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新店铺的常住人口越来越多。
一楼,宁红英和张淼正在做生意。
化验结果已经邮寄回来,张淼正是宁红英的亲生母亲。
两人的心事都尘埃落定。
张淼不打算回老家,她要和宁红英一起留在长峡。
老家没人支持她出来找孩子,前夫已经再婚,她虽然理解他的决定,却也不想再给宁红英添麻烦。
惠海铭正在打电话。
苏蓝移坐在她对面。
桑白玉走过去,惠海铭正好挂断电话,感慨道:“在龙星岗待了那么久,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回来,平乡街是去不了了。”
“这家店也不能多待,池昭未必有其他心思,但他名下的资产,池明远
应该很了解。”
桑白玉说:“我问过池昭,这是他私人的,故意瞒着池明远,他不知道。”
苏蓝移挑眉,“他与池明远的关系倒是有趣。”
“池昭母亲的失踪与池明远有关,池昭对他一直有恨,而且我总觉得……”桑白玉坐在惠海铭旁边,“池昭的身份好像不太一般。”
苏蓝移问:“怎么个不一般法?”
“就是……”桑白玉摇头,“我也说不好,不确定,没有证据,只能想想。”
惠海铭提醒道:“不管怎么说,池昭都是池明远的儿子,你要小心一些,离他远一点。”
“他人在哪?”
桑白玉说:“池明远把他调回宁蓝了,一个远离龙星岗的偏僻城市,池明远担心池昭给他使绊子。”
“池昭给池明远使绊子?”
“与何利的车一起爆炸的货车,运的是要贩卖到长峡的违禁武器,是池昭做的。”
惠海铭挑眉,“他倒是有点儿意思。”
桑白玉保证道:“他和池明远肯定不是一伙的,我能看得出来。”
“只是看出来的?有证据吗?”
“我……”桑白玉犹豫片刻,“我没办法说清楚,但一定是这样。”
惠海铭道:“小玉啊,你对他没别的心思吧?”
苏蓝移说:“你刚成年,对长相不错的男人有好感也正常,但他不行,年纪太大,做的事太危险。”
桑白玉茫然片刻,才慢慢意识到惠海铭和苏蓝移的意思。
桑白玉:“……”
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惠海铭站起身,把椅子放好,“就先住在这里吧,不搬家了,派出所就在附近,很方便。我这几天要出去一趟,你们小心,有特殊情况一定要和我联系。”
桑白玉问:“不是要把池明远引过来抓走吗?”
“引到长峡?这不太可能,”惠海铭说,“这是我和池明远的事,你还在暑假,多去玩玩吧。”
一连几日,桑白玉都没再见到惠海铭。
苏蓝移倒是偶尔出现,但出现的次数也不多。
警察也不再和她们来往,生活好像又恢复平静。
但桑白玉知道,有些事,她已经摸到边缘了。
最不满的是方小满。
“我为了你们才放弃长峡,去龙星岗的警署,结果你们现在都回来了!我不管,我也要回来!”
吴元青打着哈欠说:“我不还是跑回来了,什么法医,你就别管了,你有学历,在这边进法医检验中心还不是轻而易举?”
桑白玉担心道:“你在龙星岗的工作怎么办?”
“谁知道,”吴元青冷哼道,“我还以为回来避开曼德,还能帮你们的忙,结果连玉石店的门都没出过。”
方小满道:“要不我们出去转转?每天都待在家里,我都快无聊死了,我们去找找池茗吧,或者去看看夏夏,可别让他们逃跑了。”
吴元青眼前一亮。
桑白玉知道吴元青对池茗很感兴趣,池茗来到收容所的年纪,和他女儿失踪时的年纪一样。
虽然不知道天底下有没有这么巧的事,但还是该让吴元青看看池茗的长相,说不定可以确认。
不过这事不太容易办到。
“吴叔叔,池茗的嗅觉异于常人,我们不能靠近,只有池昭能接近她,但现在池昭不在。”
方小满提议道:“我们带着望远镜,远远地看看,大姐给我的望远镜,军用的,特别清晰!”
三人一拍即合。
宁红英还要看店,不愿意走。
方小满痛心疾首,“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越来越像土财主了。”
宁红英不动声色地拉开装钱的抽屉。
方小满正色道:“必须当土财主,我们的未来就靠你了!”
张淼笑盈盈地看着几人离开。
她刚听说宁红英是和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生活在一起时还很担忧,但来到店里后,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她们彼此之间很亲密,而且一心为对方着想,和真正的一家人没两样。
宁红英能遇到她们,很幸运,张淼很感激。
桑白玉三人出门后,直接搭公车去收容所附近的山上。
监视收容所的人八成也在附近。
下了公车后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到山脚下。
华国早已开放,街道两旁都是做生意的小摊。
他们走到村子附近的集市,看到许多摊位。
桑白玉本想看看有没有好东西买回去,却听到角落里发出争吵声。
“你踩了我的东西就要走?我这是从香江进口的衣服,你赔钱!”
“我只是碰了一下,哪里踩到了?你这一点儿印记都没有,还要我赔钱?香江也算进口?你敢去政府说这话吗?!”
桑白玉原本没关注这点儿小矛盾,但他们越吵越凶。
其他摊主居然向吵架的摊位聚集,两个人吵架逐渐变成群体吵架,而且每个人加入的阵营都很明确。
桑白玉越看越觉得奇怪。
吴元青做了这么多年警察,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他解释道:“他们能在这里摆摊,估摸着都有要搞定的人,他们是在抱团。居然分成了两拨……看来这边的势力很复杂。”
桑白玉问:“为了这点儿小事吵起来,是积怨已久吗?”
“差不多。”
两边越吵越凶,竟然开始上手。
眼瞅着吵架要变成斗殴,吴元青皱着眉走过去,他是警察,不能坐视不理。
第62章
然而事态发展远比吴元青想象中要严重。
吵架升级变成互殴,接着是群殴。
还不是普通的群殴,好多人都带着家伙。
这年头是不安定,但也不是人人都带家伙上街,朝对方往死里打的。
吴元青大惊失色,救下两个被卷入的普通老百姓后,立刻撤到桑白玉旁边,“他们不是普通商贩,是当地的混混,而且不是一起的。”
相当于两个团伙在打架。
被吴元青拉出来的人抱怨道:“可不是嘛,我们这里想摆摊,都得给他们交保护费,谁要是不想交钱,腿打断!唉,这些人早就该管管了。”
桑白玉问:“他们都是谁的人?”
“一个叫华哥,一个叫黑哥,具体是谁我就不太清楚了。”
吴元青刚来长峡,对这边的情况也不太了解。
方小满倒是听说过,“我记得池希给我讲过,他似乎和这些人接触过,华哥应该稍微厉害些,而且他在宁蓝国见过华哥,华哥应该早就和池家有接触。”
“黑哥呢?”
“他说得不多,不过估摸着也有生意上的往来,他俩应该都有娱乐产业。”
这是在长峡混得比较“好”的两帮人,华哥和黑哥分别是“老大”。
一山不容二虎,两伙人又都有娱乐产业,自然看不惯彼此,打架是家常便饭,双方早有宿怨。
桑白玉说:“先报警吧,看到老百姓就把人拉出来。”
方小满问:“其他人不管了?”
吴元青:“……”
双方加起来起码四十号人,他们只有三个人,怎么管???
然而桑白玉对这个问题并不惊讶。
这是最让吴元青悲伤的。
他好歹也练过那么多年,居然连两个小女孩都打不过!
桑白玉一边“抢救”普通老百姓,一边观察动手的人。
怎么刚刚好他们过来,这些人就打起来了?
是在给收容所通风报信?
不对,他们和池明远最多是合作关系,收容所的研究是保密的,和做生意不一样,他们不可能知道。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对面开过来。
后排的车窗下摇,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池茗扎着高马尾,淡淡地看着窗外。
她的视线没有分给打架斗殴的人。
桑白玉在瞬间捕捉到池茗的气味。
与此同时,池茗看向桑白玉。
相距四五米远,中间隔着随时被踹飞的人群,阴云聚集,风声鹤唳,二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
她们从未正面见过彼此,却都熟悉对方的气味。
对视只是刹那间的事,轿车很快开走。
桑白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也认出她了。
池茗是典型的华国女孩。
长峡部分当地人和龙星岗人长得很像,身材偏瘦,肤色偏黑,但池茗明明白白就是华国人的长相。
她的年纪在华国,还是该在学校读书的年纪。
现在却在做
一些危险的事情。
池茗曾经也是被他们研究的人之一,现在成为他们的得力助手,甚至是主要成员。
吴元青问:“你在看什么?”
“池茗刚才过去了,在轿车里。”
吴元青立刻看向轿车,却只捕捉到尾巴。
桑白玉说:“一会儿我去刑侦队找技术员,请他们的画像师把池茗的容貌画出来,你来辨认。”
吴元青心情沉重地点头。
他是土生土长的华国人,并不喜欢龙星岗。
他无法接受龙星岗的生活习惯,从饮食到住宿,从来都没习惯过。
吴元青是为了找女儿才一直待在龙星岗,他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她一面。
桑白玉见他失神,安慰道:“其实大姐他们在确认收容所孩子们的名单了,他们最近不敢有动作,怕被盯上,等过段时间说不定会转移,警方会尽快确认孩子们的身份,帮助他们回家。”
吴元青问:“你曾经说过,他们是被老师带出来的?”
桑白玉点头,“幼儿园老师。”
“橙橙的幼儿园老师,我还有印象,”吴元青道,“我托我朋友查查。”
孩子失踪时,幼儿园老师还帮忙找人。
没想到她就有可能是罪魁祸首。
为了不让更多的孩子受到伤害,铲除收容所的行动不能耽误太久。
可目前为止,池茗几人还未和池家人联络,他们得把池茗背后的大鱼揪出来才能行动。
池茗已经离开,他们就没了去收容所的理由。
附近的派出所派人过来阻止两拨人马,现场得到控制后,桑白玉带着二人直奔刑侦队。
段浩给他的“资金支援伙伴”介绍了画像师,桑白玉和方小满口述,画像师根据描述来画,再做最后的调整。
方小满惊讶地看着画像师递过来的肖像,“几乎一样。”
“是很像,”桑白玉钦佩道,“您真的好厉害。”
画像师笑道:“看家的本事罢了。”
桑白玉把画像递给吴元青。
薄薄的一张纸传到吴元青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他迫不及待地去看画像,看到画中的年轻女孩后,一时失神。
很像,又不像。
吴元青发现他根本不知道橙橙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
她被拐走那年,还那样小。
晚上桑白玉和方小满还要陪池希出去下馆子。
池希对于她们撇下他离开的事很不满。
在吴元青眼中,池希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他不见得真的不知道池明远的所作所为,他毕竟一直享受着富贵的生活,不可能毫无察觉。
但这些年相处下来,池希确实也没什么坏心思。
就算有,他的智商也不太能支持他做一个坏人。
这评价吴元青是不敢和池希说的。
吴元青一个人出去溜达。
走着走着,吴元青就坐上了公车,溜达到白天发生斗殴的地方,现在已经没有人了。
吴元青继续往山上走。
桑白玉说的路线他还记得,无论如何,他都想亲眼见到池茗。
吴元青不知道监视收容所的人在哪里,在他眼中这只是普通的山,只不过刚好能通过望远镜看到收容所。
吴元青带着望远镜越走越高。
说话声突然从上方传来。
“你去下面找。”
“不会跑到下面吧?”
“这谁知道?都怪你,咱们的规矩你都忘了?不能打孩子,不能让她害怕!如果能确定她不是老板要找的人,随你怎么打她,但现在不行!”
是一个女人在指责男人。
男人说:“还不是她不听话。”
“那也不能打!她和我们有隔阂了,将来不帮我们怎么办?如果她真的和池茗一样,有那样的本事,却对我们不满,老板会生气!”
第63章
吴元青心脏狂跳。
他居然在这里遇到了那帮人?
他们是在找孩子,有孩子跑到山上了?
吴元青听到男人的冷笑声,“池茗就是蠢,死心塌地地为老板干活,我如果有她的本事,一定去享受荣华富贵。她呢?就因为老板说她的能力太一般,想方设法提升嗅觉,什么药都肯吃,她也不怕吃死?”
“别说了,池茗马上就到,让她听到怎么办?赶紧找人!”
吴元青的心脏剧烈跳动。
他恍然意识到,池茗是被利用了,他们并没有把她当作真正的伙伴。
这对吴元青来说是个好消息。
敌人之间是有裂痕的,方便他行动。
但不知为何,吴元青好像在替池茗担心。
等二人没动静了,吴元青才往下撤。
他打算先给桑白玉报信,再商量下一步行动计划。
然而他往下走了五分钟,便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吴元青下意识寻找喘息的人,脖颈处便多了一把匕首。
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冷冷地看着吴元青,“你是谁,为什么在山上,条子?”
吴元青身上的警察味儿浓郁。
池茗见过很多警察,他们的特点都很明显,尤其是眼睛,和普通人不一样。
这两日池茗莫名心慌,尤其是在华哥的地盘上见到桑白玉那次。
她不认识桑白玉,但从其他人传来的信息来看,来者不善。
池茗想到被警方救走的四人。
虽然尸体都停在法医鉴定中心,但她还是心慌。
万一有人活了下来,他们的秘密就会曝光。
池茗越想越烦躁。
早就和他们说了,不要下死手,他们偏不听!
要这帮孩子的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吴元青的状态和池茗完全不同。
他先是留意到她的轮廓,她背光走来,轮廓依然是少女的模样,可声音却有些粗糙,像是含着砂砾。
吴元青的目光停留在只能看到池茗轮廓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只要再歪一下头就能看清她的容貌。
可他现在就像生锈的机器,无论如何也无法转动头颅。
他很明白,这绝不是因为脖颈上的利刃。
池茗的耐心极其有限,她出其不意地走到吴元青面前,露出整张脸。
她还是个模样稚嫩的小姑娘,如果没有经历这些事,现在应该是读高中的年纪。
可她眼中现在有不属于她的成熟与冷漠。
吴元青恍惚了。
他发现自己认不出女儿,他根本不知道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样。
吴元青语无伦次道:“你要当心,他们不是真心对你。”
池茗拧眉,打量着眼前奇怪的男人。
吴元青却只想提醒池茗,“我刚才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好像提到你,说是一会儿会来的小姑娘,他们对你不太满意,但又因为什么理由不得不继续和你合作,我也没太听明白,你……当心啊。”
吴元青的眼中只有关切。
池茗怔住片刻,却没有收起匕首,她好像没听到吴元青的话,逼问道:“你是不是警察?”
吴元青平静地反问,“你害怕警察?”
池茗语塞。
她又看了吴元青两眼,收起匕首向后退,不愿再与他纠
缠。
吴元青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池茗想不通原因,她本能地认为吴元青很危险。
不过池茗可以确定,吴元青不是曾经去过收容所的人。
那两人大概只是偶然经过。
池茗道:“别说废话,赶紧走!”
她收好匕首,向山上走去。
吴元青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会算计你!”
池茗冷淡地瞥了眼吴元青。
吴元青跟上她,急切道:“我还听到他们说起你的能力,我不太明白这种能力代表什么,但他们似乎非常忌惮,而且想对你……”
池茗再次停下。
她原本已经打算放过吴元青。
他不该说这种话。
池茗转动匕首,冷漠地看向吴元青,“你很啰嗦,有些事知道了,也该装作不知道。”
吴元青微怔,下意识说:“我只是不希望你被骗。”
“我的能力,注定了他们要忌惮我三分,”池茗走向吴元青,“他们是真心对我,还是虚情假意,重要吗?”
她只需要一个容身之地,一个展现能力的平台,而且……
池茗目光阴郁。
这些年收容所对她的研究也没停止,他们试图让她的嗅觉更上一层楼。
可她的能力已经发展到头,目前只能做到判断周围人的位置,若是残余气味,只能分辨十分钟内的味道,没办法再进一步。
那个人说,能力应该是可以逐步提高的。
池茗愈发烦躁,“你太啰嗦了,真的很啰嗦,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吴元青却很平静,“我的女儿失踪了,我来找女儿,她失踪时才7岁,我找了她很多年,山下的收容所……她或许在。”
池茗愣住。
收容所里的孩子是如何来的,她心知肚明。
吴元青继续说道:“我和她妈妈找了她很多年,她妈妈失去她后像变了个人,身体越来越差,我本想放弃找孩子,留下来照顾她,可她不同意,让我一定不能放弃,我找到新的线索,孩子可能在长峡、龙星岗附近出现,就过来了,我来这边,很多年了。”
池茗恍惚地看向吴元青。
林中枝叶密集,光线极暗,她好像看不清吴元青的脸。
记忆中,她在7岁以前,也一直跟在父母身后,可他们的容貌,她全然记不清了。
池茗看向收容所的方向,低声道:“你的孩子叫什么,有什么特征吗?”
“16岁,”吴元青说,“她已经16岁了,没有胎记,没有标识,除了去做检测,没办法辨认。”
池茗向后退去。
16岁……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吴元青。
不是,应该不是。
吴元青试图再与她交谈,池茗后退的速度却更快了,“今天我放过你,以后不要再出现。”
她转过身匆匆往山上跑去。
*
“长峡那片,华子和黑子的势力最大,要做生意还真就得找他俩。这俩人水火不容,都挺需要咱们的东西的。”曼德循循善诱。
池明远脸色阴沉,“你刚带人在平乡街闹了一通,会让别人注意到我们。”
曼德耸肩道:“注意到又如何?谁敢说一句话?我就问你,这生意你是做还是不做。”
池明远当然想做生意。
他都把池昭“发配边疆”了,就是为了做成生意。
曼德笑道:“我建议你还是找华子,他做生意还算实诚,黑子有点儿黑历史。”
池明远很快跟上曼德的思路,“是不错,但有点儿问题。”
“什么问题?”
池明远想到池昭,眉头紧蹙,“上次就是和华子做生意,货还没运过去就炸了,我担心……”
曼德意味深长地笑道:“那件事恐怕和小昭脱不开关系。”
池明远显然有些烦躁,“我是管不了他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不是我提防着他,他恐怕连我都要踢出局。幸好我一直让祝江暗中汇报,但最近他似乎不太信任祝江,一直和更年轻的那位在一起……”
就连他的行迹,池明远都无法完全掌握。
池昭从帮他打理生意到现在,越来越脱离掌控。
所以池明远更喜欢池希,池希听话,没那么多想法。
“你们父子俩还是该好好谈谈,血浓于水,他还能真不认你这个爸不成?”
池明远冷冷笑着。
池昭的性格是最像他的,犟。
但又不是很像,他不会为了某一个人放弃大好的生活。
曼德试探道:“你们两人的心结,就是你前妻吧?你前妻是自己跑的,和你没关系,小昭聪明,知道该如何选择。”
人怎么会放弃荣华富贵,去选择一条布满荆棘的路?
和池明远作对,对池昭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除非他更有野心,想取代池明远,但目前看来,池昭没有这样的想法。
池明远说:“我和他解释过无数次,如果管用,还用愁吗?我就怕这小子为了他妈要和我同归于尽……还是先把他的人慢慢撤出来。”
话虽这样说,实际做起来却很难。
池昭帮忙做生意太久了,久到池明远都分不清哪些是池昭的人,哪些是自己的人。
池昭身边永远只跟着一个边斌,不与任何人有过多亲近。导致池明远根本不知道其他人究竟向着哪一边,也不知道池昭到底有多少心腹。
仔细想想,好几年前起,池昭就有意避着他做事了。
当时池明远没放在心上,他不认为真的会有人不在乎钱。
现在池明远有些担忧了。
曼德说:“不管怎么说,我永远是你的伙伴,支持你的一切决定。你应该也是如此吧?”
池明远勉强笑笑。
“放心吧,就算你去长峡,我也会派人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他们抓住你。说什么你一过去就会被逮捕,他们也得知道你过去才行,这次的生意,还要靠你多关照。咱们是否能发财,就看你了。而且你的宝贝儿子还在长峡,你不去把他接回来?”
池明远眼中闪过嫌弃。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池希这个蠢儿子。
理不清生意就罢了,偏偏还喜欢追着女生跑。
池明远问:“你去的玉石店,究竟是什么来头?”
“来头可不小,”曼德微笑道,“我发现有很多人都听玉石店的人调遣,我替你查过了,玉石店里有五人,没有血缘关系,从明面上的资料来看,都是普通人。是一个惠姓女子收养了他们。至于小希喜欢的小女生,更查不到来历,才刚成年而已,都是华国人。”
池明远眉心不安地跳动着,“惠姓女子收养了他们?”
曼德点头,“她不像是普通人,但实在查不出什么,越是如此,我越担心。”
要么她真的没什么特别,要么就是她的势力过大,资料上也动过手脚,而且是连曼德都摆不平的手脚。
池明远的心越来越慌。
他好像身处看不见陆地的深海,四周没有任何可以依托的东西,他只能凭自己游向陆地,可不管往哪个方向游,不管游多久,看到的仍然是波涛汹涌的海。
池明远找出雪茄点上,良久心情才平复,他问:“惠海铭是吧,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
“样子还真不知道,没找到她的照片,年纪嘛,和你差不多。”
池明远的心又是狠狠一坠。
“和我差不多?”
曼德肯定道:“据我所知,她和其他人都有年龄差距,年龄和你相仿,这没错。”
池明远闭上眼睛,曾经的战友举着匕首一个接一个地刺向他。
这是他多年来的噩梦。
但他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他只恨自己居然让她逃了出去。
既然下手,就该灭得干干净净,不该让她逃走。
如果她死了,他也不至于躲躲藏藏到现在。
还有姜玉玲……
池明远心中烦躁,用手掐灭烟,指肚火燎般的痛。
曼德最喜欢看池明远心慌。
他这位老朋友,实在不像是个正常人,连妻子、儿子都不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名声
,他估计连老爹都不会放过。
不过心狠的人做生意的确能赚。
池明远道:“他们背后一定有其他人,要尽快查明白。”
“我想过了,”曼德说,“他们都是华国人,背后无非是长峡那几位。”
“华子和黑子?”
“也有可能代表白道,但我不认为他们会用这种方法,所以华子和黑子的可能更大。”曼德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小灵通,“我在监视这两人,华子频频和一个号码联系,尤其是在和你打过电话前后,我怀疑他有问题,但现在还没查到号码的主人,我需要派人去长峡确定信号塔的位置。”
池明远道:“这就只能靠你了,我在长峡无人可用。”
曼德一口应下,“这华子也不可靠,说不定上次的爆炸都是他的手笔,你也要多查查,小昭私底下是不是与他有联系。”
送走曼德,池明远疲惫地坐下。
他人已经到龙星岗,离长峡只有一步之遥。
越靠近长峡,他越不安。
但和长峡的生意,的确能让他大赚一笔。
池明远现在的财产,一辈子都花不完。
可谁会嫌钱多?
让池明远苦恼的不是生意,他不能去长峡,就请长峡的华子过来。
他愁的是……
池明远打开保险箱。
他在龙星岗也有私人别墅,保险箱里放着他的宝贝,他总是会随身携带。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信封。
池明远打开信封,拿出叠好的纸,拧眉看着。
如果不回华国,这恐怕就是一张废纸了。
*
吴元青毕竟曾是华国的警察,他去龙星岗也是申请过的,完全是为了找女儿。
他去了长峡的警局,和段浩联系上,打听华哥和黑哥的消息。
提到二人,段浩有些苦恼,“这两个人很鬼,做事不留痕迹,我们想对付他们很久了,每次要有行动,他们都会撤走,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个人看来,是真担心这两伙人起大冲突。”
吴元青若有所思道:“他们应该很需要那方面的东西吧?”
吴元青瞥了眼段浩腰间。
段浩点头,“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如果伤到无辜的人就糟了,必须杜绝这种情况。”
吴元青循循善诱,“他们想搞这些,估摸着会和宁蓝那边合作,那边乱得很,和咱们国家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
吴元青问:“他们的人最近有往宁蓝国去吗?”
段浩立刻拿起话筒,询问二人的出关记录。
黑哥倒是很安静,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但是华哥……
段浩听到汇报后,深吸口气,他挂断电话,凝眸看着吴元青,“就在刚刚,华子去龙星岗了。”
他身上干净得很,无犯罪记录,没办法卡着他不让走。
吴元青道:“我曾在龙星岗拦截过一辆货车,里面装的都是华子需要的东西,只不过在路上提前炸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那会儿就开始做生意了?”
吴元青点头,“这次又去谈话,只怕会更顺利。”
段浩猛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去通知其他人,必须把货物拦住!绝对不能让他们运进长峡!”
话虽如此,段浩的人却不方便在龙星岗行动。
他找了几个在龙星岗的眼线去打探,眼线跟到一半便失去目标,只知道他们是往别墅区去的,那边住的都是龙星岗的有钱人。
吴元青把消息带到玉石店。
张淼在楼下看店,其他人在楼上开会。
桑白玉和宁红英给所有人倒茶水。
池希很不安分,“小玉啊,这茶叶不太好,能不能换其他茶叶?实在不行我出钱你去买点儿,咱不能连喝茶都喝不好的茶叶啊。”
桑白玉说:“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人质。”
池希:“……”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灵通。
距池希给池明远发消息已经过去两日,池明远毫无动静。
池希忍不住想,池明远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他的安危?
不会啊,他爸对他很好呢,他们一直很亲密。
方小满把唠叨的池希拎走。
池希主动上交小灵通,“你们还是收走吧,我怕我忍不住给我爸打电话。”
“怎么会,”方小满一脸很懂池希的表情,“你现在比我们更希望你爸能过来,我们完全相信你。”
池希:“……”
已经被人家看透了。
池希走后,吴元青又把情况说了一遍。
惠海铭道:“他们的行为的确可疑,可能是要把从前的生意捡起来了。”
“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吴元青说,“这些人手里拿着家伙,会更无法无天,普通老百姓的安危没办法得到保障。”
惠海铭惋惜道:“我已经找人去打探池明远在龙星岗的住处,很可惜,他的防备心很强,没能找到他。”
宁红英问:“华子是去龙星岗找池明远了?”
惠海铭点头。
几人开始商量如何在长峡这边拦住华子。
方小满越听越觉得奇怪。
她偷偷凑到桑白玉身边,低声道:“我以前听大姐说起过这件事,我以为大姐会有应对办法,现在听起来,咱们好像失败了?”
桑白玉想到惠海铭方才的神色,没多解释。
方小满叹气,“小玉也有事情瞒着我了,全家人都瞒着我,唉。”
她坐在楼梯上愁眉苦脸,“为什么只瞒着我呢?为什么是我?”
桑白玉贴心安慰道:“小满姐姐,其实大姐也没和我说过。”
“可你每次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为什么!”
桑白玉摸了摸自己的头。
方小满:“不准说你聪明!!”
桑白玉:“……”
可她真的是自己想的。
桑白玉只好说:“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池明远进入华国境内,否则我们没有理由抓捕他,就算抓住,也没办法通过正当程序让他伏法,我想利用生意引诱他,是一个办法。”
“再就是……”桑白玉看向池希临时休息的房间,他一直和苏蓝移一起睡,“我原本以为池明远多少会顾念池希,可他明明知道池希的处境,却没有任何表示。”
这人实在太狠,而且没有软肋。
他或许喜欢池希,但与他自己的安危相比,池希实在是微不足道。
惠海铭推门走了出来。
她瞟了一眼方小满,道:“你回屋里待一会儿。”
方小满抱怨道:“又不能告诉我?啥事都不告诉我,太过分了。”
她不情不愿地去了惠海铭的房间,其他几个房间都有人。
方小满走后,惠海铭才递给桑白玉一个小灵通号码,又交给她一个小灵通。
桑白玉问:“要和他联系?”
惠海铭点头,“之前一直是我和他联系,已经准备好了。这个号码能查到你,池希的事,总得给池明远一个说法,让他知道他的敌人是谁。”
桑白玉接过小灵通,点开通讯录。
通讯录里只有一个人,华哥。
桑白玉不动声色道:“他是我们的人?”
“不算是,只是因为某些利益,暂时与我们合作,我们也许了他不少好处,比如他从前做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惠海铭说,“我们几个人无依无靠,凭空出现,会引起池明远的怀疑。华哥是个好靠山,只要让池明远知道,这些事都是华哥做的就够了。”
“可是吴叔叔说池家要和华哥做生意……”
惠海铭微笑道:“他还有第二人选。”
*
惠海铭才搬回来没多久,房间内的东西不多。
她喜欢七八十年代的装修风格,用的是深红色的铁皮暖壶,在方小满看来实在老掉牙,但惠海铭就喜欢这些。
她是个念旧的人。
方小满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刚躺下,又想起惠海铭有洁癖,总是让她脱下外套和裤子才允许她上床。
方小满从床上跳起来,继续唉声叹气。
怎么就只瞒着她呢?
小玉明明比她来得很晚。
而且其他人来到玉石店时,都好几岁了,只有她,从小就跟着惠海铭!
这可真的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方小满忽然愣住。
对哦,其他人都是惠海铭收养的,加入他们的小家庭时都好几岁了,像桑白玉,她十三岁才来。
为什么方小满从小就在这里?
难道……
她是惠海铭的私生女?!!
哦不,她大姐对男人不感兴趣,甚至想把他们全部灭口。
方小满
越想越觉得奇怪。
她怎么会一出生就在这里呢?
方小满看到桌子上堆放的纸箱子,想到惠海铭从不让她碰的抽屉。
惠海铭的抽屉里总是放满文件,有一次宁红英打开抽屉,惠海铭没什么反应,方小满也跑去看,她却立刻制止。
抽屉里有什么是她不能看的?
强烈的逆反心让方小满走到纸箱前。
纸箱没办法上锁,惠海铭还没来得及整理。
她打开纸箱,仔细查看每一份文件。
文件里有惠海铭几人的假身份,是对外公开使用的。
还有她们的真实身份,这份文件是绝密。
桑白玉的档案几乎是空白的,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
这里面唯独没有方小满的档案。
方小满很不解。
大姐行事谨慎,收养她时一定会调查她的身世,就算她真的是被人随手扔下的,也一定会记录被抛弃的地点。
只有一个解释,她有档案,但在其他地方。
方小满拧眉翻找起来。
她看到更多的文件,大部分都是惠海铭对池明远的调查。
这些文件在龙星岗时都是被锁起来放进保险柜的,长峡是他们的地盘,不需要那么小心,惠海铭还没来得及整理。
两个箱子都翻遍了,也没找到方小满的档案。
方小满的目光落在书桌的抽屉上。
抽屉是上锁的。
临时搬过来,来不及整理其他文件,也要给抽屉上锁?
方小满看着抽屉良久。
这种锁对她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
但打开它,就意味着违抗了大姐的话。
可……
方小满找到自制的□□,看了眼房门,然后毫不犹豫地打开抽屉。
里面果然也有文件。
放在最上面的三份文件与池明远的生意有关,这三份文件利用到位,可以让池明远的生意垮掉五分之一。
对池明远来说,已经要命了。
最下面是文件袋。
方小满拿起文件袋,取出里面的文件。
文件内容全部手写,最上方是方小满的名字。
但很奇怪,下面只有几个联系方式和地址,不知是什么意思。
方小满很确定,她从没有和这几人联系过。
为什么联系方式会写在她的名字下方?
从她名字的位置来看,这几人明显和她有关系。
方小满拿出小灵通,拨通了第一个电话。
*
桑白玉办事稳妥,惠海铭很放心。
但同时,她也会担心桑白玉的安全。
惠海铭说:“我犹豫过要不要给你联系方式,虽然这是在长峡,但还是有危险。”
桑白玉道:“我明白的,我也想为大家做点儿事。不过大姐,你还有其他事要做吗?”
按照惠海铭的性子,她应该会自己和内线联系。
惠海铭轻声道:“我和你二哥打算回龙星岗。”
“回去?!”桑白玉急道,“现在池明远就在龙星岗,那位什么将军的人也在,他们肯定已经查到我们了,你们现在回去很危险!”
惠海铭坚决道:“但没人知道这个方法究竟能不能把池明远引过来,如果不能,我必须亲手解决他。我和你二哥,对他有血海深仇,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红英虽然稳重,但头脑没有你灵活,我和蓝移离开后,必须有人能撑住场子。”
桑白玉发现惠海铭没考虑过方小满。
她点点头,“我都明白的。”
惠海铭仍然无法放下心来。
她把桑白玉牵扯进来,实在是自私。
这孩子乖巧懂事,偏偏拥有这样的能力,她的生活注定无法平静。
桑白玉的小灵通响起来,居然是池昭的号码。
她犹豫片刻才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池昭的声音。
桑白玉放下心来,问:“你回长峡了?”
池昭“嗯”了一声,“有几人在玉石店附近徘徊,你们当心。”
桑白玉走到走廊窗前向下看,“这是你的铺子。”
池昭道:“现在是你的。”
桑白玉很满意。
铺子将来也很值钱呢!
池昭声音带着笑意,“可以说正事了吗?”
桑白玉:“你请。”
池昭道:“池明远现在有意将我隔开,他是下定决心要和长峡做生意,估计最近就会签合同。签合同的事估计无法让他去长峡。”
桑白玉评价道:“你坑起你爸来真是不留余力。”
“如果你的母亲因为你的父亲失踪甚至死亡,你就会知道,这不只是坑那么简单,你不用试探我,我不会对你撒谎。”池昭三言两语解释完,接着说道,“不过我清算了他的财产,发现一点儿小问题。”
桑白玉安静听着。
池昭道:“他喜欢收藏古董,他拥有的所有古董都列了单子,有几样值钱的小玩意,我从未见过,都是华国的。”
桑白玉问:“你的意思是,他还有财产在国内?”
“是一笔不小的财产,”池昭说,“我核对了他所有财产,总数对不上,有一部分是在国内的。我仔细查过,他在国内没有生意,可能是从前留下的,留了很多年。他不见得会为了签合同去长峡,但这笔钱对他来说很重要,尤其是那几样小玩意。”
第64章
桑白玉把池昭的话转告给惠海铭。
惠海铭思忖片刻,道:“先按计划行事。”
宁红英从房间里走出来,“大姐,看到小满了吗?”
惠海铭说:“她去我的房间了。”
“没有啊,”宁红英疑惑道,“我刚刚去过你的房间,没看到她。”
惠海铭微怔。
桑白玉立刻走向惠海铭的房间。
方才她和惠海铭一直站在楼梯口,方小满不可能通过楼梯离开,她只可能走窗户。
若是走窗户,情况就不太对了。
惠海铭的房间果然空无一人。
桑白玉和宁红英迅速检查起房间来。
宁红英查脚印,桑白玉走到窗边,沉声道:“没有外人进来。”
宁红英给出相同的答案,“小满是自己走的。”
惠海铭一时疑惑,“她为什么要走?生气了?”
因为她把任务交给桑白玉,没有交给她?
宁红英道:“大姐,其实小满挺敏感的,她只是表面上大大咧咧。”
惠海铭拧眉。
敏感不是她突然离开的理由。
惠海铭扫了房间一眼。
房间似乎和她离开时不一样了,但打眼一看好像瞧不出什么。
惠海铭快步走到纸箱前,这些文件她还没来得及收拾,没有被翻过的迹象。
但方小满可是她教出来的,就算她翻过了,也能复原。
如果方小满看到文件,尤其是抽屉里的文件……
惠海铭敲了敲抽屉,“小玉,小满开过抽屉吗?”
桑白玉走了过来,给出肯定的答案,“有她的气味,她在书桌前停留了很久。”
“箱子里有什么?”宁红英好奇道,“不都是和池明远有关的档案文件吗?”
他们要查池明远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些事方小满都知道,没道理突然一声不响地离开。
惠海铭没说什么,她掏出钥匙打开抽屉,拿出属于方小满的那份档案。
这份档案她不该留的,但她担心丢了他们的联系方式。
丢了其实也不要紧,但她总想着要给方小满留下些什么。
万一有一天她知道了……
惠海铭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她挨个拨打起电话来。
很快,惠海铭说:“小满和她通过电话了,她都知道了。”
桑白玉茫然地看着惠海铭。
宁红英沉默不语。
事到如今不需要再瞒着,惠海铭叹口气,说:“我和你们说过,我的几个战友被池明远害死了,我留在龙星岗,就是为了扳倒池明远,给他们报仇。”
桑白玉说:“这我记得。”
惠海铭道:“其实小满不是孤儿,她是我战友的孩子。”
惠海铭是被战友保住的,
她捡回一条命,回到部队,得知其中一人的妻子已经怀孕,而且就快临盆了。
丈夫的死讯让女人动了胎气,她伤心过度,身体险些垮掉,不适合再照顾孩子。
至于战友的父母,年纪也都大了,没有照顾新生儿的精力。
惠海铭索性提出帮忙照料方小满。
这些年惠海铭一直在和方小满的母亲联系。
她多次劝说对方来见方小满,毕竟对方当年放弃方小满是身体的原因。
但她不愿意。
她认为自己对不起方小满,不能来破坏她现在的生活。
跟着惠海铭,起码在钱的问题上不用愁。
而她,只能过穷困潦倒的日子。
“这些电话和住址都是小满的亲人的,现在和我联系的只有小满的妈妈和奶奶。但其他人的地址我也不想弄丢,你们知道的,他们一旦搬家了,就很难再找到。”
桑白玉大概能理解惠海铭为什么总是不想让方小满插手这些事了。
方小满是她最担心的人,远远超过其他人。
桑白玉问:“为什么不告诉小满姐姐真相呢?”
惠海铭道:“活在仇恨里是很痛苦的,比如我,比如蓝移。每次闭上眼睛,我都能看到断胳膊断腿的他们爬向我,每次想到池明远还好端端地活着,我的心都像被一万只蚂蚁啃噬,我实在无法告诉她真相。”
宁红英轻声安慰,“大姐,小满很勇敢的,她不是普通人,当务之急是找到小满。”
“她会去哪儿?”
桑白玉沉思半晌,蹦出几个字,“龙星岗。”
惠海铭和宁红英同时愣住。
桑白玉说:“她也会想杀了他,一定很想。”
*
晚上海关不开门,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过关。
幸好现在还有非正常的出入口。
只可惜时间太晚,方小满来不及租出租车,只能骑摩托车去龙星岗。
摩托车的声音太大,尤其在夜间,格外刺耳。
方小满到了龙星岗,先把摩托车藏起来。
她又翻出龙星岗市的地图。
方小满在这里生活多年,可以说是了解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她知道哪里是有钱人会住的地方。
但池明远的家,肯定不是普通的有钱,极有可能不会出现在地图上。
来之前方小满已经有了规划。
她放好摩托车后便往别墅区走。
池明远的家不太可能是在这些普通别墅中,她的目标是这座山头后。
曾经动过工,又不知道是什么建筑的地方。
在惠海铭的资料里,也有对这里的记录。
她还派人来查探过,探子的回应是,这里有很多人把守。
方小满借着月光翻过山头。
下山是一条平坦的小路,山下便是方小满的目标,一栋带有很大院子的别墅,或者也可以被称为庄园,它的院子实在太大了。
方小满在心里嘀咕了两句。
别墅建在这里,光想赏景了吧?一点儿都不怕危险。
不过这山倒是挺难爬的,上山时没有路,还很陡峭,一般人不会上山。
但池明远得罪的是一般人吗?
这就叫心里没数。
方小满将自己隐藏起来,沿着间隔不远的树往前走。
她很快看到守卫。
平时有桑白玉在,方小满几乎不用动脑思考,只要跟着桑白玉就好。
这不代表她没有能力,类似的训练每天都在进行。
方小满悄无声息地靠近别墅。
她也能选择一条没有守卫的路,还能顺便观察附近是否有监控设备,虽然现在监控设备并不普及,但池明远肯定能搞到。
翻进别墅用了十五分钟。
但好歹安全进来了。
方小满来不及喘口气,摸到最近房间的门前。
她先贴在门上听里面的气息,判断是否有人。
确认无人后,方小满才轻轻推开门,此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这间房子是卧室,无人打扫,已经落满灰尘。
嗯,有钱人都抠,连打扫的钱都不舍得出。
方小满看到第一个房间的状态,心里有了数,接下来就不是每一个房间都检查了。
她会先观察地面,根据灰尘判断状态。
整个一楼都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方小满爬上二楼。
二楼的状态比一楼好得多,方小满甚至看到洗手间的灯还没熄灭。
有两个房间门前最为干净,而且地毯绒毛东倒西歪,一看便是经常被人踩踏。
方小满判断,这两个房间,一个是卧室,一个是类似书房的地方。
她悄声移动到房间门口,听到微弱的喘息声。
应该是池明远,从喘息的频率判断,他已经睡下了。
方小满走向另一个房间。
如她所料,是书房,还有会客用的沙发。
方小满关好门,先走向茶几。
茶几上有两个杯子,还没收下去,方小满下意识取证。
现在验DNA的方法很多。
取完证,方小满又走向办公桌。
池明远虽然是临时赶到龙星岗,但凭他的性格,一定会带来很多东西,他不放心把它们交给任何人。
他连同床共枕的妻子都不信任。
想到此,方小满直奔保险箱之类的地方去。
先找证据,再把池明远打晕带回去,如果还是不行,干脆就把他杀了,给她父亲报仇!
方小满想到方才打的那通电话。
她称自己是惠海铭,对方便迫不及待地问起“方小满”的近况,方小满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她的母亲。
其实方小满没有太多证据,对方最开始也没有说什么。
这只是一种感觉,听到声音便觉得亲切的感觉。
方小满第一次可以叫“妈妈”。
对方明显慌了,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她又打了过来,颤声询问方小满是不是都知道了。
从她口中,方小满得知自己不是孤儿。
方小满的父亲是英雄,牺牲了,是大姐的战友,被池明远害死了。
方小满得替父亲报仇。
想到此,她的眼神愈发坚定,先检测池明远存放重要文件的地方是否有其他仪器,再挨个翻找。
办公桌下还有一个保险柜,方小满带了听诊器来,但打开还是需要时间。
她先看过其他文件,最后才盯上保险柜。
方小满摆弄一番,松口气。
还好是机械式的。
方小满开始尝试解锁。
有听诊器在,找到密码倒是很容易,但还需要钥匙。
书房里没有钥匙,她的运气不如池昭好。
池明远性格谨慎,他应该会随身携带钥匙。
方小满离开书房,向池明远的卧室走去。
她在门口停留好一会儿,直接把听诊器放到门上,判断里面的情况。
可惜桑白玉不在,如果她在,就会直接告诉方小满里面有几个人,甚至能说出他们在做什么。
这种能力可遇不可求。
方小满确认池明远已经睡下。
她试图打开卧室的门,但卧室门和书房门一样,都上了锁。
方小满用铁丝把锁勾开,这种锁和保险柜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卧室内漆黑一片。
厚重的窗帘拉得很紧,方小满先将卧室门关上,停留一会儿,才适应黑暗。
床上躺着一个人,背对方小满,方小满先走向搭在小沙发上的衣服,没发现钥匙。
方小满又看向床铺,在池明远的枕头下方似乎有一串亮晶晶的东西。
方小满低声咒骂了一句。
居然把钥匙放在枕头底下,是真的怕丢!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过程中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取钥匙还是太危险,虽然现在池明远没有压住钥匙,但一旦拿起钥匙,就会发出声音。
方小满盯着池明远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他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比方小满大一辈,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金钱也能养人,他保养得很好。
有那么一瞬间,方小满有直接杀了他的冲动。
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人,还需要正义的审判?直接杀了他,比什么都快。
但方小满知道,大姐她们不能接受直接动手杀人,否则他们早就付诸行动了。
方小满小心翼翼地取钥匙。
她不知道保险柜的钥匙是哪一个,只能全都拿走。
池明远睡眠浅,方小满只是不小心弄出一点动静,池明远便翻了个身。
她惊得不敢动,全身发麻,好在池明远很快又睡着了。
听到池明远均匀的呼吸声,方小满才松口气。
她拿着钥匙退出卧室。
钥匙总共有10把,有两把似乎是车钥匙。
方小满挨个去试。
试到第五把时,她把保险柜的门打开了。
里面放的都是值钱的东西,是池明远的大部分财产,还有一些重要的合同。
方小满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什么关键证物,很是无语。
哪有人出趟差连家都要搬走啊,这个池明远是真爱财如命。
他都多有钱了?就算后半辈子每天的任务只有花钱,也挥霍不完。
方小满拿出微型胶片相机。
手动打了个光,然后把合同全部拍了一遍。
这些合同里说不定就有池明远的罪证。
做完这些,方小满把保险柜复原。
包括里面的文件,都是按照原来的顺序放进去的。
甚至是那根头发。
方小满打量起书房来。
还是不太对,她应该还没找全。
池明远来龙星岗是要做生意的,怎么没有这份合同?
难道他很相信华哥,相信到不需要合同来束缚?
不能啊,刚才拍到的合同里,有几份也是黑色产业链呢。
方小满再次起身搜起来。
她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轻轻拍打书架,试图找到藏文件的地方。
她找了整整十分钟,却一无所获。
方小满疲倦地走到窗户旁,扶着柜子休息。
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她实在是有些累了。
方小满随意拉开抽屉。
只用一眼,她就发现抽屉不该是这个深度。
从外观看,抽屉应该更深一些。
方小满挑眉。
华国古代的家具都有夹层,部分夹层做得很精妙,根本看不出来。
看来池明远也很喜欢研究古代家具,而且很信任它,居然都没给抽屉上锁。
找到夹层的开关比打开保险柜容易得多,方小满轻轻松松打开夹层,果然又看到几份文件。
有几张合同,还没有签字盖章,从内容看,就是他要和华哥做的生意。
还有一个小且坚硬的金属盒子,用的是密码锁,密码锁小巧精致。
方小满拍完合同后,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密码锁上。
别看密码锁不大,解起来却比保险柜的锁还要费劲。
这不是数字密码锁,密码是宁蓝国的文字。
方小满试了十分钟都没能解开。
在别墅耽误太久很危险,方小满有点儿着急。
就在这时,方小满听到极轻微的窸窣声。
桑白玉的嗅觉好,她的听觉也不错。
这是有保镖发现她了?
天色太暗,拍照取证时她不得不用灯光,若有人从窗外观察,很容易被发现。
方小满立刻把抽屉复原,想来想去,还是没舍得把金属盒子放回去。
拿回去想想办法,说不定能直接打开。
但如果拿走,池明远就会发现今天有人来过别墅。
方小满正陷入两难,忽然听到熟悉的鸟鸣声。
只有两声便停下了,而且声音很小。
方小满怔住,接着极大地松了口气。
她走到窗前,向下看去,没一会儿,桑白玉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
方小满用手势和她比画,询问她是如何找来的。
桑白玉很无奈。
她倒是把摩托车藏得好一些!
还有这一路留下来的痕迹,全都没处理!
方小满把金属盒子递给桑白玉。
桑白玉粗略一看,用手势比画道:“这不是宁蓝国的文字。”
方小满:“?”
“是塔因国的文字,我来试试。”
经常使用的密码文字留下的气息会浓郁一些。
不出一分钟,桑白玉便判断出密码文字,锁开了。
方小满:“……”
既生瑜何生亮,她已经够厉害了,为什么还会有桑白玉这种人!!
这是开挂,绝对是开挂,是不公平的!!
方小满掩面痛哭。
让二人惊讶的是,金属盒子藏得如此隐蔽,里面居然只有一串电话号码和几个不知含义的文字。
春宇368号
桑白玉翻来覆去地检查好几遍,确认这不是特殊处理过的纸,没有其他内容。
就在此时,桑白玉嗅到不安稳的气息波动。
她立刻把纸条放回去,擦去所有指纹,处理现场。
方小满知道是有人快来了,没有多问,也帮着一起收拾。
将一切恢复到原状,桑白玉指了指原本就没上锁的窗户,二人从窗户离开,平稳落地。
桑白玉将方小满带出庄园。
与此同时,二楼书房的灯亮了,有人在书房内走来走去,但什么都没发现。
桑白玉和方小满一起下山找到摩托车,直到回到长峡,方小满松口气,把微型胶片相机递给桑白玉。
明天把照片洗出来,她们就又多了很多证据。
只是金属盒子里的纸条,桑白玉实在想不通到底有何含义。
那串数字是国内的号码,桑白玉忽然想到,池昭刚说过,池明远应该还有东西留在国内。
*
曼德一早又赶到池明远的别墅。
他眼睛猩红,抱怨道:“我昨天忙了一夜,什么急事非要我现在过来?”
池明远紧紧蹙眉,手搭在扶手上,不安地敲打。
“我还是不能放心,”池明远道,“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监视我。”
“监视你?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保护你吗?”曼德看到池明远小心谨慎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这里的人,甚至比我的人都多!谁能越过这么多人来监视你?!”
池明远闭上眼睛,疲惫道:“我就是觉得好像有人在,比如昨天,总觉得有人闯了进来。”
曼德笑容古怪,“你恐怕是亏心事做多了,华国有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是担心有人来找你复仇吧?”
池明远烦躁地看向曼德,“惠海铭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曼德耸肩,“她已经去长峡了。”
“那就更不对了,”池明远笃定道,“说不定就是她!”
曼德像是在听笑话。
他笑了一会儿,不想和池明远继续争论,便问道:“今天要和华子见面,你没忘吧?都准备好了?”
池明远冷着脸说:“你不要总认为是我杞人忧天,就怕哪天我真死了,你就再也赚不到钱了。”
“知道了,知道了!”曼德抬高声音,“我派人来保护你!能说说生意的事了吗?!”
池明远这才不情愿地说道:“准备好了,这次我要先看到钱,上次我可损失不少。而且我人都来了,就不能做小生意,你转告他,如果订的货不多,我没兴趣见他。”
曼德微笑道:“放心,早就说过了,华子和黑子积怨已久,他需要很多货,他有钱,愿意收。”
池明远点头,“那就好。”
池明远起身,“就今晚吧,让他过来。”
曼德问:“电话的事……”
池明远神色晦暗不明,“先让他过来。”
*
华子全名朱安华,在长峡混了很久了,偶尔也来龙星岗。
龙星岗是池家的地盘,朱安华不可避免地要与池明远打交道,只不过以前他面对的人是池昭。
仔细说起来,这还是朱安华第一次和池明远碰面。
他带着一众小弟来到龙星岗。
他手底下这
帮人都是粗人,没什么文化,他们脸上全是对货物的向往,没有担心。
“这次终于能教训他们了,那黑子是什么来路,能和咱们大哥比吗?居然也猖狂起来了。”
“我一定要把他们全都灭了!”
“呸呸呸,这话能随便说吗?注意影响!”
朱安华盯着眼前的酒店,一言不发。
这一上楼,可就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条命了。
片刻,朱安华挤出笑容,往楼上走去。
酒店不是池明远的产业,但朱安华还是提前做了安排,一旦出现意外,他要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相信池明远也不是傻子,不会和他起冲突。
三楼的会议室,朱安华笑容满面地走进去,“池总,池老板!终于见到你本人了!气质非凡啊!”
池明远和曼德已经坐下,两人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都没有回应朱安华。
朱安华尴尬地收回手。
小弟们瞬间不乐意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像是要和他们打一架。
朱安华呵斥道:“别胡闹!”
虽然是呵斥,语气中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朱安华坐下,客气道:“二位,生意还谈吗?”
“谈,当然谈,”曼德用蹩脚的华语说道,“但是谈之前,我们还有点儿小事要和华哥商量。”
朱安华扬眉。
曼德微笑道:“最近和你频繁联系的人是谁啊?”
朱安华心一紧,“你说什么?”
“那个号码,好像和玉石店有关,那几人是你的人?”
朱安华的心狂跳起来,“我听不懂。”
“那就是不想认账了,”曼德道,“看来华哥还有更大的野心,不只是想做掉黑子,你派他们去做什么了?监视我们?还是有其他企图?想取代我们?惦记龙星岗的生意了?”
朱安华竭力保持镇定,“你们如果说这话,就太过分了,和我频繁联系的人能是谁,我老婆?我人都来了,你们还担心什么?钱我也带来了!”
池明远面无表情地看着朱安华。
朱安华被迫与池明远对视。
强大的压力下,他不自在地转移目光。
就是在这一瞬间,池明远给手底下人打了手势。
朱安华听到不寻常的声音,立刻起身,身后的小弟们也涌了上去。
场面混乱,人扒着人,朱安华趁机逃走。
幸好他提前做了安排,逃走的过程还算顺利。
两个小弟追上朱安华,护送他离开。
上车后,朱安华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小弟抱怨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居然认为我们想取代他们?龙星岗是龙星岗,长峡是长峡,我们怎么插手?华哥,怎么办,买不到货,以后咱们又要被欺负了。”
朱安华看向窗外。
龙星岗的街道与长峡的旧街很像。
长峡新建起来的部分就和龙星岗不像了,龙星岗止步不前多年。
朱安华缓缓勾唇。
小弟从后视镜中看到朱安华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们折了人,还没买到货,老大怎么还有心情笑啊??
酒店会议室,池明远和曼德处理完剩下的人后,拧眉走到一起。
池明远道:“他果然有其他心思,准备得很充分。”
“幸好你的人提前发现了,”曼德说,“这可是一笔大生意,不能再出错了。”
池明远看向曼德,“我就说我们人最好不要出现在长峡,过去一定会出事。”
曼德耸肩,“知道了,让黑子过来就行了,我现在联系他。”
池明远松口气。
黑子是外号,本名叫陈志明。
因为人长得格外黑,刚出来混时,别人就叫他黑子,说他是黑人。
后来他慢慢混出头了,人家就叫他黑哥。
从黑子到黑哥,他用了好几年。
陈志明的态度比朱安华谦虚得多。
两伙人顺利签下合同。
陈志明赔笑道:“幸好池总照顾,我们被华子那帮人欺负太久了,这下好了,看他们还敢说什么。”
池明远按住合同。
陈志明诧异道:“还有问题?”
池明远观察陈志明片刻,缓缓收手,“这么多货,你能吃得下?”
陈志明笑道:“您还真是火眼金睛。”
他谄媚地靠近池明远,“坦白说,我是想给您搭个桥。”
池明远扬眉,“哦?”
“我虽然吃不下太多货,但其他人能吃得下,国内管得太严了,他们不方便联系,我来给您搭桥,您客户多,我也能小赚一点儿。而且我想过了,咱们不能局限于一种货物,还是那种货赚钱,那销量可就大了,您说呢?”
这些货都是池昭不愿意做的生意。
池明远早有想法。
宁蓝国的市场太小,还是华国好。
池明远露出笑容,“你挺懂事。”
陈志明说:“还得您愿意带我玩儿才行。”
*
生意做成了,曼德拿到分红。
他就喜欢和池明远做生意,分红拿到手软,比他的工资高得多。
与池明远告别后,曼德慢悠悠回到临时住处。
他拿起话筒,本想拨通号码,想了想,还是放弃。
现在行事要小心谨慎。
敲门声忽然响起。
曼德奇怪地走过去。
真是怪了,他明明派人在门口把守,还会有人敲门?
曼德打开门。
与此同时,后背被匕首抵住。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要麻烦你走一趟了。”
*
池希还在房间里等池明远的消息。
这几天他心跳格外快,总是不安,好像有大事要发生。
可对他来说,再大的事又能有多大?
桑白玉端着晚饭走进来,“听红英姐姐说,你又没吃饭。”
池希没什么胃口,“我不想吃,明天再说吧。”
桑白玉问:“因为你父亲吗?”
池希没作声。
桑白玉放下晚饭,在池希旁边坐下,“如果我们成功了,他可能会被抓起来,甚至会送命。”
池希咬住下唇,强忍着才没露馅。
但他所有情绪方面的变化,桑白玉都能感知到。
桑白玉说:“是挺矛盾的,他是你的亲人,对你很好,但又是坏人,池希,辛苦了。”
这一刹那,池希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可怜巴巴地说:“我不是哭啊,我是男人,坚强的男人,绝对不是哭。”
桑白玉递给他手帕。
池希用手帕盖住眼睛,“我可是深明大义的,你们要抓他就抓吧,谁让他做错事了,而且……”
池希偷偷看了眼小灵通。
池明远到现在都没有给他回消息。
他放弃他了。
想到这一点,池希更加控制不住自己。
桑白玉轻声叹气,“走吧。”
池希话都说不清楚了,“读哪?”
“是去哪儿!”桑白玉道,“你和他谈谈,他能安慰你。”
桑白玉找苏蓝移借来车钥匙。
池希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还是乖巧地跟着。
只是桑白玉开车着实有些猛,池希哭着哭着就没工夫哭了。
他扶着把手,紧张地盯着路面,“前面有车,后面也有车,左面来车了!当心!”
桑白玉:“……”
大晚上的哪来那么多车。
桑白玉安慰道:“你还不放心我吗?我七八岁就会开车了。”
池希怒吼,“骗子!你七八岁的时候家里买得起车吗?!”
他家才买得起!!
桑白玉:“……”
关乎性命时池希的脑子也挺好用的哦。
桑白玉把车开到一条胡同内。
从外观看,胡同很寻常,看不出异常。
起码池希看不出来。
桑白玉刚靠近,就嗅到了十几人的气息,分布在胡同的各个角落。
他们很懂得隐藏自己,只要不是她来,其他人都不会发现。
桑白玉镇定自若地下车,带着池希继续往前走。
池希抓着桑白玉的衣
袖,磕磕巴巴道:“小玉啊,你是不是太讨厌我了,想卖了我?我老实了,我改,以后我不缠着你了还不行,你留我一条命。”
桑白玉:“……”
她克制道:“我是想让你开心些。”
池希睁着童真的大眼睛问:“你真的认为这样我会开心吗??”
他怎么觉得他马上要被大卸八块了?!
桑白玉找到纸条上记下的地址。
门口无人把守,看起来也是普通的房子。
她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池希:“……”
小玉进别人家里都不敲门了。
看来是真的想把他灭口!!
他虽然是他爸的儿子,可他是站在她们这边的啊!!
池希举起手,“我、我也反对罪恶。”
桑白玉看傻子似的瞥了眼池希,将他推进屋里。
低矮的平房内部别有千秋。
进门是厨房,两边皆有卧室,装潢得十分温馨,而且电冰箱、空调齐全,还有电视机。
现在长峡的日子是好过了些,但也没那么好过,空调这东西还是蛮贵的,不是每家每户都用得起的。
这么一个破平房,家电居然还挺全?
桑白玉推开小屋的门,和里面的人打招呼,“我把他带过来了。”
她走过去,低声道:“他也蛮可怜的,帮着我们对付他爸爸,他们毕竟是父子。”
说完,桑白玉顿了两秒,又乖巧道:“你需要我安慰吗?”
毕竟池明远也是池昭的爸爸呢!
池昭:“……”
他摘下墨镜,瞥了桑白玉一眼,“不需要。”
“那就好!”
池希一进来就看到池昭。
他这几日心慌得不行,终于看到亲人,心情别提有多激动。
可激动没一会儿,他又开始哭了,“你,你,你……”
桑白玉:“?”
看到亲哥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
他们可是同父异母的。
池希:“为什么你比我先知道我哥的住址!!”
桑白玉:“……”
哦,冲着她来的。
桑白玉一本正经地解释:“你如果和池昭联系,会被池明远发现的,我就不同了,我可以用其他号码。”
池希恍然大悟,“是这样吗?”
“我可是第一时间就把你带过来了,就怕你一个人太难过。”
池希十分感动,“还是小玉对我好!”
池昭:“……”
他这个弟弟,哪天被桑白玉卖了都不知道。
池昭看向池希。
他的眼睛今天不太舒服,看得不算清楚,不过他不需要看得太清楚,也能知道池希站在哪里,甚至能想象到池希现在的表情。
池希从不隐藏自己的情绪,他的一切都是外放的,包括对池昭的喜欢。
坦白说,池昭实在没办法喜欢上这个弟弟,尤其是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相亲相爱的画面,他心里更是恨。
再坦白一步,在得知池明远竟然对池希的母亲下手时,池昭竟有几分幸灾乐祸。
池希终于能明白,这个男人是没有感情的,不管是对方是谁,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不过幸灾乐祸是短暂的,池昭还是帮忙把孟简藏起来,然后把她安全送到娘家。
他和孟简的关系虽然一般,但他不希望孟简重蹈他母亲的覆辙。
桑白玉提出让他们见面时,池昭其实很犹豫。
他就算见了池希,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他们不是感情要好的亲兄弟。
起码在池昭看来,他们的关系还不如他和边斌。
然而池希没有这些烦恼。
他紧张地跑到池昭身边,好像有池昭在,就有了主心骨。
池希问道:“哥,你们做的生意,真的很糟糕?真的是在走私违禁品?爸会被抓起来吗?”
池昭略一思忖,见池希已经是大人模样,没必要再隐瞒,便承认道:“是的。”
“那你……”池希为难地看向桑白玉,压低声音问道,“你做的也是这种生意吗?小玉是不是要把你一起抓起来?你……你能不能别抵抗了,小玉很可怕的。”
他的语调自然而然地亲近池昭。
池昭原本的担忧都不存在了,只要他和池希见面,只要他不冷着脸,他们就能像正常的兄弟一样对话。
池昭忍不住多看了池希几眼。
他对池希的印象只有:贪玩、不学无术、笨。
不学无术还好说,笨这一点,实在无法忍受。
现在看来,池希是池家最聪明的。
不该问的就不问,该花的钱就花。
不必投入精力,被清算的时候也不会被连累太多,最多变成一个没有那么多钱的公子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池明远真的倒台了,池希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池昭正色道:“你可能误会了。”
池希:“?”
池昭说:“我从头到尾,都不是池明远的人。”
第65章
池昭在发现母亲的离开另有隐情后,与池明远大吵一架。
池明远一口咬定姜玉玲是离家出走,还说姜玉玲在外面有男人,背叛了自己。
池昭当然不相信,他对母亲的印象虽然极其模糊,但也知道,池明远的嘴是信不得的。
他亲眼见到池明远带着身份不同的女人回家,与她们一夜缠绵。
后来池明远与孟简结婚,两人生下池希。
就算有了妻子,池明远也没断了外面那些女人,他身边总是围绕着不同的人。
最开始池昭以为这只是一个狗血的故事,姜玉玲与池明远在华国相恋,两人一起到宁蓝打拼,日子渐渐好转,姜玉玲却发现池明远在外面有其他女人,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但当池昭长大一些,忍不住调查母亲的离去后,却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
譬如,他发现自己联系不到母亲的家人。
姥姥、姥爷,舅舅、姨妈……
通通联系不到。
再比如,他发现母亲的日记,上面模糊地写了一些内容,包括她敏锐的嗅觉。
池明远对姜玉玲的一切都不上心,他没有发现。
日记中还多次提到,她不能坐以待毙。
池昭这才意识到,姜玉玲的离开没那么简单。
他开始四处寻找母亲的下落。
池昭说:“我一直与华国军方联系,我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知道,我配合他们阻止池明远想做的一些事,也不得不让池明远做成一部分事,可以说,池明远这些年做的事,那边都一清二楚。”
池希的嘴巴慢慢张大,收不回去了。
他哥是……
卧底?
间谍??
他是华国的人?!
池希呆愣地坐了下来,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的脑容量都快不够用了。
池昭怎么会是华国的人呢?
桑白玉对此不太意外。
她和池昭虽然从未把话说明白,但她心里早就猜到了。
从始至终,池昭的表现都不像是普通的商人,而且他在她面前似乎没有隐瞒过。
池昭对池希说道:“池明远做的事情,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我也会继续寻找我母亲的下落。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的母亲,不要让她也被池明远迫害。”
“我妈……”
池昭瞥了眼桑白玉,“你总跟着她,不担心阿姨出事吗?阿姨和我虽然不算亲近,但这些年她也没薄待过我,你有的东西,她总会为我准备一份,我不希望她出事。”
池希怔怔地看着池昭。
良久,他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我知道了,哥,我去找我妈,我要保护好她。”
池昭看着池希真诚的双眼,心到底是软了一下。
他放轻声音,道:“以前我对这个家没有任何好感,连带着对你也没好感,我想事情结束后,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彼此,我们是兄弟
,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池希的眼睛已经开始冒泡泡。
天知道他多想和池昭亲近,可这些年,他连和池昭说话都要鼓足勇气!
池希扑进池昭怀里,很没骨气地又哭了。
桑白玉站在窗前望天。
这个池希……池昭把他卖了,他还得帮池昭数钱!
池昭轻轻拍了拍池希的肩膀,“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马上就要开始。”
池希擦干眼泪,茫然地看着池昭。
池昭说:“他名下所有不合法的产业,都要取缔,你……你的首要任务是照顾好自己,还有,将来他的财产,也需要我们来处理。”
*
陈志明的确是个做生意的料,他知道池明远想要什么,货还没见到影儿,他就先把钱送来了。
池明远看着堆在客厅的现金,嘴角扬起,一直以来的不安终于淡了些。
只要有钱在,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即便是她来了。
就算她真的来了又如何?他能给她这辈子都花不光的钱,她何苦为了别人放弃荣华富贵和他作对?
池明远越想越轻松。
助理走了过来,汇报陈志明的最新动向。
池明远赞许道:“他还真是个会来事的,我们早就该和他合作,什么事都不会有。一开始是我选错了人,居然看上了华子,我是有眼无珠了。”
助理笑容谄媚,“这次的生意很顺利,您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池明远道,“留在别的地方,我总是不安心,这几日睡觉都没睡好,你去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回去吧。哦对了,书房里的东西,我自己收拾,你不用管。”
这是池明远的习惯,一切重要的文件他都不允许其他人经手。
池明远在心里计算着这次的生意能赚多少钱。
其实卖给陈志明的货物并不多,起码没达到池明远的预期。
但陈志明说得对,他们之间需要一个桥梁,需要纽带,陈志明可以做这个纽带。
最让池明远心动的是药物生意,那才是真正赚钱的。
只要吃了药,上了瘾,所有普通人都会来购买,这和武器不一样。
以前池昭总是拦着他做这些生意,如果没有池昭,他的家底恐怕还要再翻两倍。
现在终于能越过池昭把事情做成了。
池明远想到池昭,心中有些不安。
他问助理,“池昭最近几天老实吗?”
助理答道:“监视少爷的人说,他被您调走后没再离开,一直在忙那边的生意。”
池明远说:“他没动作就好,他如果在龙星岗,我办事都不放心。这孩子太犟,他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这些家业,将来都是要留给他们的?”
助理道:“少爷还年轻。”
“呵,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知道做什么事才是对的了。”
池明远说完,便想去书房收拾他那些必须随身携带的文件。
有部分文件是和宁蓝国的大佬签的,必要时刻可以保命。
他还没走几步,别墅内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助理走过去接起电话,听到话筒中传来的声音,大吃一惊,“是小少爷。”
池明远拧眉。
前几天池希给他打了电话,接通后又什么都不说,直接挂了。
池明远走到电话旁边,拿起话筒。
他下意识看向窗外,他要确认不是有人故意引诱他来接电话,然后取他的性命。
不过他显然是杞人忧天了。
话筒里传来池希的哭声,“爸,我再也不敢了,你来帮帮我,他们好可怕,他们要杀了我,这个人要杀了我!”
池明远拧眉,“是谁要杀你?你在哪儿?”
池希惊恐道:“我不知道,他们叫他华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睁眼就被带到这里了,你救救我!”
很快,换了个人接电话,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池总,我是真心和你做生意的,你为何非要和黑子做生意?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搞得我很被动。”
池明远不动声色道:“玉石店那几个,果然是你的人。”
“谈不上,”华哥语调轻松,“不过你这个小儿子,是真的很蠢,天天追着女生跑,人家又不喜欢他,他还追着做什么?他和你真是一点儿都不像。”
池明远问:“你想要什么?”
“我?我想要的东西你不知道吗?我当然是要武器!”华哥声音发了狠,“如果还想让你儿子活命,就停止和黑子的交易,我们重新谈,如果不想……那就随便你了!”
他说完便挂断电话。
助理紧张地看着池明远,“咱们是不是赶紧找人去把小少爷捞出来?”
池明远却慢慢坐到沙发上,拧眉深思,“好像不太对劲。”
助理愣住,“您说什么?”
“这个华子,不太对劲,”池明远道,“如果真的只是想和我们做生意,最开始为什么会搞那么一出?我担心这是陷阱。”
助理说:“可是池希的确在他的手里,如果咱们不去,他真的动手杀人怎么办?这些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池明远缓缓摇头,“不能冒险。”
助理惊讶地看着池明远。
池希可是池明远最疼爱的儿子,什么叫不能冒险?
池明远已经下定决心,“事情就交给曼德处理吧,他会处理好的,我们按照原定计划撤走,陈志明那边要盯紧了,后续的生意还要靠他。”
助理一时无言。
饶是池明远给他的报酬丰厚,现在他也有些担忧。
担忧有朝一日,他会不会也被池明远放弃。
连池希都能成为弃子,更何况他们这些普通人。
池明远没再理会助理,他拿起话筒,给曼德拨去电话。
奇怪的是,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池明远又给曼德的几个亲信打去电话,无一例外,全部无人接听。
池明远的心脏怦怦直跳。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曼德不会玩儿失踪!
助理见状,忍不住说道:“您派人去找找曼德将军吧。”
池明远却瞪着眼睛说:“他背叛我们了?!”
“……您说什么?”
池明远焦躁道:“他和谁是一伙儿的?他是不是背叛我了?我刚来龙星岗,他就搞失踪,难道他也想让我死?这些人都想让我死,都不是好人!池希……池希是故意的,他是自愿去长峡的!我早就和他说过不要离我太远,他非不听!他们都是想让我死!快,收拾东西,我们走!”
助理无言地看着池明远。
电话再一次响起。
池明远凝视着响个不停的座机,良久才看向助理。
助理便走过去接电话。
他脸色难看地看向池明远,“是少爷,他要和您通话。”
池明远犹豫道:“池昭?”
助理:“是的。”
“他为何一定要与我通话?”池明远眉头越拧越紧,“他几乎不会给我打电话,他最近和曼德有联系吗?他们是不是联手了?我就知道曼德一直背着我在搞事情,他有很多次都表现出异常了!”
助理无奈道:“您要和少爷通话吗?”
池明远沉着脸走过去,拿起话筒。
池昭平静的声音传来,“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
池明远狐疑地听着,过了许久,确认没发现异常后才问:“为何这
样说?”
池昭已经习惯他的疑神疑鬼,冷静道:“有人来封了几个产业,是宁蓝国方面派人来的,你和曼德将军不是好友吗?我打不通他的电话,你去联系他,摆平这件事。他在宁蓝国的地位,这点儿小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宁蓝国方面的人脉一直是曼德在打理。
池明远只把他当作自己的“打手”。
现在打手不在了,事情就不妙了。
池明远放下电话,更加疑心曼德的动机。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是出什么事了?
不……池明远更愿意相信,他是想背叛自己。
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曼德和池昭对他可能都有二心。
池明远迅速吩咐道:“你去查明白,到底有多少产业被查,查的人是谁。还有,尽快查mk曼德人在哪里,让他立刻来见我!”
池明远暂时没办法离开了。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
附近都是他的人,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可那又如何,连曼德都不靠谱。
池明远又把助理叫进来,“这些人最近与什么有联络,再去摸一摸,一旦有异样情况,立刻把人带走。”
助理微怔,“您是说外面的人?”
池明远不耐烦道:“还有其他人吗?”
助理:“……他们都是跟了您很多年的人,不会有问题的。”
池明远反问:“我和曼德难道不是多年的朋友?”
“曼德将军可能遇到危险的事,没办法联系您,您该立刻去搭救才是……”
池明远冷笑,“也就你会相信,乖乖照我说的话去做,否则你也走人!”
助理:“……”
池明远没来得及回家。
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他名下一半产业都被封了。
池明远一直在打电话,找他曾经的关系。
但他在宁蓝国方面最大的关系就是曼德。
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拒绝了他的请求,他们告诉他,证据很充分,没办法手下留情。
除了曼德,池明远也有结识其他人,他不可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些人倒是答应他帮忙,还主动提出和他保持做生意的关系,但是查明此事需要时间。
池明远心急如焚,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他现在不关心他的产业,他更在乎曼德为什么失踪。
还有池昭,这些事他是否知情?
是巧合,还是他们合起伙来坑害他。
如果是在家里就罢了,怎么偏偏赶在他来龙星岗的时候。
池明远只要一想到长峡就在龙星岗隔壁就浑身不适。
好像已经有人举着镰刀砍向他。
傍晚,电话终于再次响起。
池明远迫不及待接起电话,打来电话的却不是他想要等的人。
助理快步走进来,“不好了,陈……”
他看向座机。
池明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注意力回到电话上。
陈志明的笑声传来,“池总,今天过得还顺利吗?”
池明远拧眉听着,并不开口说话。
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陈志明笑呵呵道:“您的货我们已经收到了,我真的很惊喜,你们居然把货物放在龙星岗,立刻就到了。不过也是我付钱太快,没办法,我这个人讲究诚信。”
池明远不动声色道:“怎么,是货物让你不满意?”
“这倒没有,”陈志明说,“我只是想让一个人给你打个招呼。”
他和旁人说了几句话,话筒传来异响,接着便有人拿起话筒,对池明远说道:“池总,你怎么就不肯相信我?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做生意的。”
是朱安华的声音!
刹那间,池明远如坠深渊。
朱安华和陈志明是一伙的!他们根本就不是死对头!
不对,他们之间一定有仇恨,池明远事先调查过,但显然有利益将他们统一了!
池明远恍然意识到,朱安华不是玉石店背后的人。
他能和陈志明站在一起,说明他们背后有更强大的人调节他们!
是谁?!
池明远脑中冒出她的影子。
她来了。
也可能是华国的人来了。
他不是他们的对手。
池明远立刻放下电话,打回家里。
他的家是最安全的堡垒,他建造了炸弹也打不穿的避难所,避难所内的物资足够他生活几十年。
他得躲起来。
然而留在家的那些人却给了池明远一个不好的消息。
“最近几天总有人在附近转悠,但不确定对方的身份,我们没能抓到他们。”
果然是她来了。
池明远坐在办公桌前沉默。
助理不安地等待着。
良久,助理忍不住说道:“黑子那边可能出问题了,货……”
现在货还重要吗?
重要的是有人想要他的命!
助理问:“我们该怎么办?”
池明远再次看向窗外,“他们怎么样,最近有和不认识的人联系吗?”
“他们绝对忠诚,请您放心。”
池明远起身,“家里也危险,现在看来,只能赌一把了,跟我走!”
*
长峡街道上的轿车不多,池昭的车有点儿显眼。
他一直表现得很朴素,突然换上豪车,桑白玉都有些不适应。
池昭道:“别嫌弃了,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
桑白玉问:“你确定纸条代表的是这个意思?”
池昭不置可否,“我姥姥家就在那边。”
桑白玉抓着方小满上了车。
方小满现在不敢去见惠海铭,还是跟着桑白玉更安全些。
边斌和池希也在车上,两人现在都很安静。
桑白玉问:“你不是说没找到姥姥一家人吗?”
“当时没找到,”池昭平静地叙述,“后来发现,他们都去世了。”
“……去世?”
“在同一天,同一时刻,全部死亡,至今未抓住凶手。”
桑白玉惊讶地看着池昭。
就连池希也忍不住回头看过来。
难怪池昭与他们都不亲近,他只要看到他们,心里就会充满仇恨吧?
池希含情脉脉,“哥……”
边斌手动把池希的头挪走,“请让我们活得舒服一些。”
过于肉麻了。
池昭说:“字条上的春宇368号,每个字代表一个含义,春城是我母亲的老家,也是我母亲和池明远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宇字是宇巷,是我姥姥家附近的一条小巷,那附近的368号是银行。”
“池明远把银行的地址放进金属盒子里干嘛?打开盒子还怪麻烦的。”
池昭解释,“我想你们没有找到全部记录,应该会有银行存单之类的,我查到池明远名下的一部分财产不翼而飞,他还没到宁蓝时就已经攒了一笔不小的数目,还有很多小巧的古董,我想这些东西都存在那家银行里。”
“池明远把存单藏了起来?还存了地址?他为什么要把地址写出来,我们找到怎么办?”
池昭摊手,“这一点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他有记账的习惯,他会把每一笔账记得清清楚楚,这笔钱放在华国,他可能也不放心吧。我看过他的账本,的确会记录地址。”
桑白玉道:“最重要的是,他一定很在乎这笔钱,这笔钱肯定不是小数目。”
池昭说:“他在乎每一笔钱,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银行里的东西,的确让他更在意。”
“你们确定他会去银行取这笔钱?”方小满还是想不通,“他不去怎么办?还是说我们要一直等着?等到哪一天才是个头?”
边斌启动车子开始赶路。
春城离长峡有八百公里,开车过去也要几个小时,而且现在的路还没那么好走。
桑白玉瞥了眼池希,“池希,你得把小灵通交给我。”
池希乖乖地掏出小灵通。
池昭轻轻摇头。
他这弟弟,对桑白玉简直是言听计从。
将来肯定会吃亏。
桑白玉又对池昭说:“你的小灵通也拿来,你俩都姓池,我们得稍微提防点儿。”
池昭:“……”
在池希和方小满的注视下,池昭拿出一部小灵通。
桑白玉的手还是没收回去。
池昭:“……”
他又拿出另一台备用机。
桑白玉微笑,“如果让我发现你身上还有其他仪器,我真的会杀了你哦。”
池昭:“……”
他又摸出一个小型窃听器和录音设备,强调道:“这是我一直备着的,不是要窃
听我们谈话的内容,你们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你大姐,让她联系军方。”
桑白玉说:“我相信,不过谁知道池明远会不会通过你们打探消息呢,万一你们头脑都不灵光,上当了,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所以你们的小灵通都得交上来。”
池希无奈地看着亲哥。
以前他总觉得池昭无所不能,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现在看来,他亲哥很听桑白玉的话嘛。
唉,以后他可有苦头吃了。
兄弟俩的目光诡异地对到一起。
两人都怔住。
池希:“……”
池昭:“……”
他们怎么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同情??
边斌、桑白玉、方小满轮流开车,他们没有休息的时间。
池希什么都没学,虽然能开车,开得却不好,没人放心他开夜车。
他颇有一种拖后腿的挫败感。
方小满安慰道:“你就别难过了,难过的应该是我,我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池希说:“我也不知道啊。”
“可这是应该的!”方小满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本来就笨!”
池希:“……”
桑白玉把小灵通收走了,不再担心池希被套话。
其实池昭被套话的可能性很低,但只收池希的小灵通显得他有点儿可怜,所以桑白玉顺便把池昭的小灵通收走了。
桑白玉解释道:“我原本和大姐商量,利用池希把池明远吸引过来。”
人总要有软肋,池希是池明远的亲儿子,应该有些希望吧?
可池明远根本不管池希。
他对长峡极为恐惧,宁可池希出事,也不会涉足长峡。
桑白玉一度被池明远搞得没了脾气,还好池昭及时传消息来,说池明远在华国还有财产。
“池明远不想管池希,但他视财如命,所以我们就想,能不能用这笔钱把他吸引过来。想让他过来取钱,就必须达成几个条件,首先,他的其他财产必须被限制,其次,他不能还有其他路可走。”
方小满认真听着。
“池明远现在最重要的生意就是和陈志明的,其实大姐他们早就和陈志明还有朱安华谈过了,他们两个可以说是都是大姐的人,不过都是为了利益,他们暂时休战,以后会怎么样,不好说。”
朱安华是明面上的那个人,池明远生性多疑,肯定会有所怀疑。
朱安华的暴露也是有意安排的,和朱安华联络的人是桑白玉。
所以他在逃跑时才能毫发无伤,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没有朱安华,池明远能合作的对象就是陈志明,陈志明这个人不太靠谱,他是真的想牵线搭桥,做那些赚钱的生意,不过他也是个注重孝道的人,没办法放下自己的老母亲。陈志明答应和我们合作,我们也允诺了很多。”
方小满说:“所以这门生意原本就做不成?不管池明远怎么挑,挑中的都会是我们的人?”
“是啊,”桑白玉说,“反正不合作就直接抓起来丢进监狱,他们的罪名可不少,他们还是很有眼力见的,合作非常积极。”
边斌:“……”
这还能不积极??
“这时候大姐以前收集的证据也派上用场了,虽然不能完全打击池明远的产业,但能一时困住他。”桑白玉说,“最最重要的人是曼德,曼德和池明远合作多年,而且曼德还是宁蓝方面的人,权力很大。幸好他不是个仔细的人,现在正在地下室里躺着呢。”
一天前,桑白玉找到惠海铭,希望她能放弃刺杀池明远。
惠海铭和苏蓝移原本已经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桑白玉建议他们去找曼德。
找曼德也是件危险的事,毕竟他地位还在。
不过曼德和池明远显然是两个极端,池明远极端小心,曼德极端自信。
桑白玉说:“总而言之,池明远现在谁都联系不到,他的性格一定会怀疑其中有诈,在这种关头,最有可能带着钱远走高飞。但是宁蓝那边的产业已经受限,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结束调查,他能动的钱,就在华国,也是他一直惦记的钱。”
方小满问:“他回家怎么办?他家里应该也有钱吧。”
“大姐和二哥已经过去了,”桑白玉叹气,“那就是最坏的打算了。”
池昭道:“不必担心,我早派了人过去,他的人一定汇报过,家附近有身份不明的可疑分子,他不敢回去。”
边斌小心翼翼问道:“难道他们这么了解池明远的性格是因为……”
桑白玉:“当然是池昭说的啦!他说池明远很怕死诶。”
边斌:“……”
池希偷偷看向池昭。
池昭感应到他的目光,说:“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池希低头,“我知道,都知道。”
他忍不住想,如果父亲和母亲现在仍然感情要好,他会如何选择。
可能还是不忍心让父亲离开吧。
池希有些庆幸。
幸好池明远和孟简闹翻了,让他的选择没那么艰难。
天蒙蒙亮,车终于开到春城宇巷368号。
经过一处废弃的宅子时,池昭低声说道:“资料里显示,这是我母亲的家。”
除了正在开车的边斌,醒着的只有桑白玉。
她看向车窗外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废墟,又看向池昭。
“姜家在春城小有名气,”池昭不知是不是说给桑白玉听,“算是书香门第,我母亲也是科研人员。听说我舅舅喜欢收集古董,还有小姨,她是个医生。”
桑白玉拧眉。
这样的家庭配置放到今天,都算是大家族了。
而且是日子过得很不错的大家族。
“他们遇害时,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翻走了,警方怀疑是盗贼随机作案。但唯独没见到我母亲的尸体,于是又开始怀疑我母亲。”
姜玉玲离开华国时,还是凶杀案的嫌疑人,只不过那会儿的检查比现在更松,案子还没传出去,姜玉玲已经离开。
至今为止,姜玉玲还是嫌疑人之一。
桑白玉问:“警方没有怀疑池明远吗?”
池昭冷笑道:“池明远根本没去姜家,一直以来,都是我母亲和家里人沟通。最开始姜家人听说我母亲找了个军人还很高兴,可慢慢地就不对劲了,我母亲开始频繁的夜不归宿,他们觉得这不正常,便开始阻止他们继续交往,可惜……”
桑白玉记得惠海铭也提起过姜玉玲。
惠海铭的战友被害,是因为一份重要资料。
桑白玉奇怪道:“夜不归宿?当年吗?姜家人都知道?”
池昭说:“似乎是我有一个舅舅也在部队里,而且职位很高,他应该和池明远见过面,比较了解他。或许是他看出池明远的本性了?”
桑白玉惊讶道:“你这个舅舅的职位有多高,有高到能拿到机密文件吗?”
池昭奇怪地看向桑白玉,“为什么这样问?”
桑白玉追问:“池明远有可能偷了你舅舅的文件吗?你好好想想。”
池昭拧眉。
这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舅舅的职位相当高,肯定有机密文件经手。
池昭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桑白玉压低声音,“我大姐和池明远曾经是战友,池明远偷了机密文件离开,我大姐和几个战友去追他,结果其他人都被池明远害死了,只有我大姐在他们的掩护下逃了出来。”
池昭怔住。
原来池明远接近姜玉玲……也是不怀好意。
姜玉玲被利用了。
池明远只是想接近舅舅?!
池昭一时无法相信。
母亲是故意的,还是也被骗了?
他心乱如麻,眼睛竟也开始模糊。
眼角痛得很,有些睁不开了。
桑白玉低声道:“你休息会儿,我盯着。”
池昭闭上眼睛,脑中一片混乱。
368号的银行依然在营业中。
这是家春城当地的银行,只有附近几个城市有。
池
昭提前联系过银行行长,拜托他们找出池明远曾经存放的东西。
可纸条上没有写明究竟存了什么,也不知道存在几号柜,银行不可能把每个柜子都打开让他们检查,他们只好先回车里等。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
方小满出去买了午饭回来。
春城是个小城,物价极低。
她去饭店打包了几道菜,总共也没花多少钱。
倒是边斌挺心疼,“一直这样吃下去,我的工资都要吃完了。”
“啊?”方小满说,“池昭就给你开这么点儿工资啊?”
边斌疑惑道:“你们很能赚钱吗?只是开玉石店,很赚钱?”
方小满扬眉,“啧,我们赚的钱,那可是……啧,我一个月的零花钱都比你一年的工资多。”
边斌:“……”
不干了,他也要去开玉石店!
边斌幽怨地看向池昭。
池昭:“……,回去再加一点儿。”
池希说:“你和她们比什么,有小玉在,玉石店怎么可能不赚钱,她最会挑赌石了,哪块石头里有好玉,她都知道。”
边斌心理平衡些了。
他殷勤地看向桑白玉,“你们店还需要人吗?我这个人很能干活,很适合你们哦。”
桑白玉:“能干活?”
边斌说:“而且我还很坏,绝对适合你们!”
桑白玉:“……”
坏人为什么适合他们??
这一上午他们也没干等,池昭一直在接电话。
他的小灵通都在桑白玉手里,接电话还不太方便。
以至于桑白玉又一次接起电话时,对面直接笑了起来,“你是桑白玉吧?”
桑白玉很震惊。
她蹬着池昭,怀疑他泄密。
对方又说:“小惠和我提过你,你要保护好自己啊。”
桑白玉:“……”
池昭还真是他们的人。
可……
等池昭挂断电话,桑白玉打量着池昭的身体,疑惑道:“就你这身体素质,也能去华国的部队?”
池昭:“……”
他的身体素质怎么了!
他打普通人绰绰有余好吗!
……
只不过他身边的都不是普通人而已。
桑白玉语重心长道:“你这样,我真担心你哪天死于非命,这样吧,你给我一百万,以后我来保护你。”
池希抢着举手,“我付钱,我愿意付钱!”
方小满塞给他一个大馒头,“吃你的吧,真当我们什么钱都愿意赚?”
池希委屈道:“小玉都愿意保护我哥。”
方小满:“你看你哥的长相,你再看看你,保护你我都心累。”
池希:“……”
他果然还是不适合这个世界。
桑白玉几人没能等到池明远。
海关那边也没有池明远过境的信息。
不过这不能证明池明远没进入华国境内。
他可以乔装打扮,也可以走其他路。
关键是,他究竟会不会来?
*
池茗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尤其是见过吴元青后。
她竟然还梦到过吴元青一次,梦到吴元青到处找女儿。
类似的梦她做过无数遍,但情况是相反的,从前的梦里是她在找父亲。
她走丢的时候已经七岁,懂事了,什么都知道。
那天幼儿园的老师说要带她去找爸爸妈妈,然后她就出现在火车站。
一个陌生女人牵着她的手,告诉她爸爸妈妈就在火车上。
池茗从未坐过火车,见到这庞大陌生的家伙很是激动,信以为真。
她在火车上玩得很开心,没想到从此失去了爸爸妈妈。
来到长峡市的生活并不算好,那时还没有收容所。
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一起生活,每天都吃不饱。
女人说他们的粮票都是限量的,只能凑合着生活。
池茗每天晚上都躲在屋里哭,她会在地上写自己的名字。
每次被女人发现,女人都会痛骂她,还会动手打她。
女人告诉池茗,她只有这一个名字,她是池家人。
然后池茗就慢慢忘了自己的真实名字。
也忘了父母的长相。
现在想来,那时她已经七岁,不该忘记的。
大概是一遍又一遍的痛打让她不敢再记起。
池茗对父母是有怨恨的,恨他们为什么不去找她,为什么不能救她。
池茗又想起吴元青对她说的话。
很可笑,他居然告诉她,她的同伴都在利用她。
她怎么会不知道?
第66章
池茗起身去查看孩子们的状况。
他们的苦日子其实没持续多久,不知为何,后来的日子忽然好了,他们再也不提粮票不够的事。
池茗很确定,当时一定还是需要使用粮票的,但他们就是突然富有了。
他们搬到收容所,成为一家收养孩子的机构。
但他们绝对不是随便收养孩子,这些孩子都是从各地送过来的。
当地的流浪儿,他们连看都不看一眼。
再往后,收容所里还搬进来各种仪器,有人频繁带着池茗去检查身体。
池茗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医生,其他人都听他的话,他来的次数最多,检查得也最详细。
后来他似乎找到了想要的数据,很高兴,来的次数就少了。
再然后……
池茗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
她的嗅觉很灵敏,他们想研究她身上的秘密。
其他的孩子也是类似的情况,但总体来说,池茗的能力最强。
她的能力一直在变强,大概在15岁时停止,再也没进步过。
15岁那年,她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其他人也能察觉到。
对她密切的监测停止了,曾经对她点头哈腰的人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池茗曾一度绝望,她疯狂地要自己继续进步,但完全做不到。
随后,那些人发现,这些孩子中,能力最强的就是池茗,于是又恢复成从前的态度。
所以池茗也没把他们当作同伴。
她只是需要可以生存的方式,很好地生存的方式。
池茗的小灵通响起。
她瞥了一眼陌生号码,犹豫片刻才接起电话。
男人的声音也很陌生,但池茗又觉得很熟悉。
她几乎立刻想到了声音的主人。
池茗皱眉问:“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吴元青惊讶道:“你知道我是谁?”
池茗:“……”
吴元青说:“你别激动,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你的安全,还有……其他人的安全。”
“其他人?”
“收容所的孩子们,”吴元青道,“几乎都是女孩子吧?她们和你一样,都是被拐到长峡的,都失去了父母,我想她们的父母找她已经找得心力交瘁,你……能放过她们吗?”
池茗冷笑,“我放过她们,就会有人不放过我了,难道要我为了这些和我没关系的孩子,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
吴元青说:“可你在那边的日子也很危险。”
池茗声音更大,似乎更想说服自己,“不用过挨打的日子,还有一群人追随,不用为钱发愁,这日子还叫危险?”
“他们在利用你。”
“我也在利用他们。”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还有另外一条路,我一定会尽量帮你。”吴元青真诚道,“你才16岁,一切都来得及。”
池茗心情复杂。
她……来得及吗?
她为了避免挨打,和其他人一起把女孩锁在收容所里。
她哄骗她们,让她们相信她是来帮助她们的,让她们乖乖听话。
夏夏几人失去利用价值,男人一心想让她们死,她没能拦住,还帮忙抛尸。
抛尸的过程中被流浪汉看到,她也没阻止男人杀人灭口。
来不及了。
池茗冷漠道:“我讨厌说教。”
吴元青再次重复,“我只想帮助你,我女儿失踪时,和你一样大。”
池茗反问:“如果你见到你的女儿,会认出她吗?”
吴元青沉默。
他不能肯定。
池茗站在他面前时,有一瞬间,他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女儿。
可她现在的容貌,他又不敢认。
池茗失望道:“你果然不认得。”
“不是的,”吴元青说,“女儿长大了,容貌变了,没办法,但就算如此,我也不会放弃找到她。我……我这里有她小时候的照片,你看看就知道了。”
池茗一怔,接着火速挂断电话,心脏怦怦直跳。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激动,她好像在害怕什么。
池茗不安地在屋内走动。
小灵通再次响起来。
池茗头皮发麻,她似乎不敢再和吴元青对话。
不过这次不是吴元青打来的。
熟悉的声音响起,对方询问她曼德的下落。
池茗浑身一颤,脑中涌现一些不好的回忆。
她总是被迫做身体检查,还要吃些奇奇怪怪的药。
这些年,她和他接触的时间最多。
池茗老老实实地答道:“最近没见过他。”
男人嘀咕道:“真是怪了。”
池茗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没事,”男人恢复冷静,“见过池明远吗?”
池茗疑惑道:“他也会来长峡吗?他不是绝对不会进入华国境内?”
他们这些人都是池明远张罗起来的,池明远野心极大。
后来他们不再缺钱,也是因为有池明远出资。
但他们从未见过他。
私下里都传,池明远进入华国境内就会死。
池茗也不知是真是假。
男人没有回答池茗,他说道:“你们尽快转移,那几个孩子如果带不走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你,你要安全。现在立刻来龙星岗,我来为你安排。”
果然出事了。
池茗呆坐在床上。
会出什么事?池明远的势力不是很大吗?收容所到现在一直安然无事。
还是曼德出事了?也不应该。
池茗拧眉走出房间。
孩子们都在熟睡中。
有几个孩子刚被带过来,情绪不太稳定,每天晚上都要哭闹。
池茗就是为了照顾她们,才一直没睡下。
池茗走到孩子们的卧室前。
她现在应该按照男人的命令,带着她们转移。
可池茗眼前莫名出现夏夏的脸。
夏夏很喜欢她们,不管她们对夏夏做什么,夏夏都认为是友好的。
她把她们当成姐姐,当成家人。
她以为,如果没有她们,她就活不下去了。
其实刚好相反,正因为她们,她才失去了家人。
池茗心里很乱。
她退到房间,踱步良久,鬼使神差地给吴元青打去电话。
吴元青叫了声她的名字。
池茗一直沉默。
吴元青便说:“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他很耐心,没有催她。
池茗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能清楚地听到吴元青的呼吸声。
知道吴元青一直没有挂断电话,这让她有很安心的感觉。
池茗终于下定决心,问道:“那些孩子走失的父母,真的会一直找她吗?我……我的爸爸妈妈也会找我吗?”
吴元青温和道:“小玉有个姐姐,也是孤儿,她刚和母亲团聚。她的母亲为了找她,走遍大江南北,是流浪汉遇害后,她们才发现的。”
池茗怔住。
流浪汉……是被他们害死的流浪汉。
原来还有这个故事。
池茗说:“我知道了,谢谢,再见。”
“等等,”吴元青打断她,“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现在可以过去,也可以帮你联络警方,你不需要担心,他们都会帮助你。”
池茗犹豫道:“可是很危险。”
吴元青笑道:“正因为危险,才应该是我们去做。”
*
一直到晚上,几人都没能等到池明远。
池昭逐渐不安。
桑白玉没想到他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人。
但稍微一想她便明白了,姜家就在附近,他能冷静到现在,已经很好了。
桑白玉主动说道:“我们出去逛逛吧,顺便买晚饭回来。”
池希反对,“我哥眼睛不好,尤其是晚上,出门太危险了。”
方小满惊讶道:“你一直很听小玉的话。”
“这……这不一样嘛,”池希小声说,“我哥眼睛确实不好,我记得他还在楼梯上摔下来过。”
池希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现在回忆起池昭,想到的都是他被漠视的场景。
譬如那次摔倒。
池昭眼睛发病,而且很突然,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孟简不在家,只有池希和池明远在。
池希一直在打当时宁蓝很流行的游戏,没注意到池昭。
池明远看到后,第一反应是皱眉,“你搞出这么大的声音,我还以为是家里进人了。”
然后他便去检查家里的安保系统。
池明远从未关心过池昭。
桑白玉说:“我知道的,你别担心,我会小心一些。”
池希说:“就算要出门,也该找厉害的人陪着我哥啊。”
桑白玉惊讶道:“这里还有比我更厉害的人?”
方小满:“……”
边斌:“……”
池希:“……”
方小满怒吼,“你不要再招惹她了!!”
为什么她也跟着中枪!
池昭难得弯起唇,“不用担心,我不是废人,我的眼睛还算正常。”
桑白玉扶着池昭下车。
他说:“我想去姜家看看。”
桑白玉知道他的意思,拉着他往姜家走。
池昭眼睛的状态还不错,能看得清楚。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任由桑白玉拉着。
桑白玉带着池昭往人多的地方走。
池昭奇怪道:“不是去姜家?”
“去啊,先去其他地方看看,”桑白玉道,“你放心跟着我,我不会把你带进沟里的。”
池昭:“……”
附近有好几个胡同。
春城实在太小,只有主街上人多。
桑白玉先去了姜家,然后沿着姜家胡同往前走,一直走到主街,果然有几个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坐着聊天。
桑白玉打听道:“您知道姜家吗?房子破破烂烂的那家。”
池昭刚想说桑白玉打听消息的方式太直接,可能会吓到对方,就见爷爷奶奶们拉住桑白玉的手,“呦,你是谁家的孩子?长得可真俊啊。”
“这叫漂亮!看着就讨人喜欢。”
“是姜家的孩子吗?不能吧,姜家已经没人了啊。”
“难道是玉玲那孩子回来了?”
听到母亲的名字,池昭心念微动。
桑白玉乖巧地蹲下,“是的呢,我的母亲去世了,她走得很早,我对她很陌生,所以想来听听她的故事。”
这下子爷爷奶奶们更怜惜了,“唉,可怜的孩子,原来你是玉玲的孩子。”
“那岂不是姜教授的外孙女?”
“唉!真是可怜的孩子!”
几人七嘴八舌,面对桑白玉,毫无设防之意。
池昭:“……”
有时候面善也是一种能力。
很强的能力。
“你外公是咱们省会科学研究院的,研究的都是什么国家重点项目,具体的咱也不知道是什么,听说要保密。他可厉害了,留苏大学生,本事可强!”
“她外婆也不错啊,算是艺术家?书香门第?而且家里蛮有钱的。”
“还有其他几个孩子,都是大人物呢,玉玲也很好,她和你外公在一个单位
,这叫什么?都是大科学家!”
桑白玉委婉道:“妈妈的性格好吗?”
“那可是真的挺不错!”老奶奶眉开眼笑,“你妈妈办事稳妥,挺泼辣的,谁都不怕,但又很有礼貌。我以前教育孩子,都拿你妈妈做榜样。”
“玉玲如果还活着,可真了不得。”
“你妈妈怎么会走了呢,她当年不是逃出去了?”
桑白玉叹气,“她失踪了,我最近才发现她的遗物,得知她已经走了。我也在找凶手,我听说外公一家人都……真的是我妈妈做的吗?”
“不可能!”老奶奶破口大骂,“你妈妈最孝顺了!不仅是对她爸妈,她对我们都很孝顺!经常跑来帮我们干活,谁叫她,她都高高兴兴应下来。他们兄弟姐妹感情最好,她怎么会杀人?!那帮警察乱说的!”
“就是,孩子,你可别信这话,你妈不可能杀人,说我杀人都更可信!”
“你啊,你确实不太像好人。”
“……”
大家七嘴八舌地帮姜玉玲伸张正义。
在他们心目中,姜玉玲是个明媚且正义的人。
她只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可能对家人动手。
他们还说,姜家人都是很好的人,性格温和,从不欺负邻居,谁家需要帮忙,总是姜家人第一个到场。
当初姜家出事,他们还自发地去巡逻、找凶手,可惜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池昭安静地听着。
原来他也有很好的家人。
他的母亲不是凶手,是受害者。
大家骂了好一会儿,都有些伤心。
姜家人是他们的老朋友,当年发生这种事,他们连续几个月都没睡好。
桑白玉见好就收,她最后问道:“你们听说过我爸吗?他姓池,来过家里吗?”
几人迷茫道:“还有这么一号人?”
“玉玲当时就交男朋友了?”
“其实我听警察说过几句,还怀疑玉玲是为了男人动手,也怀疑过那个男人,但这真不可能,玉玲不是这种人。”
池昭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桑白玉把池昭带到姜家门前。
“你看,阿姨不可能是凶手,她一定是被骗了,是池明远故意接近阿姨,目的是那份绝密资料,还害死了大姐的战友。”
池昭笑笑,“你带我过来,就是想安慰我。”
桑白玉点头,“你冷着脸时,不如笑的时候好看,我比较希望你好看一点儿。”
池昭哭笑不得。
他笑道:“我知道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华国境内抓住池明远,我妈是怎么死的,只有他知道。”
桑白玉说:“他如果要来取这笔钱,应该快过来了,他的乔装水平好吗?我们会不会认不出他?”
池昭拧眉,“我不太清楚,不过我们已经把银行的人控制住了,没人能给他通风报信,他只能亲自过来一趟,我想依他的性格,是不会放弃这笔钱的。最重要的是,我怀疑这里不只有钱。”
桑白玉点头,“那就继续等着吧。”
晚上银行不营业。
不过桑白玉几人还是轮流看守,以免出现问题。
翌日一早,桑白玉去买了早饭,看到银行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上班。
这几名工作人员都是后安排过来的,原先那批人都被控制在家里。
桑白玉聚精会神地盯着银行门口。
方小满打着哈欠说道:“今天我盯后门吧,这个池明远很怕死,后门也很重要。”
桑白玉还是有些担心。
就在这时,桑白玉接到一通电话。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很陌生,但桑白玉意外地认出了她。
池茗的声音很低,“他……扮成了女人。”
桑白玉:“……”
池昭:“……”
边斌:“……”
池希绝望地向后倒去。
他爸……扮成了女人?!啊?!
*
收容所彻底乱了套。
几个工作人员刚起来,就发现收容所内的孩子都消失了。
池茗最后走出来,和其他人一起大惊失色。
这些孩子是她和吴元青转移走得,吴元青想让她也离开,但被池茗拒绝。
从接到男人的电话起,池茗就觉得,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她好像还能做些什么。
孩子消失,几人的愤怒都扑向池茗。
“怎么会出这种事?!走了这么多人,你一点儿都没感觉到吗?!”
池茗冷着脸说:“只要我一个人看着,还要你们做什么?与其在这里责备我,还不如尽快去找人。”
然后她鼓足勇气给男人打了电话。
每次和男人通话,她都要准备很久。
男人没有接电话,池茗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其他人又给其他“领导”打电话,意外得知,池明远已经到了长峡市。
池茗立刻提出将功赎罪,要去保护池明远。
对方当然拒绝,不过池茗和他通了两分钟的电话,听到了船的鸣笛声。
长峡是内陆城市,不靠海,但有一条很宽的河。
池茗立刻赶去过船的渡口,靠气味寻找池明远,还真被她找到了。
不是池茗的能力有多出色,而是池明远的阵仗太大。
他身边全是保镖,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池明远躲在船舱内。
池茗一时间都不知道他是想保护自己还是试图泄露坐标。
池茗在外围观察很久,都没看到池明远。
后来她才发现,不是池明远消失了,他就在船舱里,只不过他穿的是女装。
池茗给桑白玉打完电话,心里很是舒坦。
这一刹那,她有一种自己是正义小警察的感觉,他们应该会表扬她吧!
然而就在池茗收起小灵通的瞬间,身后忽然涌来不同寻常的气味,有人逐步靠近池茗,“那家伙,不对劲。”
*
池茗通风报信后,桑白玉更是全神贯注,这回连老人都不放过。
池希更是积极,街边的流浪小孩儿都要盯着看好一会儿。
方小满问:“你认为池明远会伪装成孩子?”
池希严肃道:“我爸很聪明的,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方小满:“……你真的认为他能伪装成孩子?他有缩骨大法??”
池希:“……,哦,是的,骨头不能缩。”
方小满的白眼差点儿翻到天上。
有池希在,她都不是最笨的一个了!
又等了一天一夜,池明远还没露头。
桑白玉又给池茗打了一通电话,却始终没人接听。
桑白玉莫名其妙地担心池茗。
她给吴元青打去电话,想让他帮忙留意,可吴元青也没接电话。
桑白玉心神不宁时,方小满忽然用力推搡她,“那里有个奇怪的人!”
桑白玉看向车外。
池昭说:“等他进入银行后再动手,防止抓错人。”
虽然这样说,但池昭的目光却是汹涌澎湃的。
桑白玉看得出来,他很确定此人就是池明远,只不过习惯了小心谨慎。
被他们“盯上”的是个“女人”,而且是刚被“欺负”过的女人。
他十分狼狈,衣服被撕扯坏了,假发也是错乱的。
他坚定地走进银行。
几人立刻行动。
桑白玉走进银行之前,特意在门外等候,池明远竟然真的是自己来的,没带其他人。
怪了,按照他的性格,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应该带大批人马来保护他才是。
桑白玉向里走去。
里面传来男人的叫声,接着是其他办业务的人的尖叫。
桑白玉走进去时,男扮女装的人已经被扣住。
她看着被方小满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男人,嫌弃道:“这会儿想起来扮女装了,想给女人丢人哦,把他扔进车里,等警察过来!”
池明远被押送回长峡。
部队的人过来了一趟,看他们的样子,像是想把池明远直接活吞了。
不过他们还是克制着情绪,要求按照程序进行。
长峡警方严阵以待,段浩早已准备好,池明远刚到市局,就被押到审讯室。
局长亲自来坐镇,还有几个大佬在隔壁房间观察,场面十分严肃。
方小满心满意足地躺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其他人都在。
她伸了个懒腰,说:“这下大姐和二哥不用再过苦日子了,我们终于可以回长峡了!”
桑白玉说:“我们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那不一样,以前心里总还记挂着那件事,现在不用了,我们可以安安心心地做生意了!我觉得吧,我们得对玉石店上点儿心,现在的钱越来越难赚了!”
吴元青:“……”
玉石店再不赚钱,就没有赚钱的店了。
方小满是对他们还没成为全国首富感到不满吧?
池茗拖着一身伤走进会议室。
吴元青一惊,起身过去迎,“不是送你去医院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池茗下意识瞥向桑白玉。
闯进收容所的人果然是她。
池茗淡淡道:“已经做过处理,无大碍。”
“那也不行,”吴元青坚持道,“伤筋动骨
一百天,你怎么也得在医院休息个半个月,快点儿回去。”
池茗一动不动,“你骗人。”
吴元青莫名其妙道:“我?我骗你什么了?”
池茗一言不发。
她还是爱闹别扭的年纪。
吴元青无奈道:“你说吧,不管什么要求,我都满足。”
池茗瞥向吴元青,故意不用正眼看他,嘀嘀咕咕道:“你说要给我看你女儿小时候的照片……”
吴元青一怔,弯唇笑起来。
他掏出钱包,递给池茗。
池茗嫌弃道:“我有钱,我才不要你的钱。”
吴元青笑意更深,“里面有照片。”
池茗半信半疑地接过钱包。
吴元青的钱不多,钱包很薄。
这些年他的工资虽然不低,但省吃俭用,还要邮给家里的老人和前妻。
前妻是因为女儿失踪才精神崩溃的,现在好不容易能过上正常的日子,不容易,他得多照顾。
池茗翻开钱包,果然看到里面放着一张旧照片。
照片实在太旧了,表面布满沟壑,而且被人折叠过。
池茗仿佛能看到,有人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照片,她能感觉到照片上的温度。
池茗看着照片中的人,说:“可惜了。”
另一边桑白玉也很放松。
也只有她和宁红英能放松了。
苏蓝移和惠海铭一言不发,池明远必死无疑,他们心中却没有多少轻松的感觉。
不管池明远死多少次,他们的亲人朋友都不会再回来。
惠海铭无比失落。
池昭和池希更是一言不发,安安静静。
桑白玉和宁红英只能小声庆祝,“太好了,大姐再也不用担心了。”
“是啊,我们终于能过正常的生活了。”宁红英道,“不过让我丢下技能还有点儿可惜,我是不是该去部队?”
桑白玉肯定地点头,“你很适合。”
“孩子们怎么办?”宁红英看向吴元青。
吴元青和池茗连夜把孩子们转移走。
他又带人去解救被池明远手下殴打的池茗,双方起了冲突,池明远狼狈逃走。
现在孩子们都在医院接受检查呢。
吴元青闻言说道:“登报吧,尽全力帮她们找到父母,要给她们一个交代。”
宁红英说:“我来帮忙……如果不违反规定的话。”
吴元青是知道宁红英的本事的,只要是和电有关的,什么东西都能搞一搞。
他头痛道:“你还真得收敛,这是长峡,不是龙星岗。”
池茗漫不经心道:“我还记得她们是从哪里来的。”
几人看向池茗。
池茗不自在道:“我不是想帮忙,我只是不想进少管所。”
她这么一说,吴元青的心情沉重起来。
池茗和多起案件有关,她也要接受调查。
还有流浪汉的死……
吴元青沉默。
桑白玉安慰道:“想点儿开心的事情,我们还得帮孩子们找家人呢,对了,已经联系到夏夏的家人了,夏夏的家人一直在找她,没有放弃。”
池茗的心紧了一下,落寞道:“找到又有什么用,人已经没了。”
“不是哦,”桑白玉说,“夏夏还活着,她运气很好,坠落时有缓冲,虽然受伤了,但不致命,如果小心养护,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池茗惊讶道:“夏夏?活着?你确定?”
她明明亲眼看到……
桑白玉说:“等你接受完调查,可以去见她。”
池茗完全愣住。
在那种情况下,夏夏竟然还能活着?!
只有池昭盯着审讯室。
池明远就在里面。
他必死无疑,没什么可辩驳的,他应该会把姜玉玲的去向说出来吧?
审讯室内,段浩看着让宁蓝国头疼多年的男人,一阵无言。
池明远被抓住后,就陷入癫狂的状态,完全没有从前的影子。
他疯狂地叫嚣,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喊着不想死。
段浩冷着脸说:“你手底下的人已经全部交代了,你这些年做的事情,每一件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你已经跑不了了,早点儿坦白,还能安静地离开。”
池明远撕心裂肺地叫嚷。
他嚷了足足一个小时,终于筋疲力尽,无力地躺在椅子上。
段浩问:“可以说了?”
池明远看向段浩。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一瞬间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池明远问:“你们给了曼德多少钱,他为什么背叛我?你们给了朱安华和陈志明多少钱,他们怎么敢这样对我?!”
段浩说:“不是只有钱能收买人心。”
“可朱安华和陈志明都不是好人!他们眼里只有钱!”
段浩微笑,“命也很重要,他们也惜命。”
段浩道:“这些年,部队一直没有放弃找你,尤其是惠海铭。”
池明远茫然地看着段浩。
“我知道得不多,”段浩说,“可以让她进来和你详谈。”
池明远忽然意识到什么,再次剧烈地反抗起来,“不!我不见她!我不想死!”
段浩发现,池明远很害怕惠海铭。
他已经猜到惠海铭的身份。
“既然不想见她,就老老实实交代,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纠缠。你是否交代,结局都一样,当年你残忍杀害同伴,背信弃义,背叛华国,桩桩件件,都够你死十回了!还是趁着能开口,多找几个人出来给你陪葬,他们可都是背叛你的人。”
这话算是说到池明远的心坎上。
他是没指望了,那些人也别想过得好。
池明远麻木道:“你们查得都对,是我杀了……”
“等等,”局长示意他暂停,“有个人得进来。”
局长看向段浩。
段浩也不知局长指的是谁,疑惑地走出去,就见和池明远有几分相像的俊朗男人走过来。
段浩奇怪地看着他。
这人真怪,在室内还要戴墨镜。
像是有钱的暴发户。
池昭礼貌地伸出手,“你好。”
段浩点点头,“你认识我们局长?”
“不认识,我的领导应该和他打过招呼。”
池昭说完,向审讯室走去。
段浩直犯嘀咕。
听池昭的口气,他的领导好像比局长还厉害?
这些人真是深藏不露。
池昭走进审讯室。
池明远瞪大眼睛,很意外,又没那么意外。
池昭说:“不用看我,我是他们的人。”
池明远:“……”
池昭补充,“从始至终都是,从我十岁那年起就是,这些年你做的所有事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池明远:“……”
段浩明显感觉到,池明远可能要被气死了。
他低声提醒,“口供,咱们要口供。”
可别真气死了。
池昭说:“说吧,害死姜家的人是你吗?”
池明远脸色愈来愈差。
姜家……很遥远的人。
他也没想到会那么快就动手。
最开始认识姜玉玲时,池明远对姜玉玲没什么兴趣。
姜玉玲这个人脾气暴躁,很有想法,不是好控制的人。
她倒是看上池明远了,那会儿的池明远每天训练,身材不错,脸也好。
可惜这些年他已经懈怠,连个女娃娃都没打过。
池明远原本对姜玉玲敬而远之,直到了解姜玉玲的家庭。
姜玉玲家里每个人都不简单,尤其是她在部队里的舅舅。
池明远有很多想法,但是缺钱。
他早就有去宁蓝国发展的想法,但缺个投名状。
池明远想在姜玉玲家里搞个投名状。
姜玉玲的舅舅很
欣赏他,认为他是个踏实肯干的小伙子。
姜家其他人听到舅舅表扬他,也很喜欢他。
虽然池明远还没见过姜玉玲的家人,但他敢肯定,他们会接纳他。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他在外做的那些生意居然被姜玉玲的舅舅发现了。
当时这些在华国都是禁止的。
姜玉玲的舅舅觉得池明远不诚实,有很多小心思,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在他的影响下,姜家其他人对池明远的印象也不好了。
只有姜玉玲,她一直以为池明远是个普通人。
池明远担心再拖下去会出现意外,于是提前行动,偷走了那份事关国家国防机密的投名状。
随后,他赶到姜玉玲家中。
原因无他,他发现姜玉玲父亲,这位科学家,手里也有不少好东西,都能卖个大钱。
最开始只是进去偷窃,后来被人发现,再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切姜玉玲都不知情。
完成这些事后,池明远把姜玉玲带到宁蓝国,谎称他找到了失散的家人,要去宁蓝定居。
姜玉玲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到宁蓝国后她就怀孕了。
池明远主动求婚,两人举办了西式婚礼。
这以后,池明远靠着那笔钱做起了生意,渐渐发家。
姜玉玲因为孕期身体各种不适,一直没机会回家。
池明远总是哄骗她,说家里一切都好。
姜玉玲发现不对劲时,是在池昭出生后。
她对味道特别敏感,那天她闻到池明远身上有其他女人的味道。
除此之外,她还嗅到了舅妈的味道。
姜玉玲很惊讶,池明远去见舅妈,无论如何都该和她说一声。
姜玉玲没有打草惊蛇,池明远发家的速度太快,她早就怀疑他究竟在做什么生意。
她暗中调查,果然发现更多证据。
最让她崩溃的是,她试图联系家里,却意外得知他们都已经遇害。
姜玉玲无比悲愤。
她想回华国,却被池明远囚禁在家里,每日都有人看着她。
不管姜玉玲是大骂还是哀求,池明远就是不愿意放她走。
他说他在姜家被瞧不起,他要姜玉玲看着他的势力越来越强。
而且,他还要姜玉玲抚育池昭。
池昭的拳头攥起很久了。
段浩担心他情绪过于激动,会对池明远下手,特意挡在他面前。
池明远怪笑道:“我就是要关她一辈子,她凭什么对我吆五喝六,她不就是比我幸运点儿,有个好家庭吗?我伺候她那么多年,也该换一换了!”
他看向池昭,“你生气吗?很愤怒?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没有我哪儿来的你!你就是不知足!你是忘本!这些年我给了你多少,你居然背叛我!”
池昭闭上眼睛,轻轻吐气。
池明远神色张扬,“我可以告诉你,我做的事情还不止如此,我还做了更多!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姜玉玲逃了!她居然还能逃走!不过我敢保证,她一定已经死了,她活不下去!”
池昭猛地睁眼,“你说什么?你说,她是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