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好厉害


    齐布琛一挑眉:“额娘想说什么?”


    “我想让五格去做伴读。”觉罗氏倒是意料之外的坦白。


    齐布琛眉头蹙起:“额娘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觉罗氏盯着她:“五格是你亲弟弟,这府里可没剩下什么给他。”


    费扬古年级大,前头几任嫡福晋虽无生育,但两个侧福晋都是生了儿子的,因他常年在战场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所以早早请立了世子,便是第三子富存。等到五格出生之后,还没等觉罗氏去谋求世子之位呢,费扬古就没了,因此五格如今说是嫡子,但之后分家能得到也就跟其他几个没爵位的庶出差不多。


    原主对这个弟弟还是有感情的,齐布琛知道,如果是原主在这,可能就答应了。但她不是原主,能帮这个弟弟的地方她当然会帮,只是给十四做伴读这事,却着实是下下策。不过其中缘由倒不好跟觉罗氏说,还是找其他借口罢。


    “十四弟的伴读定没定我不太清楚,不怕叫额娘知道,宫里娘娘最是疼爱十四弟,诸事皆不假人手,一向也不太喜欢我们爷插手十四弟的事情。”齐布琛小小撒了个谎,“且我前些日子还被娘娘禁了半年足。”


    觉罗氏虽说也是宗室格格,但娘家早没落了,不然也不会嫁给年纪一把的费扬古当继室,因此她对宫里的事情基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对于齐布琛所说的情况根本不清楚。


    “怎么会,四阿哥可是德妃娘娘亲生的。”觉罗氏皱眉道,“你也是,既嫁入了皇家,就该谨言慎行,怎的还能让娘娘如此大动肝火?谁家媳妇是一进门就让婆婆罚禁足的!”


    齐布琛翘起嘴角:“亲生的又如何,额娘与我难道不是亲生的?且我们爷从小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其中纠葛额娘难道想不出来?”


    觉罗氏听她暗讽自己,却仿佛没听到似的,只道:“不管如何,你先去问问十四阿哥的伴读定了没有。”


    齐布琛垂着眼撇了撇嘴,到底应下了:“知道了。”


    回府后也没敷衍,去书房找了胤禛询问。


    “十四的伴读已经定了。”胤禛肯定的道,“一个是宗室里的孩子,一个是乌雅家的。”


    “乌雅?”齐布琛表示疑惑,她可还记得胤禛说过,乌雅氏如今还是包衣,族中的孩子只能做哈哈珠子。


    胤禛明白她的疑惑,解释道:“姓乌雅的不止一支,如今的工部尚书也是姓乌雅,十四的伴读就是他家的。”


    “哦。”齐布琛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胤禛则问道:“觉罗夫人与你说什么了?”


    齐布琛大方的点点头,也不打算隐瞒:“额娘想让五格给十四做伴读,我没答应。”


    这件事齐布琛早就表态过,胤禛也就没再问为什么,转而说到:“我没去,府上可有不满?”


    今天胤禛本打算跟着齐布琛回去的,谁知要出门时顾八代府上忽然来了人,说顾八代病了,求胤禛帮忙请个太医。胤禛一向在顾八代面前执弟子礼,如今得知恩师病重,哪能不去看望,齐布琛也不介意,催了他去。


    乌拉那拉府上当然是有意见的,但也只敢嘀咕两句罢了,且这次胤禛没去,倒歪打正着的让觉罗氏以为齐布琛不讨胤禛的喜欢,才没在伴读之事上报更多期望。


    “能有什么不满,这不是正巧有事吗。”齐布琛想一语带过。


    偏胤禛觉得对不住她:“过段时间有空了,我陪你回去一趟。”


    齐布琛无奈,她没事真不想回那府上:“真不必,你忙你的就好。”


    胤禛只当她体谅自己,面上不再说,心中却决定一定要找个好机会陪福晋回去一趟,给福晋在娘家做脸。


    齐布琛未免他再说些什么,瞅瞅他的书桌转移注意力,这一瞅倒是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她拿起一本硬纸壳书,看着上面有些熟悉的花体字母,惊讶道:“这是?”


    胤禛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书:“这是英吉利的书,我最近正在看国外是如何治水的,看看有没有可借鉴之处。”


    “你还懂英吉利语?”齐布琛更惊讶了。


    胤禛被她惊讶的样子逗笑了:“这有什么,上书房有专门的传教士教语言,英吉利语、鄂罗斯语,我都会一些。不过这些讲水利的书,里面用词太过生僻,我也只能勉强看懂一些。”


    “那也很厉害了!”齐布琛惊叹道,不禁升起一丝羡慕和崇拜。


    这真的不怪她见识浅,着实是胤禛真的厉害,想她十五岁的时候虽然也学了英语,但看个小王子之类的童话原文书都磕磕绊绊的,更别说这种专业书籍了。


    而且胤禛又不只会英语,他还会俄语、满语、蒙语,再加上汉语,这可就是五种语言了。这便是搁在现代,也是让人仰望的学神级人物好吧。


    “哇,真的,你怎么学的啊?你脑子怎么长得!怎么就能这么厉害呢!”齐布琛由身到心的发出了对学神的赞叹,“你还是人吗?也太牛了吧!你这样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啊!”


    胤禛被她直白的赞叹闹得有些羞耻,耳朵都烧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道:“哪……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正常?”齐布琛夸张道,“你这算正常,那我算什么,傻子吗?”


    胤禛依旧害羞,却不认同她对自己的评价:“你不傻,你很聪明。”


    “你别说了,和你比起来,我就像是被生出来凑数的。”齐布琛生无可恋道。


    胤禛被逗乐了:“胡说什么,哪有这样说自己的。”他顿了下,又别别扭扭的学齐布琛夸了一句,“你也很厉害。”


    齐布琛不接话,失落的摇头,翻开书看了起来,她也就认识一些简单的单词,因此翻得很快,翻着翻着,她又发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她指着问胤禛:“这也是英吉利语,是什么意思啊?”


    胤禛凑近,看到是一副图上标的序号:“哦,这个不是,这个是数字,据说外国人管这个叫阿拉伯数字,意思就一二三四五,你看,这个一竖就代表一。”


    齐布琛当然知道这是阿拉伯数字,但她并不知道阿拉伯数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来了这么久,也没见哪处用,所以也不敢贸贸然拿出来,谁知在这里就不期然的碰上了呢。


    “这个难学吗?能不能教教我?”齐布琛假做不会,要求学习。


    胤禛当然不会拒绝:“这个不难,很简单的,来,我写给你看。”


    他走到书桌前,铺开纸,将汉语与阿拉伯数字对应的写出来,给齐布琛看:“你看,这每个汉字对应的就是阿拉伯数字的几,读音是一样的,是不是很简单,来,你试着写一写。”


    齐布琛便假做初学,小心翼翼的照着胤禛写的画了一遍,写完后兴奋的道:“真的不难诶,我觉得我都记住了!”


    胤禛看她兴奋的样子心中暗笑,这个当然不难,十三弟六岁的时候也是学了一遍就会了,不过面上还是要予以鼓励夸奖:“不错!福晋真聪明!”


    齐布琛当然看得出他跟哄孩子似的夸奖,不过她也不在乎,又问道:“那用这个阿拉伯数字写拾贰、壹佰贰拾、壹仟零贰拾又该怎么写呢?”


    胤禛又教了她多位数该怎么写,齐布琛也是一学就会,学会了后叹道:“这个倒是方便,若用来记账,看着倒比汉字简便些。”


    “是要简便。”胤禛道,“但也容易被篡改,你看,壹字这样加一笔,就变成了柒。这样的话,太容易做假账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如今的账本,还是流水账的记法,没有现代的表格和凭证,做假账确实很容易,由此而生的贪腐问题只会更多。


    不过齐布琛也没想着一下就用阿拉伯数字来记账,很多事,都需要慢慢图谋。


    至于现在,齐布琛决定再进一步:“那这个英吉利语……难吗?”等学会了英语,就能名正言顺的搜罗各种书来看,然后顺理成章的拿出一些东西来。不像之前的蛋糕,她还辛苦的编了一套说辞出来。


    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表明了是想学但是不好意思说,又怕学不会。


    她想学,胤禛当然是十分乐意教的,不仅是因为在教学中能够更多的与福晋相处,还因为齐布琛表现出来的态度十分合他的心意。胤禛是一个十分好学的人,他对于不了解的东西都有很旺盛的求知心,这样的他当然希望将来要共度一生的福晋能跟上他的步调,与他有更多的共同话题,两人更加心灵相通。


    “不难!”他斩钉截铁的道,“很简单,我教你,你这么聪慧,肯定一学就会了!”


    要不是齐布琛上辈子学过英语,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你个小滑头真是大大的不老实哟!


    不过这时候嘛,装都要装的相信的——


    作者有话说:齐布琛:谁能想到,我都穿越了居然还要学英语?而且还是我自己要求的!【猫猫流泪.jpg】


    胤禛:来,媳妇儿,跟我念,Iloveyou,这个啊,是“你好厉害”的意思。来,爷厉不厉害?用英语回答


    齐布琛:你!真!是!好厉害啊!【锤头.gif】


    第82章 世界地图


    借着过年这几天胤禛不用上衙的便利,齐布琛好好做了一回学生,因为有基础,她便适当的让自己表现的聪明些,一些简单的单词一教就会。


    这样的表现倒让一开始只是寻常教教的胤禛惊讶不已,直叹她在语言这方面天赋出众,从而教的态度更认真了。


    可惜这样的时间是短暂的,很快胤禛就回到了忙碌的工作中去,齐布琛只能抱着胤禛曾经学习的笔记自学,不过这也没什么,自学反倒还比装初学的学生更自在些。


    胤禛又一次休沐时,检查她的自学进度,被惊的说不出话来:“你这……”随后他合掌而叹,“这样自学是耽误了你,你等着!”


    说罢他便匆匆出了门,大半日才回来,兴致颇高的来正院找齐布琛:“我给你找了个老师,一个来自葡萄牙籍的传教士,叫费嘉德,目前在如意馆做画师,不过他只会画西洋画,皇阿玛不常用他,以后他每两日来府中给你上半日课,我已让苏培盛在前院给你收拾出了一间学舍。”


    齐布琛喜出望外:“真的吗?”


    她的惊喜表现得如此明显,胤禛不由得更高兴了:“当然是真的,明日午后他便会过来。”


    “那真是太好了!胤禛你真好!”齐布琛高兴的坐不住,起身在屋里边转圈边碎碎念。


    胤禛就坐在一边含笑看着她,真是难得见到福晋这么松快活泼的样子。


    齐布琛转着转着,徒然想起了什么,身上的高兴劲儿一时散了大半,她看向胤禛,有些不安的说道:“可是…我作为妇人,不好总与外男接触吧?额娘…我之前总去寺庙道观,额娘…就很不喜欢…”


    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与外界接触的机会,但此时的社会舆论和皇家规矩、以及德妃那边的态度,都是不能不注意的因素,与其到时被人翻出来借机生事,不如一开始就将难处摆在胤禛面前,看看他打算如何处置。


    毕竟无论如何,她在这个世界,最大的依仗其实还是胤禛。


    胤禛闻言蹙起了眉,外男什么的他倒不在意,不然也不会直接去给齐布琛找老师了,但额娘那里…确实是个问题…


    心中虽有忧虑,但他也不愿将这份忧心叫福晋知道,因此他很快收敛起表情,做出一番轻松样子:“这些不需要你操心,有我呢,你好好学便是。早些学会了,到时也能帮我整理整理那些外文书。”


    有了胤禛的表态,齐布琛果然放松下来,踌躇满志的承诺道:“你放心,我肯定努力学,到时候给你帮忙!”


    表了态,齐布琛又想起其他,试探着问道:“你刚才说,这位老师是什么…什么葡萄?”


    “葡萄牙。”胤禛瞅着福晋因为疑惑而大睁的眼睛,可不就像一颗圆溜溜的葡萄,因此失笑不已。


    “好奇怪的名字。”齐布琛嘀咕道,又问,“那,这个葡萄牙,是英吉利的首都,就像京城一样?”


    “不是,葡萄牙也是一个国家。”胤禛否定了,他微微偏移视线想了想,起身道,“也罢,这个给你看看也没什么,你跟我来。”


    带着齐布琛重回前院书房,将下人都撵出去,胤禛从隐秘处拿出一个盒子来,从中取出一个卷轴,铺陈在案桌上。


    齐布琛眼睁睁看着一副世界地图在她眼前缓缓展开,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幅地图明显可以看出是手绘的,许多细节处都有错漏,地名的标注也不全,但是!但是大致轮廓却是对的!各个大洲一个都不缺,包括南极洲都有标注!


    天呐!难道在她之前,其实还有个穿越者前辈?


    胤禛小心翼翼的将地图铺平整,才松了口气,开口道:“这个是世界地图,你看,这一块,就是大清,大清上面这一块,就是鄂罗斯,英吉利是这边这个小岛,刚才跟你说的葡萄牙,大概在这一块。”


    说到葡萄牙的位置,胤禛不是很确定,他解释道:“这个是我看过《坤舆全图》后,自己回来凭着记忆默画下来的,一些细节的地方记忆不太准确。”


    说完,他才偏头看向齐布琛,发现小福晋却是一副微张着嘴、惊吓到失神的样子。


    胤禛不由失笑,伸手摸了摸福晋的头:“怎么,吓到了?”


    这能不吓到吗!


    刚才虽然很震惊,但她还是听到了胤禛的话,这会儿稍显急切的问道:“《坤舆全图》是什么?”


    是哪位穿越者前辈留下的吗?


    胤禛的手从她的头上绕到她的后背,安抚性的拍了拍:“别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说。”接着回答她的问题,“《坤舆全图》是传教士南怀仁在康熙十三年仿明朝利玛窦的坤舆万国全图,所绘制成的屏风式世界地图,这块屏风现在御书房里摆着,我也只看过寥寥几回。”


    南怀仁,这个名字她还是有印象的,是历史上比较有名的传教士。


    不是穿越者,齐布琛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随后又打起精神来,发出更多的疑问,誓要弄清楚这会儿大清的顶级阶层们对世界的认识究竟到了哪种程度。


    胤禛对她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国家秘密,就这样一直说到太阳落下,齐布琛才大致弄清楚了许多东西。


    地球仪早有传教士献上,如今的大清,有不少传教士出仕,最多的便是如意馆、钦天监和太常寺,翰林院也有一些,他们负责将外国的一些著作,包括但不限于文学、数学、天文学等等书籍翻译成汉语。上书房也有专门的传教士师傅,不止教授各国语言,数学、地理、音乐、西洋画等等都有教授,当然,这些也不是当正经事教,不过是拿来给皇子们开阔眼界罢了。


    “西方有些东西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胤禛一手从她的背后环过去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肘搁在书桌上撑着下颌,看着齐布琛叮嘱道,“不过他们这些传教士总是狂热的信仰一位‘耶稣’的神明,甚至在欧罗巴那些国家,听说教皇的权利还凌驾于皇室之上,简直是倒行逆施。所以皇阿玛虽然用他们,但对他们的传教却有限制,你日后跟着费嘉德学习,他若是与你说些传教的言论,你莫要理会。”


    齐布琛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胤禛的动作像是将她半环抱在怀里,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少年热烈而又浓郁的气息里。


    刚才说的兴起,因为站的久了腿有些酸痛,胤禛就拉着她一起在太师椅上坐了,讨论的热烈的时候不觉得,此时回过神来,两人明明没有肌肤相处,她却仿佛喝了酒一般,看着胤禛微醺着失了神。


    因此也就没能回应胤禛的叮嘱。


    “想什么呢?”


    有一只手在头顶上揉了揉,接着又在额头戳了戳,少年还没进入变声期的清冽声音有着愉悦的弧度:“嗯?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屋外是一片黑暗,屋内亮着方才胤禛亲手点亮的两座烛塔,是以光线并不昏暗,因此胤禛也能清楚的看到福晋双眼失神的样子,还有着婴儿肥的双颊在烛光下晕着光,显得肉嘟嘟的,看着很好捏的样子。


    没等胤禛的手从额头落到双颊,齐布琛猛然站起身,快速丢下一句:“夜深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接着没等回应便急匆匆出了书房。


    胤禛有些可惜的收回举在半空的手,但一想到福晋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又忍不住抿嘴笑了,心里泛起微微甜意。


    福晋方才,是盯着他看呆了吧?


    齐布琛直到走回正院,才将略快的心跳平复下来,没事的,刚才自己只是因为没想到古代人居然懂这么多被震惊了才走神的,跟胤禛没关系,他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有啥好看的,要个头没个头,要身高没身高的。


    嗯,就是这样的。


    齐布琛强迫自己在背单词中睡了过去。


    第二日下午,费嘉德果然来了,典型的西方人长相,高眉深目,头发和眼珠的颜色倒是与中国人相近,穿着清朝官员的衣服还是略有些违和。


    “费大人。”齐布琛颔首打了个招呼。


    费嘉德像模像样的行了个拱手礼:“臣见过四福晋。”


    口音有些奇怪,但齐布琛还能听懂:“费大人请坐。”


    费嘉德也不推辞,似模似样的坐了,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番齐布琛:“恕我冒昧,四福晋您,有十岁吗?”


    齐布琛抽了抽嘴角,这人客套话学的倒是不错,可这打量的眼神却仍能显露出他与清朝规矩的格格不入,没瞧见谢寒山已经因为他刚才不加掩饰的目光瞪了他好几眼了吗。


    “费大人客气了,我已年满十四。”其实才十三,但大家都习惯说虚岁,再说说大点也有利于以后聊天的内容深度。


    “费大人,我们开始吧。”才见第一面,齐布琛并不打算与这位葡萄牙人有什么深入交流,再是想要了解外界的情况,也要先看清费嘉德是个什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胤禛:福晋看我看呆了,我果然好看!


    齐布琛:做人不要太自恋


    注:《坤舆全图》是清康熙时期来华传教士南怀仁仿明末利玛窦《坤舆万国全图》绘制的屏风式世界地图(由八长幅拼接),首尾两幅共有14篇文字注记,中间六幅分别绘制东、西两半球,东半球绘有“亚细亚洲”、“欧罗巴洲”、“利未亚洲”(即亚洲、欧洲和非洲),西半球则为“南北亚墨利加洲”(南、北美洲),另外,“墨瓦拉尼加洲”与“新阿兰地亚洲”(南极洲、澳洲)也同时画入,这是中国地理学史上现存唯一的东、西半球图。


    第83章 长个了


    这时的英吉利语和后世的英语还是有一些区别的,语法、单词、发音都有不小的出入,而且费嘉德毕竟不是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所以齐布琛的学习进度其实和自学差不多,不过口语方面倒是突飞猛进,反正费嘉德的口音也不正宗,她也能自信张嘴不怕丢脸。


    如今在与胤禛用晚膳的时候,两人偶尔还会用英语对话,齐布琛时不时的就有一种穿越感。


    跟着费嘉德学了一个来月后,齐布琛已经开始阅读一些简单的文学性外文书,小说游记之类的,倒叫她借此弄了不少新鲜吃食出来。


    当然,在学习的期间,齐布琛也没忘了另一件被中断半年的事,京城周围的寺庙道观她可还没打卡完呢。不过这次她知道收敛了,没有日日出去,不过隔五、六日出去一趟罢了。


    “最近京城是不是比前阵子热闹了许多?”齐布琛坐在马车里,挑起一边的车窗帘,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热闹了许多。”宝珠看着齐布琛依然疑惑的表情,抿嘴一笑,“福晋你忘啦,马上就是三年一度的春闱啦,京城现在多了许多赴京赶考的学子。”


    齐布琛还真不知道这事,她三年前穿过来的时候,那一年的科举已经结束了,这回才是头一遭。她有些稀奇的一路向外看,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考试氛围与前世比起来如何。


    晚膳的时候自然而然提起了这件事,胤禛就道:“今日皇阿玛才定下主考官,是吏部尚书熊大人和兵部尚书杜大人,过两日,会由大学士主持祭祀孔圣,余下的,就要等到三月临近考试了。”


    但眼看科举临近,没几日胤禛却回来说要跟随康熙出巡,眉目间甚是忧虑:“运河、浑河决堤了,我与太子、三哥皆要随行。也不知这次受灾是否严重,马上要春耕了,千万别耽搁了才好。”


    胤禛匆匆离京,直到三月初才回来,说起受灾地区直叹气:“田地淹了不少,今年春耕要受不少影响,皇阿玛已经下旨从山东调粮过去平粮价,希望能将影响降到最低吧。”然后又说,“决堤要尽快修复,我已经跟皇阿玛请旨,参与这次筑堤修复,接下来会很忙,你晚间不必再等我。”


    这一忙就到了万寿节,齐布琛才再次见到他,却发现他瘦了许多,本就没有几两肉,这一瘦看着仿佛一副骨头架子撑着空荡荡*的衣服,都有些渗人了。


    齐布琛先问了公务:“河堤修复之事如何了?”


    “在收尾了。”胤禛简单答道。


    “那怎么瘦成这样?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用膳。”齐布琛皱眉,因为胤禛忙,所以一日三餐都是在衙门的大食堂用的,本来齐布琛想说从府里给他送,但胤禛日日与那些郎中主事一起,就不想搞特殊拒绝了。


    看她面容严肃、语气不善,胤禛没由来的就有些心虚,视线微微躲闪,含糊道:“嗯,有好生用。”


    齐布琛怀疑的看着他,不太相信:“苏培盛,你家爷一日三餐都有按时用吗?”


    苏培盛心中暗暗叫苦,只能避重就轻:“奴才都是按时按点去厨房取餐呈给爷的。”至于呈上去后爷什么时候用,那就不是他能置喙的了。


    齐布琛没听出来苏培盛玩的文字陷阱,闻言放心了些,叮嘱道:“爷一忙起来就容易废寝忘食,你一定要好好督促。”


    苏培盛面上连连答应,心中却苦笑,他哪里能督促的了主子哟。


    “好了,我又不是十四不懂事。”胤禛打断道,“该进宫了。”


    今年或许是因为京城周围的灾害,康熙没有大办万寿节,只安排了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因此比往年轻松不少,不用起个大早。


    出门的时候,两人并肩而行,齐布琛迟疑的问道:“你最近是不是长个子了?”


    胤禛怔了一下,才答:“我没注意,不过好像是感觉衣袖有些缩了。”


    “等回来量一下。”这会儿要入宫,齐布琛便按下不提。


    宴席上,在祝寿的时候,康熙询问了胤禛一番关于河堤修复的事,勉励了两句,胤禛高兴的多喝了两杯,连胤祉在旁边的酸言酸语都没理会。


    不知是不是有些醉了,回来的马车上,胤禛显得有些懒洋洋的,坐姿也不如以往的板正,他斜斜靠着,离齐布琛极近。


    “喝多了?”齐布琛问。


    他懒洋洋的道:“没有。”说完却抬起手,捉住齐布琛步摇的流苏,捻弄下面的珠子。


    分明就是喝多了。


    不过不与醉鬼争辩的道理她还是懂了,因此也不发话、任他把玩。


    “你喜欢流苏坠着珍珠?”胤禛突然出声问道。


    齐布琛微微点头:“喜欢。”她喜欢流苏,尤其是细细长长的样子,有一种纤弱的美感,至于坠的珠子倒也不局限于珍珠,只不过这时候宝石的抛光不如珍珠的光晕来的自然,好的很少也很贵,因此她就用珍珠多些。


    胤禛又是半响不说话,手却一直没放开。


    齐布琛则顺着珍珠的思维走了神,想起了上辈子她买的那些珍珠饰品,那时候也不是因为多喜欢,而是因为珍珠是真货里面最便宜的,其他的什么宝石贵不说,关键是假的也多,以她贫乏的见识只配当一个韭菜。


    谁能想到,她竟然也有嫌弃宝石不如珍珠好的一天呢。


    “难怪我送你的簪子,从没见你戴过。”胤禛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齐布琛瞬间屏住呼吸,几乎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是去岁她生日时他送的礼物。


    那个盒子,她至今还没打开过。


    原来里面放的是簪子吗?


    她不敢接话,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到回府。


    在二门处下了马车,齐布琛看着往正院走的胤禛有些惊疑不定,这个点,他该直接回前院歇息的。


    胤禛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来,微侧过身道:“愣着做什么,不是说要量尺寸?”


    “哦,哦。”齐布琛愣了一下,连忙上前。


    回到正院,齐布琛示意拂云去给胤禛量尺寸。


    胤禛一抬眼皮,淡淡的道:“福晋来。”


    齐布琛顿了一下,到底接过布尺,上前丈量。


    胤禛举着双手站着,齐布琛站在他面前,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她的眼睛能够直视到他的下巴。再近一些,呼吸时喷出的气体都能抚过他的脖颈。


    胤禛的喉结上下浮动了一下。


    齐布琛撇开视线,认真的量起肩宽手长,最后量身高时,她个头不够,还让人搬了个绣墩来踩在上面。


    “高了两寸有余。”齐布琛对比前后的数据得出结论,微皱眉头道,“你应该是开始快速长身体了,接下来可得好好补充营养,否则……”


    否则最终个子不会高。


    “嗯。”胤禛没追问她未尽的话语,悠悠的往出走,“我回去歇了。”


    苏培盛伺候着胤禛躺下,正要退去外间,却听见账内主子的声音幽幽响起:“将爷的用膳情况,如实告诉福晋。”


    苏培盛转了转眼珠,猜到主子的意思,轻轻应道:“嗻。”


    于是第二日齐布琛起来后,前院就有小太监来请见:“苏公公让奴才代为禀告福晋,苏公公虽然每日按时按点取了膳食,但爷常常不用,只在饿极时胡乱吃些点心充饥。苏公公虽有劝谏,但主子不停,苏公公也没法子,只能求福晋想想法子。”


    齐布琛捏捏眉心,她就知道,瘦成那个鬼样子哪里像是好好吃饭的样子:“我知道了,下去吧。”


    她能有什么法子,胤禛那种工作狂她又不是不知道,一工作起来根本就是浑然忘我,吃饭睡觉对他们来说都是浪费时间。


    但也不能不管,胤禛本来底子就虚,又常年热爱吃素,蛋白质本就摄入不够,如今又进入了发育期,若不趁机好好补充营养,以后身体只会更需。


    这样下去,短命根本不是梦想。


    唉!齐布琛深深叹了口气,养孩子真难啊。


    养老公更难。


    胤禛从案牍中抬起头来,看着苏培盛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奴才说,福晋来了,正在衙门外等候。”苏培盛喜笑颜开的说道。


    胤禛猛地起身,疾步向外走去:“她怎么来了,可是府中出事了?”


    苏培盛小步跟上,笑眯眯道:“府中没有出事,现在正是用膳的时辰,奴才想着,福晋应该是来给您送膳的。”


    胤禛一时有些怔愣,急切的步伐也缓了下来:“是吗?”


    “当然,昨日福晋可是很心疼您瘦了这许多呢。”苏培盛这倒不是给齐布琛说好话,他只是知道自家主子想听什么话。


    胤禛不再说话,只是步伐比方才更急了三分,远远看着都要跑起来了。


    “那不是四阿哥,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吗?”有结伴去食堂用膳的工部同僚远远看见不由疑惑。


    旁边人接话:“没听说啊,走走,先去吃饭,一会儿回来再打听,快饿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齐布琛:长不到一米八别说是我养的


    胤禛:我吃我吃我使劲吃,誓要长到一米八!


    第84章 请罪


    考虑到要用膳,齐布琛今日出门乘坐的便是府中最大的一驾马车,能在里面摆开膳桌,不过地方到底不如家里大,因此带的菜色也不多,不过荤素搭配着好歹营养齐全了。


    待胤禛来时,膳食都已摆好,宝环候在一旁要伺候,被胤禛摆摆手撵出去了,马车里便只剩他们两人。


    齐布琛递了湿帕子给他,胤禛一边擦手一边问道:“怎么亲自来了。”


    齐布琛接过帕子放回原处:“我让下人来,你便能按时用吗?”


    她身边的这些人,还不如苏培盛的脸呢。


    胤禛无话可说,齐布琛给他夹了两筷子他最不喜欢的荤菜,道:“菜色不多,分量也少,今天每样菜你至少要吃掉一半。”


    胤禛蹙眉,想说什么却被打断:“别跟我讲你那些一道菜只能吃三口,吃饭只能吃七八分饱的规矩。你就是食量太小了,吃的少,跟不上身体消耗,才瘦成这样。”


    “而且我让你吃的也不多,都是算好的,是你平常食量的九分饱,我也没想让你一口吃成个胖子,但也要慢慢增加饭量。”


    齐布琛看胤禛好似有些不服气,只得激将道:“你的食量也就跟我差不多,你见哪家半大小子食量跟姑娘一般大的?十弟都比你吃的多。再说你不吃拿什么长个子,我都问过大嫂了,大哥长得那般威猛高大,日常食量可是你的三倍!”


    “你总不想以后长得还不如十四弟高吧?”


    胤禛本来因福晋亲自来送膳的好心情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想说自己怎么可能长不过老十四,又想说十弟吃得多那是因为他贪吃,还想说你作为弟媳怎么能那么直白的夸赞大哥长得威猛高大。


    但因为心中憋气,最终一句都没能说出来,只得化气愤为食量,闷头吃了起来。


    齐布琛也不打算说好话缓解,只慢慢悠悠的吃自己的。


    最后胤禛还是将每样菜都吃掉了一半,不多不少的正好一半。


    “像现在这样还要忙多久?”齐布琛边唤宝环进来收拾边问道。


    胤禛有些难受的变换着坐姿,他日常都只吃七八分饱,这次一下吃了九分饱就觉得撑了:“还得五六日。”


    齐布琛使眼色让宝环出去,劝他道:“觉得难受就靠一会儿,不要时时刻刻都绷那么紧,这会儿又没人。第一次不习惯,后面慢慢就好了。”


    说着将几个引枕堆在一角弄成斜面,胤禛瞅她一眼,到底松快了些,倚靠上去。


    “那我这几日就每日来给你送,你忙完这几天就能回家用了吧?”齐布琛说起后面的安排,她送这几天不为别的,就为了能让胤禛把按时按点吃饭的习惯找回来,若只是让下人来,保管那食盒在旁边搁到冷他也不会吃。


    “嗯。”胤禛低低应声。


    “你晚膳想吃什么?”


    “都可。”


    “对了,你早点有没有好好用?”


    “唔。”


    听这含糊的话音就知道也没好好用,齐布琛正要再唠叨两句,一转头就看见胤禛闭上了眼睛,脸上有疲惫和睡意。


    ……


    “醒醒,醒醒。”


    有清甜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又感觉到身体在轻轻晃动,胤禛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


    他在马车里。


    认知到这一点的胤禛坐起身,揉揉太阳穴和眉心:“我睡了多久?”


    “两刻钟。”齐布琛递上新帕子,“擦把脸。”


    胤禛接过,在脸上呼噜了两下,重新打起精神:“我去衙门,你回去吧。”


    如今天气还冷着,齐布琛给他系好披风、带上帽子,又塞了个手炉,才目送人下了马车。


    晚膳依旧如此。


    这般过了三四日,工部内外都传遍了,四福晋每日都亲自来给四阿哥送膳,风雪无阻,羡煞旁人。


    这个谈资在工部被提及的频率,都能与新科进士们相提并论。


    工部同僚们硬生生从四阿哥那张万年如一日的扑克脸上,看出了春风得意。


    “英雄难过美人关。”


    “温柔乡,英雄冢啊~”


    常有工部小吏私下这样聚集感叹,连黑面神四阿哥也没能逃过绕指柔,却浑然不顾胤禛跟英雄有什么关系,齐布琛又哪里和美人沾上边了。


    “午膳不用来了,我下了衙就回府。”胤禛这几日被迫长了不少饭量,如今吃完也不会觉得坐着撑得难受了。


    “忙完了?”


    “嗯。”


    “那就好,以后早上也不用起那般早了吧?”


    “不用。”


    “那我就让厨房的人将早点的时间恢复到之前了。”


    “好。”


    两人的对话愈发自然和日常。


    从齐布琛送饭起,就严格要求胤禛按着她定下的食谱来,每日早晚各一碗牛乳从不间断,就这么养了一个多月,胤禛的饭量养起来了,身上的肉也回来了一些,气色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稍见好些,胤禛老毛病又犯了,觉得自己身体可以了,吃饭开始缺斤少两,跟齐布琛一起吃的晚膳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府上送去的早膳中荤菜却是越剩越多。


    一开始齐布琛还不知道,因为胤禛也不傻,自己不吃就让苏培盛偷偷吃,剩下拿回府的与以往分量差不多,厨房的人就没发觉。后来还是苏培盛受不住了,他一个人吃一人半的分量,时间长了哪里受得住。但他又不敢直接去跟齐布琛告状,只能拐了几道弯装作不小心漏了破绽说错了话叫齐布琛发现。


    齐布琛气死了,吃个饭还要人来回哄着,你又不是我祖宗,爱吃不吃,老娘不管了,死的早是你活该!


    “既然不愿意吃那就别吃了。”


    于是这日胤禛到点饿了的时候,发现苏培盛拿来的不是府上的食盒,而是久违的工部大食堂的饭菜。


    “怎么回事?”


    苏培盛战战兢兢地:“可能府里今日有事忙着,忘了送?”


    怎么可能,再大的事能有他这个主子大?


    胤禛沉默不语,吃了两口就没胃口了,等下衙回府,正想往正院去用膳,结果在二门处被拦住了。


    谢寒山讪讪地跪在二门处,头埋的低低的:“爷,福晋说…说爷既然不饿,就不用…不用勉强自己陪她用膳了,福晋自己用就好,您请…”哪凉快哪待着去几个字到底没敢说出来,“…请自便。”


    胤禛好久没这样被拦在二门外了,上次还是快一年前了,他以为自己再不会有这般遭遇,毕竟最近两人之间的相处肉眼可见的好,谁知这么突兀地,当头就给他浇了一盆凉水下来。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胤禛脚尖不轻不重地在谢寒山的肩膀上踩了踩,声音冷冰冰的:“老老实实地跟爷说,福晋又是因为什么生气了。”


    谢寒山心下叫苦不迭,还是没敢瞒着:“福晋知道…知道您早膳…”


    语未竟,但胤禛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微微偏头,语调森然:“苏培盛。”


    苏培盛啪的一下就跪了:“爷饶命,奴才绝对没有泄露半个字。”


    “哼!”不是这狗奴才还有个哪个。


    胤禛也不说惩罚的话,只抬步走向正院,理也不理原地跪着的两人。


    他走后,谢寒山偷偷摸摸的抬起头,讪讪道:“苏公公。”


    苏培盛没了在胤禛面前的畏畏缩缩,气定神闲道:“谢公公,咱家这,还要指望您啊。”


    “不敢,不敢,您言重了。”谢寒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苏培盛也不为难他:“行了,您在这儿陪着咱家跪什么,还是赶紧去福晋跟前伺候着吧。”


    “唉,唉。”谢寒山麻溜起来跑了。


    胤禛一路走进正院,问清齐布琛在小书房,便挥退下人自己走了进去。


    齐布琛正在完成费嘉德留下的课业,察觉到有人进来,以为是宝珠:“什么事。”


    进来的人却没站在门口答话,而是一路走到她身边。


    齐布琛略一抬眼,发现是胤禛,懒得理会,便只当没这个人,继续写自己的。


    胤禛在她身边站了半响,见始终不被理会,只得清了清嗓子,出声道:“课业一会儿再写,该用膳了。”


    这会儿想吃了?晚了!


    “不饿。”齐布琛连个眼风都没给他,手上亦没停下。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饿也该用些,否则于肠胃不宜。”


    齐布琛见不得他这幅没事人的样子,干脆放下笔,抬头刺道:“这不是向您学习,怎么,还学错了?”


    胤禛抿抿唇,目光有些躲闪:“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觉得我管的太宽了!”齐布琛‘哗’地站起身,“您放心,我不会再多管闲事了。”说罢绕过案桌就要出去。


    胤禛叹了口气,紧跟两步拉住她:“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布琛深吸了口气,让心绪平静下来,转身拂开胤禛的手,平心静气的道:“我明白,你作为皇子,日常如何,自该随心所欲,是我逾越了。你放心,我已经自省,以后不会了。”


    “这些日子的逾矩,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齐布琛福身请罪——


    作者有话说:齐布琛:额错了,额不该嫁进来做这个四福晋,额要是不嫁过来,就不会自作多情,额要是不自作多情,就不会多管闲事……【佟湘玉式碎碎念】


    胤禛:福晋求你了,别说了,我错了…为什么我不会葵花点穴手呢…


    第85章 前尘事了


    她这幅拉开距离的样子叫胤禛心底升起一丝恐慌,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强硬的将人拉起来,微微弯腰平视着对面波澜不惊的眼睛,有些无措的道:“你别这样,是我错了…”


    这还是他头一次对皇阿玛和额娘以外的人认错,不同的是,面对前两者时,他即使跪着背也挺得直直的,声音中气十足。


    这会儿面对福晋,声音却是低低的,眼珠微微颤动,底气更是全无。


    “您能有什么错,要错也是我们这些伺候的人错了。”齐布琛却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阴阳怪气道。


    首次直面后世女友经典台词的胤禛嗫嚅半响,愣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福晋,眼底透着一点小小的哀求。


    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神奇的让齐布琛心中的气消了大半,不再难为他:“真知道错了?”


    胤禛点头。


    “错哪了?”


    胤禛难为情了一下,就见齐布琛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不善,连忙扔掉那点矫情:“不该瞒着你不好好吃饭。”


    见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齐布琛才满意了些,但还是有些生气:“让你好好吃饭是为了谁?是为了我吗?你这样搞得我好像要害你一样,怎么,那饭里我是下毒了吗?”


    “没有。”胤禛乖乖摇头,轻声哄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


    “哼。”齐布琛轻轻瞪了他一眼,“那以后呢?”


    “以后肯定好好吃,争取饭量赶上大哥。”胤禛信誓旦旦的道。


    齐布琛轻‘嗤’一声:“让你好好吃饭,又没让你暴饮暴食,跟大哥比什么,你俩体格都差了那么多。”


    这话胤禛就不爱听了,可鉴于目前的形式,他也不敢反驳什么,生怕把刚哄好的人又惹生气了。


    “走吧,去用膳。”问题解决了,齐布琛也不废话,转身出了书房,吩咐下人布膳。


    等开始用时,齐布琛发现少了个人:“苏培盛呢?”


    胤禛不说话,其他人就更不敢说了。


    齐布琛就明白了,估计是让胤禛给罚了,得,也算是被她连累了,点了谢寒山:“去,叫苏公公来伺候爷用膳。”


    谢寒山听了吩咐没敢立时就去,偷偷瞄了眼另一位当事人。


    胤禛垂着眼,没表示。


    “还不快去。”齐布琛又催促了一句。


    谢寒山这才利落应了,出去找苏培盛。


    苏培盛进来后,好似没事人似的给两位主子请了安,就侍立在胤禛身边伺候他。


    这件事后,胤禛不再阴奉阳违,每日的膳食都规规矩矩按量用完,营养跟上了,个头窜的愈发明显。


    天气渐热,要做夏衫,齐布琛又一次给胤禛量尺寸:“又长了快三寸。”


    因为不太清楚大清尺和米之间的换算单位,她只能肉眼估算,胤禛如今的身高大概有一米七,从前她还能平视到他的下巴,如今却只能看到他锁骨那一块儿。这让她有些忧愁,因为她的个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就不长,如今也不晓得有没有一米五。


    “我什么时候才能长高呢。”齐布琛不小心将心声叹了出来。


    胤禛发出低沉而愉悦的笑声,在被瞪了一眼后收敛住,不怎么诚心的说:“没事,会长高的。”


    如果不是他在说话的时候还摸了摸她的头,齐布琛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齐布琛挥开他的手,不高兴的说道:“不许摸!会长不高的!”


    胤禛没忍住又笑了起来,福晋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忌讳。


    没等夏衫开始做,胤禛又要出差了:“皇阿玛要去看一看年初修复和新修的河堤,顺便巡视一下今年春耕的情况。”


    说完正事,他又有些愧疚的道:“今年不能陪你过生辰了。”


    说起生辰,齐布琛就想起去年过生日时闹出的乌龙事,如果是那样的话,这生辰不过也罢!


    因此浑不在意道:“生辰哪年都能过,正事要紧。”


    不过生日这天,林长青还是送来了胤禛早就备好的礼物,依旧用盒子装着。


    齐布琛一个人坐在室内,将去岁和今年的礼物放在一起,久久凝视。


    近半年来,她时不时的出城去,已将当初谢寒山整理名单上的各寺庙道观都拜访了一遍,没有任何成果。


    而她也在大清生活三年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身体与灵魂排异的征兆,这意味着除了尝试自杀去搏一搏那微小的回家希望外,她再没别的选择。但且不说她自杀对不对得起原身,就说她自己,在这三年的平静生活中,初来时还敢咬舌的那点胆子早已被磨灭殆尽。


    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就是求生,无论如何,她还是想活着,想好好活着。


    今日,是原身的生辰,她决定前往最后一个目的地——皇家寺院东皇寺,若能在这里找到办法当然最好,若不能,那就在这里为原身超度,送她和曾经的自己最后一程。


    这两个盒子,就等她从东皇寺回来再开吧。


    齐布琛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两个盒子,然后头也不回的出门,直奔东皇寺。


    “哒哒哒哒。”


    一辆低调的马车从东皇寺侧门驶出,沿着小路汇入官道。


    车辕上两个下人小声嘀咕:“福晋过生辰都要来寺院,真虔诚。”


    “听说福晋在佛前跪了小半个时辰呢。”


    齐布琛坐在马车内,听着车外渐渐热闹的人间烟火,心内一片平静无波。她的东皇寺之行,用四个字足以概括,无事发生。


    这本应是意义重大的一刻,却与过往三年的平常日子没有任何不同,或许,这也是老天在启示她,好好过日子吧,别想些有的没的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马车进了城门后,那份烟火气息更重了,齐布琛掀开帘子沿路看着,脸上笑容渐渐扩大。


    宝环在旁凑趣:“福晋看见什么好东西了,这么高兴。”


    “嗯,高兴,我很高兴。”


    再次回到屋内,坐在梳妆台前,齐布琛深吸一口气,将两个盒子依次打开。


    去岁的盒子里,放的是一根青玉簪子,簪头的雕刻意外的熟悉,是长成灯笼形状的百合花,简简单单的两三朵,却显得分外可爱。


    齐布琛拿在手中轻轻摩擦,心中满是复杂,她没想到,当初不过是随意指来打开话题的选择,胤禛却这般放在了心上。


    而今岁的礼物,却是一个步摇,步摇上镶着她喜欢的粉珍珠,流苏是她最喜欢的细细长长的样子,底下坠着的却不是珍珠,而是一朵朵用玉雕刻的灯笼形状的空心花朵,看着甚是可怜可爱。


    这两样礼物,一看就是有心设计,不可谓不用心。


    齐布琛心里觉得酸酸的,便是前世,除了父母外,也没人这么用心的送过她礼物,在她生日时,大多都是跟朋友们出去搓一顿就算完。


    就这样将两个礼物握在手里摩挲半响,齐布琛没把它们再放回盒子里,而是收进了日常用的妆奁里。


    夏衫做出来了,下人们的也都发下去了,胤禛却还没回来,齐布琛现在是既想他早些回来又想他迟些回来,纠结的很。


    “福晋。”谢寒山喜气洋洋的从外头进来,“好消息。”


    齐布琛不自觉的坐直了些:“爷回来了?”


    谢寒山顿时有些尴尬,颇有些无措:“不…不是。”


    齐布琛问完就有些后悔,在心里唾弃自己,面上还要若无其事的问:“怎么了?”


    谢寒山重新换上一副笑脸:“礼部的大人刚从瓜尔佳府上请期出来!”


    “哦,太子殿下大婚的时间定了?”齐布琛提起一点兴致。


    “定了。”谢寒山点点头,“八月初八。”


    齐布琛点头:“让哈嬷嬷按例备贺礼送过去吧。”


    太子婚期定下来没几日,康熙回京了,但回京的队伍里却没有胤禛,只有一个跟去的小太监带回来一封信。


    信上说,毛城那里上奏想要新建月堤,康熙准许的时候胤禛正好在,他想着之前自己都是做一些文书工作,但治水这事还是要实地践行才是,因此便跟康熙请了旨,留在毛城学习顺便督建,不过康熙允准的时间不长,也就一个来月。


    齐布琛得知他短时间内回不来,不知为何心里竟松了口气,当然面上没表现出,而是忙碌着收拾了几箱行李派人给胤禛送了过去。


    她也第一次写了家信,不过寥寥百来字。


    信中大概写的就是我已收到来信,你在外办差辛苦,要注意饮食,不要忙乱的忘了作息规律,回来我是要量尺寸的,否则……


    小小的威胁了一番,最后又说了一些类似太子婚期已定的消息,便结束了。


    就这百来字的信,胤禛收到后却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心底不可抑制的泛出喜意,他莫名的感觉,福晋待他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同了。


    不过在高兴过后,他又泛起心虚了,因为他出差后,开始几日还好,还按时按量用膳,但随后因为赶路和在皇阿玛身边侍候的原因,作息规律早就乱了。


    “苏培盛。”胤禛叫道,“你觉得…爷比起刚出京时如何?”


    苏培盛一脸莫名,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答:“啊?”


    “看起来有没有…瘦。”胤禛有些烦躁的具体到点。


    苏培盛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据说是福晋亲手写的家信,低着头小心翼翼得道:“爷看着是比刚出京时清减了些。”


    “啧。”胤禛起身来回转了两圈,到底还是吩咐道,“今日起,你…注意提醒爷用膳。”


    苏培盛心中暗笑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应了:“嗻。”——


    作者有话说:开始


    胤禛:吃饭是什么?浪费时间!


    媳妇来信后


    胤禛:都是苏培盛这狗奴才,我不吃也不知道劝我


    苏培盛:……爷,我可能不是人,但您是真的狗


    第86章 初潮


    胤禛不回来,齐布琛的生活也没什么改变,她依旧跟着费嘉德学英语,不过学到如今,费嘉德也没什么可教她的,剩下的就是词汇量的事,毕竟在这里又不需要考雅思托福。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齐布琛对费嘉德的印象还不错,因此英语学的差不多了也没将人辞退,而是让其教自己西洋画,再讲一讲西方各国的事,从中了解当今世界的发展进程。


    如今是公元历的17世纪末,大航海、大移民早已过去,美国还没影子,北美洲如今还是英国的殖民地,澳洲更只是一个在传闻中遍布黄沙的贫瘠之地,英国连殖民的兴趣都没有。欧洲大陆上各国因为王位战火不断,资本主义已经开始萌芽,工业革命完全没有影子,数学中已经有了微分概念,甚至诞生了能进行加减乘除的机械计算机,但与此同时,牧师对于女巫的追捕和审判却也日渐白热化。


    这是一个科学和迷信交杂的时代,也是一个让人心潮澎湃的时代。


    齐布琛沉浸在胤禛的书房中,将里面的外文书一本本看过,她没想全部看懂,只要大概理解每一本讲的是什么,有哪些大概的理论知识就好。可惜胤禛书房里的书不多,全部看完后,齐布琛便拜托费嘉德搜罗新的书籍,不拘内容是什么,她全都要。


    很快,她的小书房便被各种外文书填满了,当在一书中发现土豆和红薯的踪迹时,齐布琛是兴奋的,但等她稍一打听,却发现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土豆和红薯这样的高产量作物,自发现起就不缺乏关注度,早早地就被有心人引渡回大清,如今,土豆已经在北方广泛种植,成为东北等地的主要作物,而红薯也早已在福建、广东、云南等地广泛种植,两江一带也不缺乏其身影,听说最近华北*平原等地也开始引入。


    至于为什么齐布琛没听说过,一是因为土豆和红薯这时候产量虽高,但没经过后世的优选培育,也高的有限;二是这两者吃了后肠胃过于活泛,对于自诩为贵族的人来说太过不雅,而且有钱人们什么好吃的吃不到,土豆和红薯味道也就是尚可,所以这两者都只在民间流传,京城这些高门大户里基本不见其踪影。


    所以阴差阳错之下,齐布琛直到现在才知道两者的存在。倒也不至于遗憾,老百姓得了实惠就好。


    不过想到来的这几年,常常听胤禛说起哪里遭了灾、粮食减产、灾民到处跑,齐布琛便知道,如今的土豆和红薯产量肯定和后世相差巨大,这其中还是有很大潜力可挖的。


    等胤禛回来,得同他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找个地方试验着研究一下提高这两者产量的事情,还有水稻的产量,可惜,杂交水稻不是谁都能做的来的。


    想念袁爷爷。


    土豆和红薯没了,齐布琛又想起穿越者必备的一样东西——水泥,当初穿越者必备知识点上热搜的时候,她也煞有介事的背过的,可惜背了后好几年无事发生,她也没当回事,谁知道她会真的穿越呢?当初背的东西都忘光了呀!


    她就记得最简单的,石灰石加黏土,比例三比一,剩下的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更关键的是,她压根不知道石灰石到底是哪种石头!


    清朝的石灰石叫石灰石吗?


    齐布琛心里流着宽面条泪悔不当初,只能拜托费嘉德给她找一些西方化学、矿物学方面的书,希望能在里面找到一些头绪。


    在齐布琛埋首于书中寻找各种熟悉之物时,胤禛终于回来了。


    上上下下的将人打量了一番:“看来好好用膳了,又长高了些。”接着嫌弃的补了句,“黑的更多。”


    胤禛本来还挺高兴,一听她的嫌弃就不乐意了:“男子汉大丈夫要那么白作甚!”


    齐布琛却认真道:“白好看,一白遮千丑。”


    胤禛无语,但看到她发间熟悉的簪子又不自觉露出笑脸:“簪子与你很相配,怎么没戴步摇?”


    “我的头是妆奁吗,戴那么多展览呐。”齐布琛没好气的道,心里却有些开心。


    胤禛失笑,示意苏培盛呈上一样东西:“给你的。”


    是一面镜子,难得的是镜面是玻璃的。


    胤禛道:“听说是欧罗巴那边研究出了新的烧制法,能做大块的了,可惜此物易碎,运输不易,这一块还是献上的人好容易求到的。”


    好容易求到的就送给你了?这是有所图啊。


    齐布琛眉头微微一皱,试探问道:“你就直接收了?”想到这次胤禛在那边是监督修河堤的,莫不是有人出了事求到胤禛这来了?还是有人想要承包工程中饱私囊来贿赂胤禛?


    胤禛好整以暇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好笑着弹了她额头一下:“想什么呢。”


    “不过是他家得罪了人,我无意中帮了一把,给的谢礼罢了,放心收着。”


    不是收受贿赂就好。


    齐布琛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又有些好笑,她在想什么呢,胤禛可是出了名的厌恶贪官污吏,养廉银就是他搞出来了,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搞贪污受贿这种事呢。


    不过这镜子……


    “要不给额娘送去吧?”


    这半年来,德妃对她依然不喜,每次进宫请安都要明里暗里敲打两句,尤其是费嘉德之事,虽然胤禛早早在康熙那里备了案,德妃知道后却还是给了她好久的脸色看。


    虽然也没指望德妃能喜欢她,但能少点事就少点,无伤大雅的讨好齐布琛还是愿意做一做的。


    胤禛的脸色沉了些,面对德妃,他素来就是持一种回避态度,很少与齐布琛谈起相关话题。


    “不必,镜子就一面,送了额娘就不能送太后,没得自找麻烦。”


    这个理由倒是很正当,不患寡而患不均,太后倒罢了,关键宫里还有那么多娘娘呢,为了一面镜子又不知道要生起什么是非,到时又该是她的错了,齐布琛深觉自己还是想的太少了。


    “最近做了什么?”胤禛略过这个不太愉悦的话题,问起别的。


    齐布琛便带他进了小书房,给他看自己这些日子的成果。


    胤禛转了一圈:“地方还是小了,还是收拾收拾,将这整个厢房都改成书房,以后我也能用。”


    齐布琛觉得这建议可以,以前弄个小书房只是为了方便她看账管家,所以地方小不要紧,如今是要正经读书,以后的书只会越来越多,所以地方大点还是很有必要的。


    “将这门改了,在这里重开一扇。”胤禛行动力极强,刚说完就把苏培盛叫过来开始规划安排了,“靠南一侧全部立上书架,样式就和前院书房一样。这里,还有这里,各放一张案桌,这边安榻……”


    “等等,放两张书桌干什么?”齐布琛打断道。


    胤禛疑惑的看向她:“一张你的,一张我的。”


    “你不是有书房了?”前院那么大一个,比西厢大多了好吗,怎么还要和她抢地方。


    胤禛理所当然道:“我以后住回来,这里方便一些。”


    齐布琛倏地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不禁有些发热,再说不出反对意见。


    什么时候住回来,当然是两人同房后了。


    胤禛倒不觉他说了什么大不了的话,继续吩咐苏培盛。


    小书房开始改造,齐布琛就暂时搬到了前院书房学习,胤禛回来在家只休息了一日就去工部点卯了。


    只用了十来天,小书房的改造就完成了,不得不说,内务府的办事效率某些时候还是很高的。


    齐布琛参观宽敞的新书房,心情很是愉悦,可惜这份愉悦没能保持到第二天。


    她半夜被疼醒了,等她意识到自己是来大姨妈了之后,床单已经染红了一大片。因着这事,先是正院热闹起来,接着厨房也忙碌起来。


    喝完新鲜出炉的红糖水,躺在已经收拾干净的床上,齐布琛疼的直冒虚汗、思维模糊。她上辈子第一次来的时候有这么疼吗?跟有刀在肚子里搅似的。宝珠灌了个汤婆子给她捂在肚子上,除了出汗更多外齐布琛没觉得有什么用处。


    胤禛早起用早点时,苏培盛在旁报告:“正院凌晨时就嘈杂起来,一直未歇,听说是福晋身体不适。”


    胤禛不悦的站起身:“你就不会叫醒爷早些禀告!”


    苏培盛喏喏:“福晋不让打扰您。”


    胤禛哼了一声没再追究他,这狗奴才是愈发听福晋的话了,可他偏偏又不能因此罚他。


    在心里给苏培盛记上一笔,胤禛匆匆赶到正院,齐布琛还在床上哼哼呢。


    宝珠在外间将人拦住:“爷,福晋现在不方便。”


    胤禛也没硬闯,沉声问道:“福晋怎么了。”


    “就是…女子每月都有的…”宝珠有些羞涩的说道,“福晋是初来,所以反应大些。”


    胤禛皱眉,他模模糊糊能听到一些福晋的哼哼声,可这种事他也没办法帮忙,只能道:“一会儿去太医院请人来给福晋看看。”


    “是。”宝珠垂首应了。


    胤禛又不放心的看了里间一眼,到底在苏培盛的提醒下出门了。


    第87章 被斥


    太医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开了一剂止痛的汤药,齐布琛喝了一回就不想再喝了,效果微乎其微不说,药更是难以下咽,身体本就在受苦,再喝口这药真是苦上加苦。


    这么一直疼了五六天,那股劲儿才过去,胤禛每日下了衙就来看她,见她终于好些不由得重重松了口气。


    他很少有这么束手无策只能干看着的时候,这几日算是小小体会了一下什么叫做煎熬。


    虽然还是有些虚,但齐布琛总算能打起精神来,她琢磨着自己这是要进入发育期了,能长多高就看这两年了,因此同胤禛打商量:“我之前看了些医书,咱们的、西方的都有,也问过太医,我反应这般大还是身体不够健旺,平日里动得太少了。我想着打今日起多动动,跑跑步、骑骑马,再让七巧教我一些拳脚功夫,你看怎么样?”


    虽然如今大都要求女子贞静,但满人马背上得天下,对女眷的限制不那么严格,甚至因为皇室常年要与蒙古联姻,所以高门贵女们骑射都很拿的出手。


    胤禛很轻易的就接受了,思索一下就道:“可以,这两日我给你挑匹温顺的小母马。”


    “那我就用前面的校场?”齐布琛主要还是为了这个地方。


    “当然。”胤禛点头道,“你看你想什么时候去,我让金保重新安排训练,把时间给你空出来。”


    当初出宫分府时,康熙是给胤禛分了侍卫的,金保便是侍卫首领。


    齐布琛想了一下:“就申时末吧。”这时候午膳已过、太阳西沉,刚刚好。


    胤禛思索道:“也好,这些日子我的骑射也有些懈怠了,正好与你一起练练。”这时辰他也下衙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齐布琛便每日等胤禛回来一起去校场活动一番,回来洗漱后又一起在小书房看搜罗回来的外文书,她看的杂,胤禛却专注于水利相关的。


    某一日起,胤禛手中的书却突然换成了兵书,并再没换过。


    齐布琛没有忍住好奇,问道:“怎么看起这个了?”


    胤禛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没瞒她:“今岁以来,噶尔丹活动频繁,近日皇阿玛连连调动陕甘宁兵力,应是要有动作了。”


    胤禛的猜测没错,七月下旬,康熙下旨要去巡幸边塞,八阿哥以前随行,太子监国。


    名为巡幸,实为御驾亲征。


    齐布琛给胤禛收拾行礼,这次不同以往,行礼要精简再精简,最后装的最多的却是各种药。


    胤禛有些无奈:“不必如此,会有御医随行。”


    齐布琛只道:“以防万一。”胤禛出去肯定是跟在康熙身边的,他要真出事了,那肯定就是大事,到时候御医肯定都先紧着康熙,哪里还顾得上他。


    “你们都走了,太子大婚怎么办?”齐布琛想起这事。


    胤禛道:“礼部和内务府操持,一切照常。”在平叛噶尔丹面前,显然太子的婚事也是排不上号的。


    送走康熙大军没几日,宫里传出消息,钮祜禄贵妃因为苦夏病倒了,齐布琛连忙进宫前去探望。


    正在贵妃宫里嘘寒问暖呢,有宫人来报:“娘娘,东宫的小李佳氏发动了。”


    钮祜禄贵妃强撑着起身,忧虑道:“本宫如今病着,也不好前去。”其实一个东宫的妾室生子,便是她好着也不敢劳动她去。


    “你去皇额娘宫里禀告一声,请皇额娘遣人去守着,你也一起在东宫候着。”


    有了这事,齐布琛便早早告退了,顺便也命人关注小李佳氏的生产进程,好送上贺礼。


    谁知等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小李佳氏诞下一子,自己却因为难产没了。


    下人们为难这贺礼怎么送。


    齐布琛却在唏嘘中有些胆战心惊,小李佳氏如今也不过二十左右,就这般香消玉殒实在可惜,但小李佳氏在生产时拥有的已经是这时最好的医疗水平,可还是没能将她救回,怎能不让人害怕。


    最终贺礼还是按常规的送了去,因为东宫往各处送的是喜信,提都没提小李佳氏的结局。


    齐布琛因为这事消沉了不少,直到太子大婚时才勉强打起精神,前往宫中赴宴。


    清朝的婚礼都是在黄昏时分进行的,齐布琛见到了好久没见的大福晋:“大嫂身体可好些了?”


    这两年大福晋的身体不好,一直断断续续的病着,齐布琛去看过她几回,每次都能发现她更憔悴了些,本来以为太子大婚她也来不了的。


    大福晋笑时一股脆弱感:“好多了,劳你惦记。”


    “大嫂见过太子妃了吗?”见她不想多说,齐布琛便聊起别的。


    大福晋却在她唇上虚掩了下,在齐布琛困惑的眼神中道:“皇阿玛还没下旨册封,还不能称呼太子妃。”


    齐布琛瞪眼,她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还以为只要成婚了就是太子妃了,放低声音问道:“那该怎么称呼?”


    大福晋思索了一下:“你就叫二嫂吧。”


    于是去洞房见新娘的时候,齐布琛便叫了二嫂,大福晋喊得弟妹。


    齐布琛注意了下,果然其他人称呼的都是二福晋,而不是太子妃。心中不由惊叹,这弯弯绕的规矩可真多啊。


    瓜尔佳氏好似并没注意到这些,对着所有人都是一副亲切温和的样子,在齐布琛看来,这一点不像是害羞的新嫁娘,倒像是在展示亲和的上位者或者长辈。


    太子大婚后,瓜尔佳氏一改婚前的低调,频频出现在各种场合,齐布琛再次进宫探望病情没有好转的贵妃时,才知道瓜尔佳氏婚后每日一早都去太后跟前侍奉,等太后用过早膳后就会来贵妃宫里探望一番。


    其人如今在后宫的风评好的不行,听说宫人们私下都赞其有“元后”之风。


    坐在出宫的马车上,听宝环说着这些在宫中打听到的最新消息,齐布琛不由叹息,瓜尔佳氏这是将后宫当做职场了啊,而且一举一动都堪称职场典范,和人家比起来,一开始还想着要做个好下属和合作伙伴的自己简直就是个渣渣。


    宝环略显兴奋的声音还在继续:“听说,东宫里还传出消息,说是二福晋已经发话,等皇上巡幸回来,就要给大李佳格格请封侧妃。”


    大李佳氏,齐布琛记得她,当初在塞外因为怀孕还在自己面前秀过,给太子生了一子一女,听说小李佳氏留下的儿子如今就让她养着。


    齐布琛又叹,太子妃这个职位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啊,一结婚就多了三个孩子不说,还得给老公的其他女人谋福利和职位,只想说一句瓜尔佳氏牛!


    虽然瓜尔佳氏给后宫带去了不少新变化,但与齐布琛却没多大关系,她如今正给自己营造一个新形象——喜欢养植物,并且热衷于将不同的品种扦插、嫁接、人工授粉,看能不能长出新品种。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以后能够名正言顺的得出,能够提高粮食产量的方法。


    当然,这注定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今且连苗头都不算呢。


    在齐布琛将正院闲置的土地都种上花果蔬菜的时候,康熙的御驾终于回来了,而在这之前,与噶尔丹战事的结果就已经传回了京城。


    噶尔丹败了,但也跑了。


    所以,这场叛乱还不算平定,齐布琛更知道,未来还会有三征噶尔丹。


    胤禛这回都不是晒黑了,脸上的皮肤甚至晒伤了。


    齐布琛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蹙眉道:“给你带的药没用吗?”八九月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所以她早考虑到给装了晒伤膏。


    “用了。”冰凉的药膏在脸上匀开,胤禛神色松快不少,“但汗没停。”


    齐布琛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行军打仗期间,哪容他一遍遍的抹防晒膏,还不得被其他人笑死,就是康熙知道也得骂他。


    “那这几日先在家里养养吧,别去衙门了。”齐布琛道。


    胤禛本来也是这个打算,他对仪容的要求还是很高的,也不想顶着这样一张脸出去。


    眼见晒伤一日日好了,胤禛正估算着回衙门的时间,却突然被宣进了宫。


    再回来的时候,脸简直黑如锅底,浑身阴沉沉的散发着冷气,齐布琛硬生生在这大夏天里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出什么事了?”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胤禛坐在榻上没说话,胸口却不断起伏,可见怒火有多旺盛。


    齐布琛看向苏培盛,苏培盛缩的跟个鹌鹑似的,声音小的几不可闻:“爷被皇上斥责了。”


    “咚。”


    胤禛一拳捶在矮几上,将齐布琛吓了一跳,苏培盛更是光速跪下,却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齐布琛抚着胸口,将怦怦跳的心脏安抚下去,对屋中下人说道:“都下去吧。宝珠,送个冰碗进来。”


    等下人都退出去,齐布琛拿了把扇子坐到胤禛身边,默默地给他扇风。等宝珠送了冰碗进来,胤禛胸口的起伏已经不那么厉害。


    齐布琛将碗递过去:“用一点,降降燥。”


    胤禛顿了一下才接过去,沁凉的果肉从喉咙滑下,将这份凉意一直延伸到腹部,胸中的燥意似乎真因此消去一丝。


    齐布琛扇着扇子等他吃完,道:“洗把脸吧?再上回药。”


    “嗯。”胤禛总算出声了,虽然只有一个字,但也叫人松了口气。


    洗了脸,齐布琛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问道:“你想跟我说说吗?”


    胤禛良久无言,就在齐布琛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说话了:“这次前线的粮草,从山东调了一部分,安排了一百只船运输,结果最后却只有七十只船投入,导致粮草乏船转运、迟迟到不了前线,差点延误大事!”


    这事确实严重,但跟胤禛有什么关系呢?齐布琛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


    胤禛气道:“你当为什么缺三十条船?因为工部侍郎星安将那三十条船当做报废的令人拆了,而他之所以以为那三十条船是坏的,却是因为我撰写的条陈里那么标注的。”


    啊?那这如果是真的,他这顿骂挨得可不冤。


    谁知胤禛冷笑一声:“我写的东西我还能不知道?那标注分明是有人后添的,敢将黑锅扔到爷头上,果然是爷平时表现的太和善了!”


    和善这两个字,跟你怕是没什么关系吧?——


    作者有话说:胤禛:看我和善的微笑


    路人:四阿哥这皮笑肉不笑的,又想整治谁了?


    第88章 胤俄


    齐布琛心中呵呵笑了两声,面上却是义愤填膺痛斥做手脚的小人:“你没和皇阿玛说明吗?”


    胤禛却萎靡不振:“说了,皇阿玛斥我做事不严、处事不慎,一个小小的条陈都能让人做手脚,何堪大用。”


    “我也不用去工部了,皇阿玛让我闭门读书。”


    这是被免官了呀,齐布琛同情的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的,皇阿玛也是对你寄予厚望,要求才如此严格,你这段时日好好表现,等皇阿玛气消了,肯定还会让你办差的。”


    胤禛如今还不是日后心思深沉的四爷,十六岁的少年显然更能接受皇阿玛对他期望甚高的说法,因此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开始琢磨闭门读书的期间怎样才能让皇阿玛看到他的表现。


    可惜偏偏就有人见不得胤禛好。


    胤祉不知道打哪知道了胤禛被斥责的事,忙不迭的上门来看望“闭门读书”的弟弟,那凡尔赛的话一句句往胤禛脸上扔。


    “听说四弟你办差出了差错,惹皇阿玛生气了?”


    “唉,你也别难过,才开始办差嘛,出点小差错难免的,你三哥我也是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办差至今没出过差错,你以后啊,还是要更谨慎才是。”


    “不过也好,趁这段时日在家好好歇歇,四弟你不是身子也不好?趁此机会好好养养,别三天两头的就病一场,再惹得皇阿玛和宫里娘娘忧心就有些不孝了。”


    “不过你也别老憋在府里,回头啊,三哥有空带你出门跑跑马、散散心。”


    “至于差事呢,你也别着急,最近哥哥我差事办得还行,皇阿玛还夸了两句。等过两日皇阿玛气消了,哥哥就帮你在皇阿玛面前提一提,听说你最近一直在研读西洋的书?刚好,翰林院新得了一批洋文书,到时候我向皇阿玛提议由你来翻译吧。”


    等胤祉走后,齐布琛前去外书房时,就瞧见胤禛恶狠狠的盯着一方颜色艳俗的笔洗,仿佛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


    苏培盛偷偷告知:“那是三阿哥前两年送的生辰礼。”


    齐布琛了然,没有贸然去劝慰,而是转移他的注意力:“我种的西瓜秧苗,今天结果了,不过一晚上,都长这么大了。”她兴致勃勃地比了个大小,“你要不要去看看?”


    胤禛有些心不在焉的拒绝:“是吗?太阳大,你别老在外面晒着,再中暑了。”


    转移话题不成,齐布琛也就罢了,胤禛应对来自胤祉的阴阳怪气经验丰富,相信他能自己调节好的。


    胤禛果然自己调节好了,他不知怎的,突发奇想找来了几个木匠,整日关在屋里画图、做东西,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齐布琛也没管他,只默默继续自己的种植大业,并顺便考虑今年胤禛的生辰该送什么礼物。


    随着胤禛生日的临近,宫里传来两条好消息,一个是王庶妃又有喜了,一个是东宫的侧妃请封下来了。齐布琛觉得很有些荒诞喜剧的味道,瓜尔佳氏这个太子妃还没正经册封依然被称呼为二福晋呢,大李佳氏倒是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子侧妃。


    因着这出荒诞喜剧,齐布琛心里有些不得劲,给胤禛过生日都有些漫不经心起来。生日蛋糕还是有的,这已经成为保留项目了,但没有两个人单独唱生日歌、吹蜡烛、许愿了,只是治了席面、请了一二亲近的人家,叫了戏班子表演,又给下人发了赏钱。


    礼物则是齐布琛在自己嫁妆里挑出来的一条镶玉腰带。


    胤禛这个生日过的不是很开心,本来在察觉到福晋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之后,他是很期待这次生辰的,谁知道最后只是这样的。


    但他又不能说福晋不上心,因为时下过生辰差不多都是这样,大不大办的区别只是请客、收礼的数量有多少。


    胤禛心里憋屈,面上就带出了些,齐布琛却以为他是在家里待得厌烦了,毕竟有工作狂属性的人,很难忍受长时间赋闲在家。


    为了给胤禛找点事做,齐布琛没少想主意,胤禛的情绪却越来越低落。


    没得法子,齐布琛只好另辟蹊径:“对了,宫里贵额娘的病好像又严重了,听说十弟在宫里闹了好几回,你看你作为兄长,要不接十弟出来散散心,也教导教导他?”


    起初钮祜禄贵妃只说是苦夏身体不适,谁知养着养着,这病反倒越养越重了,如今已经起不来床也见不了人。胤俄如今不过十岁出头,在见不到额娘的恐慌里,就将气全撒进了太医院,只说是太医院那帮庸医将他额娘越治越重的,动手打了好几位太医,被康熙训斥还出言顶撞。


    胤禛如今还是很有身为兄长的责任心的,对胤俄的行为很是不满:“简直胡闹,他这般贵额娘的身体便能好么!”


    齐布琛替孩子解释了两句:“他也是孝顺,再加上年纪小,还不懂事。贵额娘病重他肯定心里害怕的很,周围又没个长辈安抚他,行事才冲动了些。”胤俄或许有错,但康熙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是没有责任,他忙于政事,对于胤俄的恐惧不说关怀安抚,只一味训斥责骂,陷于可能会失去母亲的恐惧中的胤俄又哪里能听得进去,每次被骂之后只会闹得更厉害。


    胤禛哼道:“都十一了,哪里还小!”


    齐布琛咬咬唇:“便是年级再大,面对母亲…这种事,也是害怕的…”她记得,历史上的钮祜禄贵妃便是在胤俄年幼之时就去了的,而以如今的病况看来,怕就是这回了。


    幼年丧母的痛,她懂得。


    胤禛其实也能体会到,毕竟他也曾将孝懿仁皇后当亲额娘的。


    他沉默半响:“我知道了。”


    还没等胤禛行动,胤俄却又在宫里闹出事,这次直接将一个嬷嬷打死了,康熙勃然大怒,叱骂胤俄凶残狠毒要打他板子,贵妃拖着病体从床上爬起来求情,才免了胤俄这顿打。


    但贵妃也因此晕了过去,康熙更是怒骂胤俄不忠不孝,罚他在贵妃殿外跪着,贵妃不醒不准起。


    齐布琛听得眉头只跳,胤禛叹气:“我去接他。”


    人是被太监抱进府的,太医在屋里看,胤禛在外面给齐布琛解释:“跪晕过去了。”


    这种大太阳在外面跪了一下午,不晕才是怪事。


    齐布琛听得揪心:“贵妃醒了吗?”


    “醒了我才能带他出来。”胤禛道,接胤俄出来这事还是贵妃醒来哀求,康熙才允的。


    两人正说着话,内里胤俄醒了,一醒就冲出来要回宫。


    胤禛一把将人捉住,眉头皱的死紧,呵斥道:“你莫再胡闹,皇阿玛说了,让你这段时间就在我府上安分待着。”


    “你放开!”胤俄此时就像一头愤怒的牛犊,不管不顾的要往外冲,若不是此时虚弱,胤禛险些捉不住他。


    “够了!”胤禛喝道,“再不让太医上药,你腿就别想要了!”


    胤俄双眼发红,用尽全身力气要从胤禛手上挣脱:“爷不要你管!让那帮庸医治,爷还不如把腿锯了!”


    胤禛气笑了:“胡沁什么!跟谁爷呢!”他一巴掌拍在胤头上。


    胤俄气疯了,更加疯狂的挣扎起来:“你放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好心却被骂,胤禛脸黑了,气的只想给胤俄来个全武行。


    齐布琛猜到胤俄不会乖乖听话,但没想到会叛逆到这种地步,眼看兄弟两个快打起来了,赶忙开口道:“十弟,是贵额娘让你四哥带你出宫的,你在殿前跪晕了,贵额娘醒来心疼的直掉眼泪,求了皇阿玛让你这段时间住在宫外的。”


    胤俄一下顿住:“额娘醒了?”


    “醒了。”齐布琛见有效,连忙肯定的道。


    谁知胤俄又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要去看额娘!”


    “你那是去看吗?你那是去添乱!”胤禛不悦道。


    胤俄口不择言:“你放屁!”


    胤禛脸黑了:“你说什么?!”


    齐布琛连忙打岔:“十弟,你的心情我们都懂,但贵额娘安排你出宫是有考量的,她也是为了你好。再说,皇阿玛发了话,你如今要入宫,也是进不去的。”


    “你懂个屁!额娘她…”胤俄的声音有些颤抖,“额娘她…”


    胤禛见他还敢骂自家福晋,只想再给他来两下。


    “我当然懂。”齐布琛叹了口气,说道,“我七岁时,阿玛便去了。那时候我的心情,比你现在难过的多。”


    胤俄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一时挣扎弱了下来,嘴唇嗫嚅着,有些后悔刚才所言,却没能说出话来。


    齐布琛倒也不指望他道歉什么的,只想赶紧把他安抚住:“十弟你不考虑别的,总要考虑考虑贵额娘为你担忧的心,这些日子你在宫里闹了好几场,贵额娘因此为你日夜忧心,又哪里有心情安心养病,病情这才没有好转,这次又因为你打死嬷嬷一事,贵额娘拖着病体两次求情,病情到更严重了些。你便是为了让贵额娘能安心养病,也该听贵额娘的安排,好好在宫外待着。”


    “只有你没事,贵额娘才能安心养病,病情才能好得快些。”


    胤俄听得怔怔的,不再挣扎,半响红着眼眶嘶哑道:“那个贱婢该死!她咒额娘要死了!还想另外攀高枝去!我就送她去攀阎王爷的高枝!”


    齐布琛与胤禛对视一眼,到底没在这时候教育他这事做的对不对。


    “这段时间你就跟你四哥住一起,缺什么就跟下人说,就当自己院子一样。”齐布琛转移话题道,“现在,先叫太医给你看看,你在太阳下跪了一下午,估计中暑了。”


    提起太医,胤俄眼眶又红了:“爷才不要那帮庸医看!”


    齐布琛深吸了口气,保持平稳的心态:“十弟你不信不要紧,但是贵额娘是信太医的,你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晕过去了,贵额娘肯定一直在担心你。让太医给你看看,把你安好的消息递给贵额娘,贵额娘才能安心不是?”


    胤俄原地犟了一会儿,到底对母亲的担心压过了其他,不情不愿的点头同意了。


    齐布琛舒了口气,示意胤禛:“爷,你将十弟抱回榻上去吧。”


    胤禛是拒绝的,他长这么大还没抱过谁呢。


    胤俄反应更激烈:“爷才不要他抱!”


    第89章 谁敢要你


    他这么一说,胤禛反倒不想让他痛快,刚才跟这小子撕扯时,他可没少挨拳头,有几处估计都青了。


    “哼!”胤禛冷笑一声,二话不说将胤俄扛了起来,扔回到里间榻上。


    也是得亏他前段时间养得好,又长了不少个子,否则能*不能扛动小牛犊一样的胤俄还是一说。


    遭到无妄之灾的太医小心翼翼的给这位大爷看过,留下方子和外敷的药急急回宫去了,齐布琛拜托他往贵妃宫里走一趟,告知胤俄的情况。


    胤俄就这样在府里住了下来,虽然他和胤禛住在一个院子,但兄弟两个却都相看两厌,相处的不怎么好。


    不过对齐布琛这个嫂子,他还是尊敬有加的,甚至还有点亲近,常常来找齐布琛借阅医书,还找她请教一些不懂的地方。


    齐布琛猜测可能是因为她幼年丧父的那段经历,让胤俄觉得心有戚戚。


    她也借着这个机会,与胤俄说了几回自己当时的害怕、惶恐、难过和想念,以及后来是怎么走出来的,胤俄每次都听得很认真,偶尔还出言安慰她。


    胤俄安分下来了,但贵妃的病却没能如所有人期望的那般好转,十一月的某日,宫里匆匆来人,接胤俄回宫,说是贵妃想见他。


    所有人都猜到了原因。


    胤俄站在原地没动,眼眶红红的,却倔强的不肯掉下泪来。


    宫人催促,胤俄却看向齐布琛,低低叫了一声:“四嫂……”像是寻求一个支柱。


    齐布琛眼睛酸酸的,上前轻轻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头,强行安慰道:“没事,贵额娘能见你,说明大好了,你快去,贵额娘肯定想你想得狠了。”


    都知道这是假话,但胤俄好似从中得到了力量,终于能迈开步子。


    目送胤俄离开,胤禛叹了口气,道:“准备准备吧。”就这两日了。


    甚至没等两日,翌日一早,宫中就传来消息,钮祜禄贵妃,薨了。


    康熙给了谥号,温僖,葬礼依贵妃例,隆重而又肃穆,康熙甚至停了一天小朝。


    但到底也只是贵妃例,除了胤俄和养在温僖贵妃身边的格格外,其他皇子皇女们也就守了三日灵,再如常守孝罢了。


    本来温僖贵妃的身后事如此,对古代女子来说也算尊荣,在世人看来一辈子也不算白过,谁知皇家给了她最后的体面,她的娘家却将这份体面狠狠地撕碎并扔在了地上,在死后成为了京城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钮祜禄家是显赫的大家族,这样的大家族最不缺的就是内斗,阿灵阿和其兄法喀的矛盾齐布琛在后世也略有耳闻,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真实历史里的内斗手段居然能这样龌龊下流。


    就在温僖贵妃停殡于朝阳门外时,京城沸沸扬扬的传说着一则艳情八卦,据说温僖贵妃的兄长法喀与其三弟媳勾搭成奸,而且还是在在温僖贵妃的丧礼上当场被撞破。这则流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两人当时穿着什么衣裳、在哪里、有哪些人撞见都说的有模有样,因为这则流言集合八卦、狗血、名人、黄暴等等因素,不过短短一日,就传的人尽皆知。


    胤俄当场气的就要带着人去砸了钮祜禄府上,被康熙阻止了。


    但康熙脸色也不好看,不管怎么说,钮祜禄家出过一个皇后一个贵妃,也算是正正经经的外戚,如今传出这样的流言,便是康熙也觉得面上无光。


    正要下令严查,法喀却先上奏了,奏折直接说这是阿灵阿陷害于他,并且附上了证据。


    康熙大怒,宣了阿灵阿御前奏对,阿灵阿却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当着康熙的面大言不惭、坚持说法喀□□宫闱。康熙震怒,直接将阿灵阿一撸到底、成了白身,但不知顾及什么,还是没有让阿灵阿在□□上受到实质惩罚。


    虽然阿灵阿被处置了,这事好似真相大白,但流言不是能那么容易澄清的,所有人面上不说,私底下却仍有不少人相信法喀真与弟媳有什么,甚至在有些人眼里,钮祜禄府上就是一个淫窟。


    而事件的女主角,听说当时就上吊自尽,好在最终被救了回来。


    胤俄再次来到四爷府的时候,齐布琛正气愤不已的和胤禛说着钮祜禄府的坏话,尤其是阿灵阿和法喀,在齐布琛看来,不论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这件事又是谁的手笔,他们之间的斗争都不该将一个无辜的女子牵扯进来,这只会显出幕后之人有多卑劣、恶心。


    齐布琛说的痛快,没注意被忽然闯进来的胤俄听了正着,顿时有些尴尬,不管怎么说,钮祜禄都是胤俄的舅家,背后议论这事被正主听见总是不好。


    胤俄目光沉沉,没注意齐布琛的尴尬,他冰着一张小脸,看着倒有些胤禛素日的神韵。


    他说:“四哥,帮我。”


    胤禛深深的看他一眼,没问他要干什么,而是叫来金保:“听你十爷的。”


    胤俄就这样又匆匆走了。


    齐布琛嘴巴张张合合,没忍住问道:“他想做什么?”


    胤禛眨眨眼:“不知。”


    齐布琛不信的看他一眼,骗鬼去吧。


    不过几日后却出了新闻,阿灵阿和法喀被人打了,据说两个脸都肿的像猪头,一个左小腿断了,一个肋骨断了两根。


    齐布琛翻来覆去猜到底是不是胤俄干的,还是没忍住去问了胤禛:“十弟?”


    胤禛摇摇头,齐布琛以为不是,谁知人家说:“不知。”


    ……就是无语。


    但齐布琛也没烂好心的去同情这些人,她反倒是有些担心胤俄:“十弟不会有事吧?”


    胤禛眨眨眼:“老十又闯什么祸了?”


    齐布琛还是第一次发现胤禛这么能装傻,不过不愿意说就算了,这种事本也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所有人都猜到了,但你没有证据就不能说是我干的。


    “遣人送些伤药送去阿灵阿府上吧。”胤禛又悠悠的说道。


    齐布琛:“啊?”不是吧,你手下刚把人打了,转头你送伤药去,这么嘲讽不好吧?


    胤禛无奈:“想什么呢,某种程度上来说,阿灵阿…唔…”他有些不乐意的蹙眉道,“…我应该叫一声姨夫。”


    齐布琛这才知道,原来阿灵阿的福晋,竟然是德妃的庶妹!而且两人感情相当只好,阿灵阿所有的孩子都是这位乌雅氏生的!


    知道这件事后齐布琛很疑惑,她记得,阿灵阿在历史上好像是八阿哥胤禩的有力支持者,如果阿灵阿与胤禛之间有这样的关系,阿灵阿为什么不支持胤禛而是支持胤禩?


    还有,胤俄也是坚定的八爷党,那么久就如今胤俄对阿灵阿的态度,他后来到底是怎么与阿灵阿一起同心协力的支持胤禩的呢?


    难道胤禩的魅力就这么大?


    或者胤禛的人缘就这么差?


    但她与胤禛相处了这三年,并没有觉得胤禛有什么人品上的问题啊!反而还是一个相当上进有责任心还有担当的少年。


    想到这里,齐布琛对胤禛越发怜爱了,这孩子后来到底是发生了哦,怎么就成了历史上那样众叛亲离的样子。


    一时倒对胤禛态度更好了些。


    或许是被温僖贵妃的去世刺激到了,往年康熙虽然也常派大臣前去祭祀几位先皇后,但几乎没亲自去过,也没怎么派皇子去。这次却在温僖贵妃的丧礼后,突然带着胤祉、胤禛、胤禩三兄弟亲自跑去暂安奉殿和孝陵祭奠,过了半个月才回来。


    不过胤禛心情还不错,康熙能带他出门,说明条陈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他可以开始期待结束闭门读书的日子了。


    虽然这段日子和福晋相处的时间多了很多,他也为福晋日渐亲近的态度感到开心,但作为一家之主,与总是窝在府里荒度光阴相比,他更想在外忙碌,实现抱负的同时也能为福晋提供更好的生活。他可没忘记,之前偶尔围观福晋算账时,那有些入不敷出的账面了。


    齐布琛其实也惦记着这个呢,四爷府确实有些入不敷出,胤禛不必说,光头阿哥根本没有俸禄,之前在工部干活都自带干粮的,虽然这些皇子也都不靠俸银活,主要还是靠下面的孝敬,但胤禛现在可没有多少能给他孝敬的属下。


    至于产业,当初出宫的时候,胤禛也是分到一些的,但基本都是农庄,这里面的产出多数都送到府里自用了,能拿来换银子的根本没有多少。


    但府里的开销却不小,小二百人的吃喝拉撒还有例钱,加上人情往来出的多进的少,还要时不时给宫里送些孝敬表示孝心,以及胤禛和齐布琛两个主子的派头场面,都是要用银子撑起来的。


    至于齐布琛的嫁妆,虽然不少却也绝对不多,铺子更是少的可怜,毕竟乌拉那拉家男丁多,收益好的铺子都被留下来了,齐布琛也就得了一个脂粉铺和布庄,偏偏这两个在京城是最不缺竞争对手的,因此也就能保持个收支平衡、偶尔略有盈余。


    以前齐布琛心态有问题,一直没什么归属感,所以就没有在这方面太花心思。如今已经确定要好好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了,那么这些事情就必须解决,她可不想坐吃山空最后穷困潦倒。


    当然,以胤禛的身份来说,穷困潦倒还是有些困难的,不过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与胤禛想着在朝堂上发光发热不同,齐布琛想得还是做生意,不过具体要做什么,她还没想好。


    就在齐布琛想着问问胤禛的意见时,却见他不太高兴:“怎么了?”


    胤禛沉着脸:“今天吏部上折子,请由阿灵阿长子袭钮祜禄氏的一等公爵位,却被皇阿玛驳回了,又给阿灵阿恢复了公爵爵位。”


    这可真是……胤俄怕是要气死了吧?


    不过,也有可能是康熙为儿子擦屁股,拿这个爵位堵钮祜禄家的嘴?


    齐布琛含糊着说了自己的猜测。


    胤禛却抿抿唇:“阿灵阿的福晋前几日回了娘家,随后乌雅氏的人就递牌子进宫了。”


    齐布琛默然,所以,德妃替阿灵阿说情了?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果是这样,那德妃对康熙的影响力还真不小啊,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些关于德妃是康熙真爱的猜测。


    可惜这种事也没法去求证当事人,猜测也只能是猜测。


    胤禛也只是有些不高兴,倒没有多生气,反倒齐布琛,有些担心胤俄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于胤禛。


    今年的年节过的相当平淡,一个是因为温僖贵妃刚去,这些皇子皇孙们要守孝,不能饮乐;另一个也是因为康熙今年的御驾亲征结果不理想,后半年的心情都不太好。


    翻了年,十五还没过,边疆就报来了噶尔丹的消息,朝堂立时忙碌起来,康熙也不得闲,没出正月就开始各处巡视,因着这事,三月的万寿节也被取消。


    胤禛盼来盼去都没盼到他皇阿玛给他派差事,一时有些郁郁。


    齐布琛有心安慰他,却因为另一件事总有些心不在焉。


    今年又该举行三年一度的选秀了。


    届时,宫里肯定要给各位皇子府里赐人。


    说起来,便是这两年没选秀,其实胤禛的兄弟们后院也没少纳人,胤祉等兄长就不说了,便是今年才十四岁的五阿哥胤祺,内务府前些日子也给送了两个教导人事的宫女过去。


    也是这件事,让齐布琛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德妃想给人是没给成,但在这之前,内务府有没有按例给胤禛送教导人事的宫女呢?


    胤禛……又有没有做些什么呢?


    一想到这个,齐布琛就心乱如麻,心底甚至还泛起些不想承认的酸涩。


    但她没去问胤禛,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又以什么样的身份问?四福晋?便是用这个身份,问出那种问题也很奇怪吧?在这个时代。


    时代,时代!齐布琛咬牙切齿的嚼碎这两个字,她不知道第多少次感觉到无力。


    就算她已经决定要在这里好好地生活,她与这里、与胤禛仍有着深深地、无法跨越的鸿沟。


    胤禛一颗心大半都放在了朝堂上,没能察觉到齐布琛愈来愈深的纠结与不安。


    不过,他还是没忘了福晋的生辰就要到了,所以余下的心思用来思索今年该送什么礼物。同时也有些隐秘的盼望,这一年来他与福晋相处越来越好,有些想趁此更进一步。


    曾经的某些心思,他还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者态度。


    时间匆匆过去,温僖贵妃的孝期过去了,秀女们进宫了,胤祉大婚的日子定了。


    齐布琛的生辰,也到了。


    白日里,还是入乡随俗的宴请了客人,主要是娘家人和宗室里的妯娌,太子妃和大福晋都没来,太子妃是身份特殊轻易不出宫,大福晋则是又病了。


    齐布琛如今已经很能应付这样的场面,游刃有余的与众人寒暄,但因为是寿星公,免不了被众人灌了些酒。胤禛也在陪客,不过因为是女眷过生辰,男客就比较少,主要还是乌拉那拉家的男人们,他们倒不敢灌胤禛的酒。因此送走宾客后,齐布琛有些晕晕乎乎的,胤禛却清醒的很。


    在正院看到靠在榻上晕乎乎的福晋时,胤禛有些无奈的笑了,上前宠溺的用指腹擦了下齐布琛的脸颊:“怎么还喝多了。”


    “给福晋用醒酒汤了吗?”他问一旁伺候的宝珠。


    “已经用了。”


    “嗯。”胤禛坐下,“都下去吧。”


    在这期间,齐布琛一直呆呆地盯着胤禛。


    等人都走了,胤禛伸手在齐布琛眼前晃了晃:“福晋?”这个动作还是他和齐布琛学的,有时他想事情走神了,福晋便会这样叫他。


    齐布琛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唔。”


    胤禛笑:“看来还没有醉的太厉害。”


    齐布琛不说话,还是看着他。


    “今天开心吗?”胤禛问道,想要铺垫一下。


    谁知齐布琛却摇了摇头:“不开心。”


    胤禛一时有些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不开心?”


    齐布琛点点头,肯定地重复:“不开心。”


    胤禛不解:“为什么?”


    “唔。”齐布琛蹙眉思索了一下,“不好说。”


    “哈?”胤禛更懵了。


    齐布琛却一直皱着眉,不说话。


    胤禛沉不住气,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开心?”


    齐布琛摇摇头,依旧不开口。


    胤禛觉得是不是她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知道自己刚才说什么吗?知道我是谁吗?”


    齐布琛点点头,手指指着自己:“我,不开心。”又指向胤禛,“你,胤禛。”


    好的,看来还是有思维能力的,不过也受到了一些酒精影响,说话一板一眼的。


    胤禛决定先不纠结开不开心这个事了,拿出了礼物:“这是礼物,看看喜欢吗。”


    齐布琛接过,脸凑得极近打开,看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将礼物摸出来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这是一块玉佩,却不是常见的圆形,而是长条形,形状也并不规则,齐布琛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大致看出了雕的是一只鸟。


    至于是个什么鸟,恕她着实认不出来。


    将玉佩放回盒子里,齐布琛板板正正的点头致谢:“谢谢。”


    就这?


    期盼着福晋反应的胤禛眼看福晋已经将盒子盖起来要随手放下了,连忙阻止道:“等等,你看清了吗?玉佩雕的什么。”


    “看清了。”齐布琛很认真,“雕了只鸟。”


    “……”胤禛无语,“那是鸯。”


    “yang?”齐布琛歪头,“哦。”


    胤禛:“你就不想说什么?”


    齐布琛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说什么。”


    胤禛忍无可忍,起身坐到齐布琛身边,拿过盒子将玉佩取出来,吊在齐布琛眼前:“这是鸯。”又从怀里摸出一块,亦吊在齐布琛眼前,“我这里也有一块,是鸳。”


    他将两块玉佩放在手心:“合在一起,就是鸳鸯。”


    “鸳,鸯。”齐布琛一字一顿的重复,她从胤禛手里拿起一块,捏着晃了晃,“你送我鸳鸯,哈~”她笑了一声,“你送我鸳鸯?”


    胤禛不喜欢她的反应。


    齐布琛微微向胤禛的方向倾了倾身子:“你知道鸳鸯通常用来指代什么吗?”


    胤禛不想听到福晋用这种语气说话:“夫妻。”


    “对呀,夫妻。”齐布琛点点头,“你知道什么是夫妻吗?”


    胤禛脸色微沉:“我当然知道,我们就是夫妻!”


    齐布琛竖起食指,冲胤禛摇了摇:“不,我们不是。”


    胤禛脸黑了,他觉得胸中一团火烧了起来:“那你说我们是什么。”


    “唔。”齐布琛像是问住了,想了半天最终沮丧的垂下了头,“不知道。”


    胤禛气笑了,合着这是耍他玩呢?


    算了,不气,福晋这是喝多了,他就不该选在这时候说这些话!


    胤禛说服自己平静下来,谁知齐布琛偏又在一旁火上浇油:“反正我们还不算夫妻!”


    胤禛眉头直跳,忍者耐心问道:“那你觉得怎样我们才算夫妻。”


    齐布琛又歪头想起来,胤禛等的都快没脾气了,齐布琛才一脸沮丧的道:“胤禛,要和你做夫妻,好难啊。”


    胤禛神奇的发现自己在听到这话时竟没有多生气,心平气和的问:“哪里难了?”


    或许是酒的后劲儿更大了,齐布琛委委屈屈的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你有好多女人,以后还会有更多,可我却只能有你一个,这不公平。我也不想和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我又不是没人要要上赶着倒贴你。”


    又是这个问题:“我哪有女人,后院不是只有你一个!”


    “还有,什么叫做你又不是没人要,还有谁敢要你?!”胤禛刚刚还心平气和立刻怒火丛生,一瞬间想到曾经让林长青去查的,福晋在未出阁之前与哪些男子有来往,一个名字在他脑中不断闪现。


    “谁?费鑫?刚安?还是戴青?你们什么时候有的联系?怎么联系的?传信?还是见面了?你之前老往城外寺庙跑,是不是就去见他们了?!”——


    作者有话说:胤禛:你既然外面还有狗!说!那个狗男人是谁!


    齐布琛:……这些名字都TM谁?


    第90章 不敢


    胤禛双手握住福晋的肩膀,又嫉妒又恼火,狠狠地盯着福晋,不错过她的任何一点反应。


    “费鑫、刚安、戴青?”齐布琛疑惑的皱眉重复了一遍,“这都谁啊?”


    因为酒精而有些迟钝的大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怀疑我出轨?”她挥开胤禛的双手,生气道,“胤禛,转移话题就算了,你还倒打一耙!”


    她一把推过去,要下榻离开:“让开!”


    胤禛被她推得一个倒仰,回过神来将正在下榻的人往回一拉,齐布琛失了平衡,倒在他身上,胤禛顺势环抱,将人箍在怀里:“不许走!你把话说清楚!”


    “你放开!”齐布琛两只胳膊夹在两人胸前,使劲推他,“和你这种只会造谣女人出轨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你既然都认定了,那就直接休了我!”她说着有嘲讽的笑了,也不挣扎了,“哦,对,你们更喜欢浸猪笼,来吧,下令吧,把我跟你认定的奸夫一起拉去浸猪笼啊!”


    这种种反应,都让胤禛明白,他可能真的误会了福晋,但一想福晋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还是有些不舒服,语气硬邦邦道:“是你自己刚刚说,你不是没人要。”


    “是我说的怎么了!”齐布琛比他还硬,“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我有才有貌有家室,没有你,难道我还找不到一个愿意娶我的男人了?!”


    齐布琛这话倒没说错,便是无才无貌,以她的家世,也有大把人愿意求娶。


    胤禛妒火中烧:“不嫁我,你还想嫁谁?”


    齐布琛冷哼一声:“我想嫁谁就嫁谁!”


    胤禛喘着粗气,没有说话,直直的看着齐布琛,齐布琛不甘示弱地和他对视。


    明明是剑拔弩张的对峙,偏偏两人还紧紧抱在一起。片刻后,齐布琛不想在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对峙,要推开胤禛,胤禛却丝毫不放,甚至将人箍的更紧了些。


    推不开人,齐布琛恼火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胤禛倏地红了眼眶,他将齐布琛往自己胸口方向压了压,正在变声期的嗓子低哑道:“我心里难受。”听起来像是要哭了。


    齐布琛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闻言气泄了一半,但还强撑着凶巴巴道:“是你冤枉我,我还没难受呢!”


    “是你先冤枉我。”胤禛指出,“你刚才说有很多女人,我明明没有,我还专门去找皇阿玛回绝了。”


    听他说起这个,齐布琛有些心虚,气又泄了一半,撇开头中气不足的道,“那是明面上,谁知道你私下有没有宠幸宫女什么的。”


    “我没有。”胤禛气道,“平常都是苏培盛他们伺候,我前院哪有宫女。”


    “哼。”齐布琛转回来看他,“你敢说内务府给你送的教导人事的宫女你没碰?”


    胤禛一顿。


    齐布琛当即嘲讽道:“还说没有。”心里却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涩。


    “没有。”胤禛连忙解释,“我刚才只是在想内务府什么时候送人了,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正忙着,苏培盛进来说内务府送了两个宫女来,我以为是府里有不好的退回去了,内务府才送了新的,连人都没见,就让苏培盛送到后院来,苏培盛这个狗奴才没跟你说吗?”


    他一看齐布琛怀疑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苏培盛这狗奴才自作主张了,当即道:“我叫他进来,当你面问。”


    “苏培盛!”声音中夹着盛怒。


    有人要进来,齐布琛连忙挣扎:“你先放开我。”


    胤禛却依旧不撒手:“我让他在帘外答话,免得你又觉得苏培盛看我眼色欺瞒于你。”


    苏培盛很快来了:“爷,奴才进来了。”


    “帘外答话。”胤禛吩咐道,“爷问你,之前有一回内务府送了两个宫女,爷让你送到后院,这事你为什么没有告知福晋?”


    苏培盛心里一抖,糟了,刚才他们在外边侍候的人就听着屋里两位主子的动静不对,像是在吵架,还默默站远了些,不敢听到主子吵架的内容,谁知道,两位主子竟是因为这事吵起来的吗?


    完了,他苏培盛之命今日休矣。


    苏培盛腿一软就跪下了,满是惶恐道:“爷恕罪,之前、之前是奴才自作主张,想着那两人身份不便、不便送到后院,就把人安排在门房处的茶房内,如今人还在,福晋若要见,奴才这就将人唤来。之前自作主张没有上报福晋,是奴才该死,求福晋责罚。”


    屋内一丁点声响也无,在苏培盛忐忑不安的时候,他的两位主子正大眼瞪小眼。


    胤禛垂成一副狗狗眼,摆出一副委屈样,齐布琛只能清清喉咙:“知道了,此事明日再说,你先退下。”殊不知此时胤禛心里正在想着过后怎么惩治苏培盛。


    苏培盛劫后余生的舒了口气,也不顾他的正经主子还没发话,赶紧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胤禛还是委屈地看着她,等她给一个说法。


    齐布琛不自在的躲开眼神,撇撇嘴道:“行了,今天我冤枉你、你也冤枉了我,咱俩就算扯平了。”


    胤禛有些不甘心,但先前确实他也冤枉了福晋,福晋反应更是激烈,能让福晋把这茬略过去也好。


    闹了这一番,齐布琛的酒也醒了不少,此时颇有些尴尬,尤其不习惯此时与胤禛的亲密姿势:“好了,可以松开了吧。”


    “福晋,你十四了。”胤禛没放,突然说起了齐布琛的年龄,“明年的今日,就该办及笄礼了。”


    齐布琛有些莫名其妙:“嗯,那又怎么了?先不说这些,你先松开。”


    胤禛不仅不松开,反而靠的更近,凑到齐布琛耳边道:“及笄礼后,我就该搬回正院了。”


    说话的气流抚过耳际,有些酥酥麻麻的,齐布琛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却又感觉到胤禛的手指在她背后小幅度的磨蹭着。


    齐布琛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羞恼推拒道:“你做什么!”


    胤禛的力道比她大多了,不仅没退开,反而正了正方向,凑到齐布琛脸上,两人的鼻尖都快挨上了:“福晋,我送你的鸳鸯玉佩,喜欢吗?”


    齐布琛不住地往后仰头,胤禛却步步紧逼、毫不放松。


    退无可退,齐布琛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神色不复刚才的羞恼,只一片淡然:“你真想知道?”


    胤禛察觉到她的变化,心里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没回避:“想。”


    “好。”事已至此,齐布琛知道自己必须要表态了,看着眼前因为她的态度变化明显有些忐忑的少年,想起他曾经因为自己一番话就去想方设法推掉了宫中赐下的人,齐布琛觉得,或许,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给眼前的人一个机会。便是后世,谈恋爱结婚后出轨的也不少,不是吗?自己或许不该如此的先入为主、因噎废食。


    便是以后胤禛真有别的女人了,名义上不能离婚,她也能将胤禛拒之门外不再见面,毕竟这时候嫡妻避居别院的多了去了,大不了她到时候也找个城外的庄子,以养病的名义搬过去。


    就算胤禛成了皇帝也不要紧,最坏最坏的情况,她依然能闭门养病。


    想好了最坏的结果,齐布琛心思又转了起来,毕竟如今一切都还没发生,她还是有机会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的不是吗?想要好的结果,她就得利用好一切有利条件。


    捋顺了思绪,齐布琛顿了顿,开口道:“你问我喜不喜欢鸳鸯玉佩,其实不止是想问玉佩,对吗?”


    胤禛眼珠颤了颤,他确实不止想问玉佩,那只是一个试探。


    “对。”


    “你曾说心悦我,你想问的,是我是否也心悦你,对吗?”齐布琛语气冷静,说起这个没有一点小女孩的害羞。


    “是,我不想你只做四福晋,我还想你做我的妻子。”胤禛眼中浮现一丝渴望。


    “老实说。”齐布琛咬了咬下唇,终于露出了一丝羞涩,“胤禛,曾有几次,我面对你时,这里…”她捂着自己的心口,“…跳的很快很乱。”


    胤禛眼中迸发出惊喜:“福晋。”


    齐布琛连忙制止他:“你先听我说完。”


    “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这个人,很自私、很小气、还有严重的洁癖,我心爱的东西,我不允许别人碰一丝一毫,如果它被别人碰了,我只会立刻扔掉,再也不要。”


    “我的丈夫也一样,胤禛。”


    “但是,我偏偏嫁给了你,你是皇阿哥,你的身份注定了,你会有很多妻妾、有很多孩子,作为你的福晋,必须大度贤惠能容人,帮你管理后院、帮你教导子女。”


    “这些我都能做到,胤禛,但前提是,我只是四福晋,你不是我心爱的人,你明白吗?”


    “你应该能明白的,毕竟刚刚你以为我与外男有染时,那么生气。”


    “所以,如果你问我有对你心动过吗?有的,但心动过也就平静了。”


    “但你问我是否心悦于你?我的答案是……”


    “不敢。”


    “心悦你的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走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