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东方晔家附近只有一家商超还开着门,这个时候路上的车、人都不多了,超市里面也是。闻斓走进商超,把能用到的调味料都买了一点,结了账后他离开商超,往东方晔家回去。


    黄昏时分的除夕夜是很热闹的,但这些热闹没有表现在外,而是在每家每户之中。闻斓走在街上,抬起头看着那些门窗上挂上了喜庆的灯笼,年夜饭前夕小孩子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在外面玩耍,这是一年之中为数不多的闯祸也不会被骂的时刻。


    闻斓走过这些热闹的场景,脸上不自觉带着笑意,今年这热闹也有独属于他的一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喜悦。


    闻斓提着袋子重新站在了东方晔家门前,他抬手敲响了门,等了一会儿后,东方晔来给他开了门。


    东方晔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赶忙让他进来:“快进来,衣服给我吧。”


    闻斓松手让东方晔提过袋子,接着又顺从地脱下衣服交给东方晔,厨房里传来一阵忙碌声,卢芳正在处理闻斓订购的食材,她说了今晚要大显身手一番,特地把东方晔赶了出来。


    “阿姨在忙?”闻斓问道。


    东方晔把衣服放到了沙发上,接着跟闻斓一起把买回来的东西提到了厨房,闻斓站在门口往里探了一眼,然后也把东方晔拉出来,撸起袖子走进去,说道:“卢阿姨,您要做什么,我给您打下手吧。”


    卢芳忙着刮鱼鳞,她只回头对闻斓说:“你快出去坐着吧,哪能让你动手啊。”


    “没关系,您一个人肯定也忙不过来这么多,我帮您弄一些吧。”闻斓转头让东方晔给他找了个围裙,穿上后他就走进厨房,替卢芳处理其他的食材。


    卢芳满口谢谢,内心则是掩饰不住的高兴,闻斓处理东西的速度很快并且动作十分流利,没有一点停顿,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熟手。卢芳很满意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就由着闻斓自己去,两个人分工明确,很快就处理好了这一大堆食材。


    东方晔靠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两个人在厨房里辗转,虽然他帮不上忙,但厨房里的场景仍能让他感到放松。闻斓做饭手艺很好,卢芳也是日积月累下来的经验,今年这一顿年夜饭势必会比以往丰盛。东方晔脑袋靠在墙上,脸上露出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卢芳回过头来拿东西事一眼就看见了他,接着便嫌弃地冲东方晔一挥手,又赶走了他:“一边儿去!别挡路。把外面的桌子收拾了,再把电视打开,闲得你没事做了?”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东方晔颇为惊讶地看着卢芳,但他并没有说什么来为自己辩驳,而是乖顺地按照卢芳的话去打开了电视,接着从卫生间拿出一块抹布,把刚刚卢芳擦过的桌子又动手擦了一遍。


    闻斓听见卢芳对东方晔颐指气使的模样,不由得发出一阵笑声,这种玩笑般的打闹大概也只会在这种时候偶尔出现,所以闻斓并未对自己的笑容有所收敛。


    有了这一次嫌弃,东方晔也不去厨房门口惹眼了,他向卢芳要了半个切好的土豆,接着从柜子里翻出今年买的香烛,蹲在门口点了起来。


    楼道里弥散着纸钱燃尽的味道,家家户户都是如此,为了祭奠阴阳相隔的至亲,人们便用火焰寄托自己的哀思。东方晔把两只蜡烛点燃,插在那半个土豆上,接着他捏着几根香,用蜡烛的火来点燃,等顶部闪烁出红色的光后,东方晔便把那几只香插在了两只蜡烛中间。


    他蹲在门口,看着红烛火焰跳动,闻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里出来,走到身后拍了拍他,接着把手伸过去,手心里是一颗话梅糖。


    “你妈妈给我的。”闻斓简短地说。


    东方晔回头仰望着他,片刻后他低下眼睛,伸手拿走闻斓手心里的糖,放进了嘴里。


    一阵酸涩过后便是甜味,话梅糖中间包裹的梅干刺激着唾液分泌,刚入口时的那种酸味逐渐减弱,最后只剩下了甜味。


    闻斓拉住他的手将他拽起,他看见了东方晔摆在门口的香烛,他问道:“要烧纸吗?”


    东方晔摇摇头,说:“不用,这样就好。”接着他推着闻斓进去,关上了门,卢芳坐在客厅里正和她的朋友打着电话,厨房里飘来阵阵香味,闻斓和卢芳已经把需要提前炖煮的食材煲进锅里,等到晚上就差不多能够摆上桌了。


    东方晔不好打扰卢芳和朋友聊天,他就拉着闻斓去了自己的房间,闻斓坐在那张书桌前的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盯着东方晔看。东方晔坐在他对面的床上,问道:“你们都做了什么?”


    “我煲了汤,你妈妈说一会儿要做点特别的,至于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她说你以前很喜欢。”闻斓回答。


    东方晔看着他,片刻后说:“哦,那我知道是什么了。”


    “是什么?”闻斓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东方晔学着闻斓的模样卖关子。


    见东方晔不说,闻斓便没有继续追问,他拉住东方晔的手,似有似无的摸上他的手腕,接着用手指包裹起来,弄得东方晔痒痒的,但他也并未抗拒这种带着小心思的触摸,他垂眸看着闻斓的手指,接着他也伸手覆了上去。


    卧室内一时寂静,但并不冷清,闻斓和东方晔之间的温度正在逐渐攀升,只是一个简单的牵手的动作,却能够让东方晔从理性变得感性。闻斓能够明白东方晔多少有些不擅长处理这种过于亲密的关系,从他跟卢芳的相处方式就看出来了,他很适合当一个“朋友”、“家人”,但却不明白如何做好一个“恋人”。


    闻斓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看他,随后问道:“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突然的问题让东方晔稍愣半刻,他想了一会儿后说道:“没什么特别的愿望,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吧。”


    “那你自己呢?没什么要想要的,或者想去做的?”闻斓又问。


    东方晔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希望明年不要再有这种大案要案了。”


    闻斓笑了一声,对他的话并不置否,他说:“好吧,这是你作为‘警察’的愿望,那么作为‘东方晔’的愿望呢?”


    听到闻斓的话,东方晔抬起眼睛看着他,接着又慢慢落下来,定格在抓着自己的手上,他张着嘴像是有话要说,最后抬起头来,神情认真地看着闻斓说:“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闻斓一愣,接着他笑容更深,拖着椅子靠近了又问:“是什么?”


    看见闻斓靠近,东方晔才找回了一点理智,他立刻低下头,说道:“……还没想好,你想要什么?”


    闻斓笑了一声,弯下腰来撑在自己的腿上,接着他侧仰起头看着他,又用那种迷惑人的声音对东方晔说:“我想要什么,你不是都知道的嘛。”


    这让他想起了几天前闻斓对他说的闹脾气一般的玩笑话,东方晔都差点忘记了,现在看见闻斓这副表情才想起来。他看着闻斓抓住自己的手,不知道是犹豫还是在思考,等了好一会儿后东方晔站起来,他挣掉闻斓的手,站在闻斓面前,让闻斓不得不直起身子仰头看他。


    闻斓的脸上带着莫名的期待,东方晔伸出手捧住他的脸侧,一条腿抬起压在闻斓两腿之间,接着就把自己送到了闻斓眼前,闭眼的瞬间两个人双唇相抵,竟然让闻斓也有片刻失神。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晔才放开他,刚想要站起来的瞬间却被闻斓抓住手臂重新扯了回来,接着他又被卷回那湿热的温度中。


    闻斓的动作可没有东方晔那么小心,仿佛堵塞许久的喷泉被疏通,那些爱慕、喜欢顷刻喷涌而出,将东方晔囫囵淹没。东方晔双手抵住他的肩膀想要自救,却无力地放任自己坠入名为“纵容”的深海,被迭起的浪潮卷进了更深的地方。


    这一吻直到东方晔口中的话梅糖被咬碎、直到他轻轻拍了拍闻斓的肩头,闻斓才恋恋不舍地与他分开,他双手捧住东方晔的脸,盯着那双被自己厮磨到发红的嘴唇,最后又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接着才满含几分不满足的贪欲放开了东方晔。


    东方晔轻喘着,口齿间的温度已经和闻斓变得相同,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却又被闻斓拉回来。闻斓仍旧坐着,他抱住东方晔的腰,把脸埋进他的小腹,像是贪恋他身上的味道。东方晔让他抱了一会儿,手指慢慢揉捏着闻斓的后颈,接着他轻声说:“好了,放开,门还没关呢。”


    闻斓抬起头仰看着他,笑着开玩笑说:“那把门关了,是不是就可以做点更过分的事?”


    东方晔敲了他头顶一下,不理会闻斓的玩笑话,他说道:“饭还没吃呢,怎么就开始有这种不干净的想法了。”


    “谁叫你这么秀色可餐呢?”闻斓笑道。


    东方晔低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撇开了目光,他双手向后抓住闻斓,稍一用力就把他拽开了。闻斓也不和他用力,只笑着看他,看他故作镇定,但实际上耳朵已经完全变红了。


    闻斓动动手指又缠住了东方晔,他往后靠在书桌上,姿态是那么的慵懒,又那么的轻松,他问:“真就一个吻,没有其他的了?”


    “你还想要干什么?”东方晔有点无奈,但又对他带着几分放任,他说:“我妈还在,你别太过分。”


    当着家人的面,东方晔还是做不出闻斓那种不在乎全世界的姿态,闻斓自然尊重他的意愿,不再说这些话逗他:“好吧,看在卢阿姨的面子上,这笔账之后再算。”


    东方晔从他的脸上读出狡黠,天知道这个家伙肚子里憋着什么坏,东方晔干脆一转脸走出卧室,不再看他。闻斓坐在卧室里看见东方晔有点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由得笑了一声,他刚要站起来,于老板就给他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东西已经送到门口了,让他赶紧出来拿,不然被谁捡走了他可不管。


    闻斓保持着笑容,收起手机后走了出去,他顺势走进厨房,提了一袋垃圾出来,打开门后看见了放在角落里的两个木盒子。闻斓把垃圾放下,又把两个木盒子捡起来,不动声色地放在了东方晔家的鞋柜上。


    晚上七点半左右,闻斓煲的汤终于是散发出了迷人的香气,这个时候家家户户也差不多在摆盘上桌准备开席了,卢芳和闻斓把提前处理好的食材丢进锅中,开始了新的一轮爆炒。


    东方晔把桌椅收拾好,又摆了碗筷,接着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又一盘菜肴摆在桌子上,热气混合着香味一下子就铺满了整个屋子,引人垂涎。等到卢芳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后,这次年夜饭的准备工作算是落下帷幕,接下来便是尽情的享受,庆祝旧年过去的同时,也迎接新年到来。


    闻斓摘了围裙,在卢芳的热情招呼下坐了下来,东方晔倒好饮料,一人手边放了一杯。


    卢芳首先举杯,说道:“今天真是谢谢小闻了,本来是请你做客的,结果还让你这么忙上忙下的。”


    闻斓也举杯回应:“不客气卢阿姨,我总不能看您一个人忙,我自己坐享其成吧。今天过年,这些客气话可别再说了,显得多生分啊。”


    卢芳赶紧点头,忙了差不多快两个小时,看见这一桌子的成果,卢芳还是很自豪的,她招呼着两个人:“吃饭吧!咱们家人不多,没什么讲究,开心就好!”


    “那就祝阿姨和东方新年快乐。”闻斓举杯,瞥了东方晔一眼,接着他就着那杯饮料喝了一口,算是意思到位了。


    “新年快乐!”卢芳高兴地和闻斓碰杯,喝完了杯中的饮料。


    “新年快乐。”东方晔举杯意思了一下,他也只喝了一口,偷瞄闻斓一眼,然后开始动筷吃饭。


    今夜万家相聚,东方晔家多了一个人,热闹却翻了一倍,卢芳和闻斓边吃边说边笑,东方晔则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卢芳和闻斓的对话。也无非是些家常话,但东方晔却觉得此时此刻这种氛围之下,即便没有亲身参与进这场说笑,他也尽兴了。


    他想,或许自己真的很幸运,才能够遇见闻斓这样能够包容他一切的人。彼时窗外响起了烟花的声音,五彩斑斓的花火点燃夜空,映照在每一个团聚家庭的眼中。东方晔偏头看着闻斓,这一刻他没有躲避,闻斓的面容在那些缤纷的颜色下显得那么温柔。而闻斓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他也偏过头来看向东方晔,朝他靠近了几分,覆在他耳边含着笑意轻声说道:“新年快乐。”


    庆祝快乐的话语此时也尽藏恋念,在一声声除岁的响炮下,东方晔也对闻斓小声地说:“新年快乐。”


    第72章


    新年夜,东方晔家难得热闹。准备了这许久的饭菜在三个人吃饱后还剩了一半有余,卢芳略显心疼,好在闻斓说可以用保鲜盒打包拿回养老院,卢芳才打消了遗憾的心情。


    闻斓立刻下单买了几个保鲜盒送过来,这些饭菜装不进那个老旧狭小的冰箱,索性就摆在桌面上,等着一会儿收拾。卢芳接了个朋友的电话,对方约她出去包房打麻将,卢芳二话不说提着包就出门了,走之前她还不忘叮嘱东方晔一定把饭菜装好放起来。东方晔点着头把她送到门口,然后卢芳就挎着小皮包往对面楼去了。


    闻斓站在门内目送卢芳离开,随后笑着说:“你妈妈老年生活还挺丰富的嘛。”


    东方晔关了门,回身说道:“也就这点爱好了,在养老院憋了那么久,今天不胡几把牌大概不会回来了。”


    闻斓的眼睛随着东方晔移动,接着看他一屁股倒在沙发上,身体伸展开来,模样放松得不能再放松。闻斓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大腿,说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好久没有吃过正经年夜饭了吧。怎么样?还合你胃口吗?”


    东方晔点点头,接着他目光偏向闻斓,看着他说:“我妈可能已经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了。”


    “那怎么了,反正都要知道。”闻斓靠上来,伸手穿过东方晔后脑,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他笑着说:“你妈妈那么喜欢我,说明她对我还是很满意的嘛。”


    东方晔顺势贴上闻斓的胸膛,看着电视里的歌舞小品庆祝新年,渐渐的他的脑袋往闻斓肩头一靠。闻斓察觉到肩头一沉,便侧目去看他,但他发现东方晔并没有困倦睡着,他的眼睛还闪着光。东方晔也察觉到闻斓的动作,他抬起头去看他,却不料就这么轻易落进了闻斓的陷阱,闻斓低头下来覆上他的唇,再次汲取东方晔的味道。


    东方晔闭着眼睛,此刻的他全身心接受着闻斓的厮磨,等到两个人之间的呼吸将彼此都烘托得燥热起来之前,闻斓才放开了他。


    闻斓伸手擦了擦东方晔的脸,他轻声含笑说道:“我有个礼物要送你。”


    东方晔刚被他亲完,此刻还有些愣怔,他看见闻斓站起来走向门口,从鞋柜上拿了个盒子过来,在东方晔的面前打开,他专门找人定制的黑曜石手串静静躺在里面,在烟花下微闪着荧光。


    闻斓把手串拿出来,接着拉起东方晔的左手,帮他把手串戴上,接着他拉过东方晔的衣袖,把那串手链藏进了谁都看不到的地方,他说:“我知道警察不能戴饰品,不过你们刑侦应该不讲究这个,我看到你们办公室好几个人都贴了平安符,所以我想手串应该也没什么。我特意交代了让他们打磨的很小,藏进衣袖里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你看。”


    手串被衣袖遮盖住后便丝毫看不出痕迹,而且手串地大小刚刚好卡在东方晔衣袖内的手腕处,怎么甩都不会掉出来。东方晔看着戴在手上的手串,随后又看向了闻斓,眼神里是疑惑的意思,闻斓读出了其中的问题,他解释道:“我是想过送你戒指,不过那个东西太显眼,被人看到了还要问,你肯定也不愿意戴,所以我才买了这个。不想被人看见的时候就一拉衣袖,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东方晔拉开衣袖,仔细端详着这串手链,闻斓什么都考虑到了,他足够了解自己,但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摸得这么透彻的?东方晔看着他,最后还是把衣袖拉下来,轻声说道:“我都看不出来,你竟然想了这么多。”


    “那你可太不了解我了。”闻斓笑了一声,接着他伸手把东方晔揽进怀里,低声说道:“我这个人啊,就心眼子多。为了讨喜欢的人开心,我恨不得翻出八百个心眼子来想办法,就跟孔雀开屏似的,你要能多看我一眼,我立马乐得飞天。”


    东方晔被他这话逗笑,他拍了闻斓后背一下,说道:“你哪有这么卑微,明明是能拳打梭温脚踢班普的人,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


    闻斓一听,当即就看着他,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说道:“我不可怜吗?你看着桌子上那些没吃完的菜,你再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就差对你摇尾巴了,你竟然还觉得我不可怜?”


    东方晔看着闻斓作精似的博自己可怜,本来他不打算理会,可谁知闻斓不达目的不罢休,作精的气质学了个九成半,硬拉着东方晔不松手。东方晔忍无可忍,双手扒住闻斓的脑袋,接着泄恨似地亲了他一口,这把闻斓惊住,东方晔见他终于安静下来,便说道:“现在还可怜吗?”


    闻斓愣怔片刻,接着伸手抓住东方晔的手臂,开始装傻:“好像还有一点,要不你再亲一下?”


    东方晔举起双手抗拒,他说:“走开,少得寸进尺。”


    见他不再理会自己的的玩笑,闻斓干脆身子一软,把东方晔的大腿当做枕头,就这么躺了上去。东方晔见状捏住了他的鼻子,弄得闻斓直喘着气发笑,他抬手拉住东方晔,把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然后由下而上地望着他。


    东方晔没有看他,而是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直到新的一轮烟花升起,彩色的火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闻斓拉下东方晔的手,看着窗外绽放的烟花,他说道:“今年还是我头一次这样欣赏烟花。”


    东方晔看着窗外,手中是闻斓脸颊的温度,他也说道:“嗯,很好看。”


    烟花的色彩盖住了万家灯火,但却盖不住升腾的情愫,两个人就这样一坐一躺着看完了这一轮的烟花,闻斓下单买的保鲜盒也送到了。东方晔搬开闻斓的脑袋去开门,闻斓也顺势从沙发上起来,准备收拾他们剩下的残局。


    东方晔把保鲜盒打开,闻斓则是拿过打开的盒子,把菜装了进去,然后盖上,垒起来放进了冰箱。东方晔收拾着碗筷空盘去清理,闻斓也跟在他身后,两个人站在厨房的水池边上,一个洗一个冲,那一堆碗筷碟子竟然很快就洗完了。收拾完桌子,闻斓擦干净了手,丢掉最后一袋厨余垃圾后,他对东方晔说:“好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替我谢谢你妈妈请我来吃年夜饭,我给她也买了个礼物,放在你家鞋柜上了,到时候你帮我转交给她。”


    听到闻斓要走了,东方晔的脚步一顿,他回头来看着闻斓,问道:“你买了什么?”


    闻斓把鞋柜上的木盒子递过去,东方晔走过来就着闻斓的手打开了盒子,他竟然还买了一个翡翠手镯,而且水头不错,是上好的料子做成的。东方晔盯着那手镯看了一会儿,接着才把目光转向闻斓,他说道:“早就预谋好了是不是?”


    闻斓并不回答,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就把盒子交给了东方晔:“收好吧,替我送给你妈妈。”


    东方晔小心地拿着盒子,接着闻斓就拿过自己的外套,准备开门出去。在摁下门把手的后一秒,东方晔却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闻斓停下动作,回头看着他,东方晔见他看向自己,一时间找不到借口给自己找补,他变得结巴起来,眼神也四处飘忽:“那个……现在这个时间楼下车位应该被堵了,你的车恐怕开不出来,你可以再等一会儿,应该不用太久……”


    闻斓听着他局促的话语,眼见着东方晔的眼神四处乱瞟,他露出一个笑容,拉着刚打开的门“碰”的一声关上,他走到东方晔面前,牵住他的手问:“你是不是不想放我走啊?”


    被闻斓瞬间戳破心思的东方晔终于是消去了最后一点拘谨,他看着闻斓,似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他说:“……是,你能不走吗?”


    闻斓笑着看他,像是故意和他反着来,他说:“可你家只有两个卧室,我不走睡哪儿啊?”


    听出了闻斓话里故意的试探,东方晔捏紧了手指,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说:“你可以跟我一起。”


    这对于东方晔来说已经是无比真心的话语,在闻斓看来东方晔说出这句话前做足了心理建设,毕竟闻斓自己说过:以真心换真心。


    闻斓仍然笑着,面对东方晔的直白他反倒多了些拘谨,他低头看着被自己捏住的手,片刻后他说:“好啊,那我就和你一起。”


    说出这一句话后,东方晔看着闻斓的目光中那份紧张依然消失,他像是松了一口气。闻斓看着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将他揽进怀里,哄孩子似的左右轻轻摇晃着,他在东方晔耳边悄声问道:“那我今晚可以抱着你睡吗?”


    东方晔贴在闻斓的肩头,闭着眼睛感受来自他的温度,他轻轻点头,算是应下了闻斓的请求,当然如果闻斓想有更进一步的其他请求,东方晔也不会拒绝。


    窗外的烟花再次升起,只不过这一次,它没有见到任何人。


    ·


    第二天,东方晔被一阵声音吵醒,他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找到了那阵声音来源,他只看见了是有人打来的电话,但没有看清楚是谁打来的,他顺应本能接下电话,声音沙哑的问道:“喂……?”


    “喂?东队,你人呢?今天你值班啊。”电话那头传来曹然的声音,猛然将东方晔扯回了清醒的世界。东方晔睁开眼睛,看了看手机屏幕,又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已经临近八点整。


    也就是说,东方晔上班要迟到了。


    “卧槽!”意识到这个事实后,东方晔猛然从床上弹起来,一瞬间将那些睡意朦胧抛诸脑后,睡在他身边的闻斓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问道:“干什么呢……”


    “我要迟到了,不跟你多说了,我先走了!”东方晔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即便是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他也保持着理智,他对闻斓说:“你的车借我用一下,一会儿还给你。”


    闻斓下床跟在他身后,站在卧室门口看他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翻出车钥匙,接着就开了门,急匆匆地说:“我先走了!”


    接着“碰”的一声,东方晔关上门,楼道里回荡着他疾步下楼的声音,在大年初一的早上显得有些吵闹。卢芳听到声音后也从卧室里走出来,只看到了东方晔关上门后的一缕风,接着才是站在东方晔卧室门口的闻斓,卢芳问道:“他这是干嘛呢?”


    闻斓说道:“哦,没事,他上班他迟到了。”


    卢芳一听,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说了一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接着她转身回到房间,关上门继续睡觉去了。


    闻斓看着卢芳转身的背影,他都不知道昨晚卢芳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个时间对熬了半宿夜的她来说还很早,所以闻斓笑了一下,也开始准备换衣服起床。


    年初的早晨街道上是没有人的,这对东方晔来说是件大好事,他开着闻斓的车在马路上压着最高时速的限制往局里去,没到十分钟他就看见了分局的大门。他按了下喇叭后,猛拐着方向盘飘进大门,接着他以最快的速度冲下车,卡着八点整的时间打上了卡。


    一楼的值班民警看见有人压着线上班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惊奇的,但是等看清楚当事人是谁后,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东方晔居然差点迟到了,那个刑侦办公室出名的扑克脸守时狂魔居然也会有一天卡点上班!


    然而东方晔并不在意这些值班民警的神色,他喘着气打完卡后,走出大门,把车开到了后方的停车场中去。接着他重新走进分局大楼,坐着电梯来到了刑侦办公室。


    曹然看见东方晔就跟他打了个招呼:“早啊东队,昨天跟人打麻将熬夜去了吧?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还睡着呢。”


    东方晔咳嗽一声,顺应下曹然的话:“嗯,对,熬太晚了,今早没听见闹钟。”


    过年熬夜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曹然自己还熬夜到凌晨两三点才睡,所以并不觉得东方晔的话有哪里奇怪。见曹然没再追问,东方晔就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松了口气。


    张恺在不久后提着早餐进来,看见办公室里只有曹然,他便把袋子扔过去,坐到他对面问:“东队还没来?”


    曹然一指身后的办公室说:“来了,刚进去。”


    张恺拿了个包子塞进嘴里,接着问道:“我刚上来的时候听一楼的说东队飙车漂移进咱们分局,你看见了吗?”


    曹然也拿了个包子,摇头说道:“没注意。”


    “一辆黑色的轿车,应该还不便宜。不过我印象里东队好像开的是辆白车,他什么时候换车了?”张恺边吃边说。


    “换了吗?”曹然抬头看着张恺,接着说道:“没换吧?”


    见曹然不信,张恺拉着他来到走廊窗户前,指着东方晔车位上那辆黑车给曹然看:“喏,这不是吗?”


    曹然探头往下看,只看见车位上果然停了一两黑色奔驰S级,怎么看都不像东方晔的车,张恺倚在窗台上,语气里满是艳羡的说:“哎,还是东队这个阶层的领导有钱,这车也是说换就换。不过他为啥换了一辆跟闽湖公园那个老板的同款车型,现在流行这个款式吗?”


    听到张恺这么一说,曹然再次向下探头打量,直到他看见了车牌,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东方晔换的车,这就是闻斓的车。


    “那个……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东队没有换车。”曹然说,“楼下停的这辆S级,就是闻老板的?”


    张恺一愣,惊讶道:“这么贵的车他也敢借出去给别人开?”


    曹然目眺远方,有气无力地说:“可能对于闻老板来说,咱们东队不是别人吧。”


    “啊?什么意思?”张恺一脸疑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曹然示以微笑,伸手拍了拍张恺的肩膀,随后转身回了办公室,独留懵圈的张恺一个人站在窗前品味这份微笑。


    第73章


    几天后,金才区,和杨路古玩市场。


    新年假期马上就快结束了,东方晔特意找唐庭跟他换了个班,独自一人来到了这个古玩市场。年前闻斓送了他一串黑曜石,东方晔看不出成色,便只好找人帮忙看看。


    他所认识的在这方面有研究的人除了闻斓就只剩唐庭,所以他还在换班前问过唐庭的意见。唐庭拿着那串黑曜石手串左右看了看,接着又拿起来对着天花板的灯端详一阵,最后他带着惊喜的表情对东方晔说:“真货冰种啊,这么小的珠子肯定还是定制的,成本费算上人工费应该有好几千了。东队,有门路啊?”


    东方晔说:“没有,别人送的。我想回个礼,但是不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所以问问你的意见。”


    一听到这句话,唐庭脸上的惊喜转变为笑容,不用想都知道这手串是谁送的,唐庭没敢表现得太明显,他说道:“哦——明白了,礼尚往来嘛。”


    “你觉得我应该回送什么?”东方晔虚心向唐庭请教。


    唐庭捏着下巴思考了一阵,接着他建议道:“嗯……要送那肯定是送相同品质的,不过冰种黑曜石市面上假的居多,真货不好买,所以我不太建议回送同样的东西,可以考虑考虑同价位的玛瑙,那个也不错。”


    “有推荐吗?”东方晔问。


    唐庭真的沉思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最近南红好像又起来了,你可以看看,那个跟黑曜石价位应该差不多,还不容易买假。”


    东方晔把这话记在心里,他点点头,接着又问:“市里有卖玛瑙的店吗?”


    “金才区不是有个古玩市场吗,那里头店铺多,没准能找到卖玛瑙的。”唐庭说。


    就这样,在唐庭的建议下,东方晔跑到了和杨路的古玩市场来。虽然之前跟闻斓来逛过一次 ,但那个时候东方晔的重心并不在这些玉石古董上,所以他不记得哪里有卖玉石玛瑙的店铺。


    东方晔站在古玩市场门口一时间没了主意,正在苦恼之际,他猛然间想起来之前抓的一个姓赵的古董老板,他的店铺正巧就在这里,说不定他会知道。想到这儿,东方晔凭借着记忆来到了赵丰的店门口,透过大门看见了里面的赵丰。


    东方晔推开门走进去,赵丰正在清理展柜没注意来人是谁,便下意识地招呼道:“欢迎挑选,不买也可以看看。”


    东方晔看了一眼赵丰的店,门面虽然比闻斓的大一点,但是展柜里好些东西没有闻斓手里的精美,不过考虑到是要送给闻斓的,东方晔便只能假装没看见,他直接走到展柜前,坐在了板凳上,和背对着他的赵丰说:“我想买玛瑙。”


    赵丰听见声音刚才回头,没想到一转脸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容,赵丰立时吓得愣在原地,颤颤巍巍道:“警……警官?我最近可没违法啊!”


    东方晔平静地看着他,说道:“我知道。我来买东西。”


    听见东方晔这么说,赵丰好像才平静下来一点,不过他看见警察还是会感到紧张,究其原因还是东方晔给他的阴影太深,让赵丰有些杯弓蛇影了,他问道:“哦……那,警官你想买什么?”


    “玛瑙。”东方晔说着,随后立马又补了一句:“红玛瑙。”


    见东方晔真是来买东西的,赵丰看着他好一会儿后又问:“什么品类的呢?我这里有南红、战国红,还有巴西红,呃……警官你看你想要哪种呢?”


    东方晔对这些没有研究,他只听过唐庭的建议,因此他说:“南红。有实物吗,我想看看。”


    赵丰赶紧堆上笑脸说道:“有,我这就拿出来给你看看!”


    赵丰从展柜后的门走进去,一阵翻找声后,赵丰抱着两三个盒子走出来,放在展柜上打开给东方晔看,他介绍道:“这是保山南红,是南红里品质最好的,你看看这些朱砂点,纯天然的!”


    东方晔听着赵丰的介绍,看着那些盒子里的鲜红的珠串,在他眼里这些石头只有好不好看的区别,所以他完全凭借自己的的审美在挑选。赵丰看他盯着这些玛瑙在沉思,他以为东方晔怀疑真假,于是赶紧说道:“这都是真品,我可不敢骗人!”


    东方晔自然不怀疑赵丰以假仿真,但是他的确看不出来摆在他面前的这些南红玛瑙价值几何,能不能抵得上闻斓送他的手串,于是他问:“一般定做的话,手串会是多少钱?”


    “这要看大小、设计还有材质了。”赵丰回答。


    东方晔拉开衣袖,把那串黑曜石漏给赵丰看,他问道:“像这样的,就用南红做。”


    赵丰凑近看了两眼,接着说道:“这么小的珠子只能定做,就按照市场价来算,做成手串大概就十几克重,算上人工费应该在五千左右,您看……”


    这么一小串南红定做居然要五千多,这差不多是他一个月的工资了,东方晔有些犹豫,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


    赵丰看出他有些为难,便问道:“警官,买这个向来量力而行,要是接受不了可以换一种方式嘛。你看看这个。”赵丰又钻进库房里翻出一堆东西,抱到东方晔面前,打开后里面是和东方晔戴的差不多的手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积灰缘故,这些料子看上去光彩不如之前的好。


    赵丰拿着盒子给东方晔介绍:“这些也是南红做的,成色是不如保山南红,但也不比保山料差多少,而且这些都是成品,比定制的便宜。”


    东方晔伸手擦掉了上面灰,赵丰的介绍他听进去一些,而且在他看来这些料子和先前介绍的保山料似乎没什么区别,他便问赵丰:“这些多少钱?”


    “警官你要是喜欢,我成本价卖给你!”赵丰显得很豪爽,他伸出四根手指头对东方晔说:“四千块,这南红你拿走!”


    没有差多少,但这个价位东方晔勉强能接受,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买下:“那就这个吧,包起来。”


    见生意做成,赵丰赶紧对东方晔点头哈腰:“好嘞,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东方晔掏出手机付钱,赵丰把包好的东西交给东方晔,亲自把东方晔送出了门。


    东方晔买到了回礼的东西,他走出古玩市场,花了钱后只觉得浑身轻松,他拿出手机给闻斓打了个电话,几秒后闻斓就接通,听起来像是没睡醒:“喂……?”


    “你还没醒?”东方晔说。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听见闹钟就能弹起来啊。”闻斓朦胧地笑了一声,接着翻了个身说道:“甚至不听闹钟也能弹起来。”


    东方晔被他调侃得有些无奈,他走到路边伸手打了一辆出租,告知目的地后他又继续和闻斓说话:“今天忙吗?”


    “看情况……”闻斓慢悠悠地爬起来,揉了揉睡得糟乱的头发,说道:“你要是没空,那我就忙,你要是有空……我也可以不忙。”


    见他没个正经,东方晔抬眼看了一下前面的司机,确定他没听见后,东方晔降低了声音说:“我一会儿就到你家,买了些东西。”


    闻斓听后,带着朦胧睡意笑着问道:“买了什么送给我啊?”


    不知道闻斓是不是故意的,这种刚睡醒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令东方晔觉得暧昧至极,他有些发烫,但还算能忍,“你起床就知道了。”


    接着东方晔听见手机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最后又是一声闷响,听起来某人的起床计划好像失败了,闻斓说道:“能不能……再给我十分钟的时间,我起不来……”


    闻斓又开始作精一般讨东方晔的宠,东方晔无奈地说:“那等我到了来叫你吧。”


    意料之中的让步,闻斓轻笑了一声,接着就失去了声音,紧接着一阵绵长的呼吸通过手机传到东方晔耳朵里,告诉东方晔对面这个人已经倒头睡下了。


    明明已经没有人说话了,东方晔却没有挂断电话,他听着闻斓睡着后的呼吸,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袋子,动作随着闻斓的起伏而起伏。直到出租开到了闽湖公园大门口,司机靠边停车后回头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付了车费后下车,沿着公园内部路走了进去。


    照香阁依然开了门,小文兢兢业业地替闻斓守着店铺,看到东方晔走进来时他也没多惊讶,其实他都猜出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了,所以他毫不惊奇。他站起来对他打了声招呼:“东警官,来找老板啊?”


    东方晔点头,问道:“他还在楼上?”


    小文也点头,回答道:“开门到现在还没下来呢。”


    他果然没起来,东方晔叹了口气,提着东西走上楼梯,一眼就看到了闻斓的卧室门还关着。东方晔把袋子放在茶桌上,接着走向卧室摁下门把手,卧室里并没有像东方晔想象的那样昏暗无光。正相反,卧室里十分明亮,闻斓躺在被窝中间,手机磕在头顶,人却还没恢复意识。


    东方晔走过去坐在床边,伸出手探进被窝里头,摸到了闻斓的脖子。极度的温差激得闻斓猛然一缩脑袋,他慢悠悠睁开眼睛,见着东方晔便笑:“这么快?我还没睡醒……”


    闻斓捏住东方晔冰冷的手往自己胸口贴,但东方晔捏了他一下便松开了手,顺势脱掉了自己的外套,他说道:“赶紧起来,日上三竿还在睡。”


    闻斓笑着伸出双手,冲着东方晔说:“你拉我。”


    “我拉不动你。”东方晔说。


    “快点。”闻斓晃了晃手,一副东方晔不拉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东方晔看着他,最后还是妥协于心软,伸手把闻斓从被窝里拉了起来。闻斓被拽起来后还没坐稳就抱住了东方晔,脑袋贴在他怀里使劲磨蹭,东方晔被他闹得受不了,冰凉的双手直接伸进了闻斓的后背,把闻斓的睡意凉得褪去了三分之二。闻斓夹紧脖子往后躲,这个时候他才松开东方晔,和他拉开了距离。


    东方晔被他这模样逗笑,他撇开脸忍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他明知故问:“还困吗?”


    闻斓看着他,嘟囔着小声抱怨了一句,接着他才掀开被子坐起来往浴室去洗漱。


    东方晔拿着自己的外套从卧室里出来,把衣服挂在了衣架上,他坐在茶桌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闻斓似乎从不喝凉水,东方晔像是也养成了这个习惯,他看着闻斓在浴室里擦擦洗洗,最后抓了两把头发出来,坐在了东方晔对面。


    “买了什么?”闻斓看着他笑。


    “手串。”东方晔从袋子里拿出盒子,把那串南红玛瑙手串拿出来,拉着闻斓的手给他套上,随后他说:“我不懂这些门道,就随便挑了个适合你的。”


    闻斓把手举在眼前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就像收到礼物的孩子一样,满脸都是高兴,他说:“品相还不错,在哪儿买的?”


    “古玩市场。”东方晔回答道,“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一个老板就在那里么,我也不知道别的店,所以就找上他了。”


    是赵丰。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时闻斓语气停顿了一下,他捏起那串玛瑙在眼前仔细辨认,接着他保持着之前的语气问道:“肯定费了你不少钱吧。”


    “也还好……算负担得起,南红市价比我想的要高,但也还挺值的。”东方晔说道。


    听到这句话,闻斓马上就意识到哪里不对了:这串玛瑙并不是南红,而是市面上十分常见的印度红玛瑙,克价也就三十块左右。东方晔说他按照南红市价买的,多半是被骗了,赵丰用印度红冒充南红卖给东方晔这样分不出好坏的人,按照南红的市价折算下来,赵丰至少讹了东方晔三千五百块。


    见闻斓表情有异,东方晔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不会是买到假货吧?”


    闻斓脑子从混沌立刻变得清醒,他看着那串玛瑙手串,保持着微笑不变,接着他对东方晔说:“嗯,没有,是真的。”确实是红玛瑙,只不过不是南红这种好料子罢了。


    闻斓笑着把东方晔哄了过去,脑子里却在盘算着要怎么收拾一下这个知假卖假、屡次讹诈的家伙。


    第74章


    东方晔见闻斓盯着这串玛瑙发呆,手指在上面摸过了一遍又一遍,从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那双眼神旖旎又暧昧。东方晔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自顾自地喝了口水,过了一会儿后她听见闻斓问他:“对了,那个翡翠手镯你妈妈还喜欢吗?”


    东方晔听见他说话,放下水杯后说道:“她挺喜欢的,已经戴上了。”


    闻斓一笑:“那就好。”他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今天还有别的事吗?”


    东方晔闻言抬头看着他,见闻斓眼里带着点期待,他说道:“今天暂时还没有,你想干什么?”


    闻斓说道:“不干什么,就是想到年马上要过了,假期也要完了,你又要回去上班三五天不能见一次面了,我就想多跟你待一会儿。”


    东方晔看着他,这些话流进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实在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于是他说道:“好。”


    闻斓见他这副心软的模样便开心不已,他趴下来倒在茶桌上,伸手拉住了东方晔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揉捏着,他问道:“你一般没事的时候都做什么呢?”


    东方晔说:“我很少有没事的时候,所以……忙完就直接睡觉。”


    闻斓理解东方晔身为警察的特殊性,更别说他还是刑警,一旦熬起来不比普通民警轻松多少。闻斓替他捏着手,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东方晔由着闻斓帮他放松,他看着闻斓的手指在自己的手心、手背摁过,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想起来有一件事没做。”


    闻斓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什么?”


    “我还要去一趟陵园。”东方晔说。


    东方晔过年还没有去扫墓,这几天的假期他也在勤勤恳恳的值班,要么就是和闻斓待在一起,竟然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要去看看东方英。闻斓收了视线,仍然帮东方晔捏着手,他说道:“现在去也可以,来得及。”


    说完这句话,闻斓便拉着东方晔的手站起来,顺便也把他拉起来,闻斓对他说道:“今天路上应该没有多少人,很快就能到。”


    东方晔看着闻斓,他似乎有点犹豫:“不……还是另找时间吧,今天我什么都没准备。”


    闻斓给他穿上外套,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需要准备什么,人到了比一切都重要。而且你也不是空着手去的啊,你不是还带着我吗?”


    东方晔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怔,随后他明白过来闻斓想表达的意思,便又垂下了眼睛。他没做任何反应,这在闻斓看来就是默许认同的意思,所以他说:“你爸爸要是知道你身边终于有人陪了,他也会高兴的。”


    东方晔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没说什么。闻斓笑着帮他套好外套,接着又随手拿起自己的衣服,拉着东方晔从二楼的户外楼梯直接来到停车的地方,他麻利地把东方晔塞进了车里。东方晔坐在副驾驶看着闻斓绕过车头坐上来,接着他启动车子,载着东方晔驶离闽湖公园。


    正如闻斓所说,前往北山陵园的这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所以他们很快就到达了陵园,闻斓把车停好后就近买了束花,接着才跟东方晔来到东方英的墓碑前。


    墓碑前方已经放了几束花,看起来应该是杜雁青和卢芳来过,东方晔蹲下来轻轻把那些花束摆正,然后他接过闻斓手里的花,放在了东方英的照片下方。


    东方晔擦掉了照片和墓碑上的灰尘,随后他站起来靠在了台阶的栅栏上,看着墓碑上的东方英,一言不发。闻斓站在他身边,就这么默默陪着他,许久之后他侧目望了东方晔一眼,发现了他眼中的些许落寞。


    闻斓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他也蹲在东方英的墓碑前,小声说道:“对不起,东方叔叔,我应该早些来看你的。”


    东方晔被他的声音所吸引,他偏头看向闻斓的背影,默默听着他对东方英说话。


    “他一直追着你的步伐,把自己逼得太紧,最近才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所以才来晚了点,你别介意。”闻斓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抽出一只烟点燃后,放在了东方英的墓碑前,他说道:“他和你一样是个好警察,他帮了我很多次,还替我背了省厅的锅,我很感激他。”


    闻斓蹲在东方英的碑前,继续说着:“不知道卢阿姨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东方晔交往了一个对象的事,卢阿姨之前为这件事担心来着,现在终于不用操心了。”


    东方晔默默地听着闻斓说话,他的视线也一直在闻斓身上,从未离开。他听见闻斓说:“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确定关系也没多久,但我的确很喜欢他。我身上有过一些污点,我不想隐瞒,我希望我爱的人能够了解我的所有,包括他的家人。”


    闻斓站起来 看着东方英的照片,隔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我曾经也是一名警察,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已经离队了。东方晔知道我所有的事情,在我深陷麻烦的时候他仍然义无反顾地帮了我,把我从那些无底的漩涡中拉了出来。我感激他对我报以如此大的信任,所以我在想,我必须要为他做点什么。”


    东方晔眼神一动,他慢慢直起身子,站在闻斓的侧后方,听着他说完剩下的话。


    “我明白我能力有限,能帮他做的不多,但我向您承诺,我会倾我所有爱他。”闻斓说着,他回头看了东方晔一眼,接着又说道:“我会把我自己全部交给他。”


    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最后闻斓首先移开了视线,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抬起手敬起那个熟悉的军礼,这一刻他无比神圣。


    片刻后,他庄重地放下手,往后退了一步才看向东方晔。闻斓温柔地笑着,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他对东方晔说:“回去吧。”


    东方晔看了一会儿,最后他伸出手覆上面前的掌心,另一只手抓住了闻斓的手臂,他将额头贴上了闻斓的肩膀。闻斓捏着他的手,偏头在他耳边轻问了一声:“回去吗?”


    东方晔靠着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许久后,他才把脸撇向闻斓的视线之外,轻声说道:“回去吧。”


    闻斓明白东方晔在遮掩什么,因此并未戳穿东方晔的坚强,他伸手抱住了东方晔的肩膀,笑着回答道:“好。”


    ·


    新年假期结束后,东方晔恢复了日常的工作,重新变得忙碌起来,卢芳也回到了养老院,只有闻斓还一如从前的懒散,只不过今天有些例外。


    他穿上了一件皮衣,整个人看起来凶狠又不好惹,接着他叫小文独自守店,然后开着车前往金才古玩市场。他首先去了于老板的店,接着把手上的手串取下来扔在柜台上,自己则坐在前台的板凳上说:“帮我确认一下,这是不是南红。”


    于老板眼睛一眯,接着拿起手串打量了几番,接着说道:“你瞎了眼?这么明显的印度玛瑙你看不出来?”


    闻斓抿着嘴不说话,相比起骂人,这种沉默显得更加可怕。于老板察觉到闻斓似乎动了怒,便将手串还给他,问道:“谁啊,这么大胆子,竟然敢骗到你头上?”


    闻斓收起那串玛瑙戴回了手上,接着才说道:“市场北边那家姓赵的。”


    “赵丰啊。”听到这个名字于老板似乎并不奇怪,不过他还是吃惊于这个家伙竟然有胆子敢骗到闻斓头上,他说道:“这家伙之前不是才被警察找上过门,怎么还是这个死样子?”


    闻斓听着冷笑一声,说道:“狗改不了吃屎呗。”


    “要我帮你撑场子吗?”于老板颇有兴趣地倚在柜台上对闻斓说,“我后堂正好还有几个兄弟。”


    “不用了。”闻斓果断拒绝于老板的好意,他站起来,面若冰霜地说:“我自己去找他。”


    于老板目送闻斓走出玉器行大门,那股无名的愤怒随着闻斓的离去也消失不见,见闻斓走远,于老板赶紧叫来伙计,吩咐他们传了一些话:“快,去看看情况,问就说是有人卖给闻老板假货,他算帐去了。”


    伙计们点了点头,赶紧尾随着闻斓出去了。不过于老板也在趁机幸灾乐祸,谁叫那个赵丰不老实,被警察找上门还死不悔改,这次撞上了闻斓这块铁板,只怕赵丰的生意做不长久了。


    闻斓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到了赵丰店门口,赵丰正坐在里面,一抬眼就看见了闻斓,他满脸堆笑站起来招呼他:“哎哟!闻老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闻斓也对他含着笑,他坐在展柜前,伸出戴着那串玛瑙的手搁在柜台上面,修长的手指慢慢逐一敲击着玻璃。赵丰见他含笑不语便低下头,一眼就看见了那串玛瑙,赵丰立时愣住,连笑容都僵在脸上。


    闻斓看见他的反应,终于是说了一句话:“眼熟吗?”


    含笑的语气中藏着冰冷的寒霜,赵丰一时不敢开口,也不敢抬头看闻斓。闻斓笑着凑近了又问道:“我对这方面的研究不太精通,能不能麻烦赵老板你自己告诉我,我手上戴着的这串料子是什么品类啊?”


    赵丰颤颤巍巍,他赔着笑,含糊其辞地说道:“这是……红玛瑙啊。”


    闻斓长长“哦”了一声,又问:“有鉴定证书吗?”


    赵丰浑身剧烈一颤,他知道闻斓这是来找他麻烦了,他不知道先前东方晔买的玛瑙手串是要送给闻斓的,现在看见那手串戴在闻斓手上他才明白闻斓今天来是要干什么。


    明白了闻斓今天摆明就是来算账之后,赵丰的笑脸再也装不下去,他毫不客气地说:“闻老板,古玩这一行看走了眼那是常有的事,有道是买定离手,出柜概不负责。这一串红玛瑙别说是没有鉴定证书,就算它有证,该看走眼的还是会看走眼,谁也没占便宜。你说是不是啊?”


    赵丰这副嘴脸闻斓一早就见识过,先前只是因为撕破了脸麻烦,还有可能惊动警察,所以闻斓才没和他计较,但现在赵丰假货卖到了东方晔头上,闻斓便没了以前的好耐心。他看着赵丰笑了一下,接着把手腕上的手串取下来,套在了手指上,随后他站起来,抬起柜台上的隔断木板,直接伸手一把抓住了赵丰的衣领。


    赵丰见势不妙赶紧大喊:“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闻斓懒得和他解释,抓着赵丰的衣领直接拽到店里后面的仓库,接着就关起门来,不一会儿一阵阵哀嚎从赵丰的店里传出来。这声音吸引了不少人,周边不少老板伙计都出来看热闹,于老板派过来的人围在店门口探头往里看,被人扒住问怎么回事,几个人就按照于老板的吩咐说:“姓赵的卖假货,被闽湖公园的闻老板逮住了!”


    这句话说出来,整个古玩市场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小时,所有人都知道了赵丰因为卖假货被闻斓抓住教训了一顿。


    然而闻斓并不知道这些,他带着手串从仓库里出来,手上的玛瑙手串比之前鲜艳了许多。闻斓站在柜台隔断前面摸了只烟出来,叼在嘴里点燃,接着他在赵丰的店里探了一圈,在一个展柜中看见了一块质地上乘的保山南红。


    门口还聚集着许多人,闻斓直接当着这些人的面,抡起板凳砸烂了展柜玻璃,拿出了那块保山南红石料,他走到仓库门口冲趴在里面哀嚎的赵丰说:“姓赵的,我多多少少也警告过你几次,后来警察也找过你,可惜你不长记性。你用印度红冒充保山料骗了我三千五百块,这些钱我就不讨回,权当是你今天的医药费了。另外,你这块保山料我就拿走了,钱从你的医药费里扣。”


    赵丰透过门前的阴影看见闻斓以及店门口聚集的人群,他没敢说话,闻斓把玛瑙手串重新戴好,最后说道:“今天这事,我会跟市场东家举报,你扰乱市场行情,同行们忍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是个识相的,趁早滚出金才,别让我带着人帮你搬家,听懂了吗?”


    赵丰趴在地上匆忙点头,接着闻斓把石料捏在手里,另一只手捏着烟掸掉烟灰,他最后吐出一口白雾,接着就在这些看热闹的人群中离开。看热闹的人群放任闻斓离去,却围在赵丰的门前看他的笑话,赵丰被教训了一顿后无地自容,他躲在仓库里头,直到人群散去也没出来。


    第75章


    闻斓和赵丰的这一场矛盾在市场里口口相传,人尽皆知,市场方面虽然没有对赵丰做出什么举动,但他自己也在这里待不下去,等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早晨,赵丰自己关了店铺,在人们察觉之前离开了古玩市场。


    闻斓则是拿着从赵丰店里拿来的保山南红石料去了趟于老板的玉器行,让他照着原来的式样重做一个。于老板这一次颇为大方的没有收他加工费,算是闻斓帮忙赶走了赵丰的谢礼,于老板亲自动手,把那块保山南红石料按照原样的款式重做了一个出来。闻斓把原来那串险些被打碎的玛瑙手串收进了仓库最里面,真南红则是戴上了手,巴不得露出来让每个人都看到。


    当然这件事东方晔是不知道的,只有第一次他看见闻斓手上的玛瑙成色变得不一样的时候问了一句,被闻斓用找人打磨抛光的借口给糊弄了过去,东方晔没觉察出异样,也就没有再问。


    差不多快两个月后,东方晔留职查看的期限到了,省厅下发通知,恢复东方晔原职,为此刑侦办公室内部总算是高兴了一场。接着便由唐庭做主用办公室经费请客吃了顿饭,东方晔作为庆祝主角自然不能缺席,所以他也被拉着去分局旁边的饭店,被迫庆祝自己留职查看期结束,恢复原职。


    闻斓当然也在关注这件事,他向张恺打听到了留职查看期结束的消息,他特意在东方晔下班的时候给他打来了电话:“你留职查看结束了?”


    东方晔还坐在办公室里没走,他正在看唐庭之前代替他上交的结案报告,他拿着电话离开电脑,站在窗前说:“你听谁说的?”


    “张恺啊,他全告诉我了。”闻斓毫不犹豫地把张恺出卖了,随后他又说道:“怎么,处罚结束了你还不高兴啊?”


    东方晔说:“从哪儿听出来我不高兴了。”


    听他这么说,闻斓紧接着一笑,说道:“那既然没有不高兴,赏脸出来吃个饭呗?事情忙完了吧?”


    闻斓连邀约都说得这么弯弯绕绕的,东方晔听到他说出真实目的后无奈一笑,回答道:“没别的事,不过晚上我还得回来,别走太远。”


    “好的,明白。”闻斓自然对东方晔的要求点头应下,丝毫不反驳,他说:“那我现在来接你,门口等我。”


    “好。”接着东方晔挂掉电话,看着分局门口的车水马龙,接着他转身拿起外套,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张恺他们正碰在一起商讨一会儿要去哪里撸个串,东方晔经过走廊从门口路过,张恺看见他便招呼:“哎,东队!一会儿一起吃饭去啊!”


    东方晔穿上外套,伸手去拉办公室的门,他对张恺他们说:“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接着不等张恺发言强留他,他就从大门出去,头都没回一下地走了。几个人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不如说东方晔不在他们更放开一些,所以张恺也没有在意东方晔说的有事是什么事,他重新和几个人商讨起了哪家的烧烤更好吃。


    几分钟后当他们终于商定了要去哪里吃饭,曹然一抬头无意间撇向窗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车影,他走到窗前往外看,接着拍了拍张恺的肩。张恺回头看着曹然,发现曹然指着窗外后他也站起来往窗外看,恰巧看见了东方晔从门口出去,坐上了那辆车。


    几个人看见曹然和张恺这模样,也凑到窗前去,正好看到这一幕,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发出了声音:“卧槽,那是不是东队?”


    “那是谁的车?东队居然上去了!”


    “走了走了,沿着后街开走了!”


    几个人的视线随着那辆车移动,直至消失在楼宇之间,再也看不见。曹然和张恺对视一眼,张恺突然开口:“那个是不是闻老板的车?”


    曹然平静地、默默点了下头。然后张恺趴在窗前愣了半晌,随即他才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实:“卧槽,那他俩是不是……”


    曹然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张恺的嘴,他的目光远眺着车子离开的方向,淡然地警告今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今天这件事谁都不准说出去,否则东支队会顶着那张扑克脸亲手扒了我们的皮,挂在分局大院里晾风干做成人偶,然后支在刑侦支队门口充当门神。”


    ·


    东方晔对身后的一切议论一概不知,当然,也永远不会知道。闻斓接了他上车以后就直接开到了另一个离分局不超过十分钟车程的商业街区。因为怕东方晔穿着警服吓到周边,闻斓还给他准备了一件外套,就是东方晔之前穿过的那件外套,东方晔换上后把警服外套放在了车里,接着他才下来跟着闻斓离开停车场。


    “来这儿是要吃什么?”东方晔问。


    “这里有一家私房菜餐厅。”闻斓回头来,笑着对他说:“是广南那边的特色菜,所以我就定了位置。”


    听闻斓的介绍,东方晔了然点头,闻斓带着他来到餐厅,向前台说明了预定的时间,随后两个人就被带到一处靠窗的座位。


    菜单是闻斓一早就定好的,所以他们没等多长时间就上好了菜,礼貌谢过服务员后,闻斓亲自把筷子递了过去,说道:“尝尝。”


    东方晔接过筷子,夹了一点面前盘子里的菜吃进嘴里,鲜美的味道顿时在口中爆发,闻斓明显看见东方晔的眼睛亮了一下,不用说他也能知道,这是他喜欢的意思。


    闻斓赶紧拿着筷子往他碗里夹了些别的菜,一边还给他倒了水,说道:“好吃吗?我专门预定的招牌。”


    东方晔咬着筷子,看向闻斓说:“你为什么总能找到这么好吃的店?”


    东方晔问得真诚,闻斓就把这句话当做是对自己的夸奖,他笑道:“都是同行推荐过的,我全部列出来了,打算带你都去一遍呢。”


    闻斓说得认真,东方晔毫不怀疑他这么说就一定会这么做,所以他并不发表什么意见,只一味吃饭。闻斓看着东方晔吃着东西便开心,他自己也拿起筷子吃起来。


    饭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一顿饭的功夫就消解了东方晔在办公室积累的疲惫,饭后闻斓给他倒了杯茶,东方晔喝了一口,口中的油腻顿时也消解了不少。


    窗外天色渐昏,东方晔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出来已经过了整整两个小时,于是他说:“走吧。”闻斓也看了眼时间,随后他站起来,和东方晔离开了餐厅。


    两个人走进电梯下行,东方晔看着透明的玻璃逐渐下降,他转头问闻斓:“对了,之前我还说请你吃饭,这一次的钱又让你付了。”


    闻斓却说:“啊,这一次的不算。”


    “为什么?”东方晔狐疑地看着他问道。


    “因为这家店是我请你来的,你想要请我,得自己找地方安排。”闻斓朝他靠近了一步,伸手揽上东方晔的手臂,带着笑说道。


    东方晔任由他贴近自己,他在脑子里搜索着去过的、评价还不错的店,接着电梯抵达楼层,闻斓带着思考的东方晔走出了电梯。东方晔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选什么地方,他索性直接问:“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闻斓笑着说,“都听你安排。”


    见闻斓又是那副任君发落的顺从模样,东方晔无奈叹了口气,伸手准备把肩膀上的胳膊抬下来。两个人正走到前往停车场的入口时,一阵吵闹声从不远处传来,东方晔下意识地停下来,循着声源看过去,闻斓也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投去目光,正看见两个男人对着三个背着书包的女学生吵吵嚷嚷。


    但是距离太远,两个人听不真切他们在吵什么,只看见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伸手抓住了其中一个女学生的手臂,随后扬起手就是一巴掌。


    东方晔见状立刻冲了过去,指着那个打人的男人说:“你干什么?”


    胖男人看见有人来多管闲事,便指着东方晔喊:“关你屁事!滚远点儿!”


    东方晔抓住他的手,站在了那三个女学生的面前,挡住了这两个明显怀有恶意的男人,他说道:“动手打人可是违法。”


    “我他妈就打了!怎么着,你想来出头啊?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打!”说着,胖男人扬起手就要冲东方晔打过去,但是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抓住,胖男人回头一看,闻斓抓住他的手正对他笑。


    “这位兄弟,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干什么要动手啊?”闻斓说。


    胖男人一把推开了闻斓,骂道:“他妈的你又是谁啊!”


    闻斓往后退了一步,笑着说:“兄弟,听我一句劝,我要是你,我就坚决不去招惹他。”


    闻斓伸手指了指东方晔,那劝慰的语气霎时激起胖男人的怒火,他骂道:“你们他妈的事谁啊?多管闲事干什么的?赶紧滚,别让我动手!”说着,胖男人伸手要推开东方晔,拉走他身后的女学生。


    三个女学生躲在东方晔背后害怕地闪躲,其中一个人大喊道:“我不认识你!你别过来,不然我要报警了!”


    东方晔挡住那个男人,抬起手把三名女生护在身后,他不客气地警告道:“我警告你,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用非常手段。”


    胖男人顿时被东方晔激怒,他的手拐了个弯,十分用力地推了东方晔的肩膀一把,他继续骂道:“少他妈吓唬我!就你?加起来还没我胳膊粗的玩意儿,凭你也想英雄救美?你找死去吧!”


    胖男人再起抬起手想要打人,然而这一次没有人拦着他,他直接被闻斓从背后袭击。闻斓拽着他另一只胳膊用力反折,接着一脚踹上膝盖窝,直接让男人跪了下来。另一个相对瘦弱的男人看见同伴被制服,他也举起拳头朝闻斓冲过来,但闻斓看都没看他,直接抬起手一个冲拳打在他的脸正中,鲜血马上就喷了出来。瘦男人捂着鼻子跪在地上,伴随着流出的鲜血哀嚎不已。


    胖男人被闻斓拽着胳膊摁在地上跪着,他想回头却发现没有那个余地,他气得大骂:“草!你他妈的放开我!就你还敢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弄死你们!”


    闻斓听见这声叫嚣,发自内心的觉得好笑,还没等他说什么,东方晔就朝他丢过来一副手铐,闻斓伸手接过来,笑着就把胖男人给铐上了。


    胖男人见状破口大骂:“你们他妈的赶紧放开老子!有本事跟我正面打一架!还他妈学警察铐人,真以为老子怕你们啊!你们这群狗杂种!”


    东方晔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他当着所有来围观的路人的面脱下了外套,露出了里面的警服。当警衔警徽和警号露出来的那一瞬间,胖男人的骂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有闻斓还在笑。


    东方晔把外套搭在手臂上,看着此刻眼中已经升起一股恐惧的胖男人,平静地说:“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吧。”


    东方晔话音刚落,闻斓就提着两个人的衣领把他们拽起来,紧接着他给张恺打了电话,让他们开着警车赶紧过来。东方晔此时才回头,看见这三个女学生鹌鹑似的抱在一起躲在东方晔身后,他的语气不自觉柔缓下来许多:“你们不用怕,这两个人我会带走,也麻烦你们跟我去公安局了解一下情况。”


    三个女学生面面相觑,站在中间那个看着东方晔点了点头,随后才说:“能不能请你给我们学校的老师打个电话?我们……我们是请假出来的。”


    “可以。”这个要求很正常,这三个女生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应该只是高中生,所以东方晔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得到东方晔的首肯后,女学生拿出自己的手机给班主任拨去了电话,接通后递给了东方晔。东方晔接过手机,从善如流地说:“你好,我是汇州公安局的警察,你班上是不是有三个女生晚自习请假出校了?”


    那边听到是警察便愣了一下,随后才说:“对对对,他们请假出去看病了,出了什么事吗警察同志?”


    “是这样的,这三个女学生在百业商厦附近被两个男的缠上骚扰,已经被我和同事制止了。现在我需要带她们回局里做个简单的情况调查,能不能麻烦你到我们局里去一趟,把她们领回学校去?”东方晔说。


    班主任在那边赶紧说:“啊?好好好,我马上过去,她们没事吧?”


    东方晔看了这三个女生一眼,回答道:“她们没事。”


    “那麻烦你了警察同志,我现在马上到公安局去!”说完,班主任匆匆挂断了电话。


    东方晔把手机还回去,闻斓那边也已经把人送上了警车,他回来问东方晔:“怎么说,我送你们回局里?”


    东方晔看着闻斓片刻,随后他说:“让她们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闻斓打量了东方晔身后这三个女学生一眼,随后对她们露出一个大方的笑容,他说道:“那就跟我上车吧,我送你们过去。”


    三个女生听后小心翼翼地跟闻斓道了谢,接着便跟在东方晔身后前往停车场,坐上闻斓的车前往公安局。


    第76章


    张恺和付小福把这两个男人带回公安局关进了看守所,东方晔坐着闻斓的车在后几分钟才赶到,因为刑侦办公室全是大老爷们,东方晔还特意叫了一名女警跟着一起上来,帮他们安抚三个女生的情绪。


    闻斓把车停在大楼后的停车场,也跟着东方晔他们上了楼,他和那名女警一起来到待客室陪着三个女生了解情况。


    女警帮她们倒了水,又替挨打的女生上了药,接着就和她们一起等着东方晔过来,不多时东方晔就和曹然走进来,坐在了三个女生的对面。


    “你们是六中的学生?”东方晔问道。


    三个女生点点头,回答道:“对。”


    “叫什么名字?”


    坐在最边上的女生告诉东方晔:“我叫李伊漫,她是陈瑶新,被打的叫汪琳琳。”


    “新校区的?”东方晔又问。


    “对,去年才搬的,我们已经上了一个学期的课了。”那个叫李伊漫的女生回答道。


    闽州六中是市内的一所普通高中,几年前就在规划新校区,直到去年验收结束才搬到那片商业街的后方,所以校内的师生并不多。目前寒假并未结束,但是高三的学生为了冲刺高考已经提前开学了,这三个女生穿着校服请了假没上晚自习,应该就是六中的高三生。


    东方晔判断出这个情况,所以他换了个话题询问:“今天晚上你们三个在百业商厦附近干什么?”


    两个女生看了一眼中间那个挨了打红着脸的汪琳琳没有说话,而汪琳琳低着头,显得有些紧张。东方晔察觉到三个女生有事隐瞒,他想到班主任说的这三个女生请了病假才出的校门,所以他问道:“你们是有谁生病了吗?”


    三个女生依旧不说话,陪在她们身边的女警开口劝道:“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是出来买药的?”


    李伊漫和陈瑶新点了点头,接着她们摇了摇汪琳琳的胳膊,汪琳琳这才开口:“我们是出来买药的。”


    “拿药为什么不去医务室呢?”付小福问。


    “因为医务室的老师还在放假,所以医务室没人,我们才跟班主任请假出来的。”李伊漫回答道。


    东方晔盯了付小福一眼,付小福立刻闭嘴,往旁边挪了挪屁股。东方晔收回视线,对三个女生问道:“都买了什么药,能给我看看吗?”


    “可以。”汪琳琳打开书包,把刚买的药拿出来放到了中间的桌子上。


    一瓶碘伏、一瓶云南白药喷雾,还有一盒外用的扶他林软膏。


    闻斓也凑过去看,他很快就看出这些药是用来看什么的,接着他抬眼打量了这三个女生,除了汪琳琳之外,没有人能用得上这些东西。但汪琳琳怎么会知道自己今晚会挨打,她买这些药难道是给自己用的?


    闻斓没有说话,他沉默着又坐了回去,把说话的机会让给了东方晔。东方晔同样的看了一眼,也看出来些许微妙,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汪琳琳把药收起来,问起了今晚的情况:“那两个男人你们认识吗?”


    “我们不认识他!那个男的真的很奇怪,看见我们就冲过来了,抓着琳琳就不让她走,还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李伊漫说起这个就来了精神,看来是憋了太久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股脑交代了好多,“警察叔叔,你们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还要赔琳琳的医药费!”


    这个小姑娘思路倒是蛮清晰的,东方晔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赏,接着他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有处理规定,至于赔偿的事情,可以等之后你们的家长私下协商,我们可以作证。”


    汪琳琳一听,立刻就抬起头看着东方晔问:“还要通知家长吗?”


    “你们都还没成年,我们肯定首先是要通知家长以保证你们的安全的。”东方晔按照惯例回答汪琳琳的疑问,接着他看见小女孩的脑袋低下来,浑身都显得有几分担忧和害怕。


    果然片刻后汪琳琳抬起头,眉眼间带着担心问东方晔:“警察叔叔,可以不通知家长吗?我……我可以不要赔偿,私下解决……”


    见小姑娘脸上带着害怕,东方晔便耐心地说:“我会和你家长好好解释的,你不用怕,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汪琳琳张着嘴,没把那后半句话说出来,她又低下了头,挣扎许久后才说:“那……可不可以只给我妈妈打电话,别给我爸打。”


    小女生心里面有什么想法东方晔没法猜测,但既然她这么说了,东方晔便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好,没问题。”


    东方晔留了三个女生的家长电话,交给付小福去通知,东方晔则是继续问了几句事发前的一些情况,接着他就让女警陪着她们在待客室里等着班主任过来接她们回学校。


    闻斓跟在东方晔后面出来,喊了他一声:“你们要连夜审?”


    东方晔则是摇了摇头:“明天再审,先关他们一晚上。”


    这是要故意吓唬,闻斓笑着点了点头,他跟着东方晔来到外间办公室里坐着,听付小福给三个女生的家长打电话。


    不多时接了电话赶来分局的班主任急匆匆跑进刑侦办公室,张恺看见他便问:“你找谁啊?”


    班主任说:“我来接我学生,刚刚你们给我打了电话的。”


    张恺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人是来接待客室里那三个女学生的,他赶紧站起来带着他来带待客室,三个女生看见班主任后都老老实实地站起来喊了一句:“老师。”


    班主任是个四五十岁的男性,看见她们没事后拉着张恺的手连声道谢:“谢谢你们啊警察同志,感谢你们!”


    张恺赶紧说:“不客气不客气,你赶紧带着她们回学校吧,我们已经通知过家长了。”


    “好的好的,麻烦你们了。”班主任道完谢就回头拉着三个女生离开待客室,走时他还在鞠躬致意,看得出来他接到东方晔的电话时吓得不轻,现在看见人没事才终于放下心来。


    这边送完人,那边打完电话的付小福就站起来喊了东方晔一声,对他说道:“东队,李伊漫和陈瑶新的家长我已经联系到了,但是那个叫汪琳琳的,她好像没说实话。”


    东方晔和闻斓都抬起头看向付小福,东方晔问道:“怎么说?”


    “她给的电话我没打通。”付小福说。


    没打通?东方晔蹙眉,他赶紧让张恺把班主任叫回来,连带着把汪琳琳也叫了回来。班主任带着汪琳琳一脸狐疑地又走回来,问道:“警察同志,还有什么事吗?”


    东方晔指着汪琳琳问:“你有她家长的电话吗?”


    班主任回头看了汪琳琳一眼,随后说道:“有,她妈妈的电话。”


    “你给她妈妈打个电话。”东方晔说,“开免提。”


    班主任看着汪琳琳,接着他摸出手机给汪琳琳的母亲打去了电话,免提后的忙音在办公室内响起,几分钟后因为无人接听,电话自动挂断了。


    竟然也没接通,班主任立刻就明白了东方晔叫他们回来打电话的意思,他赶紧解释:“可能没听见,平时都是她妈妈和我联系。”


    汪琳琳也说:“我妈妈可能在上班没听见,警察叔叔,我没有给假号码。”


    见班主任也打不通,东方晔就摁下了汪琳琳撒谎的念头,他说道:“我知道了,那么等一会儿我们再打一遍,麻烦你回来一趟了。”


    班主任点着头,之后带着汪琳琳再一次离开了刑侦办公室。东方晔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对付小福说:“一会儿走之前再打个电话,如果还没人接,明天一早找户籍科要她家的地址,你带人上门去通知。”


    “是。”


    吩咐完这些,东方晔才匀出空来瞧闻斓,他问道:“你还不回去?”


    闻斓低头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钟,笑着回答道:“反正都这会儿了,我也不介意再多坐几分钟,一会儿正好接你回家。”


    听到这句话,办公室里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虽然每个人都在各忙各的,但是东方晔能察觉到这帮人的注意力现在完全在自己和闻斓身上。他偏头看了办公室里一眼,接着就拉上闻斓的胳膊,在所有人的假装忙碌中把他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中。


    闻斓昨天如约送东方晔回了家,第二天他拒绝了闻斓要送他上班的好意,坚持要自己开车,闻斓知道他是怕局里的人又传出些奇怪的谣言来,于是就没再多纠缠他。


    昨晚上关进看守所里的两个人今天一早东方晔就叫人带过来,扣在审讯室里头,他和张恺来审。


    “叫什么名字?”


    “……黄平。”


    “昨天晚上为什么动手打人?”东方晔盯着对面这个肚子大到差点坐不进审讯椅的男人,开口便是冷淡的讯问,“那个小姑娘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喝多了,脾气有点冲,我就想和那个小姑娘搭个话,谁知道她给我甩脸子,我……我一下子火气就上开了。”黄平说。


    张恺听后说道:“喝了点酒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警察你也敢打?”


    “他冲过来的时候又没穿警服,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他是警察,我……我早就跑了。”黄平说道。


    东方晔敲了敲桌子,警告道:“跟我是不是警察没关系,动手打人就是违法,知不知道?”


    黄平低着头并不回话,表情看上去明显心虚,东方晔见他没话可说,便继续问道:“昨天那三个女生你认识吗?”


    黄平抬头看了东方晔一眼,又低下了头,他回答道:“只认识一个。”


    “哪一个?”


    “就是……动手打的那一个。”


    东方晔盯着黄平看了好一会儿,连张恺都察觉到他有点生气,但是考虑到还在审讯室内,东方晔并未发作,他深呼吸一口气,把这些情绪排解出来,接着他才问道:“昨晚你为什么缠上她?”


    黄平回答道:“我是想找她问她爸的去向,可谁知道这小丫头片子横眉竖眼地跟我说什么「要找他就找他去,别来找我」 ,我一下生气就……”


    “你找她爸干什么?”东方晔问。


    黄平卡了下壳,接着他的眼睛往右下角瞥,回避着东方晔的视线说道:“她爸……欠我钱!二十万!我是来要债的!”


    这个表情不用东方晔来点明,连张恺都看得出来他在说谎,于是他问道:“那人家小姑娘也没说错啊,你找她有什么用,找她爹去啊。”


    “我他妈联系不上她爸!”黄平一着急连脏话都说出了口,他双手捏成拳咋了审讯椅上的小桌板愤愤道:“我要是能找到她爸,我还找她干什么!”


    话说到这里,东方晔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昨晚汪琳琳恳求他别给她父亲打电话。她父亲因为一些原因躲在外面,作为女儿,汪琳琳有可能包庇,也有可能真的不知情,但就昨晚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后者居多一些。


    东方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起身对张恺说:“送回去,按寻衅滋事拘留五天。”


    “好嘞。”张恺麻利地站起来,叫人来把黄平和另一个人带回看守所去,按照东方晔的要求行政拘留五天。


    处理完这些事后,东方晔从审讯室里出来,付小福正好在找他,他放下电话赶紧过去说:“东队,昨天我按照你的要求在走之前又给汪琳琳母亲打了个电话,但还是没人接。今天早上我找户籍科的人查到了她家的地址,正准备带人过去。”


    东方晔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汇报完后,付小福拉了个外勤一起准备出发前往汪琳琳家,刚走到门口后连办公室的门都还没打开,桌子上的那部内线专用电话就响了起来。曹然提起话筒接警,随后他便对东方晔说:“东队!接到一起报警电话,说今天早上在咱们辖区内的福河路添润小区发生一起命案!”


    然而还没等到东方晔开口说话,付小福就掉头窜了回来,吃惊地问道:“什么?你说哪里?”


    曹然看着他,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福河路添润小区啊,怎么了?”


    付小福扒着墙,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东方晔看见付小福的表情明显不对,他开口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付小福转头看着东方晔,张嘴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才告诉东方晔:“户籍科早上发来的汪琳琳家资料,上面写着汪琳琳家的地址就在福河路添润小区D栋六楼!”


    第77章


    根据报警电话提供的案发地点以及付小福的消息,东方晔带着人立马赶往添润小区D栋,楼下已经聚集了好多听到消息来一探究竟的附近居民,东方晔撩开警戒线,顺着楼道楼梯来到六楼,走到住户门口他才看见了报警人——一名四十多岁的物业保洁阿姨。


    保洁阿姨站在门口战战兢兢,捏着笤帚和簸箕的手都在发抖,看起来被吓得不轻。东方晔让张恺带着人进去查看情况,他留在门外问那个保洁:“是你报的警吗?”


    保洁点了点头,说道:“是……是我报的警。”


    “你认识死者吗?就是里面那个死人。”东方晔问。


    “见面说过几句话,不熟悉。”保洁回答道。


    “什么时候发现的?”东方晔又问。


    保洁面露恐惧地抬头看了一眼东方晔,然后说道:“今天早上,应该是七点左右,我到这个楼道打扫卫生,上来这里看见她家门大开着,屋子里乱七八糟,我就以为是遭小偷了,所以我就站在门口往里面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然后我往里面看的时候就发现一个人躺在客厅里头,我害怕又是入室抢劫伤了人,就赶紧进来看,结果……结果我看见她脑门上好大一个血坑,我伸手摸了摸她,发现她没气了!吓得我赶紧跑出来……打电话报了警。”


    东方晔皱着眉,叉着腰站在门口,看着里面进进出出的现勘和技侦,他有些难以言表的想法。张恺这个时候走出来,看了东方晔一眼,犹豫半天才开口:“东队,死者身份付小福已经确认了,她叫张静双,今年四十二岁……她的确是昨晚上那个小姑娘的妈妈,她的手机上还有两个来自咱们分局座机的未接电话。”


    脑海中的猜想成真,东方晔内心异常沉重,他闭上眼睛,颤抖着吐出了一口气,许久都没有释怀。张恺抿着嘴,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试探着开口问道:“你看,我们要不要……”


    “先给她老师打个电话吧,不要跟她说。”东方晔睁开眼,放下了双手,他无力地说道:“这件事暂时别让她知道。”


    张恺点头,他能明白东方晔这样做的目的,于是他叫技侦从张静双的手机里找出汪琳琳班主任的电话,随后拨了过去。


    东方晔带上手套走进去,绕过门口遮挡的隔断,他看见了躺在地上已经失去呼吸的张静双,额头右侧有一个很明显的伤痕,尸体左侧的墙上恰好有一个被砸出来的血迹,符合尸体额头上的伤口。


    东方晔蹲下来查看尸体的情况,尸体面部、指尖指甲发绀,脖子上还有很明显的勒痕,根据东方晔出过这么多次现场的经验来初步判断,张静双很有可能是被掐死的。具体的情况还是要等法医尸检才能知道,所以东方晔叫人把张静双的尸体装进裹尸袋后抬出了屋子,送回分局法医室做进一步检验。


    房间里的客厅一片狼藉,茶几上的东西几乎都被摔在了地上,看得出这里爆发过不小的争斗。这个时候卧室里的痕检走出来,拿着相机递给东方晔看:“东队,你来看。卧室里头的床下面发现了这些刮痕,还有就是这个床底下原本应该放着什么东西的,但是现在不见了。”


    东方晔看着痕检手上的相机,接着他走进卧室,俯身往窗下看。痕检递给他一个手电,也趴下来说:“床底下灰尘堆积很严重,但是却在中间发现一块没有灰尘的方形痕迹,发现的刮痕恰好就在这个痕迹的正前方。喏,就那个位置。”


    东方晔顺着痕检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看到了一道很明显的刮痕和没有沾染灰尘的空地。东方晔和痕检站起来,接着东方晔问道:“卧室里还有其他发现吗?”


    “卧室跟外面的杂乱程度和客厅差不多,但是没有财物丢失,我们检查了全屋,推测唯一一样可能丢失的物品就是放在床底下的那个东西。”痕检说道。


    听见痕检的话,东方晔把目光投向了卧室内,那个不见的东西会是什么?东方晔沉思着,如果是入室抢劫,就算是伪装出来的,家里面放的财物多少都会出现丢失,可是根据痕检的现场检查,在卧室里放着的一些少量现金和银行卡并没有消失,这明显不符合入室抢劫的特征。


    想到这里,东方晔走出门,叫上了付小福一起敲响了隔壁邻居的门,没过多久邻居来开了门,小心翼翼地往外探头。东方晔站在门前,挡住了邻居打量现场的视线,他问道:“你好,我们是汇州公安局的警察,方便问你几个问题吗?”


    “我……我不认识她!”邻居赶紧摇摇手撇清嫌疑。


    东方晔赶紧说:“我明白,你不用害怕,我们就只问几个问题。”


    邻居明显是有些害怕,不太愿意回答警察的问题,东方晔能明白这是怕被凶手报复,所以他说:“请你放心,在抓到凶手之前这个地方我们会重点关注的,你不用担心会被报复之类的,我们不会泄露证人的相关信息。”


    听到东方晔这么说,邻居才勉强放下心来,他这才点头答应了东方晔的话。东方晔问道:“昨天晚上你们听见这户家里有什么吵架的声音吗?”


    邻居点点头:“有,她家不止今天吵,以前也吵。哎哟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她家男的凶得很,不在家就还好,一回家就打老婆打小孩,吵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听到这句话,东方晔和付小福对视一眼,随后又问:“昨天晚上你们听到吵架是几点开始的?”


    “九点多吧,但是昨天晚上吵得没那么凶,那个男的吵完以后好像还出门了。”邻居说。


    “那之后他回来了吗?”东方晔问。


    邻居摇摇头,说道:“这就没注意了。”


    “她家吵得那么大声,你们没人出来管吗?”付小福问道。


    一说起这个邻居就面露苦色,他说道:“谁敢管啊?以前楼上楼下有几个上来劝架的,被她家男的追着骂了好久,有的时候大半夜还来敲门找麻烦,你说谁敢给他开门?闹了这几次之后,她家的事情就再也没人敢管了。一听见她家开始吵,就把电视声音开大,全当听不到。”


    “这男的闹得这么凶,你们没人报警吗?”付小福又问。


    “报过啊,那警察一来调解两句,男的服个软低头认错后就走了,剩下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左邻右舍担着。”邻居深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男的像个地痞流氓一样,警察面前是一套,警察走了又是一套,我们又不敢招惹,就只好装不知道了。”


    东方晔和付小福一阵沉默,接着东方晔转头问付小福:“负责这片街区治安的派出所是哪个?”


    “哦……福河路派出所。”付小福回答。


    “去一趟。”东方晔语气不带多少温度,但是随即他又对邻居缓和说道:“谢谢你的配合,如果后续有什么情况,你可以直接联系我们汇州公安局。付小福,把我们局里的座机号给他。”


    付小福赶紧在身上东摸摸西找找,总算翻出来一张名片,递给了这位邻居。邻居拿到汇州公安局的名片就像拿到了救命稻草,他赶紧笑着接过来,接着关门回了自己家。


    东方晔站在门口冲里面的张恺喊了一声:“张恺,我和付小福去一趟福河路派出所,现场这边你看着,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好嘞!”


    交代完以后,东方晔才和付小福下楼走回停车的地方,由东方晔亲自开车,载着付小福前往福河路派出所。


    那辆警用牧马人停在福河路派出所门口的时候,里面不管是办事的群众还是派出所民警都探出头来观望,街区派出所可没有这种一看就充满威慑的警车,当东方晔和付小福下来走进派出所的时候,这些民警才骚乱起来。


    来办事的群众只当是派出所的警察回来,并没有太多的好奇,但派出所民警在看见东方晔的二级警督肩章后赶紧站起来迎接:“这位领导,这是……来视察工作吗?”


    “我来找你们确认一个情况。”东方晔直接对站在面前的民警说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前面添润小区的出警记录,拿来我看看。”


    东方晔这话说得威慑力十足,加上这严肃的表情,谁砍了都以为是来视察下面工作的哪位领导,接警处的民警偷偷摸摸给所长打了个电话,这边接待东方晔两个人的民警说:“有的有的,两位领导先到这里来坐一下,我们马上把记录拿来!”


    民警把他们带到了所里的待客室,付小福跟在东方晔后面看着这些比自己年纪大的警察匆匆忙忙地出去,片刻之后一名年纪更大的老警察走进来,弯着腰去握东方晔的手:“东支队,还有这位领导,今天来视察我们所里的工作吗?”


    来人是福河路派出所所长秦亚民,东方晔作为汇州区公安分局的人自然是和他打过交道的,东方晔跟他客气地握了手后,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我不是来视察你们工作的,前面添润小区那里发生了一起命案,这件事你知道吗?”


    秦亚民点点头:“我知道,这件事还是我让上报给你们的。怎么了,是出什么情况了?”


    “我们问了附近的邻居,听他们说添润小区之前有人闹事报过警,是你们接的警吧?”东方晔问道。


    秦亚民想了想,如实回答:“这个……我们所里一个月要接上千次警情,这附近周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点事,你们有更详细点的信息吗,我可以帮你们回忆回忆。”


    “就是添润小区D栋六楼,那家男的特别凶的那户。”付小福替东方晔补充了他们所掌握的信息,“附近的住户说这个男的还半夜敲门威胁过他们。”


    付小福这么描述,秦亚民马上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哦!我知道那家!”


    话音刚落,接警处的民警就拿着一摞出警记录走进来,放在了桌子上,秦亚民伸手就开始翻,紧接着就找到了一条,他指给东方晔看,说道:“这里,去年上半年一共接到了关于他家的九起报警,都是说这家晚上吵架扰民的。我们所里去过几次,那男的每次认错态度都很好,但是之后又会再犯,后来一段时间就没有收到过他家的报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改好了。”


    东方晔翻了下出警记录,诚如秦亚民所说,去年上半年一共接了关于他家的九个报警电话,出警记录和回执的时间都很短,这说明的确是出警后在现场解决了问题才回来的。东方晔注意到最后一个出警记录的时间是在去年年底,之后便再也没有关于他们的报警。


    东方晔随意地问了一句:“那男的叫什么名字?”


    秦亚民回答:“他叫汪涛,他老婆叫张静双。哦,他们还有个女儿,叫汪琳琳。”


    听到这个回答东方晔皱起了眉,他把出警记录放下,问秦亚民:“他们夫妻两个现在离婚了吗?”


    秦亚民一下子卡了壳,他有些愧疚地干笑了几声说道:“这个……毕竟属于人家的隐私,我们只负责调解矛盾,这种话题不好问啊。”


    “你们派出所应该有他们家的户籍资料,查一下。”东方晔说。


    秦亚民看着东方晔这势要刨根问底的劲儿也不敢拒绝,他马上起身走到门口,随便叫了几个人去查汪琳琳家的户口,几分钟以后得到回话,秦亚民代为转述给了东方晔:“领导,汪涛没有离过婚。”


    见秦亚民这么说,东方晔也只好作罢,他站起来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之后如果你们有任何关于这个汪涛的消息,立刻通知我们。”


    “好的好的。”秦亚民赶紧点头,把东方晔和付小福送出了派出所。


    两个人坐回警车上,东方晔沉默地系上安全带,付小福有些不敢说话。东方晔虽然面冷,但他其实从来没有对着谁发过脾气,但这一次付小福能明显感觉到东方晔身上藏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这种情绪令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然而始终这样尴尬着付小福更加难受,于是他小心地问:“东队,要不要我把汪琳琳的班主任叫到局里来问问情况?”


    东方晔握着方向盘,付小福的话在他耳边萦绕,眼前浮现出昨夜汪琳琳坐在局里手足无措的模样。最终付小福听见东方晔长叹了口气,说道:“不用叫他过来,我们直接去学校,和她班主任谈谈吧。”


    见东方晔身上的那股情绪消去许多,付小福才松口气点了点头,接着东方晔启动警车,从福河路派出所离开前往汪琳琳所在的学校。


    只有高三学生的校门口并没有太多人,东方晔把车停在路边,下来走向学校门卫室,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他说:“你好,我们是汇州公安局的警察,来找你们学校的邓建泓邓老师。”


    保安一看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说出了学校老师的名字,他赶紧站起来打了招呼,随后就给汪琳琳班主任打去了电话。几分钟后邓建泓小跑着从教学楼里出来,看见东方晔和付小福时心里的恐慌瞬间加剧,他连让放行的话都没想起来说,站在伸缩门后面直接问道:“两位,我刚刚接到你们的电话,说……汪琳琳家里出事了,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晔和付小福对视了一眼,最后东方晔沉着脸色对邓建泓说:“邓老师,找个没人的地方详谈吧。”


    第78章


    邓建泓带着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恰逢上课,办公室内没有别的老师,邓建泓给他们倒了水,接着就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问道:“两位警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汪琳琳家到底怎么了?”


    东方晔低着头沉吟半晌,随后他才说:“今天早上我们局里接到一起报警,说汪琳琳家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她的妈妈张静双。”


    邓建泓一听,霎时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因为好像什么反应都不合适。邓建泓张着嘴哑口了半天,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怎么会这样?汪琳琳他们还有不到四个月就要高考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没有人愿意面对汪琳琳述说真相,只有东方晔表面上略显平静,但其实内心也汹涌着不平。他静了片刻,随后说道:“她家里还有别人吗?”


    邓建泓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回答道:“警官,我和你们说老实话,我也只知道她妈妈,她爸爸我是从来没见过的。刚上高中的时候她也因为一些原因缺过一个月的课,后来是她妈妈送回来的,我问过她原因,她也没说。她这个小姑娘啊喜欢往心里藏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单亲家庭的原因,她在班上总是显得很孤僻。”


    东方晔一皱眉,听出些不对,他问道:“单亲家庭?这是她自己说的?”


    邓建泓点点头,随即他找到了汪琳琳的学生信息表拿给东方晔,说道:“对,我们登记学生信息的时候她自己写的,我问过她,回答得支支吾吾的,我就猜可能是这个原因,为了不伤害她所以就没多问。”


    东方晔拿着登记表拿给了付小福,接着他问邓建泓:“你们问过她母亲吗?”


    “问过,她妈妈当时说「就当他死了吧」。我这么一听哪儿还敢细问,所以就一直这样了。”邓建泓说。


    付小福把登记表放下来,皱着眉说:“不对啊,我们才去过福河路派出所,他们所长说汪琳琳有爸爸,而且去年还……”


    东方晔抬起手挡在付小福面前,没让他把话说完,他接过付小福的话说:“我们去派出所调查过她家里的情况,她的父母并没有离婚。”


    邓建泓一阵惊讶,他相信东方晔他们没有说谎,所以他这个时候无比吃惊:“啊?没离婚?那她和她妈妈为什么要说谎?”


    东方晔垂眸,片刻后又抬了起来,他说:“这涉及到汪琳琳的个人隐私,如果她没有和你提起过的话,那么我们也不方便透露。”


    邓建泓一愣,随后明白过来:“我明白,我明白。辛苦二位警官了,这件事我会斟酌着告诉她的,但是我也不太确定这会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情,她还有四个月就高考了,如果因为这个影响导致她失利……”


    “邓老师。”东方晔打断了邓建泓的话,他的眼神中有着一丝坚定,他说道:“这个世界上比参加高考更重要事有很多,但是亲人只有一个。如果汪琳琳一直都是和她妈妈生活在一起,相比起告诉她实际情况,隐瞒真相才会让她更加难过。”


    付小福和邓建泓分别看着东方晔,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情,付小福能明白东方晔这么说的原因,但是邓建泓更多的是犹豫。在办公室内的气氛变得更沉重之前,轻快的下课铃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东方晔收回视线,他站起来和邓建泓道别:“情况我们已经如实告知,当然我无权干涉你的选择,我只是建议。汪琳琳迟早都会知道的,希望到时候你能多开解她、安慰她。”


    邓建泓沉重地点下头,他也站起来,把两个人送出去,他说:“我知道,我明白警官的意思,我会认真斟酌考虑的。”


    课间教学楼走廊里到处都是学生,蓦然看见两个警察从老师办公室里走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东方晔和付小福身上。少年人之间的话总是传得很快,就这么短短的课间十分钟,学校里来了警察这件事就已经传遍了整栋教学楼。


    陈瑶新飞奔着跑进教室,找到汪琳琳说:“琳琳!琳琳!昨天晚上的那个警察你还记得吗?”


    汪琳琳抬起头,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他带着人来咱们学校了,刚刚才从老班的办公室里出来!”陈瑶新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出教室,站在走廊上往下向校门口的方向看。


    汪琳琳趴在走廊上顺着陈瑶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看见了东方晔和邓建泓并肩往校门口走去。她看着看着,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妙,她甩下陈瑶新,十分突然地转头往楼下跑,陈瑶新都没反应过来,上课铃声就已经打响了,陈瑶新焦急地喊了两声,但是汪琳琳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她追着邓建泓和东方晔的身影一路来到校门口前面的楼梯处,在看见东方晔即将要离开的前夕,她大喊了一声:“警察叔叔!”


    焦急的声音令东方晔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去,只看见小女孩奔跑着朝他们跑过来,身上的校服都松垮下来,掉落在手肘处。付小福看见她跑过来,瞄了一眼东方晔后他赶紧抓住了汪琳琳,说道:“你怎么追下来了?都上课了,你快回去吧。”


    邓建泓跟着附和:“对对,上课铃都响了,你还是快回去吧。”


    汪琳琳的眼神一直看着东方晔,即便是付小福拦下了她,但她也没有就此停下,她看着东方晔,焦急的脸庞让她看起来不太像一个只有十七岁的高中生,他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东方晔看着她,看着这个女孩追问着自己,他的视线并未撤走,在他开口之前,邓建泓首先说:“他们是来找我的,你别瞎问,快回去上课去。”


    汪琳琳似乎没有听进邓建泓的话,她的眼睛一直在东方晔身上从未离开,她看着东方晔沉默,眼神像是有话要说。她颤抖着嘴唇,问出了那个内心深处最害怕却又最想知道的事:“是不是……我妈妈她出事了?”


    邓建泓和付小福一愣,两个人完全没想到汪琳琳的直觉会这么准,或者说她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一天,两个人对视一眼,接着纷纷看向东方晔。东方晔几不可闻地吐了口气,最后他转过来正面对着汪琳琳,语气轻和却又认真地说:“今天早上我们接到报警,你的妈妈被发现去世了。”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她死在你们家里。”


    邓建泓本来发现东方晔开口还想阻拦,但是等他一回头看到汪琳琳的神情,那一瞬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真话既然已经说出口,这个时候再做阻拦未免显得太过无情,所以邓建泓低下了眼眸。


    汪琳琳看着东方晔,耳边回荡的是他说出口的事实,她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刺痛,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打在衣领上。付小福一时间慌乱的拿出自己的餐巾纸帮她擦掉了眼泪,汪琳琳反应了一会儿,从付小福手里拿过餐巾纸,紧紧捏在手里,片刻后他抬头问东方晔:“是……是谁?”


    付小福还以为汪琳琳问的是谁发现了张静双的尸体,但是没想到汪琳琳下一秒说出口的话令他震惊:“是谁杀了她?”


    东方晔抿着嘴,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说:“抱歉,暂时还不知道。但是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的。”


    汪琳琳捂着嘴险些跪下,她流下眼泪悲痛着,付小福抓着她才没让她倒下。邓建泓看见这一幕内心煎熬却又无奈,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拍拍汪琳琳的后背,当做他无力的安慰。


    东方晔虽然告诉了汪琳琳事实,但他仍然为此时的状况感到难过,年轻的少女失去至亲,为此而痛哭流涕,他捏紧了拳头,片刻后又放开,他轻声对汪琳琳道歉:“抱歉,我好像不该说得那么直白。”


    然而汪琳琳摇摇头,她忍着哭泣对东方晔说:“不,警察叔叔,谢谢你告诉我,我只是……只是……一时间……好难接受……”


    说着,哭声盖过了话语,泪水从汪琳琳的指缝中溢出,她的眼睛已经哭红。东方晔最终还是动了,他拉着自己的警服衣袖,擦掉了汪琳琳脸上的泪水,他拍了拍汪琳琳的手臂,对她许下承诺:“我一定会把凶手抓回来,不管他是谁。”


    汪琳琳抽泣着,她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东方晔,最后低下了头:“谢谢……谢谢你,警察叔叔……”


    看着汪琳琳的哭声逐渐减弱,东方晔从付小福手里拿过记录本,从上面撕下了一张纸,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后交到了汪琳琳手中,他说:“有什么事你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我,也可以直接去汇州公安局找我,你知道我的办公室在哪儿。”


    汪琳琳攥着那张纸,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对东方晔点了头,而后东方晔放下了手,叫着付小福过来,他看着邓建泓说:“我们先走了,麻烦邓老师你多开导开导她,如果有什么问题……也请你联系我。”


    邓建泓赶忙点头:“好的好的,两位慢走。”


    东方晔最后看了一眼汪琳琳,最后和付小福坐上警车,离开学校回到了分局。


    付小福一路上没开口,汪琳琳的事情深深印在了他内心深处,他偏头看了东方晔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敢把话说出口。东方晔察觉到他的异样,主动开口说道:“你想说什么?”


    被东方晔戳穿心思的付小福并未遮掩,他抿着嘴沉思了一会儿,接着才说道:“我只是觉得,把这样一件血淋淋的事情摆在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眼前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而且她马上就要高考了,本来压力就很大,我们这样直白地告诉她,好像有些太残酷了。”


    东方晔何尝不明白他和邓建泓的想法,但是站在他的角度上来说,隐瞒至亲去世的消息对于年仅十七岁的汪琳琳来说才更加残酷,他叹了口气,对付小福说:“我父亲殉职时,我也只有十七岁。”


    付小福一愣,他完全没想到东方晔会说起这个,不如说他都忘记了东方晔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伤痛。在付小福呆愣的目光下,东方晔继续说:“当时我的境况和汪琳琳一样,因为临近高考,所有人都没告诉我这件事,包括我妈。直到我高考结束后,他们才告诉我,我的父亲去世了,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机会再看他最后一眼,我能见到的只有一座冰冷的墓碑,还有冷冰冰的奖章。”


    付小福低下了头,他有些羞愧地捏着衣角,嗫嚅着说道:“抱歉东队,我……我没想那么深……”


    东方晔轻轻摇了摇头,他说:“你的想法也没有错,只是我们看待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而已。你们在为汪琳琳的未来考虑,而我是在为她眼下的心情考虑。”


    说到这儿,东方晔突然停下了声音,片刻后他又说:“我不想让她徒留遗憾。”


    车内沉默着,付小福难得没有说话,等到东方晔把车开会分局停好后,他才侧目看了付小福一眼。付小福蔫蔫地走下车,蔫蔫地跟在东方晔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东方晔站在分局门口等着他自己走过来,随后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才算是把付小福的魂魄拍了回来。


    “打起精神来。”东方晔拍着这个年轻人的后背说道:“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侦破这起案件,只有抓到凶手,才能让汪琳琳受到的伤害一一奉还回去。”


    付小福站在分局门口,一抬头就看见了大厅正前方的警徽,然后才是东方晔鼓励的眼神。片刻后付小福郑重地点下头,坚定着回应了东方晔的话:“我明白了东队,我会的。”


    第79章


    回到分局以后,东方晔立刻叫人把黄平从看守所提出来,再一次坐进审讯室里让黄平显得有几分焦躁,他抬起头看了看门口,不多时东方晔和付小福走进来,坐在了他对面。


    东方晔和付小福两个人的脸色都称不上好,因此黄平更加紧张,他收回视线,在自己的手上打转,等到付小福把审讯室的门关上以后,东方晔才出声说话:“这两天有人联系你吗?”


    黄平赶紧摇头:“没!我……一个电话都没接到。”


    东方晔看着他,冷淡地说:“是吗?我还以为你会接到什么电话,通知你事情已经办完了呢。”


    黄平一愣,不知道东方晔在说什么,他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两人,茫然的表情不像是假装出来的。东方晔见状,垂下了自己的眼睛,接着他才把事实告诉黄平:“汪琳琳的母亲,就是那天那个小姑娘的妈妈,她死了,你知道吗?”


    听到这句话,黄平的表情从茫然转为震惊,他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他才激动地否认:“我……我不知道!这不关我的事!我可没安排人去他家里找人!警……警官同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东方晔并不理会黄平着急的辩白,他依然冷淡地盯着黄平,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几分轻蔑:“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面对东方晔这样的精神压力,黄平咽了口唾沫,低头像是回忆了几秒,随后他才慢慢开口:“她……她爸汪涛,去年找上我,说他有个大生意,问我愿不愿意投钱,等回了本,他就把本金还我,外加四成的利润。我看他确实有进账,就把钱给他了,刚开始的几个月他倒的确是返了钱给我,我就觉得他这个生意可能真有点门路,所以又多投给了他二十万,但是……从过年前那一个月开始,我突然发现联系不上他了,手机短信一律不回,就好像失踪了一样。我钱还在他手里,我是想找他要回来的,但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年前一个月?东方晔一皱眉,他想到了在福河路的那些出警记录,最后一个记录的时间恰好就在年底,也就是年前一个月前后。想到这里东方晔立刻舒展脸色,让自己看上去相对平静,他问道:“你没报警?”


    黄平脑袋一缩,心虚地回避了东方晔这个问题。见黄平不回答,东方晔就没有继续追问,他换了个话题问道:“没去他家里找找看吗?”


    黄平又不说话,乱瞟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心中所想,由此东方晔说道:“你见过他老婆张静双了,是吧?”


    黄平的头垂得更低了,付小福都能看出来这家伙明显是在遮掩什么,所以他插了句嘴:“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黄平猛然抬起头,对着两个人大声辩解,“我就是问了她一句汪涛的去向,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做!”


    黄平此时越辩解就越可疑,东方晔不相信黄平在确认自己被汪涛捐款逃跑后仅仅只是找上门要债,毕竟他连报警电话都没打,找上门想做什么简直昭然若。


    东方晔抱起双臂往后靠,盯着黄平问道:“那你又找上汪琳琳做什么呢?”


    黄平舔了舔嘴唇,他说道:“我……我就是想问她爸到底在什么地方!警官,二十万你们可能看不上眼,那可是我两三年的积蓄啊!我能不着急吗!”


    “你在张静双那里都没问到汪涛去了哪儿,又怎么确定汪琳琳会知道呢?”东方晔问道,“难道是张静双告诉你的?”


    东方晔这一句话仿佛让黄平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猛劲儿点头:“对!就是她告诉我的!她说她女儿在六中住校,让我去找她!所以那天晚上我才会在百业商厦附近抓住那个小姑娘!”


    黄平这句话一说出口,东方晔和付小福都抬头盯紧了他,忍受煎熬了片刻后,东方晔率先撤走了视线。他收起文件站起来,打开审讯室的门冲外面喊:“把人带走。”


    黄平被人送回看守所,付小福跟在后面出来,看着黄平的背影骂道:“妈的,这狗东西嘴里吐不出一句实话。”


    东方晔听到这声音侧目看了付小福一眼,他并未阻止付小福骂人,因为他说得没错,黄平还是没有老实交代,但苦于目前掌握的线索证据不够,他们从黄平嘴里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东方晔这个时候回头对付小福说:“去定位一下汪涛的手机号,找技术队看能不能锁定他的位置。”


    付小福收了怒气,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是!”接着他顺着走廊离开刑侦办公室,找隔壁康主任去了。


    东方晔离开走廊回到外间办公室,他走进来时曹然正打着电话,看见东方晔后他立马站起来喊了一声:“东队!一楼的内勤说楼下来了几家媒体采访想要见你!”


    东方晔停下脚步,颇为疑惑地看着曹然问道:“见我干什么?”


    “那天晚上你不是帮着三个小姑娘抓了两个人回局里吗,路边有人录像拍照传到网上了,点击量剧增,这些媒体闻着味儿就来了。”曹然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热搜里面的第一条视屏,画面上赫然是东方晔多下外套露出警服并且抓人的场景。


    东方晔看着看着猛然睁大了眼睛,他一把抢过曹然的手机拉着进度条反复看了好几遍——最终他确认这段视频没有拍到闻斓,但是站在他背后的汪琳琳却被拍得一清二楚。他自己自然不用说,外套脱下来连警号警衔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东方晔没有多高兴,反倒是皱紧了眉,他把手机还给曹然,冷着脸吩咐道:“叫楼下那些网络媒体回去,我没空接受采访。另外联系局里把这些视频全部下架,找到最开始上传这段视频的人,把他叫到分局来。”


    曹然收回手机,抿着嘴看东方晔,他这么说就是要算账的意思,曹然也没有异议,随后他慢慢举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说道:“好的,我马上去。”


    说完,曹然就追着付小福的身影也去隔壁找康主任了。东方晔则是出门去了法医室,张静双的尸体送回来现在都还没有结论,一想到在学校时汪琳琳追着他出来的模样,东方晔就静不下心来。他下了电梯直接拐进解剖室,林法医正在给张静双做尸检,看到东方晔走进来,林法医赶紧说:“东支队?尸检结果还没出来,这么急着要吗?”


    东方晔摇摇头,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不追结果。有什么发现吗?”


    林法医点了点头,他对东方晔说:“死者是被扼死的,这一点很明显了,舌骨和甲状软骨损伤且骨折,说明凶手扼死死者时力气极大,很有可能是青壮年男性。尸斑已经完全形成,但是按压后会缓慢褪色,说明死亡时间在十二个小时左右。”


    东方晔戴上专门的手套发套和口罩走过来,站在了解剖台前,张静双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的尸斑已经覆盖住了大部分的皮肤,现在连血色都没有了。东方晔低头看着尸体半天,在扫过尸体脸颊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一个东西,一个黄绿色的痕迹,在遍布着暗紫红色尸斑的尸体上显得格外醒目。


    “这是……淤青?”东方晔摸上那个黄绿色的痕迹问道。


    “没错。”林法医看了一眼东方晔手指的位置,肯定了他的猜测,接着他抬起尸体的两条胳膊,指着手臂上几块暗红色痕迹给东方晔看,“还有这里,靠近手肘的这几块也是淤血。”


    东方晔凑过去看,那几块淤血并不像脸颊上那块黄绿色的淤青醒目,而是已经和尸斑混为一体,难以用肉眼分辨,东方晔伸出手往林法医指着的几块痕迹摁压下去,过了一会儿没见褪色。虽然东方晔的法医学知识不够充备,但是这个现象明显和刚才林法医说得不一致,这几块痕迹不是尸斑,而是淤血。


    难道张静双死前遭受过暴力侵害?会是邻居所说的昨天晚上的那场争吵吗?东方晔沉思着,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下定论。


    “尸体上有留下什么能确定凶手的痕迹吗?”东方晔问。


    林法医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根据死者额头上的伤来看,凶手是将她砸晕后再动手掐死了她,尸体上没有明显的反抗痕迹,当然也就不会留下任何有关凶手的线索。”


    东方晔皱着眉,看着张静双的遗容静默了几秒,随后他对林法医说:“她身上的这些淤痕有多少?”


    “有很多,有些快好了,有些是新的。”林法医回答道,“脸上那块就是旧伤,手臂上的这些是新的。”


    东方晔静静地看着那些淤痕,张静双死前一定遭受过暴力侵害,根据邻居的证言,张静双家中爆发争吵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左右,根据死亡时间倒推回去,差不多可以判断张静双死于那场争吵后不久。


    思绪飞转片刻,目前他们仍然联系不上汪涛,东方晔也没有办法判断昨天和张静双吵架的人是不是他。他无奈地长叹口气,接着说道:“你先忙吧,剩下的我再去现场和周边看看。”


    林法医点下头,目送东方晔离开了解剖室。东方晔走出来后沿着走廊转进电梯,一直到达刑侦办公室门口他依旧低着头在思考,临近下班时间他也没有任何察觉。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径直走向窗户,看着那些下班离开分局大门的车辆和同事发愣。正在东方晔数着人数和车子的时候,一辆眼熟的轿车和分局的所有人背道而驰,直接开进了大门,东方晔的目光被那辆车吸引,看着看着突然发现有点眼熟,等到那辆车停在院里开门后,东方晔才发觉为什么那辆车看起来眼熟。


    是闻斓。他开着车来到分局了。


    东方晔内心突然感到一阵悸动,接着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东方晔接通电话:“喂。”


    “东大队长,忙完了没有啊?”闻斓轻快的语气通过手机传进东方晔的耳朵里,竟然莫名消解了他内心过重的思虑。


    东方晔不自觉放松下来,看着楼下那个人从车里提出一个袋子,接着走进大楼,顺道还和分局里下班的同事打着招呼,他说道:“还没有,怎么了?”


    “再忙也要吃饭啊,我猜你肯定忘了。”闻斓轻笑一声说道,“卢阿姨特地嘱咐让我给你送点吃的,免得你又在办公室随便拿盒泡面就解决了,那玩意儿不健康,得少吃。”


    这唠叨倒是和卢芳如出一辙,东方晔回身离开窗边,坐在沙发上,此时他才完全放松下来,脑子里不再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带了什么?我妈给你的?”


    “我自己做的。”闻斓笑着说,“在办公室?”


    “嗯。”东方晔轻轻以气声回答了闻斓的问题,他说:“你上来吧。”


    “好嘞。”东方晔听见闻斓那边传来电梯的响声,接着闻斓就挂断了电话。


    东方晔脑袋磕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睛等闻斓过来,不一会儿他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和闻斓的嬉笑应对,接着他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闻斓提着装饭盒的袋子笑着走了进来,在看见东方晔时他突然脸色大变。


    东方晔奇怪地看着他,只见几秒钟后,闻斓感叹道:“天老爷啊,你是不是上起班来就喜欢黑白颠倒日夜不分啊,距离你上次气色变好才过去多久,脸就憔悴成这样了?”


    东方晔闻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接着他说道:“哪有这么夸张。”


    闻斓把饭盒放在东方晔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接着他坐到东方晔身边双手捧住他的脸左右查看,痛心疾首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两天就没了。”


    东方晔任由他捏着自己的脸左右掰扯,等到闻斓与他正对上视线,他才无可奈何地问:“闹够了没有?”


    面对东方晔这一声有气无力的质问,闻斓“噗”的一声笑出来,这才放下了手,他转身把饭盒打开,摆在茶几上,又把筷子递给了东方晔,他说:“吃饭吧吃饭吧,我特意问了卢阿姨你喜欢吃什么,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东方晔接过筷子,看着茶几上摆出来的这些菜肴,数量不多,但的确都是他喜欢的。闻斓也算是用心良苦,东方晔不打算和他计较,他随便夹了样菜尝,再次在内心深处感叹闻斓做饭的手艺。闻斓看着他吃饭时露出的满意表情仿佛收到了鼓舞,他的笑容变得更深。


    东方晔被他这样看着还是会有点不自在,他开口问道:“你吃饭了吗?”


    闻斓叹了口气,当着东方晔的面又开始发癫:“没呢,本来在家做好了饭菜等你回来的,结果别说人了,电话都没接到一个,我就只好含泪把饭菜打包好特地送过来了。哎,你多忙啊,忙到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我巴巴的给你送饭来居然还得不到一句夸奖……”


    东方晔受不了闻斓的唠叨,便赶紧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他嘴边,试图让他闭嘴。闻斓偏头看着他,眼神在筷子和东方晔之间打量了几次,随后他笑着一口咬下东方晔送过来的菜,末了还不忘厚脸皮夸赞一句:“嗯,好吃。”


    堵上了闻斓的唠叨后东方晔才算是安安心心地吃完了这顿饭,闻斓陪在他身边一起吃,吃完以后也是他动手收拾了饭盒,他问道:“晚上回家吗?”


    东方晔想了一下,回答道:“晚点再走。”


    闻斓听见这话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他问:“你要值班?”


    东方晔摇摇头,说道:“出了个案子,我安排了人出去调查,现在得等汇报结果。”


    果然男人不肯回家总有借口,不论是工作还是其他。闻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他靠近东方晔,伸手撑在沙发上看着他说:“什么案子?”


    闻斓这句话问得很自然,似乎是已经忘记他已经不是分局的特派外援,东方晔抬眸看了他一下,随后没做任何隐瞒:“昨天晚上的那个高三学生,你还记得吗?”


    闻斓点头,问道:“她出什么事了?”


    东方晔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今天早上我接到报案,她的妈妈……被人发现死在家里了。”


    闻斓听后一顿,他马上就知道了东方晔为什么一定要等结果的原因,他撤回身子往后一靠,盯着面前的茶几沉思,片刻后他说:“那你一定很想帮她。”


    两个人之间不用过多说明就能读懂彼此,这是属于闻斓和东方晔之间的特殊感应,见东方晔半天没有动静,他便问道:“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吗?”


    东方晔摇了摇头,说道:“你现在没有外援身份,这种事不好让你出面,万一又被云川那边抓住不放,我可没办法再帮你背一次锅。”


    听见他这么说,闻斓一伸手就揽住了东方晔的肩膀,他贴近了东方晔说:“知道你担心我,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就当我作为警察家属关心受害人的心理健康吧,我会看着她的,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你。”


    闻斓的话语温柔又充满力量,东方晔靠着他,最后点了点头,就当是认同了闻斓的提议。


    第80章


    闻斓陪着东方晔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快到九点多的时候付小福和曹然终于回到了办公室,两个人一把推门而进,看见闻斓也在时,嘴里的话瞬间卡了壳。付小福作为警队里年纪最小、经验最少的刑警,面对这些场面的应付经验还是不如曹然这种老油条,他当即就愣在了门口。


    曹然泰然自若地开口说:“东队,按照你的吩咐,我们已经联系网站让他们撤掉热搜了,另外我们也找到了上传视频的家伙,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让他明天一上班保证准时出现在你眼前。”


    东方晔点头,接着看向付小福:“你那边的情况呢?”


    付小福立即回神,说道:“没有查到汪涛目前的位置,他的手机最后一次交换信号是在张静双家,而且是在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那差不多和黄平交代的汪涛失联时间对得上,如果汪涛真的从年前一个月就失踪了,那昨天晚上和张静双爆发争吵的人到底是谁呢?


    东方晔沉思了半天,汪涛失踪三个月没有任何人来报警找人,要么张静双知道他的行踪,要么张静双就是故意不报,根据之前的查证,东方晔认为后者更多一点。片刻后他对曹然和付小福说:“明天顺着张静双的社会关系摸排一下。还有,叫人去查查闽州市内的车站和高铁站,看汪涛有没有离开过闽州。”


    “是。”曹然和付小福接下命令,紧接着就离开了东方晔的办公室。


    闻斓目送两个人离开,接着他便把目光放到了东方晔身上,他问道:“安排完任务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啊?”


    东方晔被这么一问,他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九点多,东方晔就算是耗在这里也没有用,因此他站起来,对坐着的闻斓说:“回去吧,明天再说。”


    闻斓一听马上弹起来,一手提着袋子另一手拉着东方晔走出办公室,在夜班警察羡慕的眼神走出分局大门,坐上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闻斓虽然行动上表示着要送东方晔回家,但真等到把人拉上车后闻斓直接锁了车门,明目张胆的把东方晔带去了另一个方向。东方晔坐在车上一个闭目养神的功夫,再一睁眼他就发现闻斓把车开到了另一条他熟悉的路上。


    没错,前往闽湖公园的路上。


    东方晔偏头看了一眼这个心里藏着算盘的古董店老板,随后他就像是懒得戳穿一般,把头放在靠背上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离闻斓的住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最后平稳地停在了古董店后方的停车位上。


    闻斓十分自然地解开安全带开门准备下车,一瞥眼就发现东方晔正看着自己,他又坐了回来,回头看着他笑道:“愣着干什么呢?到家下车了啊。”


    东方晔看着他,平静地问道:“不是说送我回家么?”


    面对东方晔的质问,闻斓像是被人识破了得逞阴谋的狼,他凑到东方晔面前,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反而是笑意更多:“怎么了,我家不就是你家吗?”


    东方晔看着他,眼神中多少透露出一点吃惊,闻斓捕捉到这一丝诧异,他开门下车,绕过车头走到东方晔这边,顺手帮他打开了车门,接着闻斓弯下腰,伸出手对东方晔说:“别纠结了,就睡个觉而已,在哪儿都一样的。我屋子里至少还有暖气呢,你家啥都没有,一个人孤枕寒衾睡得着吗?”


    东方晔抬头看着他,暂且不说闻斓是怎么想出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的,从他来分局的时候恐怕就已经下定决心不放自己走了。东方晔叹着气,最终还是搭上闻斓的手下了车,跟着他从外面的楼梯进到二楼。


    屋子里尚且暖和,东方晔一进来便脱掉了外套,顺手挂在衣架上,闻斓则是找了双棉拖出来给东方晔换上,接着才打开屋子里的暖气,几分钟后温暖就包裹住东方晔,他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看着闻斓从卧室里出来。


    “我翻了一套旧睡衣出来,在床上。卫生间橱柜里有备用的牙刷和杯子,洗脸巾是一次性的,挂在墙上随用随取。还有什么呢……”闻斓站在东方晔面前托腮思考着,接着他说:“哦对了,你要是想洗澡,热水器开半个小时就行。”


    东方晔抬头听着他还有什么唠叨要说,在闻斓事无巨细的介绍完自己家以后,一转头就看见东方晔直勾勾的地盯着自己。那眼神不带任何情绪掺杂,但就是这样干净的眼神让闻斓心里一热,他随即闭了嘴,以行动证明自己。


    他一条腿屈起跪在东方晔的腿边,一只手扶住罗汉床的扶手倾身往下,另一只手抬起东方晔的下巴,错开和东方晔鼻子相对的角度往他嘴上落下一个吻。东方晔没有什么动作,他仅仅是在闻斓靠近后闭上了眼睛,任凭闻斓的亲近。


    表示亲昵的亲吻结束后,闻斓垂眸看着东方晔,接着他轻笑一声后,悄声说道:“你这么看着我,叫我误会了可怎么好?”


    “我可什么都没做,你自己的问题别赖我。”东方晔说。


    闻斓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在东方晔颈侧落下一吻,接着才直起身子摸了摸他的脸,他说道:“行吧,是我自作多情了。去换衣服吧,早点睡,明天我送你上班。”


    就在闻斓转身要离开的片刻刹那,东方晔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将他重新拽回到自己面前,他站起来双手搭在闻斓的胸膛上,闭着眼睛往他鼻根处送去一个轻吻。


    闻斓顺从的低下头来让东方晔亲吻,片刻后他离开闻斓,双手依然扶在闻斓的胸口上,他轻轻地说:“现在你不是了。”


    说完这句话,东方晔才松开手走进卧室,闻斓低着头回味,在听见东方晔关上卧室门的那一刹那他抬手摸了摸被东方晔主动亲吻过的鼻梁,接着他回头去看已经关上的卧室门,他露出一个开心且十分满足的笑容,他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伸手摸着那红木门,仿佛正在触碰里面的爱人。


    正在闻斓忘神之际,换好衣服的东方晔打开卧室门,闻斓的手还悬在半空,正对着他脖颈的位置。闻斓倒也没有尴尬,他笑着慢慢收回自己的手,眼神中充满着暧昧。


    东方晔伸出手挡住了他,他走出卧室后对他说:“别挡路,我要洗漱。”


    闻斓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东方晔绕过他走进卫生间,打开橱柜就看到了闻斓提前准备好的牙刷和杯子,东方晔一顿,这家伙早就计划好了,否则怎么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闻斓跟着他靠在卫生间门口,东方晔感到浑身发麻,他回头直接把闻斓推出了卫生间,接着门一关,隔绝掉了闻斓的视线。闻斓倒也不急,他依然靠在门外,等着东方晔洗漱完出来,片刻后洗漱完毕地东方晔打开卫生间的门,有些无奈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闻斓并不急着回答,他伸出手拉住了东方晔带着他送的黑曜石手串的手,然后再一次靠近东方晔,歪着脑袋凑近他面前,像一只小狗一样闻了闻他的味道,片刻后颇为期待地说:“怎么不洗个澡?沐浴露我都准备好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东方晔就知道闻斓打的什么心思,他更加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回头才看见闻斓提前精心准备好的洗护用品,他回过头来看着闻斓说:“是不是还想帮我洗啊?”


    “行吗?”闻斓笑着征求东方晔的意见。


    闻斓现在这幅样子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纨绔”,标准的纨绔公子,东方晔垂眸去看了看闻斓,接着他抬起头,伸手在闻斓的小腹拍了拍,说道:“收敛点吧,我最近没精力陪你胡闹。”


    小腹上的震动让闻斓露出难耐的表情,他依然靠在门边,转头目送东方晔走进自己的卧室,他顶着腮发出一声轻笑,接着追上东方晔也走进了卧室。两个人现在已经能够泰然自若地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东方晔已经睡下,闻斓洗漱后也掀开被子贴到东方晔的身边,他顺势躺在东方晔怀里,被东方晔伸手搂住。


    “晚安。”闻斓抬头看着他悄声说。


    “晚安。”东方晔闭着眼睛悄声回答。


    这个夜晚无疑是个宁静祥和的夜,东方晔靠在闻斓的额头上,不多时就发出了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


    汪琳琳向邓建泓请了第二天的假,她准备明天去汇州分局见张静双最后一面,涉世未深的少女尚且不直到应该如何处理家人的后事,所以她在晚自习的时候特意咨询了一下邓建泓。


    邓建泓和她站在班级门前的走廊上,耐心地对汪琳琳说:“你妈妈目前还在公安局里尸检确定死因,过两天会有警察通知你的,目前你不用着急。等公安局那边通知你去带着你妈妈出来后,再去联系殡仪馆火化,这方面我会帮你的,你想好把你妈妈葬在什么地方了吗?”


    汪琳琳黯然地摇摇头,她说:“我不知道。”


    邓建泓沉默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没关系,我知道有些公墓可以免费下葬,老师可以帮你注意一下,你处理完家人的后事以后就多照顾照自己吧。”邓建泓顿了一下,又问道:“你家里还有别的家人吗?”


    汪琳琳又摇头:“我没见过爷爷奶奶,妈妈的亲戚也都在云川,但是……我妈妈几乎不怎么和他们联系,所以我跟他们也没见过面。”


    这下让邓建泓难办了,汪琳琳还没有成年,她妈妈已然去世,爸爸一直联系不上,如果家里没有别的能帮得上忙的亲戚,那汪琳琳很有可能会被安排去福利院。他想了好久,最后说道:“嗯……没事,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学校吧,我给你申请,等考试结束了再考虑去处吧。”


    汪琳琳点点头:“谢谢邓老师。”


    邓建泓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没关系,今天晚上你先回宿舍吧,明天就回去收拾家里的东西,再去见你妈妈最后一面吧。”


    汪琳琳擦掉眼泪,朝邓建泓弯腰鞠躬,随后她回到教室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提前回到了寝室。


    第二天一早她到邓建泓办公室拿到了出门的假条,离开学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公交车来到汇州公安局的门口,恰逢上班时间,门口进来的人和车络绎不绝,但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站在门口不远处穿着六中校服的小姑娘。


    汪琳琳站在路边,在这些上班的人群中没有看见东方晔的身影,这个时候她想起来东方晔递给她的纸条,她打开书包翻出那张叠好的纸条,接着就给东方晔打去了电话。


    电话里的忙音响了几秒,没过多久那令人心安的声音在手机另一端响起:“喂?”


    “你好,警察叔叔,我是汪琳琳。”汪琳琳有些紧张地小声说道:“我……我今天请了假想来看我妈妈,不知道方不方便?”


    东方晔一听,赶紧问道:“你在什么地方?”


    汪琳琳回头看了一眼分局的大门口说:“我就在公安局的门口。”


    “那你在门口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东方晔说,“就站在门口,哪儿都不要去。”


    汪琳琳回了声“好”,然后她就抱着自己的书包靠在分局门外的围墙上,等着东方晔来。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就停在了距离汪琳琳不远的路边,汪琳琳抬头去看,东方晔下车后正冲她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就是那天晚上和东方晔一起帮她摆脱骚扰的人。


    东方晔走过来便说:“你怎么来了,有人通知你吗?”


    汪琳琳把书包背好,她站直身子看着东方晔说道:“没有人通知我,我只有今天有空,我想来见我妈妈最后一面,然后……我得回家收拾东西再回学校。”


    东方晔看着这个坚强的女生,心里腾升起一股酸楚,他问道:“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汪琳琳看着他,张嘴好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她低下了头,不太明显的吸了吸鼻子,她低声说道:“应该没问题……”


    汪琳琳的语气里充满无助,她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坚强,实际上在那层外壳之下藏着的是一颗满是伤口的心。东方晔回头看着闻斓,闻斓接收到东方晔的眼神,他对汪琳琳说:“我跟着一起去吧,反正我闲着没事。”


    闻斓这么说了以后,东方晔才回过头来对汪琳琳说:“让这个闻叔叔跟你一起去吧,有什么事也好应对。”


    汪琳琳忍着要哭的冲动,她对东方晔和闻斓弯腰鞠了一躬:“谢谢警察叔叔,谢谢闻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