用点水吧。”


    对于那总是犯蠢的弟弟,只得摇头,也亏世子爷性子好。


    “不是,世子您一直让奴才盯着相府的一举一动吗。”被踹了一脚的吉宝很是委屈的揉着屁股。


    季霄乜了他一眼,后者立马老实地闭上埋怨,随后说出正事。


    吉宝绘声绘色的说完,还意犹未尽的一拍大腿,“世子,您说,这两人谁才是和相爷真正定亲的未婚妻啊。”


    “要是那位姑娘说的是真的,那现在的丞相夫人,是不是就得要被请下堂了。”


    吉宝刚说完,一抬头就看见世子爷走远了,忙抱着沉得要把自己压倒的重弓追上,“世子爷,世子爷您去哪里啊,您不继续射箭跑马了吗。”


    一旁的长吉看得直摇头,“行了,你先把重弓放好,以后要是见到世子爷黑着脸,闭嘴是最好的。”


    吉宝:“啊?”


    双手背后的长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飘着的白云,哀愁得直叹气。


    这天,看着倒是要准备下雨了。


    外面忽然刮起了风,使得气温凉爽起来的玉漱打开了窗,好让那些风涌进来,转过头说道:“夫人放心好了,此事大人一定会解决好的。”


    “而且婢子相信夫人肯定不是那种人,一定那几人眼红夫人能嫁给大人,这不,就和跳梁小丑一样跑出来说着蠢话,干着蠢事。”


    过了好一会儿,放在膝盖上的指尖逐渐收拢的姜芜才像是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咙似滚过明炭般刺疼,“你,信我?”


    “婢子自然信夫人。”玉漱又道,“婢子前面听厨房那边说,自入秋后大人总有些咳嗽,厨房里就备了点川贝雪梨汤,本来应该由张娘子送的,结果她今天身体不太爽利。”


    姜芜立马听出了她潜台词,此事就算她知道自己是真的,也得要让别人知道才是。


    “我给夫君做了些滋补润肺的川贝雪梨汤。”端着川贝雪梨汤的姜芜刚来到书房,就被高朗告知。


    “夫人,大人今天出去了,只怕要很晚才回来。”


    姜芜正想要说,她进去等他,高朗又说了下一句,“夫人不如先回去,等大人回来,属下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告诉夫人,可行?”


    “要不然让夫人等太久了,到时候大人回来了肯定会惩罚小的。”


    姜芜分明记得他就在府上,说不在,想来只是不愿意见她而已,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最后从舌尖吐出的都只有一个好。


    而这,不正是他们两人一开始的相处吗,为什么她会觉得,有些难过,心里也闷闷的不舒服。


    离开落鸣轩后,一个面生的小丫鬟走了过来,躬身行礼后,才说:“夫人,太子殿下来了,说是要见您一面。”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的姜芜,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


    贺时晏此人,无论是在梦里还是现实,都让姜芜为之忌惮。


    “现在殿下人在哪?”


    “殿下在湖心亭那边。”


    一想着对方肯定是来落井下石,顺便说风凉话的姜芜也不急,就准备那么溜达过去。


    她不认为大伯一家的胆子会那么大,除非背后有人指使着他们当狗咬人。


    至于那狗有谁,反正总在那三条狗之间,而她的丈夫肯定会顺水推舟说她是冒充自己身份的赝品,然后除了休书外,一文钱都不给她就把她扫地出门。


    她现在小金库的钱都来自于薅季霄那个大傻子,还有偷偷摸摸去库房拿些她认为,不怎么值钱的小东西拿去卖掉。


    要是现在被赶走,好像,她的钱,也不是,不能让她过上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察觉到身后一直有人跟着自己后,姜芜不动声色地取下发间簪子,在他快要追上来后迅速转身举起手往他心口刺去。


    手腕刚抬起,就被握住,随后对方大力一拽,她整个人直接撞进对方怀里,来自于少年身上独有的草原气息将她裹了个严实。


    如此胆大的人,除了季霄,还有谁。


    那天在梦里他脱口说出自己跳下悬崖,他去找自己后,姜芜就生出了一个荒诞到近乎可笑的猜测。


    其实梦里的季霄就是现实的季霄,要不然怎么解释他在梦里抱住自己时说的那些话。


    不过,也很有可能是因为她自己做梦,既然做梦,那么梦里无论梦到什么,都理应是她编造出来的才对。


    松开人的季霄一挑眉,伸出一根手指半屈弹了下她脑门,忍住嘚瑟道:“怎么,见到本世子来看你,都高兴傻了吧。”


    指定是了,要不然为什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肯定是因为她跳崖的时候,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自己了该怎么办。


    这蠢女人,怎么就对自己那么痴情啊。


    脑门突然被弹了下,顿时疼得姜芜龇牙咧嘴地狠狠瞪他,不是,他有病啊。


    不过见到他大拇指上戴着的骨韘,忽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了他上次说给自己的大金镯子到现在都还没给她!!!


    季霄见她迟迟不说话,果然,她就是在确认是不是活着见到的自己,就连眼睛都舍不得从他身上离开,想到这,心口如滑暖流的轻咳一声,“你没有想要和我说的话吗。”


    姜芜想了想,还真的有。


    他欠自己的金镯子那么久了还没给,她是不是得要适当收点利息啊?


    “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会尽可能满足你。”季霄一想到她待会儿要和自己说的话,耳根微红,颇有几分不自在地握拳轻咳一声,觉得他侧脸比较帅,又换了个侧脸对她。


    自上次回去后,他思考了一下,认为她说的话很对。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分钱自是难倒英雄汉。


    他堂堂安阳王府世子,战场上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小将军,哪里真能去码头扛沙袋。


    姜芜见他那么好说话,眼里立马露出笑来,伸手把前面从发间取下的簪子重新别回去,脸颊泛红,面若桃花地把脸凑过去怼他眼球,“世子觉得,我今天的妆容好看吗。”


    眼前陡然放大的芙蓉面直白又强势地冲撞着他的眼球,连他的心跳都不自觉漏了一拍。


    季霄一直知道她的眼睛很大,但是现在才发现,她的睫毛不但长,还很翘,就连嘴唇都特别红,跟抹


    了胭脂似的。


    在梦里,他亲过她的手,舔过她的脚,但是一直没有尝过她的唇。


    忽然间,他觉得今天的太阳可真大,晒得他都有些冒气脱水了。


    “我今天的妆容好看吗?”姜芜迟迟不见他说话,心下一个咯噔,难不成他是不打算给自己还自己利息了!


    她的话也迅速把季霄从满脑子的旖旎中拉了回来,而后伸出一根手指往她的脸上戳了戳,略带几分嫌弃,“你脸上的粉怎么涂那么厚一层啊,吃饭的时候不会掉进碗里吗。”


    “…………”突然被戳脸的姜芜抬手把他手指打掉,他知不知道自己脸上用的珍珠玉颜粉有多贵,而且她只打了薄薄一层,怎么到他嘴里就跟糊墙一样了!


    竭力说服自己,这里不是梦,所以不能扇他巴掌的姜芜深吸一口气,揉着帕子,满是娇羞的问:“你觉得我今天的发型怎么样。”


    季霄很认真的看了几眼,然后伸手从她头发上拿出一片叶子,“你头发上黏了片树叶。”


    “…………”


    气得快吐血的姜芜发现,和他说话不能拐弯抹角,因为他根本连暗示都听不懂,遂伸手指了指头上的簪子,颇有几分咬牙切齿道:“世子有没有觉得我头上的簪子素了点,其实我很喜欢你上次为我挑的红宝石牡丹金簪。”


    这句话季霄倒是听出来了,很是得意的一挑眉:“本世子也觉得你头上的簪子太素了,要我说,还得是那种镶着红宝石的金簪合适你。”


    姜芜立马趁热打铁的问自己的金镯子,季霄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很是含情脉脉又带着对她的心疼,“婉婉,前面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吃苦的。”


    姜芜眼睛噌地亮起,难不成是打算送她一整套用金子打造的头面吗。


    而后就见到他罕见严肃起来,一板正经道:“我们私奔吧,这一次我准备了足够我们两辈子生活的钱。”


    第47章


    姜芜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明显给吓到了,不是,他有病吧。


    季霄很是郑重地握住她的手,“婉婉,要我说,那姓谢的老男人根本配不上你。”


    “不说他年龄大了,就他整天板着张脸教训人,活像要给人当爹一样管东管西,老妈子都没他事儿多。”


    很赞同他的姜芜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问了一句困扰她许久的话,“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难道是府上的守卫太差了?要不然他每次来都和回自己后花园一样。要真是这样,她得要和管事说一下,最好是换一批守卫,要不然哪天有刺客混进来了都不知道。


    季霄很是得意地下巴一扬,“我自然是凭自己的本事光明正大进来的。”


    “你是翻/墙吗?”总不能钻狗洞吧。


    不被相信的季霄气极:“什么翻/墙,我可是光明正大从大门进来的。”


    姜芜现在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是府上小厮的衣服,就连本就黑的脸都再度黑了一个度。


    他这身打扮从后门进来,倒也勉强能说得通,毕竟谁能想到安阳王世子会打扮成下人。


    季霄虽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知道已经耽误太久了,临走前不忘再次重复一遍,“婉婉,今夜子时,我在这里等你。”


    “到时候我带你离开。”


    “………”


    原本姜芜还认为,大伯一家进京很可能是他安排的,现在想想,他只怕没有那个脑子。


    如果不是他,那么就只剩下两个。


    “夫人在想什么,孤唤了夫人好几声,夫人都没有注意。”贺时晏沏好茶水给她,骨指半屈轻叩桌面,似笑非笑,“要是夫人遇到了难题,不若说出来,孤说不定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姜芜抿了抿唇,扯了下嘴角,“不知殿下来寻妾身,是有何事。”


    “孤为何来找夫人,难道夫人不清楚吗。”贺时晏眼里流露出一抹失望,又带着他那高高在上的怜悯。


    仿佛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一只可怜又可悲的虫子。


    握着茶杯的姜芜选择装傻充愣的摇头,“妾身不知。”


    “夫人是真不知,还是信不过孤。”贺时晏没有就此转移话题,而是选择步步紧逼。


    眼前陡然逼近的人影让姜芜感到不安,身体下意识后仰避开的否认,“妾身是真不知。”


    她不愿意承认,贺时晏也没有强逼,而是惋惜地伸手把她落在耳边的发丝别到耳后,“今天府外发生的事,孤都知道了。师父是个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好官,可他并不是一个好丈夫。”


    猜到他想要说什么的姜芜芙蓉面凝冷霜,“我夫君待我很好,而且我说过了,除了夫君,我不会接受其它男人。如果殿下来找妾身只是为了说这些,殿下可以回去了。”


    贺时晏轻叹,带着对她的惋惜和怜悯:“夫人为何总把孤想成挑拨离间的恶人,孤那么做,只是不忍心见到夫人逐渐变成一朵枯萎的鲜花,失了往日鲜活生机,夫人值得更好的人。”


    一开始的贺时晏对这个赌注兴致缺缺,后面觉得不失为一个打发时间的游戏。


    直到梦境的出现,他才真正上了心,不但要赢得赌注,更想要弄清楚那个梦,究竟是如何来的。


    姜芜对他说的话只觉得好笑,更多的是讽刺,“值得更好的人,殿下难不成说那个更好的人,指的是你吧。”


    贺时晏也不否认,而是重新坐了回去,端起手边薄胎茶瓷抿上一口,“夫人要不要和孤打个赌。”


    “什么赌?”


    “就赌真假未婚妻。”


    闻言,姜芜眉心狠狠一跳,随后浮现出不好的预感,“我本来就是真的,为什么还有和你赌。”


    “夫人既是真的,为什么不敢和我赌?”


    即便自己是真的,姜芜也不敢轻易答应,“殿下还没说,赌注是什么?”


    贺时晏很喜欢和这种上道的人说话,修长的骨指半屈桌面,身体呈现出一种极为放松的姿态,犹如胜券在握的猎人,“赌注很简单,要是夫人赢了,孤往后不会再提夫人同师父之间的事,还会祝福夫人和师父百年好合。”


    姜芜不认为他会轻易的下这个赌注,只怕里面正埋在陷阱让她跳进去,“那我输了?”


    “很简单,我要夫人同师父和离后嫁给我。”


    直到最后一句落下,姜芜忍无可忍地抬手朝他脸上扇去,“你无耻,殿下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师母!”


    贺时晏握住那只要扇在脸上的手,眼里快速划过一抹阴狠,又很快被如水的温柔覆盖,指腹摩挲着掌心的手腕,如看一只快要掉进陷阱里的猎物,“夫人虽是孤师父的妻子,可孤知道,夫人和师父成昏快半年了,两人依旧没有同房,又怎么能称得上妻子。”


    他的话令姜芜心下大惊,而后更是不紧不慢,用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不知道这个赌注,夫人愿不愿意和孤赌。”


    此时的谢霁同高朗所说的那样,并非在府上,而是去了刑部。


    人刚从刑部出来,身上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可见里面受刑之人的下场。


    守在外面,并没有进去的谢誉立刻迎了上前,面色凝重,“大人,已经查出了今天来府外围观的百姓是被人指使的。那人,很有可能就是上次刺杀夫人的幕后主使。”


    大燕阶级等级不算森严,但百姓们路上要是遇到官员出行都会下意识避开,而不是直视天颜,又怎么敢从城西那边跑来城南,就为了单独看当朝一品官员的热闹,这是不想活了吗。


    “继续查下去,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谢誉又说起,“只是夫人那边?”


    “她那边先瞒着,若是她问起,便说让她不必担心。”


    云淼淼一家进入相府后,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只恨少生了两双眼睛。一想到以后自己就是这个府上的主人,走起路来都是飘的。


    将人带


    到秋云居的丫鬟说道:“几位先在这里住下,要是有什么缺的,可唤管事。”


    想到以后自己就是府上老夫人,丞相是自己女婿的刘翠花当即颇指气使起来:“我们肚子饿了,快去弄点吃的来。”


    “诺。”


    直到丫鬟离开后,他们又到处在屋里头乱摸,才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做梦。


    “这府上可真大啊,这些东西拿出去卖,指定能卖不少钱,发财了发财了。”刘翠花摸够了,才想起来正事道,“这府上的丫鬟一个两个都长得如此水灵,指定都是会勾人的下贱蹄子。大丫你要是当了丞相夫人后,一定要将他们都给打发走,知道不。”


    “娘,你放心好了,我才不会让那种贱蹄子留在夫君身边伺候。”云淼淼一想起那宛若神祗,高不可攀的男人,面泛红晕,心跳都难免加速了几分。


    一想到姜婉婉那个贱人嫁了那么个好男人,她就嫉妒的面部扭曲,她怎么能嫁得比自己好。


    好在从今天过后,她的男人会是自己的,就连这尊贵的相府夫人也是自己的。看在她那么可怜的份上,自己也不是不能给她几枚铜板。


    比丫鬟要上菜先的,是来自于沈听雪的礼物。


    郡主让俏枝准备礼物,但没有明说准备什么,她就准备了些看似昂贵,实际上价格低廉的礼物,“这是我家郡主送给各位的礼物,小小薄礼,还往各位莫要嫌弃才好。”


    刘翠花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生怕晚了一步,别人就不给的迅速收好,一张黝黑得皱巴巴的脸全挤成一团笑来,搓着手问:“怎么会,没想到我们刚来就得了郡主的礼物,郡主人呢?怎么不亲自过来。”


    “郡主身体不适,所以不方便亲自过来。”俏枝瞧着他们这副贪得无厌的嘴脸就犯恶心,他们什么身份,也敢让郡主亲自来见他们。


    无论俏枝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都端着得体的笑,“郡主说了,往后只怕要和各位成为一家人。各位要是有什么缺的,或是想要的,不用客气的开口。”


    直到俏枝离开后,云家人都仍像被金子给砸昏了头。


    郡主前面说的那些话,不正是告诉他们,郡主相信了他们说的话吗,岂不让他们激动万分!


    “要我说,肯定是那郡主要来讨好我这个未来相府小叔子,才会眼巴巴赶着来送礼。”云耀祖摸着下巴,笑得一脸猥琐,“你们说,要是我娶了郡主那个小娘们怎么样。”


    云淼淼咬着唇,很是小声道:“可是,人家可是郡主。”


    她觉得,但凡是个正常的女人,都不会看上耀祖这种吃喝嫖赌,还长得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男人。


    云耀祖不耐烦地翻起白眼,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yin邪:“郡主又怎么样,以后我可是丞相的小叔子,凭我的本事,以后公主都娶得,何况是一个小小的郡主。”


    云淼淼还想劝说,刘翠花直接一个巴掌朝她后脑勺拍去,恨铁不成钢,“你都能嫁给丞相当官夫人,你弟弟比你厉害,不就是娶个郡主而已,又没有什么。”


    “要我说,那郡主在金贵也是个女人,只要是女人就得要嫁人,耀祖瞧得上她,愿意娶她,她就应该感恩戴德的跪着求进我们家云家大门,到时候最好快点生个孙子才行。”


    “还是娘懂我。”云耀祖满脸赞同,又一把拽过云淼淼的头发往后扯,凶狠异常,“哪里像你,胳膊往外拐,看来还是你不老实。还真以为自己成了丞相夫人就敢看不起老子了是不是。”


    头发被拽住,扯得头皮刺痛的云淼淼一见他握紧拳头,就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刘翠花这才不情不愿的出来调解:“好了,现在不是在家里,要是她脸上有伤,到时候被你姐夫看见了可不好。”


    总不能让女婿瞧见,他们对他媳妇不好,连带着对他们这伙娘家人也不上心了该怎么办。


    他们丝毫不知道,他们在院里说的那些话,就像放在太阳底下摊开的书,没有一丝秘密可言。


    “夫人,那群人也太过分了。”玉漱听到那边传回来的话,简直是要气疯了,也亏她教养好,翻来覆去骂的也都是那么几句。


    那些话难听吗?


    难听自然是难听的,可姜芜以前听过他们骂过更难听的话。


    “今晚上盯紧他们。”


    玉漱虽不知夫人要做什么,但听夫人的总没错。


    入睡前,姜芜又问了一遍:“夫君回来了吗?”


    “大人尚未回来。”


    这句话落在姜芜的耳边,不亚于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难道她的赌注注定要输了吗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


    就算她真的被休走,也绝不允许云淼淼这种人冒名顶替成为她爷爷的孙女。


    睡不着的姜芜正要出去,一直被她派去盯着云家人的檀云回来,神色凝重道:“夫人,秋云居出事了。”


    姜芜想过云家人进到相府后,就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不会安分守己,只是没想到他们连一晚上都等不住。


    “是发生了什么事?”


    檀云虽气愤,仍一板一眼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清楚。原来是那云耀祖在住进秋云居后,因为夜里喝醉了酒就想对府里的丫鬟强迫。


    丫鬟挣扎反抗时,他就用他是相爷小叔子的身份自称威胁人家,好在附近有巡夜的护卫发现,才及时救了下丫鬟。


    “畜生!”听完后的姜芜简直气得牙根发痒,“此事派人去告诉给夫君了。”


    “已经派人了,而且还请大理寺的人来。”


    “大理寺?”


    等姜芜赶来秋云居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了刘翠花满嘴脏话的谩骂,她这是把相府当成她在村里能随意撒泼的地方了不成。


    “我儿子可是你们家大人的小叔子,你们要是敢乱动我儿子,我让女婿们把你们通通抓进牢里。”


    “耀祖看得上那女人,是那女人的福气,居然还敢动手抓花我儿的脸,贱货。”骂得双眼缠满血丝,狰狞而疯狂的刘翠花要不是被人给拦住,指定要冲过去将那可怜的丫鬟给撕成碎片。


    要知道耀祖在她心里,可是命根子一般的存在。


    “夫人您来了。”有人注意到她,忙恭敬的行礼。


    “姜婉婉你这个贱人,你………”满脸怨恨的刘翠花话还没说完,就被早就看她不爽的婆子一个巴掌过去,“要是再让我听见你对夫人不敬,打的就不只是一巴掌那么简单。”


    婆子是做惯了粗实活计的,这一巴掌下去打得刘翠花眼冒金星,嘴里冒血。


    姜芜看得很爽,等会儿得让管事给她赏钱才行。


    同被婆子摁在地上的云淼淼见母亲被打了,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姜婉婉你这个贱………”


    姜芜一个巴掌扇掉了她没有辱骂出口的话,随后一把拽过她头发拉起她的头,抬手又是几巴掌下去,“以前你在村里可不就是那么欺负我的,不过就是几个巴掌而已,本夫人给你的,你就要受着。”


    被打得满嘴是血的云淼淼怨恨又不甘心,“等我夫君回来,我要让他……啊!”


    “什么你的夫君,你怎么能那么不要脸,乱喊别人的丈夫做夫君,你们云家人果真是一脉相承的不要脸。”不得不说,几个巴掌下去打得姜芜神清气爽。


    刘翠花见到女儿的脸被打成猪头,儿子还昏迷不醒,暴怒着就要冲过来,“你这个小贱人,还不放开我女儿!”


    “光顾着打她没打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了。”本来姜芜都快要忘了他们,谁能想到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


    就算她不久后会被谢霁扫地出门,但她现在还顶着个丞相夫人的名字,哪里能由着他们欺负自己,要不然那也未免太过于窝囊了些。


    该狗仗人势的时候就得狗仗人势。


    从前面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云大山顶着张老实憨厚的脸,很是痛苦又失望的出声:“婉婉,我们在怎么样也是养你长大的大伯伯母,你那么对我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就算遭天谴,也应该是你们。”姜芜清楚她的大伯只是长着张憨厚老实的脸,实际上一点儿都不老实,要知道这大伯母背后干的事,基本都有他的影子。


    “云大山,你刚才看见你媳妇你女儿辱骂我的时候怎么不出声,是不是只有我被他们欺负才行。”就算他们是亲戚,也是早就撕破脸的亲戚,还要什么面子功夫。


    云大山憋青着脸,下意识否认:“我没有,婉婉你怎么能那么想我们。”


    沈听雪听到动静后,就立马赶了过来:“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郡主,你可要为我们云家做主啊!”哇地吐出一口血的刘翠花刚喊完这句话,扭过头就看见从外面进来的谢霁。


    还没等她露出一抹得意,就听见他说,“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去报官。”


    一听到要见官,云家人难免心虚。


    云大山畏畏缩缩地搓着手,挤出老实人不敢惹事的窝囊:“女婿,这件事怎么就闹到衙门去了,要是闹大了,对我们两家面上都不好看。”


    谢霁眼皮半掀,泛起嘲讽:“本相倒不知,何时同你们家有了姻亲。”


    “你和我家淼淼定有婚约,那不正是我们云家的女婿吗。”


    前面被打晕过去的云耀祖此时也悠悠转醒,扯着嗓子就是痛哭流涕的控诉:“姐夫,你可得要我做主啊,我不就是和那丫鬟说几句话,她就对我下死手,这分明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被指认的秋桂本就在惊恐交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大人明鉴,分明是那贼人对奴婢图谋不轨,奴婢只是想要反抗而已。”


    刘翠花满眼怨恨:“呸,要不是你这小贱蹄子勾引我儿子,我儿子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一个丫鬟。女婿,听我的,像这种不老实的贱货,就应该直接把她卖进最低贱的窑子里去。”


    姜芜听不下去了,直接对秋桂说:“她嘴巴那么臭是不是很恶心啊,去扇她。”


    “啊?”秋桂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要不然怎么会听见夫人对自己那种话。


    “去扇她,就当是本夫人的命令。”


    在秋桂过来的时候,以为她不敢的刘翠花凶狠不已,就像是一条暴怒的狗,“我告诉你,你要是敢………”


    可怜刘翠花一句话都没有说完,脸上就先挨了几巴掌。


    秋桂一开始打下去的时候是心虚害怕的,可是在一巴掌下去后,只觉得遍体舒畅的爽,难怪夫人喜欢扇他们巴掌。


    不忍心的沈听雪咬着唇,控诉不已:“师父,你怎么能纵容师母那么做,”


    姜芜冷笑,眼里全是嘲弄,“我以前不知道郡主那么大度,居然能对辱骂自己的人一笑而过。”


    沈听雪咬着唇,略显委屈,“师母误会了,只是现在那件事尚未解决好,师母就对他们动手,要是传了出去,难免会对名声不好。”


    姜芜甩了甩前面打得生疼的手,“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之前的名声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反正打都打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


    “师父。”眼里划过一抹怨毒的沈听雪只能再次把目光移向谢霁,好让他看清楚姜芜本质上就是个恶毒又愚蠢的女人。


    “你师母做得对,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以礼相待,何况他们确实该打。”谢霁厌恶地扫了地上的云家人一眼,“先将他们带下去关起来,明日,一起压到大理寺。”


    沈听雪还欲说些什么,又想到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唯一令她感到不满的是,事情没有按照她所想的那样发展。


    不过好在此事无论别人再查,都改变不了姜芜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


    云家人没有想到他们会从天堂一下子跌落地狱,他们不会反思自己,不敢怨恨谢霁这个金龟婿,只会将所有的恨意,把天底下所有的脏话都骂给姜芜。


    要不是她,现在谢霁可是他们的女婿,也一定是她在女婿耳边吹了枕边风。


    脸上抹了药膏的刘翠花有些心虚,“好端端的,怎么就要闹到衙门去了,你说,要是。”


    一改在外窝囊老实的云大山露出一脸阴狠,“怕什么,就算闹到衙门去有理的也是我们,要知道族谱上写的可是大丫的名字。”


    “等到了明天,你和大丫就打滚撒泼,一定要将脏水都往姜婉婉那小贱人身上泼,知道不。”他本想看在她是自家侄女的份上放过她的,谁能想到她如此不识好歹,那就休怪他这个当大伯的狠心。


    “当家的,你放心好了,这些就算不用你说我们都会做。”刘翠花一想到姜婉婉那个小畜生敢打她,还敢抢她家的金龟婿,只恨不得立马抓花她的脸,扒了她的衣服扔到大街上。


    果真和她那个下贱的娘,祖母一样。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趁着她还小就直接弄死她的,现在也不会惹出那么多麻烦。


    “行了,赶紧睡觉,明天还得去公堂。”


    “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哪儿能睡得着啊。”刘翠花嘴上嘟哝了两句,就不敢再说话了。


    月影星疏,两人的影子正走得一前一后,默契十足。


    姜芜望向前面帮自己说话的男人,心情难免产生了一丝复杂,“我以为你今晚上不会回来了。”


    任由她踩着自己影子的谢霁好笑道:“我不回来,晚上能去哪里睡。”


    “为什么要将此事交给大理寺审?”姜芜心中虽隐约有了答案,仍是想要亲口从他嘴里听到个答案。


    “我为什么那么做,等明日,你就知道了。”快步和她并排走在一起的男人轻声道,“很晚了,先回去睡觉吧。”


    此时背着包裹的季霄正蹲在地上喂了好久的蚊子,眼见距离约定的时间过半了,都没有见到她来,难免担心。


    她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第48章


    今夜有月无星,连带着辗转反侧之人都只多不少。


    随着那真假未婚妻开堂受审,以至于天还微微亮,大理寺外就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更有胆大的直接开了赌局,赌谁才是相爷真正的未婚妻。


    身为这一次主审官的刘庆更是叫苦连天,怪不得他的上司们都不愿接手,毕竟这算得上是一个烫手山芋,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他的官途也得在今天到头了。


    因着此事,他自然得要去和相爷询问过如何处理才行,反正小心谨慎些总没错。


    高朗拦住刘庆欲迈向屏风后的脚,笑眯眯着说:“相爷说了,此事该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不要因为她是丞相夫人就徇私偏袒。”


    又抬手拍了下刘庆的肩,“相爷相信刘大人,肯定能秉公处理好的。”


    “相爷放心好了,下官一定不会放过此等冤枉夫人的刁民。”能当官的刘庆自然不会是个糊涂蛋,瞬间明了相爷的意思。


    虽是要他秉公处理,但,该偏向夫人那边还是得要偏,只是得要注意拿捏那个度。


    很快,随着惊堂木一拍,是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一字排开齐齐大喊威武。


    “堂下所告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云家人在村里素来横行霸道惯了,如今骤然出现在衙门里,本就心虚的人此刻一个两个腿都是软的,就连气都是不敢大喘一个。


    对比他们,相对于镇定几分的姜芜忍着紧张,深吸一口气后上前一步出声道:“妾身在开堂前,有个要求想提。”


    刘庆认出她就是相爷的妻子,当即轻咳一声,“说。”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多少得要让衙役给她安排个凳子坐着。


    “为了防止他们相互串通口供,应该让他们和我单独对质。否则又怎么能确定,他们不会在场上相互打掩护的串通一气。”敌人如果要抱团,那就逐一击破。


    就像一对筷子她掰不掉,掰断一根筷子只是时间问题。


    刘庆先往那用来旁听的屏风后望了一眼,随即手中惊堂木一拍:“准。”


    同来参加旁听的沈听雪没想到她会来那么一招


    ,急得手中绣帕都要揉烂了,不过就算她在怎么挣扎,也注定翻不了身,还会遗臭万年。


    沈听雪一想到她马上会变得声名狼藉,那口压在胸腔里的闷气都跟着散去了两分,只是仍觉得不太放心。


    因为太顺了,从云家人入京,又到对簿公堂都顺得她都快要抓不住有什么东西在一闪而过。


    云家人也没想到她会来那么一招,不过对他们来说,无论她做什么,都是临死前的垂死挣扎罢了。


    要知道从上京开始,他们一家人早就串通好了口供,除非她想要在公堂上对他们屈打成招。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不。”云耀祖被压着来到公堂上的时候,腿肚子虽一直在发抖,可是在看见姜芜的时候,就像是大爷找到了能让自己重拾勇气的存在。


    只要让她坐定冒牌货的身份,往后他就是正儿八经的丞相小叔子。


    姜芜在对方开口前,抢先怒目而视的咬牙切齿:“大人,我要状告云耀祖奸/污妇女,还将人抛尸荒井。在对方家人报官后,还残忍的将他们一家人给活活烧死。”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使得整个公堂都呈现出片刻的凝滞。


    堂下的围观百姓们则看得一片傻眼,“不是,不是真假未婚妻案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凶杀案。”


    “如果云耀祖真像她说的那样,那他简直不是人,是畜生,就应该拉去五马分尸后倒进粪坑里喂蛆。”


    “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难道你们忘了她都敢偷别人未婚妻的身份了,说不定这是她污蔑人的手段。”


    屏风后的谢霁让高朗注意着在外面带节奏的人,必要时直接将人拿下。


    而他在等,等那幕后主使何时露出马脚。


    额间青筋根根冒起的云耀祖简直是要气疯了,鼻孔喘着粗气,眼神凶狠得宛如能吃人地举起拳头就要向她砸去,“姜婉婉,你休想污蔑我!信不信我打死你!”


    “老子当初就不应该心软,直接把你打死才对!”


    脸色骤白的姜芜露出害怕地躲在衙役身后:“大人,他在公堂上都敢威胁妾身,可想而知他以前在村里怎么欺负的妾身。”


    “你在敢乱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还有老子什么时候杀过人!”眼里划过心虚的云耀祖拳头才刚举起,就被一直盯着他的衙役上前按住,抬脚踹向他膝盖骨迫使人跪下。


    “啊。”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额间冷汗滚落的云耀祖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在他胆大包天说出那些话后,吓得额间冷汗直冒的刘庆惊堂木当场一拍,“大胆刁民,胆敢在公堂之上,当着本官的面威胁他人,无视律法,践踏律法,还不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云耀祖听到要打自己二十大板,有过瞬间的恐惧,但是一想到自己是丞相的小叔子,腰杆子瞬间强硬:“我告诉你,我可是丞相的小叔子啊,你要是敢打我,我姐夫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刘庆正犹豫时,师爷忽从屏风后走出,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


    姜芜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看见那官员神色忽然凝重起来,随后手中惊堂木一拍,“还不赶紧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看来,是有人帮了她。


    云耀祖还要为自己喊冤,嘴里先一步被塞了抹布。


    这行刑是当着百姓的面来的,以至于他们的鄙夷声都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云耀祖的耳边,简直是要把他给气疯了。


    而这,都是拜姜芜所赐!


    “二十大板也太轻了,就应该直接把他打死才行。什么玩意,也敢自称相爷的小叔子,怎么不说是皇帝的小叔子。”


    “癞/□□想吃天鹅肉呗,就算他姐姐真是相爷的未婚妻又怎么样,现夫人可比那姑娘生得漂亮多了,气质也好。”


    “不过刚才那丞相夫人说的是什么。”


    在云耀祖被拉下去后,捂着胸口,惊魂未消的姜芜再次跪地,不卑不亢地重复了先前所言。


    “堂下所告之人,此言可属实。”刘庆本以为只是一件很普通的真假未婚妻案件,谁能想到还涉及了杀人灭门案,连脊骨都比前面坐板直了几分。


    要知道这个案件的含金量,可以让他今年的绩效亮眼不少。


    “妾身一字一句皆属实,若妾身有半句虚言,妾身宁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举起三根手指对天立誓的姜芜说完,就取出准备好的物证交上去。


    这些证据从浮云镇一路陪同她到长安,她以为还要久一点才能让这些证据重现天明,只是没想到会那么的快。她这一次还得要感谢云家人主动上京,给了她这个机会。


    原本事情根本不会闹得那么大,都是因为昨晚上云耀祖喝的酒里面,被她掺了能令人发狂的淫羊藿。


    一旦将事情闹大后,肯定不会在简单定义为风流韵事的真假未婚妻案,同时也能引得更多人关注,才不会让云耀祖做的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完,还要让云家人全部下地狱才行。


    “我和被害人林玉妞是好友,被害人遇害后她父母曾去衙门报案过,结果还没等衙门受理就发现双双惨死在家中,而凶手正是云耀祖。”即便过了那么多年,姜芜回想起来的时候仍气得浑身发抖。


    云耀祖他就不配当人,就是个畜生,狗娘养的杂种!


    在证据呈上来后,连刘庆不得惊叹,那么多年了她居然还把证据保存得如此完好,可见举报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


    证据有一张当年姜芜陪同刘叔到镇上找讼师写的讼证,一把染血的刀子。


    而姜芜的声音仍在继续,“被害人当时从县城回家,因为当天绣活不好卖,等卖完后天已经快要黑了,她只能选择抄近路回家。”


    指甲掐进掌心的姜芜一想到待会儿要说的真相,呼吸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重,更想要冲到云耀祖面前把他给剁成肉泥,要不是,她唯一的好友也不会死!


    “大人,夫人的情绪过于激动了,要不然让夫人下去休息一下。”即便高朗离得远,也能感受到从夫人身上传来的悲戚,怨恨,痛苦。


    掩在宽袖下骨指攥紧的谢霁抿唇摇头,因为这件事他昨晚上也问过她了。


    和她说,有他在无需紧张。


    她却摇头,说,此事她想要自己处理。


    这明显不正是还没有信任他,没有将他当成可以依靠的丈夫吗。


    既然她想要自己处理,自己就应该相信她,相信自己的妻子。


    “当时被害人为了抄近路回家,没想到会遇到云耀祖此人。”舌尖咬出血的姜芜掐着掌心,克制着汹涌的情绪,闭上眼,咬字清晰的一字一句,“被害人被拖走后反抗,结果居然被他残忍地用石头活活砸死,他砸死被害人后还丧尽天良的把她身上卖绣品赚来的钱全拿走。”


    “我们在收集证据,准备报官的当天夜里,这畜生为了逃避牢狱之灾,不但持刀杀了被害人一家,还在他们家放了一把大火,营造出他们意外身亡的事故。”好友一家的死压在她心里太久了,她本以为一辈子都不能为他们伸冤。


    谁能想到,天道好轮回,他们会主动来长安!


    咽下满口血腥的姜芜睁开眼,澄净的眼珠里此刻全是猩红的恨意,“当时云耀祖行凶时,被林父在反抗中用菜刀在他腰上砍过一刀,那么多年过去了,想必身上肯定还会留有伤口。大人不信,可以扯掉他上衣来检查。”


    在姜芜刚说完这句话后,正在打云耀祖板子的衙役一把扯开他穿的衣服。


    只见腰腹处确实有一条狰狞的伤口,且年数许久。


    即使疼得眼前阵阵发黑,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的云耀祖依旧咬牙否认,“不是,这些都是姜婉婉说谎骗你们的,真正的杀人凶手其实是她!我身上的伤当初是为了救林伯父才受伤的,要不然她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要是他真的承认了,那他就是真的完了!


    姜芜望着他虚张声势的丑恶嘴脸,气势锐利地步步紧逼:“


    你有证据吗?还是说,你的证据就是你嘴上说的两句话。你说是我冤枉的你,我为什么要冤枉你,我又为什么要灭林家满门?而且五年前我都没有成年,我又有什么本领能灭了林家一家三口人?”


    “云耀祖,这里可不是你能一手遮天的浮云镇。”这一句,姜芜几乎是从牙缝中硬挤而出的森冷可怖。


    不明白她怎么会对当年事,知道得那么清楚的云耀祖有些慌了,额间冷汗大颗大颗滚落,仍不忘反驳,“你闭嘴,老子根本没有做过这些事!”


    “大人,这一切都是这个贱人瞎编的。我身上的伤是喝醉酒后走夜路,不小心摔倒的。”只要他不承认,谁都休想让他承认,至于林玉妞那女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会有证据。


    眼底淬满了冰寒的姜芜冷笑,“你说你那天喝醉了酒,你还记得是和什么人喝的,喝的什么酒,又是怎么摔的。”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怎么记得。”这女人,休想从他嘴里套出半句话。


    “你不记得,我记得,你那天喝的是价值一两银子一斤的送春来,同你喝酒的还有隔壁村的牛三,刘大,是不是?”


    云耀祖隐约中是喝这几个人喝过酒,也不否认,“没错。”


    “当时你们喝完酒后,三个人就摇摇晃晃着,各自回了家,是吗。”


    云耀祖立马察觉到不对,她这是想要用言语漏洞给他挖坑,当即否认,“没有,他们两个当天晚上都在我家睡了。”


    “真的吗?”


    云耀祖虽觉得有哪里不对,仍硬着头皮点头,“对,没错。”


    这时,姜芜忽然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可是,那天晚上牛三死了啊,是被赌场的人打死了,你怎么说他和你在一起啊。而且浮云镇上,根本没有送春来这种酒。”


    刹那间嘴唇发抖的云耀祖如遭雷劈,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后,立马意识到是自己中了她的套了!


    当即怒目圆瞪,脖间青筋爆出的否认,“你诈我!”


    姜芜两手一摊,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怎么诈你,我只是揭穿了你在说谎而已。”


    刘庆顿时琢磨出味来了,毕竟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都不会是太蠢。


    姜芜忽然轻声道:“你说,现在官老爷派人去浮云镇查,还能不能查出你收买官差一事。”


    “我记得林家的案件最后虽被定为意外,也被县衙的师爷记下了。就连当时林伯伯去衙门状告,虽然因为没有讼纸成立还被赶了出去,这些小事虽然没有被记下,却总会有人记得的。”


    这一刻的云耀祖是慌了,彻底慌了的不顾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下半身,就要冲过去捂住她的嘴:“你闭嘴!姜婉婉我命令你给我闭嘴!”


    当年的事情绝对不能被发现,要不然他就是真的完了!


    姜芜仍在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你那么急着否认,是心虚了还是什么。”


    现在他知道害怕了,当时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今天。


    事情到进行到这一步,围观的百姓们还有什么不理解的,手上有菜叶子的都愤恨的朝云耀祖砸去。


    “这种人简直不配为人,畜生!”


    “杀人偿命,去死!”


    没想到还有额外业绩的刘庆强忍着激动,手中惊堂木一拍,“来人,将云耀祖压入大牢,至于你所说一切,本官会马上派人前往浮云镇求证。”


    在云耀祖嘴里被堵着抹布拖走后,姜芜并没有露出多少高兴。


    因为解决了一个,还剩下三个。


    她为什么要选云耀祖做第一个,自然是要让他做磨石刀,也要让围观的百姓们看清楚云家人究竟是一个多低劣恶毒的存在,也要让大量的舆论站在她这边才行。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终于能为好友报仇雪恨了,说不定她能平安来到长安,冥冥之中就有她的保护。


    先前被带下去后的云家人分别被带到不同的房间里,没有消息来源的云淼淼根本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定要把姜芜的身份抢过来。


    她原本以为对方会在私底下对她威逼利诱,屈打成招,但是没有。


    只是给她上了一壶水和一碟糕点后就离开,也越发令她感到心里不安。


    她不知过了多久,那扇关着她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衙役走了进来,“云淼淼是吧,出来。”


    “官爷,你可否告诉我一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吗?”云淼淼忍着害怕,挤着笑露出一抹讨好。


    “等下你去了就知道了。”


    这句话,顿时让云淼淼有种不好的预感,很快,她就被衙役重新带到公堂之上。


    “堂下何人,所伸何冤,还不速速说来!”


    惊堂木一拍,刚被带出来的云淼淼腿一软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她看见堂前地上干涸的,还新鲜的血。


    这血是属于谁的,刚才是不是对谁用刑屈打成招了,等下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她,刹那间云淼淼大脑变得空白一片。


    又在见到姜芜的时候,云淼淼的脑子瞬间清醒,并指着她,一口咬定,“大人,我才是相爷真正的未婚妻,姜婉婉她就是个偷了我身份的小偷!”


    第49章


    云淼淼话音刚落,底下就传来一阵骚动。


    “你们说,前面的案件要是真的,她会不会就是假冒的啊,就因为看上了丞相夫人的身份。”


    “小姑娘看着挺漂亮的,怎么心肠就那么黑做出这种事来。”


    “我说,事情都没有拍板定案,你们怎么就确定她是真的,该不会你们是被收买的托吧。”


    指甲快要掐断的云淼淼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她很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余眼扫过一旁唇色较比常人要偏白的姜芜,眼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笑。


    因为从今天过后,自己不但会成为丞相夫人,还会把她狠狠踩在脚底下。


    谁让自己小时候最羡慕,最讨厌的就是姜婉婉,凭什么大家都是赔钱货,她就能穿新衣服吃糖,不用天不亮就出去干活,更不会被动辄打骂。


    “大人,族谱上很明白的写了我才是爷爷的孙女。”将证据上交后的云淼淼转过头瞪向姜芜,唇角翘起略带得意,“你说你是我爷爷的孙女,你有什么证据。”


    姜芜丝毫不惧她的挑衅,反手掏出一本族谱,“你有族谱,难道我就没有族谱吧。”


    她此举顿时引起一片哗然,不是,两个人都有族谱,那究竟谁是真谁是假啊。


    很快,两份族谱一一摆在刘庆的面前。


    云淼淼那一份上清楚的写了,她为云安的孙女,云安的儿子儿媳为刘翠花,云大山。


    姜芜那一份,倒是有趣,因为云安在上面写的入赘。


    经师爷鉴定过,两份族谱都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哪份是真哪份是假,或者说,两份都是真的,如此,倒是有趣了。


    刘庆放下姜芜那一份,抬手轻挼山羊须地看向绷着脸,紧张得不行的云淼淼。


    他正要出声时,忽听到姜芜开口:“你说你是云安的孙女,你可知道你母亲是谁,你父亲是谁。”


    云淼淼只觉得她脑子有病,要不然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族谱上面不是写有吗,你要是不识字我可以念出来给你听。”


    她本来也不识字,好在上京的路上有贵人安排的人教她认了几个字。要知道连村长的女儿都不识字,她姜婉婉如何能比得上自己。


    在她如此得意的说出云大山,刘翠花是她父母时,姜芜忽然面色沉重的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当初在爷爷去世后,头七还没过,云大山就带着村长要来收走她住的房子和田地。原本以为是他要吃自己这个侄女的绝户,村长又被云大山收买了才会不帮自己,可当云淼淼拿着的族谱上,写她才是爷爷的孙女后,顿时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这一切,只怕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算计。


    因为严格来说,云大山根本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叫他一声大伯是因为自从爷爷入赘姜家后,云家人像疯了一样,说天底下哪里有男人入赘的道理,他要是入赘,以后就没有了根。


    而云大山,就是云家人给爷爷留后从其它亲戚家抱来的孩子。爷爷得知后非但没有高兴,反倒是对云家人大发雷霆得一度闹翻。


    谁能想到云家人会如此无耻,背着爷爷私自将云大山记成他的儿子。


    克制着愤怒的姜芜盯着她,像是在稀疏平常的话家常,“你知道爷爷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又为什么和谢家订下婚约吗?”


    “我爷爷是大夫,因为意外救了谢祖父,所以两家才订下的婚约。”云淼淼得意的扬起下巴,如胜券在握的将军。


    心里更觉得她简直蠢笨如猪,要不然为什么总会问出一些惹人发笑的问题。


    姜芜轻笑:“你确定吗?”


    云淼淼对上她的笑,忽然感到不安,像是她专门挖了个陷阱好让自己跳进去,又觉得自己是在己人忧天,“我说的自然是真的。”


    “可是。”姜芜很是无奈地啧了一声,眼神嘲弄得像看一只上蹿下跳的丑角,“当初救了谢家祖父的不是爷爷,而是奶奶,而奶奶,她才是大夫。”


    只是因为母亲和奶奶外出总会扮成男子,有时候用的还是爷爷的名字,以至于云家村里有不少人都以为真正的大夫是爷爷,而非奶奶。


    指甲掐进掌心,都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的云淼淼不可控的拔高音量,尖锐且刺耳,“怎么可能!天底下哪里会有女人当大夫。”


    随后云淼淼反应过来自己大概率是跳进她设的陷阱了,秀丽的五官愤恨得破坏了原先的柔美,显得狰狞的咬牙切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诈我,但我很肯定的是,当初救了谢祖父的就是爷爷,大夫也是爷爷。”


    “那我好奇了,既然是你爷爷救的,为什么那张婚书上写的姜,而非云,你不如给我解惑一二,可好?”


    “我告诉你,我才不会轻易上道。”牙根紧咬的云淼淼对上她的笑,整个人冷得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不会的,契书上面写的怎么可能是姜,而不是云。


    她肯定很前面一样,想着用这个来诈她,她绝对不能上当,更不能自乱阵脚。


    咬着手指头的沈听雪以为她会有用的,结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难道她就没有,她从一开始就被姜芜给牵着鼻子走吗。


    而且谁能想到,婚书上写的是姜,而非云。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姜芜赢,更不会让她春风得意,随即招手唤来俏枝,让她凑过低头附耳几句。


    立在屏风后的高朗很是疑惑,要是婚书上有姓,夫人为什么不早点拿澄清,这样也不会把事情给闹得那么大了。


    谢霁端起一旁的松萝茶抿上一口,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放松惬意的姿态,眼底是藏不住对她的惊喜。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被逼着来到大理寺寻求公道的,可,事实完全与之相反,这一切都是她的故意为之。


    就连昨晚上云耀祖酒后失控,都是为了不在让这件事定义为普通的桃色绯闻,而是直接闹到大理寺,并借用用大理寺和百姓之手宣判云家人做的恶。


    她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自然也包括他这个丈夫。


    谢霁不得不否认,他的妻子是个极为聪明的人。


    或者说,要真的蠢,也不能凭借自己一路来到长安。


    牙齿上下打颤的云淼淼在她说出婚书上写有姓氏的时候,眼前一黑又一黑,身体轻颤如风中柳絮。


    不会的,怎么可能会在婚书上写有名字,她记得婚书上根本没有名字,要不然他们家怎么会胆大的冒充。


    很快,随着婚书递上来后,只见婚书上确实白纸黑字的写着姜,而非云。


    而这,也是姜芜同贺时晏打赌的底气,否则谁敢在老虎旁边拔毛。


    没想到事情会反转成这样的人只觉得吃了一口又一口的瓜。


    “所以他们这是想要抢人家正主的未婚妻身份,还倒打一耙,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这丞相夫人也真是倒霉,居然会摊上这么一门亲戚。”


    “要不是当初丞相夫人的祖母在婚书上写的自己面前,只怕真要让这畜生不如的一家人如意了。”


    云淼淼在见到那张婚书后,完全接受不了的彻底崩溃:“你撒谎,我才不信你说的那些话!婚书上哪里会写有名字。”


    “是你,一定是你在里面动了手脚是不是!”


    姜芜摊开手,很是无辜,“白纸黑字的,我哪里能做得了假,还是你认为我有本事作假。”


    “是你!一定是你动了手脚!”在云淼淼不甘心的被拉下去后,姜芜忽然捂住肚子,面色难看道:“我肚子有些不适,可否让我下去休息片刻。”


    不知道擦了多少次冷汗的刘庆自是忙不迭的应下,谁能想到最后案件的真相会如此简单。


    正当他想说,真假未婚妻一案已经真相大白,正要退堂时,师爷又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只得让他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神色越发凝重。


    等离开公堂后,姜芜拒绝了衙役的带路,直接走向她想去的地方。


    她回来的时候,正好对上沈听雪尚未掩饰来得及收走的恶意。


    而这个眼神,也令姜芜最熟悉不过,因为这是沈听雪以前最经常对她用的眼神。


    高高在上,轻藐,鄙夷,看她就好像是在看蝼蚁一样的眼神。


    但是自从她从寺庙回来后,前后反差都像极了不同的两个人,以至于姜芜都好久没有见到她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了。


    原本看热闹的百姓们以为案件应该结束了,但迟迟没有听见退堂二字,总觉得接下来还有热闹可看,也都没有走。


    前面的说给后面没有听见的人,一时之间,整个大理寺外都闹哄哄得像菜市场一样。


    很快,随着姜芜回来后,原本闹哄哄的大理寺都安静了下来,离得远了都恨不得脖子能伸二里头,好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云大山顶着张老实巴交的脸,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疼惜,“婉婉,我们好歹也是一家人,我们都愿意原谅你偷了你堂姐婚书一事了,为什么你非得要把事情闹得那么大,这样以后你该怎么办啊。”


    姜芜听着他倒打一耙,忽然笑了,“在你为了五十两要把我卖给张屠夫的时候,我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不对,我们根本就不是一家人过。”


    “大伯,你知道吗,你那对恶毒又愚蠢的儿女现在已经被我送走了。”姜芜恶劣地勾起唇角,“你说,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姜芜刚说完,双眼赤红得眼珠子突出的刘翠花疯了一样冲出来,朝着云大山的脸上就开始抓挠,大有要和他玉石俱焚的狠厉:“云大山,你这个杀千刀的畜生,你还我儿的命来!”


    “你不让我儿子活,你和那贱种也别想活了!我要你们通通给我儿子陪葬!”


    云大山被突然冲出来的刘翠花抓花了脸,那股子窝囊劲立马压不下去,眉眼间聚起戾气,抬手朝她脸上扇去,“你这个疯婆子想死是不是!也不看看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脸被打偏,张嘴吐出一口血来的刘翠花笑得癫狂,眼里全是淬了毒的恨,“哈哈哈哈,我是疯婆子,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儿子早被你掐死了,现在养大的孽种是你和王寡妇生的!”


    这句话一出,围观的百姓们都炸开了锅,也庆幸自己没有离开。


    担心会被他们打到,从而寻了个安全位置的姜芜津津有味的欣赏着狗咬狗,就是手上缺了把瓜子,显得美中不足了些。


    为什么刘翠花和云大山内讧,当然是因为她在前面离开后去找了刘翠花。


    “大伯母,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为你感到可怜,在云家当牛做马任劳任怨那么多年了,结果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姜芜说话时,眼


    里全是幸灾乐祸的怜悯,“我要是你,只怕都要和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拼命,好为那可怜的儿子讨回一个公道才好。”


    气得直倒仰的刘翠花的张嘴朝她啐去,眼神阴狠得犹如毒蛇,“你这个贱蹄子胡说八道什么,我告诉你,你休想离间我和耀祖的关系。整个云家村谁不知道耀祖是我生的”


    姜芜摇头,眉眼间泛起悲天悯人的怜悯,“你看,他们就是吃定你不会相信的,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对你,还在私底下骂你就是个蠢蛋。”


    “刘翠花,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的儿子在一出生就被溺死了。你现在养大的儿子实际上是你丈夫和村头王寡妇生的。”


    “你先别急着否认啊,难道你没有发现在你怀孕坐月子的时候,王寡妇那段时间偏偏不在村里,就连你丈夫那段时间都经常不在家。”姜芜捂着唇,笑了出来,“你丈夫肯定和你说,他去镇上找了份活计吧。”


    “可是人家没有,人家在镇上给王寡妇租了间院子,正好生伺候她坐月子呢。”姜芜循循善诱,就像是老道的猎人引诱着猎物往陷阱里跳进去。


    “你也不要以为我是在骗你,难道这些年来你就没有怀疑过什么吗,或者说。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宝贝儿子,会亲近王寡妇多过你,就连你丈夫冒着宁可被你抓破脸的风险,都要时不时的接济王寡妇吗。”


    每当她多说一句话,整个人就像是被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刘翠花再也听不下去了,气得浑身直哆嗦的怒吼:“你给我闭嘴!”


    姜芜悠悠叹了一声,带着怜悯:“大伯母,你知道吗,其实当初你公公婆婆他们早就知道了,可他们都瞒着你,因为对比你,他们明显更喜欢王寡妇当他们的媳妇。”


    她可是知道,如何杀人诛心最疼,就和打蛇打七寸是一样的道理。


    “闭嘴,我让你闭嘴你听见了没有!”刘翠花嘴上虽在否认,可是心里早就信了一半,因为她说的,都是真的。


    而且最让她心惊的是,耀祖他,有些地方长得确实和王寡妇那贱人相似。


    有时候当人一旦对对方产生怀疑,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燃起熊熊猎火。


    姜芜知道她信了,那就再加最后一把火:“我知道我说的话让大伯母难以接受,可,总比你一辈子被瞒在鼓里要好吧。”


    “难道大伯母,你就不想要为自己死去的儿子报仇吗。”


    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刘庆瞧见他们公然在衙门里打架,完全是不将他放在眼里,正要让人将他们拉开。


    一个衣着富贵的妇人脚步踉跄着冲了进来,并直直朝姜芜扑去。


    双眼通红满含泪花,“儿啊,为娘终于找到你了!”


    第50章


    突然其来的妇人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更令人惊奇的是她嘴里说的话。


    如果她是姜芜的母亲,那么………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在了姜芜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更有看好戏。


    姜芜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自称是自己母亲的妇人,先是一愣,随后冷漠地将人推开,“你说你是我母亲,你有什么证据?”


    穿着浅蓝色交领缠枝长裙,眉眼间同她有着几分相似的刘三娘一听,不敢相信地捂着胸口,身形摇摇欲坠得似承受不住打击,“婼婼啊,我是你娘啊,你怎么能不认我啊。”


    又急又慌地就要伸手去拉她,鼻音哽咽,“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没有答应你嫁给你表哥,可你也不能离家出走啊。你这一走就是那么多年,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啊。要不是这次有人看见你出现在这里,为娘都还一直找不到你,你是不是要存心逼死你娘和你爹,你才甘心啊。”


    妇人哭得肝肠寸断,拳拳爱子之心不似作伪,好似真的是一个因为女儿失踪后焦急不已的普通母亲。


    高朗的脸都跟着皱了起来,“大人,可要属下将那妇人带走?”


    他可不信天底下会有那么巧的事,只怕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不用。”因为谢霁相信她,肯定会处理好这个突发的意外。


    不同于他的云淡风轻,指甲抓紧椅背的沈听雪看着进来的女人,眉心微拧。


    她记得自己没有安排啊,那这女人是哪来的?随后眉心又松开,眼底噙起疯狂的笑意。


    无论是谁安排的,只要那一方是对自己有利的便可。


    她就不信了,她运气能一直好下去。


    高堂之上的刘庆看着突然冲进来的女人,只觉得案件恐会生变的虎目一瞪,手中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泪珠簌簌落下的刘三娘吓得一个觳觫,扑通一声跪下后哆哆嗦嗦道:“民妇是三望村人,姓刘,叫刘三娘,夫家姓姜。”


    然后又一脸期待地看着姜芜,扯着她袖子让她一起跪下,“这是我女儿,姜月,小名婼婼,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错事才会出现在这里。但,如果她真的做了错事,我是她母亲,让我为她赎罪好不好。”


    “我就那么一个女儿,要是她不在,我也就不活了。”


    欣赏了她一通表演的姜芜方才不紧不慢地抽回手,向来清甜的嗓音在此刻是说不出的冷漠:“我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你女儿。”


    “你要是没有证据证明我是你女儿,我就有理由怀疑你是人贩子,目的就是将我骗走后转手卖掉。”


    大燕自从有过一个受宠的公主在中秋那天偷溜出去玩,结果被拍花子偷走卖掉后。惹得帝王大怒,直接派出御林军前往全国上下剿灭人贩子,那段时间但凡是买卖过的人都直接被诛九族。


    如今过了那么多年,当初的血腥镇压手段仍令人闻风色变。


    指尖发颤的刘三娘脸一白,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往下掉,整个像是完全接受不了打击的翕动着嘴唇:“婼婼,我是你娘啊,你怎么能那么说我。”


    “不说你长得和我像,单说你左肩上有一块月牙胎记,难道还证明不了我是你娘亲吗。”


    姜芜并不否认,因为她的左肩上确实有一块月牙胎记,但是这个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


    刘三娘见她不说话,就知道是自己说中了,伸手就要来拉她,“你爹当时在你离家出走的时候气得都病了,这一次才没有和我一起来找你,要是你爹看见你回来了,肯定会很高兴。”


    “婼婼,和我回家吧。娘亲这一次不再阻拦你嫁给你表哥了好不好。”


    此时的大理寺外完全是炸开了锅。


    “不是,要这真是丞相夫人的亲娘,那前面是怎么一回事,不是都说丞相夫人的父母早早离世了吗。”


    “那云家人摆明了是认识丞相夫人的,难道是丞相夫人和这位夫人的女儿长得很像。”


    “如果我有这个为了个男人就离家出走的女儿,我一定要活生生打断她的腿,免得出去丢人现眼。”


    刘三娘觳觫着肩,摇头否认,“我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很肯定我不会认错自己的女儿,天底下又哪里会有认错自己女儿的母亲。”


    姜芜这一次没有抽开被她握住的手,而她的不否认,落在别人的眼里,就是默认。


    刘三娘心下一喜,没想到认为会那么容易完成,正要将人带走时,忽然对上姜芜略显嘲讽的笑。


    还没等她弄清楚那个笑的含义,又有一个妇人又喜又惊的冲了进来,并直直往姜芜扑去,“女儿啊,太好了,为娘终于找到你了!”


    而跟在妇人身后的,还有个嘴里一直念叨着“平安就好,平安就好。”的中年男人。


    这对夫妻刚出现,又有一个年轻男人着急慌张地跑了进来,见到姜芜时眼眶通红,隐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妹妹,太好了,哥哥终于找到你了,以后九泉之下也能向爹娘交代了。”


    接二连三出现好几个都自称是姜芜爹娘兄长的家人后


    ,围观群众都处于风中凌乱。


    而后又齐刷刷地看向姜芜,后听见她说,“你们说你们是我爹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们不是在骗我。”


    哭得肝肠寸断的妇人缓了缓激动的心情好一会儿,才抹着眼泪说:“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你左肩上有一块月牙胎记是不是。”


    姜芜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另一个自称是她兄长的男人,“你呢?又有什么证明?”


    “该不会你的证明也和他们一样,想要说我左肩上有一块月牙胎记吧。”


    男人瞳孔放大,满是不可置信中连话都说得磕磕绊绊,“你,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姜芜往前一步,很是苦恼的说,“因为在你之前,已经有两个人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们究竟谁才是我真正的家人,你们又有谁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据证明我才是你们的家人。”既然对方想用这种法子陷害她,她不介意把水给搅得更浑一些。


    看热闹吗,自然得多热闹热闹才好玩。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传到了不远处的茶肆二楼包厢里。


    “爷,我们的计划失败了,没想到那女人会如此狡猾。”前来传话的男人本以为这点小事会很简单的,谁能想到还会有蠢货和自己想到一起了,弄得原本的计划变成笑话。


    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大人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连这点小时都办不好的废物。


    指腹摩挲着绿冰裂建盏的贺时晏看着这个,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的蠢货,眼神冰冷不见一丝温度:“哦,那你现在有什么好办法吗。”


    前来传话的下属自是摇头。


    “行了,没有就先回去吧。”今日这场戏,看得他很满足。


    至于那赌注,虽说君子愿赌服输,不代表他就要做个君子。


    君子受缚太多,远不如小人长戚戚。


    ———


    在那群人争相说自己才是姜芜亲人,并将公堂闹得和菜市场一样后,再也听不下去的刘庆铁青着脸,惊堂木一拍,“来人,将这几个冒充她人亲眷的人全都拿下,压入大牢!”


    随着那声惊堂木落下,今日的案件反转简直是看得人津津有味,不少人觉得姜芜当真是好运气,要不是后面又冒出三个人自称是她家人,只怕真让第一个得逞了。


    好运吗?


    姜芜可不认为,天底下哪里有所谓的好运,不过是未雨绸缪多准备了一手。


    在刘三娘出现后,她就朝人群中的檀云示意,让她去找几个人来假冒自己的亲人。


    一个人很容易令人相信,可是当一堆自称是她父母的人出现,就会显得第一个人的拙劣可笑。


    目睹完全程的高朗惊喜得就要直拍大腿,正想要寻个人说道说道的时候,转过身,发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大人不见了。


    今天的天从早上开始就阴沉沉的,等退堂后那云层已经兜不住那沉甸甸的雨水了。


    等着檀云去借伞回来的姜芜正站在檐下等雨,要是马车近还能冒雨过去,只是先前担心堵路,就让马夫把马车开到巷子里停了。


    雨势越发的大,连周围的温度都在不断下降时,一件大氅披上了她的肩。


    扭头看去时,见到的是男人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和一把遮住头顶雨水的青竹油纸伞。


    “夫人可愿与我同行”一向清冷的声线配和着无边潇潇落雨,竟显出了几分温和。


    姜芜正想要说,檀云很快就会拿伞过来,却听见他说,“我已经让檀云先坐马车回去了。”


    既如此,姜芜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只是摸不清他的想法。


    要知道先前在公堂上,但凡他不拿出那张和自己的婚书,或者将婚书上的姓氏修改,他就能光明正大的和沈听雪在一起。


    从檐下走出,即使雨伞大部分往她这边倾斜,衣服仍被雨水打湿了不少。


    “里面有干净的衣服,可要换上?”谢霁担心她误会,又解释道,“这些是自你我成婚后,我让人准备的,之前马车里从未有过其它女子衣服,我也没有让其她女子坐过这辆马车。”


    在他把衣服递给自己的时候,姜芜电光火石中中想起了一件,一直以来被自己所忽略的事。


    那就是,为什么她会如此坚定不移的认为他会喜欢沈听雪,难道就因为那个梦吗?


    可梦里的谢霁和眼前的谢霁有着明显的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


    他不会用那种无视的厌恶的目光看她,也没有像梦里那样同沈听雪私交甚密,更不会帮自己。


    姜芜垂眸望着他递来的衣服,陷入了短暂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