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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一女当关


    派出去的人到了门口,就被凌波拦住,那人硬闯,横次里飞来一脚,又把他踹进门内。


    这下子,聂氏怒了,让人去把赵时晴叫进来。


    可是赵时晴哪有这么听话,无论你把天说下来,她就是坐在门口纹丝不动。


    想出去?开玩笑!


    想让我进去?免谈!


    今天没有德高望重的夫人需要王妃接见,所以王妃就早点睡吧,梦里啥都有。


    总之,赵时晴一女当关,把遂宁宫守得严严实实,一只蚊子也别想飞出去。


    遂宁宫内,聂氏气得发抖,郑嬷嬷劝了也没有用,正想请聂琼华帮忙劝一劝,忽然便是一怔。


    聂琼华这个一向惟恐天下不乱的,这个时候怎么没在王妃身边呢?


    郑嬷嬷是聂氏的陪嫁嬷嬷,年过六旬,若不是梁王忽然薨逝,郑嬷嬷下个月便准备荣休了。


    她一大把年纪,有什么看不清的?


    现在这种情况,聂琼华不但没有煽风点火,反而不见踪影。


    而那位二小姐,虽然一向行事古怪,但是这些年来对王妃尊敬有加,不亲厚,可也没有逾越。


    今天她忽然来堵门,如果不是对王妃不敬,那就是冲着聂琼华而来。


    毕竟,在这王府之中,王妃就是聂琼华的保护伞。


    而二小姐赵时晴背后的,自然就是大郡主赵云暖了。


    梁王活着的时候,王府里平静祥和,如今梁王不在了,世子还没有回来,王府里便已是暗涛涌动了。


    从梁王过世到现在还不到十天,王府里便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是王妃,另一派便是大郡主赵云暖。


    现在二小姐赵时晴来遂宁宫堵门,在郑嬷嬷看来,这无疑便是一个讯号。


    郑嬷嬷心情忐忑,她肯定是王妃一派的,她打从心底也是忠于王妃的。


    忠于王妃,那就要扶植二公子,可是世子才是嫡长,是正统,而大郡主肯定是向着世子的,且她手握亲卫营,不容小视。


    袭爵的旨意一日未下,便胜负未明,郑嬷嬷哪边都不想得罪死了,毕竟,她有儿孙都在梁地,以后也是要依靠着梁王府生活。


    郑嬷嬷想到这里,便压低声音对聂氏说道:“王妃,依老奴来看,二小姐并非对您不敬,她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聂氏一怔:“拖延时间?拖延什么时间?”


    郑嬷嬷:“大郡主回府的时间。”


    聂氏那柔美如茉莉花瓣的脸上闪过一抹寒意:“她要做什么?王爷尸骨未寒,她就想对付我这个亲娘吗?”


    郑嬷嬷知道,聂氏口中的这个“她”不是二小姐赵时晴,而是大郡主赵云暖。


    郑嬷嬷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奴看来,大郡主要对付的不是您,而是姨夫人。”


    聂氏又是一怔:“这些年来,琼华在王府里的花用走的都是遂宁宫的私帐,可没有用过她的银子,再说,她迟早也是要嫁出去的,王府里的事,与她何干?”


    郑嬷嬷只好耐心解释:“姨夫人直到这会儿了也没有过来,您不觉得奇怪吗?”


    聂氏恍然,她只顾着生气,竟然没有留意这件事。


    想想也是,依着自家妹子的脾气,这会儿肯定在帮着自己训斥赵时晴了。


    “琼华是嘴坏心好,她有什么坏心眼,再说,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亲妹妹,是她们的姨母,她们对琼华不敬,就是对我不敬!”


    聂氏越说越气,对郑嬷嬷说道:“老郑,你亲自出去,那丫头不敢不给你面子,你去把廷暄叫过来。”


    郑嬷嬷在心里默默叹息,她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自家这位还是不听劝,算了,还是不要念着主仆情分了,该荣休就荣休吧,早早离开是非漩涡。


    郑嬷嬷并没有死乞白冽要出去,而是送了点心茶水,让赵时晴一边吃一边等。


    至于聂氏知道之后会不会生气,郑嬷嬷是不怕的,若说这王府中谁最能揣摸聂氏的心思,那就非郑嬷嬷莫属,聂氏那里,她早就准备好另一番说辞。


    赵时晴并不知道郑嬷嬷心里的小九九,点心酥香,茶水清润,这位郑嬷嬷人还怪好的。


    再说遂宁宫里的另一处,此时帷幔低垂,聂琼华正躺在床上,两个丫鬟春蔓和春英一个在用小炉子煎药,另一个则在床边照顾,室外弥漫着药香。


    而一向侍候在聂琼华身边的张嬷嬷,此时却不见踪影。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聂氏终于不再闹着让人去叫赵廷暄了,正在这时,外面一阵喧嚣,大郡主赵云暖终于回来了!


    赵云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轻轻捏捏赵时晴的脸蛋,柔声说道:“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我已经让人把东路的门堵死了,你不用插手。”


    梁王府分成东、中、西三路,灵堂设在中路,赵廷暄和一众王府官员此刻都在中路,东路则是王府主子们住的地方,赵云暖把东路的门给堵了,哪怕是赵廷暄也过不来了。


    正如赵时晴想的那样,有些事情,她不能做,但是赵云暖可以。


    赵云暖进了遂宁宫,并没有去见聂氏,而是直接杀到聂琼华住的地方。


    还没进去,便闻到了药香,春英连忙跑了出来:“奴婢见过大郡主。”


    赵云暖声音冰冷:“张嬷嬷呢?”


    见她没有问起自家夫人,春英暗暗松了口气,她向旁边指了指:“张嬷嬷头晕,差点晕倒,夫人怜惜她,让她回屋歇着了。”


    赵云暖一挥手,几名武婢便破门而入,屋门敞开,下午的阳光照起屋里,明明暗暗中,一个人吊在房梁上,晃晃悠悠。


    赵云暖没有多看一眼,一把推开春英,闯进聂琼华的屋里。


    “大郡主,我家夫人身子不适,您不能硬来”


    春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武婢捂住嘴巴,拖到一旁,正在煎药的春蔓也被拿下,赵云暖毫不停顿地走到榻前,将躺在榻上装病的聂琼华一把拽起。


    聂琼华大声尖叫,赵云暖随手抄起一块帕子堵住了她的嘴巴,又手脚麻利地将人绑了,对几名武婢说道:“把她,连同这里的所有人全都带走!”


    第22章 来了,都来了


    赵云暖正要让人拖着聂琼华出去,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大郡主,这个给您!”


    赵云暖转身一看,来人正是赵时晴的丫鬟凌波,凌波手里拿着的一只口袋。


    赵云暖秒懂,有个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的小妹妹真是人生赢家!


    笑容在赵云暖的脸上一闪而过,便又被威严冷峻代替。


    聂琼华被直接装进那只大口袋,她身边的人则被串成一串儿押了出来,至于张嬷嬷的尸体,赵云暖既没让人放下来,也没有交代该如何处置,就在那里挂着吧。


    不让某些人做做噩梦,她就永远拎不清。


    赵云暖从聂琼华的住处出来时,便看到匆匆赶来的聂氏。


    聂氏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因为用力过度,青筋突起,指节泛白。


    赵云暖盈盈一拜,没等聂氏开口,便大步流星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聂氏的身体摇摇欲坠,郑嬷嬷和两个丫鬟要很艰难才能扶住她。


    聂氏的嘴唇抖个不停,直到赵云暖的身影消失在红墙翠影之中,聂氏才终于恢复气力,她嘶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叫侍卫,快,叫侍卫过来!”


    此时,中路灵堂内,一名小内侍飞奔着进来,四下看了看,便匍匐在地,在赵廷暄耳边说道:“二公子,东路可能出事了。”


    今天陆陆续续有宾客远道而来,赵廷暄忙到连午膳都没用,王府里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


    此时听到小内侍这样说,赵廷暄一怔,忙问:“出什么事了?”


    小侍卫压低声音:“小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二小姐一大早从外面回来,先是去后巷踹了张嬷嬷的家门,回到府里便坐在遂宁宫门口,不让任何人出去,遂宁宫的小潘子想要出去,被二小姐踹了回去。


    再后来大郡主回来,让人堵了东路的门,后面的事,小的就不知道了。”


    赵廷暄一阵恍惚,他是不是听错了?


    他的姐姐和妹妹,一个堵了东路的门,一个堵了遂宁宫的门,这是怎么了?


    尤其是遂宁宫,那是母妃的寝宫啊,母妃该不会受到惊吓了吧?


    想到弱不禁风的母妃,赵廷暄便沉不住气了,起身便走。


    可他的脚步还没有跨出灵堂,一名内侍便小跑着过来:“二公子,二公子,和津郡王和北燕三公子到了!”


    赵廷暄的脚步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和津郡王是北燕王的亲弟弟,亦是北燕三公子的叔父。


    北燕王虽是异姓王,但也是八大王之一,没有圣旨不能离开封地,北燕世子如今还在京城为质。


    梁王薨逝,北燕肯定是要以最高规格前来吊唁,三公子韩嵩虽然年方十五,却是北燕王妃所出,也是北燕王唯二的嫡子之一。


    但是韩嵩毕竟年少,因此,北燕王便派和津郡王一起前来。


    如果只是三公子韩嵩一人前来,赵廷暄便能接待,但是和津郡王也来了,没有封号的赵廷暄就不够资格了。


    此时必须要请聂氏这个未亡人,和大郡主赵云暖出来了。


    赵廷暄惦记聂氏,可现在他却是不能走开的。


    他只好让刘公公去东路,把和津郡王到的事,禀告给聂氏和赵云暖。


    至于东路已经堵了,还能不能进去,赵廷暄已经顾不上了。


    而赵云暖出了遂宁宫,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把聂琼华连带她身边的人,全部关进地牢。


    不过,赵云暖并没有像对待之前那六个人一样,把人先晾在这里。


    已经死了一个张嬷嬷,不能再死其他人了。


    可是聂琼华根本不配合,只是尖声叫骂,却一句有用的话也不肯说。


    这里是地牢,不是遂宁宫,赵时晴也就不用顾忌了。


    看到还在尖叫的聂琼华,赵时晴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不知何时,她已经把小妖掏了出来,在小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就见小妖喵喵叫了两声,把脑袋在她手上蹭了蹭,便窜了出去,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聂琼华身上,没有人留意这一人一猫的小动作。


    只听聂琼华骂道:“赵云暖,我刚到王府时,你还那么一点大,夜里总是哭闹,是谁不放心,去清风观里求了符,替你消灾解难。你虽然不是我生的,可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父王尸骨未寒,你就对你娘的亲妹妹下手,你们这些梁王府的奴才们,你们跟着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主子就不害怕吗?不知哪天,她就把你们一起杀了!”


    赵云暖看着她,目光森森,一言不发,她手下的人也同样木着脸,看向聂琼华的目光充满鄙夷。


    他们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大郡主和二小姐正在调查梁王爷的死因,今天她们对聂琼华动手,那就说明梁王之死与聂琼华有关。


    这位二姨夫人,在姐姐家里一住就是十几年,不知感恩,却恩将仇报,这种人说的话谁会相信?


    聂琼华见这些人无动于衷,一瞥眼便看到正在角落里看戏的赵时晴,聂琼华顿时把炮火喷向赵时晴。


    她刚才虽然在骂赵云暖,可却也不敢骂得太难听,赵云暖是御封的郡主,有品级,有封地,她还管着亲卫营。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聂琼华也不想和赵云暖对上。


    可是赵时晴却不同,一个从乞丐手里救下来的养女而已。


    梁王可怜她,供她吃穿她才能长大成人。


    同样都是寄人篱下,可是赵时晴是比不上她这位姨夫人的。


    她有贵为王妃的姐姐护着,日常吃住都是在遂宁宫里,而赵时晴呢?


    呵呵,她连长住王府的资格都没有,小小年纪就被打发到深山老林里,虽然有个二小姐的名头,可也只是一个在山野里长大的野丫头而已。


    更何况现在梁王死了,王妃又素来对她不喜,这王府里,马上就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聂琼华来了精神,冲着赵时晴破口大骂:“不知哪里来的野种,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你配吗?”


    赵时晴眨眨眼睛:“那你配吗?你又算哪门子的主子,你平时不照镜子的吗?是不是不敢照镜子啊,那你就照尿吧,尿里啥都有。”


    聂琼华


    众人


    正在这时,赵时晴的耳朵忽然动了动,她听到了沙沙的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来了,她送给聂琼华的礼物就要来了!


    她对赵云暖说道:“姐,你们找个高点的地方站着。”


    赵云暖不明所以,四下看了看,地牢里有两张八仙桌,是看守们平时吃饭和小憩用的。


    她二话不说,便带着几名武婢跳了上去。


    第23章 猫来鼠往


    赵云暖和武婢们尚未站稳脚跟,眼前便是一花,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赵云暖下意识地用手揉揉眼睛,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只见成群的老鼠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向着同一个方向飞奔!


    赵云暖知道地牢里有老鼠洞,她也不止一次见到过老鼠,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老鼠的数量竟然这么多。


    大多数女子天生对老鼠、蛇、蟑螂以及各类虫子有着出自本能的惧怕和厌恶,赵云暖不怕,但也不喜欢。


    她忍不住看向赵时晴,只见小妹子两眼放光,一脸兴奋。


    赵云暖松了口气,小妹没有害怕,真


    那个“好”字还没有说出来,赵云暖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只猫,妹妹的猫!


    这些老鼠并非心甘情愿出来逛街,它们是被迫的,逼迫它们的就是那只猫!


    那只猫个头并不大,也不胖,此刻它那小小的身体发出大大的吼声,跟在那些老鼠的后面,从这一群跳到另一群,那些被它驱赶的老鼠没命地奔跑,终于,第一只老鼠跑到了猫为它们预定的终点——


    聂琼华的脑袋!


    地牢之中,除了聂琼华之外的所有人,此时全都惊呆了,而聂琼华甚至来不及震惊,就已经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


    地牢里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到老鼠的攀爬速度。


    只见那只领头的老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沿着聂琼华的腿、腰、肩膀,顺利爬到了她的头顶,最后骄傲而又惶恐地缩在聂琼华的发髻上,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讨好地看向那只猫!


    赵云暖忽然想笑,她竟然从一只老鼠的眼中看到了谄媚。


    聂琼华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可是她的叫声没有令老鼠们望而却步,反而如同一个信号,更多的老鼠向她涌来,它们学着第一只老鼠的样子,向着她的脑袋,勇攀高峰!


    头顶最好的位置眨眼间便被占领了,有的老鼠爬上去,却又被同伴踹下来,肥硕的身体从聂琼华脸上滑过,却又不屈不挠地继续攀爬,尾巴蹭着聂琼华的鼻子,几颗老鼠屎滚落下来。


    那些没能爬上去的老鼠,很快找到捷径,它们钻进聂琼华的裙子,爬上她的大腿。


    聂琼华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黄色的液体从裙底流出来,几只有洁癖的老鼠不得不钻出来,抱头鼠窜。


    这些老鼠刚刚窜出来时,和聂琼华一起被关在这里的丫鬟婆子们还在吓得尖叫,可是现在,她们一个个闭上了嘴巴,屏住呼吸,生怕引起这些老鼠的注意,转而攻击她们。


    聂琼华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地上,无数老鼠在她身上踩来踩去,恣意践踏。


    她的脑袋晕晕沉沉,可是却又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恶心的小东西在她身上钻来钻去的感觉。


    这一刻,聂琼华只恨自己为何不能就此死了,可是她不但没有死,就连晕死也不能,她终于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明明她离死已经近在一线,可却又偏偏死不了。


    聂琼华想要开口求饶,可是她发不出声音,她的嗓子似乎被卡住了,她叫不出,说不出,由里到外的血肉似乎都已被这些老鼠啃噬一空。


    原来这就是濒死啊!


    聂琼华做梦也想不到,她竟然会被老鼠吃掉!


    不,不要吃她,刀呢,给她一刀吧!


    她的喉咙咔咔作响,但是很快便被老鼠的吱吱声掩盖。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身上,平日里尖酸刻薄,搅风搅雨的二姨夫人,此刻就如同一堆被老鼠占领的垃圾。


    赵云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赵时晴:“差不多了。”


    赵时晴秒懂,冲着小妖招招手,小妖跑过来就要往她怀里跳,赵时晴:“别过来,我嫌你脏,舔干净再来和我亲热。”


    小妖:【清汤大老爷啊,给猫做主啊,这是什么主人啊!】


    赵时晴:“让它们走,你可以吃饱了再回来。”


    小妖:【喵~】


    赵时晴和小妖的互动,在其他人看来,那就是二小姐养的猫聪明伶俐又通人性,就差会开口说话了。


    没错,她们相信猫能通人性,却不会相信人能听懂猫语,哪怕赵时晴自己承认,别人也会认为她是在胡说八道。


    晕晕沉沉中,聂琼华只觉身上一松,像是褪下了一层厚厚的皮。


    可是她仍然动弹不得,她的四肢百骸还停留在被无数老鼠践踏的颤栗中,这种感觉会永远伴随她,直到她死的那一刻。


    这些老鼠来得快,去得也快,赵云暖跳下八仙桌,凑到赵时晴耳边低声问道:“这些老鼠都是地牢里的吗?”


    赵时晴:“不是,老鼠洞四通八达,连着外面。”


    赵云暖捏捏妹妹的脸蛋,想夸她几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夸,算了,还是下次一起夸吧。


    足足用了三大桶凉水,才将聂琼华身上的老鼠屎冲洗下来,当然,这也只是表面上的,还有很多藏在头发里耳朵里衣服里。


    有了人样的聂琼华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屋里除了赵家姐妹,就只有她。


    过了好一会儿,聂琼华的眼神才重新聚拢,有了焦距,她也终于能发出声音了。


    “我是被逼的我那么仰慕他,我怎么会杀他呢,是有人逼我,逼我,我也没有办法啊,我是无辜的,我都是被逼的”


    聂琼华泣不成声,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与聂氏几乎一模一样。


    无论是赵云暖,还是赵时晴,全都没有见过聂琼华的这一面。


    不愧是亲姐妹,示弱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可惜聂琼华哪怕哭倒长城,也激不起赵氏姐妹一丁点儿的同情。


    她们与她,隔着杀父之仇。


    纵然她只是其中一环,可也同样沾了血,父亲的血!


    她说自己是被逼的,是无辜的,可就在她让张嬷嬷去安排这件事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是罪该万死!


    聂琼华哭得伤心极了,从小到大,她就知道父母不喜欢她。


    她的姐姐在四岁那年,跟随祖母进京给卫国公老夫人贺寿。


    卫国公老夫人与梁王老太妃是表姐妹。


    在卫国公府里,四岁的姐姐遇到了年仅五岁的梁王府小世子,小世子初到京城为质,和其他孩子全都玩不到一起,却唯独接受了她的姐姐。


    她的姐姐陪伴小世子度过了来京后的第一年。


    一年后,小世子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她的姐姐也回到家乡。


    就在姐姐到家后的第三天,梁王府的人便到了,除了两车谢礼,还有一柄玉如意。


    从那一天开始,姐姐就是整个聂家的掌上明珠,长辈们对她的宠爱远远超过对家里的兄弟。


    而她这个妹妹就更不受重视了,母亲甚至抱怨,因为当时怀了她,这才没能亲自带着姐姐去京城。


    第24章 可怕的事


    想到这些,聂琼华那如同行尸走肉的身体忽然有了力气,她咬牙切齿:“我有什么错?就是因为我晚生了几年,就要被嫌弃吗?


    从小到大,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重视我,我有什么错?”


    话音未落,一记鞭子便朝着她劈头盖脸抽了过来,聂琼华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完了,这两个死丫头铁了心想要她的命!


    鞭子并没有落到她的脸上,而是抽在她的肩膀,赵云暖只用了三分力气,聂琼华便已经皮开肉绽。


    “相对于鞭子,你似乎更喜欢老鼠。”


    温柔的声音传进耳中,聂琼华浑身颤抖,老鼠,不,她不要,她宁可被鞭子抽打,也不想再看到老鼠,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只要想一想就令她窒息。


    “不要,不要放老鼠,我说,我全都说,是有人逼我,是马道婆,是她,是她逼我!”


    赵云暖和赵时晴互望一眼,姐妹俩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怀疑。


    她们知道这个马道婆。


    聂琼华之前所说,赵云暖小时候夜夜啼哭,她去清风观里求符,就是通过马道婆求来的。


    马道婆年幼时给清风观方仙姑做过道童,方仙姑死后,马道婆还俗嫁人生女,丈夫死后,忽然一日,马道婆便得道了,能请神上身,还能替人看事。


    据说马道婆很灵验,没过两年便在梁都小有名气。


    聂琼华大归之后,曾被父兄送进尼庵,在尼庵里吃了很多苦头。


    她也从此恨上了僧尼。


    太上皇去长寿宫修行之后,朝野上下纷纷效仿,做为梁地最大道观的清风观,同样一符难求。


    马道婆靠着与清风观的关系,常替大户人家的夫人们去清风观求符,聂琼华来到梁地不久,就认识了马道婆。


    马道婆虽然小有名气,但是以她三姑六婆的身份,连王府的后门都进不来。


    因为马道婆来王府的次数少之又少,所以尽管聂琼华与马道婆有些交情,知道这些事的人也并不多。


    就连赵云暖,也只是略有耳闻,至于很少在王府的赵时晴,就更是一无所知了。


    赵云暖压低声音,和赵时晴说了马道婆此人,赵时晴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聂琼华:“你说是马道婆逼你做的,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


    聂琼华打个激灵,她没想到赵时晴这么机警,竟然一下子便猜到她被马道婆威胁的原因。


    可是那是能说的吗?


    不能说!


    想到当年的那件事,聂琼华下意识地看向赵时晴,那怨毒的目光,如同淬了毒。


    赵时晴一怔,聂琼华为何这样看她?


    电光火石间,赵时晴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瞪着聂琼华,一字一句地说道:“马道婆威胁你,而你宁可杀死我父王,也不想让马道婆把那件事公布于众。


    为什么?


    那件事难道比杀害亲王的罪名更大?


    不对,你根本就没有想到,你会暴露,你以为中间转了几道弯,就连张嬷嬷也没有卷进去,你更是置身事外,所以你从未想过会露馅,对不对?”


    聂琼华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都是因为你,你这个野种,都是因为你!”


    昨晚李大娘和梨白桃粉被带出王府,张嬷嬷便惊惶失措,生怕李大娘把她供出来,但是好在王家媳妇和她兄弟已经跑了,而李大娘压根不知道张嬷嬷从中安排。


    但是张嬷嬷还是害怕,她让一个小丫鬟在王家附近盯梢。


    今天赵时晴果然去王家抓人,王家媳妇已经跑了,可是赵时晴不但没走,还去抄了张嬷嬷的家。


    赵时晴踹门进去,那个小丫头便回来报信了,张嬷嬷竟然胆子这么小,连个招呼也没打,便自缢了。


    梁王之死,她们主仆只是动动嘴皮子,李大娘心疼儿子,王家媳妇则是与那个所谓的弟弟私通,这些都是把柄,马道婆抓住她的把柄,她和张嬷嬷也能抓住这些人的把柄,引她们就范。


    所以从始至终,她们主仆都没有插手进来,张嬷嬷若是还活着,只要她矢口否认,再有聂氏护着她,赵家姐妹的这把火压根烧不到她身上。


    可偏偏张嬷嬷那个贱人竟然自尽了,张嬷嬷死了一了百了,却把这把火引到了她身上。


    聂琼华恨不能把张嬷嬷鞭尸!


    可是比起张嬷嬷,赵时晴这个野种更可恨,若不是她盯上了张嬷嬷,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还有那些老鼠,也是她放的!


    “你们杀了我,你们的娘会恨你们一辈子,你们背着不孝的罪名,活着是贱货,死后入阿鼻地狱,生生世世为奴为婢!”


    赵云暖又要抡鞭子,赵时晴抓住了她的手腕:“姐,让我来!”


    话音未落,她便招招手,原本在桌子上梳妆打扮的小妖便跑了过来。


    “去把你的老鼠小弟们叫过来,给姨夫人松松皮子。”


    小妖喵了一声,转身便要走,聂琼华用尽气力喊道:“别让它走,我说,我说!”


    赵云暖没理她,冲着外面喊道:“阿双!”


    阿双进来,赵云暖吩咐:“去把马道婆抓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双应声出去,没想到刚出门便撞上了匆匆赶来的聂氏和郑嬷嬷。


    聂氏是听说赵云暖把聂琼华带出了地牢,这才赶了过来。


    她知道王府地牢在何处,可是她害怕,她甚至不敢靠近。


    赵云暖听到外面传来的问安声,便知道聂氏来了。


    她闭了闭眼睛,说道:“请王妃进来。”


    聂氏匆匆而入,看到狼狈万分的聂琼华,聂氏险些晕倒。


    赵时晴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请聂氏坐下,聂氏狠狠地瞪她一眼:“你一回来便家宅不安,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让王爷把你带回来!”


    赵时晴轻笑一声,虽然聂琼华还没有招供,但是她从聂琼华看她时那怨毒的目光里,也已经猜到了一点。


    聂琼华没了婆家,娘家也容不下她,在这世上,她最大的倚仗就是聂氏。


    能让她宁可杀了梁王也要保守的秘密会是什么?


    那定然是足能让聂琼华坠入深渊的事。


    对她而言,还有什么是比失去聂氏这棵大树更可怕的呢。


    这件事一定与聂氏有关,也与她有关系。


    能够满足这些的事情,赵时晴只能想到一件事。


    小郡主的不幸夭折!


    第25章 互咬


    或许是赵时晴那一闪即逝的轻笑太过晃眼,刺痛了聂氏那颗敏感易碎的心。


    她在得意什么?


    不,这是嘲笑,嘲笑她这个未亡人,夫君尸骨未寒,她却被亲生女儿踩在脚下,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护不住!


    一边是奄奄一息的妹妹,一边是嚣张的大女儿和白眼狼养女,聂氏眼中的凄楚瞬间碎裂,化成星星点点的恨意。


    她咬着牙,目光扫过赵时晴,落到赵云暖脸上。


    “你若是还叫我一声母妃,就放了你二姨,否则就不要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从聂氏进来的那一刻,赵云暖便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面对聂氏的谴责,她选择了无视。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聂琼华,目光如深秋的寒潭,没有涟漪,却深不见底。


    对上这双眼睛,聂琼华忍不住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但是她不能!


    无论是赵云暖,还是赵时晴,甚至也包括她的好姐姐聂氏,都在把她架在火上,无论她们是想让她死,还是想要救她出去,现在的她都已经避无可避!


    聂琼华恨意滔天,恨不念亲情的赵云暖,也恨把她逼到这一步的赵时晴,就连一心一意想要保护她的聂氏也恨上了。


    聂家的掌上明珠也不过如此!


    精心培养又如何,除了会在男人身上下功夫,还会什么?


    梁王活着的时候,她椒房独宠,王府的侧妃们要么郁郁而终,要么青灯古佛,王府里连个庶子庶女都没有。


    可是那又如何呢?


    梁王尸骨未寒,她便大权旁落,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摆布不了,她有什么用?就是个废物!


    可惜,刚刚从老鼠嘴里死里逃生的聂琼华,此时连半条命都没有剩下,她的恨意滔滔只能留在心里,不用装,她现在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


    “姐我没有我是被逼的”


    聂氏进来得晚,并没有听到聂琼华前面说的话,现在她便以为聂琼华是被赵云暖和赵时晴逼的,顿时更生气了。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你们的教养呢,你们的良心呢?来人,扶姨夫人出去!”


    四周一片寂静,就连郑嬷嬷都是纹丝不动,没有人过去扶聂琼华,聂琼华依然像烂泥一样匍匐在地上。


    “老郑,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聂氏问道。


    郑嬷嬷被点到名字,只能两眼一闭,硬着头皮走过去,可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聂琼华,便被吓了一跳。


    她看到什么了?


    是老鼠!


    不是一只,是至少十只,正在向这边跑过来!


    别看郑嬷嬷当了一辈子下人,可她从十几岁就是聂家的大丫鬟,后来又做了聂氏的陪嫁嬷嬷,平时有小丫头伺候,虽然比不上夫人小姐,可也十指不沾阳春水,她甚至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老鼠了!


    忽然看到这么多肥硕的老鼠,郑嬷嬷只觉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她毕竟上了年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这个年纪,最怕摔倒。


    可是老鼠越来越近,郑嬷嬷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地回到聂氏身边。


    其实郑嬷嬷即使不跑,那些老鼠也对她视而不见。


    虽然这次来得不多,但这些都是熟练工了,打头的就是第一个成功登上聂琼华脑袋的那位,因为它上次表现得好,猫老大不但收它做小弟,还让它做了头马(鼠鼠我呀,也能成为千里马),这就意味着,以后在梁王府,它就是话事鼠。


    对于落荒而逃的郑嬷嬷,话事鼠连个眼角子也没给她,轻车熟路直奔聂琼华。


    若说以前聂琼华对老鼠只是出于本能的厌恶,就和蟑螂臭虫一样。


    那么现在,在聂琼华心中,老鼠是能比肩狮子老虎一样的存在。


    太太太太可怕了!


    话事鼠刚刚进入聂琼华的视线,她便溃不成军。


    什么王妃,什么姐姐,什么计划,什么心思,此时此刻连老鼠尾巴都比不上!


    “别过来,别过来,赵时晴,你快让你的猫把它们赶走,快!”


    赵时晴翻个白眼,这个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野种了?


    我既不是你阿奶,又不是你亲娘,我才不惯着你!


    所以赵时晴看向小妖的目光里充满鼓励,我的妖,你行的!


    小妖心领神会,立刻便对众鼠大吼:【啊呜~啊呜~】


    跑在最后面的老鼠吓得屁滚尿流,说好的让伦家当小弟呢,怎么又啊呜上了,吓破鼠胆!


    聂氏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吓得簌簌发抖,摇摇欲坠,恨不能立刻晕倒。


    可是赵时晴怎么能够放过这个机会呢?


    这场大戏,少了谁也不能少了聂氏这个观众。


    她一个闪身便到了聂氏身边,推开郑嬷嬷,一把托住聂氏的腰,想要晕倒,那可不行。


    聂氏怔了怔,想要挣脱,可是赵时晴的手像是长在了她的身上,她挣脱不开,只能紧紧闭上眼睛。


    她可以选择不看,却不能选择不听,聂琼华的惨叫,伴随着求饶声,如同一记记重锤砸过来,如同一座看不见的修罗场,那无形的恐惧如同澎湃怒浪,而她便如风口浪尖的一叶小舟,不知哪一刻,就要被拍打得支离破碎。


    “你可以不说实话,反正你现在也是死路一条,一定有人盼着你死,你死了一了百了,所有的罪责都由你一人承担。”


    聂氏一惊,这声音是从耳边响起,是赵时晴,这个白眼狼。


    她好大的胆子,竟然当着自己的面便威胁琼华,她眼里不仅没有琼华这个姨母,也没有她这个母亲。


    聂氏正要开口斥责,可是却听到了聂琼华的声音。


    “我说我全都说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死不能都要死都要死”


    不等聂琼华把话说完,赵时晴便道:“怎么?小郡主被拐这件事,难道你还有其他帮手?”


    聂氏怔住,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从她的角度,看到的是赵时晴的侧颜。


    十五岁的小姑娘,眉宇间还透着青涩,但已经是个小美人了。


    聂氏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的小女儿如果还活着,应该也会这么漂亮吧。


    她艰难地把眼睛从赵时晴脸上移开,看向聂琼华,顿时吓了一跳。


    聂琼华的头上、身上全都是老鼠!


    聂氏慌忙闭上眼睛,恰在此时,聂琼华的声音如同毒蛇一般钻进她的耳朵。


    “那年刘侧妃有了身孕稳婆看过说她怀的是男丁姐姐哭得很伤心还说让我帮帮她我便让张嬷嬷买通刘侧妃身边的人换了她的安胎药刘侧妃小产”


    聂氏大吃一惊,惊怒之下,甚至忽略了老鼠的可怕:“刘侧妃小产是你一手造成的,和我没有关系!”


    第26章 我的好姐姐


    “哈哈哈!”聂琼华大笑,笑出了眼泪,趴在她身上的老鼠受到惊吓,一不留神便从她身上滑下来,然后继续向上爬。


    聂琼华却像是已经麻木,果真是应了那句话“虱子多了不觉咬”,老鼠多了也一样。


    她的眼睛一片血红,恶狠狠地瞪着聂氏:“当年你也是这样说,你说你没有想到我会连一个没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说我心狠,你说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你说你根本不知道我会这样做!


    听听,多么可笑,在来王府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刘侧妃,我和她无怨无仇,为何会害她?”


    聂琼华原本已经心神俱疲,可此时却像是打了鸡血,重又燃起斗志。


    她瞪着聂氏:“是你,是你,你哭得肝肠寸断,你说世子自幼送到京城,与王爷少了亲厚,阿暄又自幼体弱,不得王爷喜欢。


    你说一旦刘侧妃诞下男丁,你的儿子就要靠边站,说不定就连世子之位也难保了。


    对了,那一年正值当时蜀王嫡长子早夭,改立侧妃所出的次子为世子,所以你害怕,你怕世子有个三长两短,王位落不到阿暄头上。”


    聂氏使劲摇头,哭得几欲晕倒:“那又如何,可我也没有让你去害刘侧妃的孩子啊”


    聂琼华又笑了,笑容里满是嘲讽和苦涩:“你的确没有明说,可却又字字句句让我知道,你不想让那个孩子生下来。


    是我傻,是我笨,我以为我们姐妹情深,一荣俱荣。


    我让张嬷嬷换了安胎药,刘侧妃不但小产,以后也再不能有孕了。


    你为她伤心难过,你还赏给她很多东西,甚至还让王爷多陪陪刘侧妃,又给刘侧妃的哥哥补了官职。


    王爷赞你贤良淑德,明理大度,所以刘侧妃明明知道我是为你办事,却连恨你都不敢,她只能恨我,只能报复我。


    我害她没了儿子,她便给我用了雷公藤,也让我绝了生育。


    这些年来,别人都说是我赖在王府里不肯嫁人,可其实你我心知肚明,我连孩子都不能生了,我还嫁什么人啊!


    可你呢,却把这一切全都归到我身上。


    就在我知道自己不能有孕的那天,你不但没有让王爷处置刘侧妃,反而怪我,你怪我心狠害了刘侧妃的孩子,你说这是报应!


    哈哈哈,我全都是为了你啊,我的好姐姐,你却说这是报应,要报应也该报应到你头上!”


    不知何时,赵云暖和赵时晴的目光全都落到聂氏身上,这一刻,她们相信聂琼华没有说谎,这是聂氏能干出来的。


    整个梁都的贵妇圈子都知道,梁王妃聂氏很疼自己的这个妹妹,聂琼华的脸面都是聂氏给的,而聂琼华也一直都陪在聂氏身边。


    为了享受荣华富贵,宁可不嫁人。


    可是谁能想到,被聂氏保护在羽翼下的聂琼华,被刘侧妃断了生育,聂氏非但没有为她出头,甚至还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就连自幼长在王府里的赵云暖也不知道!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聂氏担心一旦把事情捅出去,聂琼华害刘侧妃小产的事便会浮出水面。


    聂琼华与刘侧妃无怨无仇,指使她下手的人,除了聂氏还能是谁?


    所以聂氏压下了这件事,她不但让聂琼华独自承受了来自刘侧妃的报复,她也没为聂琼华出头。


    但是对于聂琼华而言,聂氏指责她的那番话,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室内的空气刹那间凝固,聂琼华大口地喘着气,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


    赵时晴干咳一声,问道:“所以你便让拐子带走了小郡主?”


    话音一落,赵云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小妹失踪的时候她已经九岁,她还记得小妹的样子,乖乖巧巧文文静静的小女娃,喜欢把各种布料裹在娃娃身上做衣裳。


    赵云暖的视线模糊了,她听到赵时晴还在逼问聂琼华,接着,她听到聂琼华嘶哑的声音:“是啊,那又如何,是她逼我的,她不是说我心狠吗?不是说我连没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好好好,她的孩子出生了,那我就让她也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苦!


    我的好姐姐,你的孩子金尊玉贵,那我就让她一辈子为奴为婢,我就想看到,有朝一日,你听说你女儿进了花楼做了花娘,会是什么表情?


    都怪那拐子,为什么要杀了她?


    死了好,死了也好,堂堂王妃伤心欲死的样子可真好看!


    可那又如何,她仅仅失去了一个孩子,而我,而我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我才二十多岁,我本可以再嫁,我可以生儿育女,可我却为了她,彻底丧失了成为母亲的权利!”


    聂氏如遭雷击!


    她知道刘侧妃报复过聂琼华,也知道聂琼华再不能生育,可是没过多久,刘侧妃便自缢了。


    刘侧妃虽然是上了皇家御牒的侧妃,可也就是一个妾室,一个没有子嗣的妾室,死了就死了。


    聂氏甚至觉得,这就是活该,刘侧妃害了聂琼华,所以自己便畏罪自杀了。


    随着刘侧妃的死,一切都翻篇了。


    聂氏还为刘侧妃连做多日道场,梁都的人都赞聂氏雍容大度。


    所以这不是早就翻篇的事吗?聂琼华竟然这么计较?


    计较也就罢了,又为何要拐走她的女儿?


    “是你?这真的是你干的?是你让拐子把阿映拐走的?为什么会是你?”


    聂氏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瞪着聂琼华。


    聂琼华进府时,阿映还没有出生,阿映小时候,聂琼华经常抱她,阿映也喜欢这个二姨。


    “我供你吃供你住,你身上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哪一件不是我给你的,我养了你整整十六年,十六年啊,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要杀了你!”


    聂氏挥舞双手扑向聂琼华,可是只迈出一步便站住不动,那些老鼠正瞪着亮晶晶的小眼睛看着她,像是在说:【来啊,快来啊!】


    聂氏脸上的表情瞬间石化,明明她与聂琼华隔得不远,可她却不敢靠近。


    聂琼华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哭啊,你怎么不哭了?哈哈哈”


    啪的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聂琼华的脸上,赵云暖不知何时已经冲到她的面前。


    不管聂琼华头上有没有老鼠,赵云暖一把揪住聂琼华的头发:“你说,你是怎么把阿映带走的?”


    这记耳光用了赵云暖所有的力气,聂琼华被打得脑袋嗡嗡,刚刚的猖狂狠唳一扫而光,她下意识地说道:“阿映最听我的话,张嬷嬷和她捉迷藏,让她从花园后墙的那个洞里爬出去


    拐子是马道婆帮忙找来的,可我只是想把她卖得远远的,没想害死她啊!


    真的,你们要相信我,我看着阿映长大的,我是她的亲姨,我怎么可能真的想要害死她呢?


    这都是意外,真的是意外!


    那个拐子起先不知道她是王府小郡主,以为只是马道婆偷来的孩子,只想着卖到外地去,可是王爷为了找孩子,调动了军队,那拐子估计是害怕了,担心被抓到,索性把阿映灭口,自己逃走了。


    我的确是让人拐走了阿映,可是杀死她的是拐子,不是我!”


    第27章 初见


    啪啪啪,又是几记耳光抽到聂琼华脸上,接着,赵云暖狠狠一甩,聂琼华倒在地上。


    赵时晴说道:“小妖,让它们上!”


    小妖“啊呜”一声,刚刚被赵云暖吓得缩在一旁簌簌发抖的话事鼠身先士卒跳到聂琼华身上,其他老鼠有样学样,争先恐后扑向聂琼华,这一次,它们不再像上次那样只是践踏,而是张开尖尖的嘴巴,啃咬聂琼华的皮肉。


    聂琼华发出嘶心裂肺的惨叫,赵云暖转过头来,冰冷的目光在聂氏身上滑过,聂氏正弯下腰,不顾形象地大口呕吐。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老鼠,也从未见过老鼠咬人,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赵云暖声音冷淡,听不出任何的波动:“来人,扶王妃回遂宁宫,王妃身子不适,世子回来之前,就在遂宁宫里休养吧。”


    聂氏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晕晕沉沉中,听到赵云暖的这番话,混沌的大脑渐渐清晰。


    这个不孝女,是要软禁她吗?


    她想斥责,可是身体酸软,没有一点力气。


    郑嬷嬷小声地劝着她,和武婢们一起将聂氏扶上肩舆。


    还没到遂宁宫,郑嬷嬷便看到匆匆赶来的刘公公。


    “哎哟,郑嬷嬷啊,咱家可算是找到正主啦!”刘公公用帕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小心翼翼看向半躺在肩舆上的聂氏,他忙压低声音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郑嬷嬷想起大郡主说的话,叹了口气,小声说道:“自从王爷去了,王妃便心情郁结,今天更是身体不适。”


    郑嬷嬷原本是在跟着肩舆一起走,这会儿她停下来说话,抬肩舆的婆子没有停留,已经把她拉下一截。


    郑嬷嬷索性站在路边,对刘公公说道:“公公专程跑这一趟,可是二公子有吩咐?”


    刘公公便讲了和津郡王和北燕三公子前来吊唁的事,郑嬷嬷在心里默默叹息,心想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只要召见了和津郡王和北燕三公子,也就没有什么软禁不软禁的了。


    可是话到嘴边,郑嬷嬷还是摇了摇头:“王妃的身体怕是支撑不住,刘公公还是去请大郡主吧,王妃刚刚才哭晕了一回。”


    虽然偏心王妃,可是郑嬷嬷权衡利弊,还是选择了不得罪大郡主。


    刘公公想再问问堵门的事,可是郑嬷嬷显然不想多谈,已经大步流星去追前面的肩舆了,刘公公只好闭嘴,又一路小跑着去请赵云暖。


    刘公公见到赵云暖时,赵云暖和赵时晴已经走出了关押聂琼华的屋子,小妖跟在赵时晴脚后亦步亦趋,嘴里委屈地喵喵直叫。


    ,让它去撵老鼠的是主人,嫌它脏的还是主人,猫委屈,太委屈,没有一大把小鱼干哄不好。


    听说和津郡王和北燕王三公子到了,赵云暖颔首,对赵时晴说道:“二姨既然想去道观为父王母妃祈福,那你就去安排一下吧。”


    赵时晴答应一声,带着小妖便走了。


    望着那渐渐出挑的背影,刘公公对赵云暖说道:“哎哟,二小姐真是长大了,都能为大郡主分忧了。”


    赵云暖微笑:“是啊,妹妹长大了。”


    她还记得十年前发生的事。


    那天,她坐在王府门口说什么也不肯回去,她要坐在那里,等着父王把小妹带回来。


    天黑了,她仍然不肯回去,等着等着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嬷嬷们抱回到府里,那时她才知道,她发烧了,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她躺在床上,听丫鬟们说父王回来了。


    她跳下床,光着脚便跑了出去,丫鬟婆子在后面追她,她喊着小妹向前奔跑。


    很快,她便看到了小妹,小妹很脏,衣裳破破烂烂,闭着眼睛正在睡觉,她放下心来,乖乖地跟着嬷嬷们回到床上。


    两天后,她重又生龙活虎,便又吵着要去看小妹,嬷嬷告诉她,她还不能过去,因为小妹生病了,要等到小妹病好后才能和她一起玩。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知道了一件事。


    她的小妹已经死了,王府里正在给小妹治丧。


    寻常人家,夭折的孩子便是草草埋了,可是小妹虽然只有五岁,可是已经有了郡主封号,所以她的丧事是要正式操办的。


    小妹下葬之后,她有好长时间提不起精神,她甚至怀疑自己那天一定是在做梦,否则为何会看到小妹回来?


    直到有一天,她路过一个院子,看到有个小女娃孤零零坐在树下,初时她以为这是个小丫鬟,可是很快她便发现,这个小女娃眼睛上系着布条,这是一个患了眼疾的孩子。


    除了那双遮起来的眼睛,小女娃其他的五官,竟和她的小妹一模一样!


    “阿映,是你吗?”


    小女娃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来:“我不叫阿映,我没有名字。”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原来那天她没有做梦,她看到的小妹不是阿映,而是眼前这个没有名字的小女娃。


    “你为何会在这里?”她问道。


    “我被拐子卖给了坏人,王爷伯伯把我救出来,你是姐姐吗?王爷伯伯说我有哥哥姐姐,等我病好了,就让我和哥哥姐姐一起玩。”


    “你也是被拐走的?那你为何不回自己的家,你家在哪儿?”她问道。


    小女娃摇摇头,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大夫伯伯说我这里坏掉啦,不记得啦。”


    九岁的赵云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酸,她轻声问道:“你的眼睛也有病吗?”


    小女娃点点头:“大夫伯伯说我的眼睛快要治好了,没有大碍。”


    赵云暖想起了死去的小妹,又看向眼前这个又瞎又坏了脑子的小女娃,她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哭出来:“你真可怜。”


    小女娃咧开小嘴,笑着说道:“姐姐,大夫伯伯说了,我能活下来还没有变成傻子,已是万幸,还说我是个有福气的宝宝,姐姐,我很有福气的,真的,我一点都不可怜。”


    赵云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抱抱你吗?”


    下一刻,那个小小的孩子便冲她伸出了小手:“姐姐,抱抱——”


    “大郡主,大郡主?”


    耳边传来刘公公那雌雄莫辨的声音,打断了赵云暖的回忆,赵时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赵云暖转过身来,对刘公公说道:“走吧。”


    第28章 金锞子


    聂氏生病的消息传到赵廷暄耳中时,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这三个时辰里,赵廷暄陪着姐姐赵云暖见了和津郡王和北燕三公子韩嵩,这两位吊唁之后便去了驿馆,赵氏姐弟重孝在身,便由陈典膳和李奉祠负责接待。


    除此以外,在这三个时辰里,姨夫人聂琼华去了距离梁都不远的乌衣庵修行,为逝去的姐夫和生病的姐姐祈福。


    众所周知,这位姨夫人近道远佛,在梁都住了十五年,从未进过寺院庵堂,可这次为了姐夫和姐姐,却主动要求去庵堂修行,且还落发了,足可见其诚心。


    只是这位姨夫人或许的确与佛无缘,住进庵堂当晚便病倒了,没过几日便传出了她的死讯,不过她已剃度,不再是红尘中人,便由庵堂里的师太作主,草草埋到后山。


    当然这是几天后的事了,而今天还没有过去,这三个时辰里,还发生了一件事,那便是赵时晴去马家时,马道婆已经人去屋空,不过这也难不住她,马道婆虽然逃跑了,可是她家里的东西并没有全都带走。


    凭着一件里衣,小乖在几十里外的一片草丛里找到了马道婆的尸体。


    赵时晴快马疾驰,一路追随小乖,她赶到后仔细查看了马道婆的尸体,发现马道婆的指甲缝里很脏,尸体趴在地上,后背中刀。


    赵时晴在附近查看,果然发现有埋过东西的痕迹,马道婆刚刚把东西埋好,还没来得及逃走,便被人结果了性命。


    那人显然并没有看到马道婆埋东西,否则那件东西也就不会留在这里了。


    赵时晴把东西挖出来,见是一只荷包,荷包里有一枚富贵花开的金锞子,金锞子成色很好,赵时晴看了看便塞回荷包。


    至于逃走的王家媳妇和她的情弟弟,早在今天上午,赵云暖便已经派人去追捕了。


    赵时晴回到王府时,已是晚膳时分。


    她先去灵堂里给父王上香,只看到了姐姐赵云暖,没有看到赵廷暄,赵时晴跪在姐姐身边,掏出那只荷包:“这是马道婆死前埋起来的,你看看有没有线索。”


    赵云暖拿出那只金锞子,秀眉微蹙:“这不是普通的金锞子。”


    她把金锞子翻过来,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方印。


    “咦,这个标记我好像没有见过。”赵时晴好奇地问道,这样的方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赵云暖说道:“这是宫造的标记,你看这上面有个外字了吗?这是内造司专为就藩或者开府的王爷公主们打造的,但也只限于住在京城的,像咱们梁王府逢年过节打赏用的金锞子银锞子,就是咱们自己在梁地打的,没有这个标记,所以你没有见过也很正常。”


    赵时晴懂了,这就是佳宜长公主那种身份的人用来打赏的东西。


    赵时晴怔了怔,一拍脑袋:“唉,我还以为是那个杀人凶手疏忽了,不知道马道婆临死前还埋了东西,原来他不是疏忽,而是故意要留下线索,让我们上当啊。


    不过,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谁会相信?”


    赵云暖捏捏她的脸蛋:“机灵鬼,你以为都像你这么聪明吗?你问十个人,至少九个人都会认为这就是从佳宜长公主手里流出来的东西。”


    说着,赵云暖把金锞子重又放进荷包,一起递给赵时晴:“明日便是三日之期了,把这个拿去,和萧大公子做交易吧。”


    赵时晴把荷包收了起来,随口说道:“哦,对了,聂琼华送出王府的时候,她已经快断气了,为了给她吊命,我给她带了一支五十年的老山参。”


    赵云暖点点头:“做得很好,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那岂不是便宜她了,少说也要让她再多熬个三五日,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赵时晴看了看旁边空出来的位置,问道:“二哥呢?”


    赵云暖语气淡淡:“去看母妃了。”


    灵堂里再次陷入静寂,只有火苗子窜起时发出的噗噗声。


    半个时辰后,赵廷暄回到灵堂,他走到姐妹俩面前,对赵云暖说道:“姐,二姨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都是二姨和张嬷嬷做的,和母妃没有关系,若说母妃有错,那她便是错在不该相信二姨,姐,你不要责怪母妃了好不好?母妃已经很愧疚了,父王最疼惜母妃,他泉下有知,也会原谅母妃的。”


    赵云暖抬起头来,刀锋般的目光在赵廷暄脸上扫过:“母妃说她愧疚了?”


    赵廷暄一怔:“母妃虽然没有亲口说,可是她哭得肝肠寸断,这不是愧疚还是什么?”


    赵云暖看向梁王的灵柩,声音中透着冷意:“是否原谅,只有父王和小妹说了算,你我皆没有资格替他们原谅任何人。”


    说完,她便站起身来,在灵柩前拜了拜,昂首阔步走出灵堂。


    赵廷暄不明所以,一把拽住也要走的赵时晴:“晴晴,怎么还有你的事?母妃为何还要你来原谅?”


    赵时晴一听就知道他会错意了,看来对于今天发生的事,聂氏是说一半藏一半啊。


    好吧,拆台小能手精彩出场了!


    “姐说的小妹不是我,是小郡主,二哥你知道二姨为何会对父王痛下杀手吗?那是因为马道婆威胁她,你知道马道婆为何会威胁她吗?那是因为她有把柄被马道婆抓在手里,你知道是什么把柄吗?就是小郡主之死,原来是二姨把小郡主拐走的,你知道二姨为何会拐走小郡主吗?是因为母妃”


    赵时晴小嘴一顿叭叭,赵廷暄起先还糊涂,但是很快他便全都明白了。


    对于夭折的小妹,赵廷暄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妹妹,他第一个反应便是赵时晴。


    现在他努力回忆,可是拼凑出的那张脸,还是童年时的赵时晴。


    赵廷暄叹了口气,应该愧疚的人还有他,他竟然已经忘记了可怜的阿映。


    他又想起了聂氏,忽然得知丈夫和女儿,都是被自己的亲妹妹所害,母妃一定比所有人都要伤心。


    对,最伤心的人是母妃,母妃才是受到最大伤害的那个人。


    他真是不孝,刚刚他竟然也在心底抱怨母妃不该收留二姨。


    母妃顾念手足之情,这又何错之有?


    错的是二姨,是背后主使的人。


    赵廷暄用最快速度说服了自己,他不指望也能做通大姐的工作,但是他可以劝劝晴晴啊,晴晴和母妃之间本就生疏,若是再被这些事情影响,那她们以后就更难共处了。


    父王已经不在了,大哥也还没有回来,这个家不能散!


    赵时晴已经不在灵堂了,赵廷暄忙让人去叫她,却得知就在刚刚,二小姐骑马出府了。


    三日之期马上到了,赵时晴去赴萧真之约。


    第29章 又见面了


    现在还是晚上,其实赵时晴是可以明天早上再动身的,可是她不想留在王府里。


    或许是因为她小小年纪便跟随师父去白鹤山的缘故,虽然父王和哥哥姐姐一再告诉她:无论何时王府都是她的家。


    可她还是更喜欢外面的世界。


    相对于外面,王府里的规矩太多。


    尤其是父王去世之后,王府里的气氛便是压抑中透着难言的别扭。


    除了姐姐,没有人提到大哥。


    按理说,父王不在了,于情于理,大哥都要回来继承王位,可是似乎除了姐姐以外,其他人都不看好体弱多病的大哥。


    相对于从未见过面的大哥,赵时晴当然更亲近只比她大两岁的二哥,二哥对她很好,每次王府给她送的东西,有姐姐给的,也会有二哥给的。


    可是大哥也会千里迢迢让人送礼物给她,只要有姐姐的,就会有她的。


    所以这让赵时晴很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


    两个哥哥,无论谁来继承王位,她全都赞成。


    且,大哥体弱多病,二哥体弱不多病但是也同样文弱了一些。


    总之就是,如果现在还没有立世子,那么让她必须选一个,那她就弃权,当然,她人微言轻,也不会有人真的让她来选。


    可问题是现在有世子,大哥五岁就被立为世子,他已经在京城做了整整十四年的人质!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四年?


    无论他的身体如何,这个王位就应该是他的。


    因此,赵时晴才会想不通,这么浅显的道理,那些人为什么会视而不见?


    所以,赵时晴宁可去紫藤山庄凑合一晚,也不愿意留在王府。


    今天出门,她带上了凌波,主仆俩来到紫藤山庄时,已是二更时分。


    时辰不早了,赵时晴便没有去见佳宜长公主,让人收拾出一间客房住了进去。


    用过宵夜,赵时晴便让凌波叫来了孟虎,询问这三天的情况。


    “回二小姐的话,那日大郡主和二小姐离开之后,先是萧家的肃少爷离开,接着,甄护卫和另外五名护卫也走了。”


    赵时晴怔了怔,一时没有想起来这位甄护卫是何方神圣。


    正要开口询问,话到嘴边,猛的想起一个人来,甄护卫?甄贵!珍贵!


    这是萧大公子的化名啊!


    赵时晴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给拍回去了,看得孟虎直嘀咕,他是不是该告辞了,二小姐这是困得打哈欠吧?


    “那位甄护卫后来又回来过吗?”赵时晴问道。


    孟虎摇摇头:“没有,末将可以确定,他们没有再回来。”


    赵时晴点点头,孟虎立刻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赵时晴也真是困了,今天一天,她办了很多事,即使年轻力壮,现在也是又累又困。


    一夜无话,次日她一睁眼,已经日上三竿。


    想起今天便是第四天了,赵时晴问道:“甄公子到了吗?”


    凌波忙道:“甄公子天刚亮就到了,二小姐睡得香,奴婢便没有叫醒您。”


    赵时晴笑着摸摸凌波的脑袋:“好凌波,没枉费二小姐这么疼你。”


    说完,把嘴巴凑到一旁的小妖耳边,大叫:“起床了,懒猫!”


    然后,对站在窗台上正看着她的小乖喊道:“开工了开工了!”


    吃了一顿丰盛的早膳,赵时晴便哼哧哼哧爬上观星楼,神情庄重地给佳宜长公主请安。


    白嬷嬷守在门外,拦住凌波,只放赵时晴一人进去。


    还是上次的那间屋子,屋子里还是坐着三个人。


    三日不见,佳宜长公主依旧光彩照人,萧驸马依旧风度翩翩。


    赵时晴把目光落到第三个人身上。


    俊男美女的好大儿,依旧疲惫而沧桑。


    赵时晴行过礼,然后笑眯眯地看向萧真:“三日之期已过,不知甄公子可有找到自证的证据?”


    萧真正要开口,赵时晴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我昨天新得了一件宝贝,还请长公主殿下过目。”


    说着,她便掏出那只装着金锞子的荷包,上前一步,放到佳宜长公主身边的小几上。


    佳宜长公主刚想去拿,一眼便看到荷包上那几个脏乎乎的手指印,她一脸嫌弃,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萧驸马见了,冲着赵时晴歉意地笑了笑,拿过荷包,将里面的金锞子取了出来。


    “这是”萧驸马不解地问道。


    赵时晴:“殿下和驸马可认得这种金锞子?”


    萧驸马把金锞子翻过来看了看:“看着眼熟,但无法确定是不是公主府里的东西。”


    说完,萧驸马掏出一条雪白的丝帕,把金锞子仔细擦了三遍,这才递到长公主手里。


    赵时晴的嘴角抽了抽,公主府里若是还有脏得不想要的金子,可以全都扔给她,她不嫌弃。


    萧真已经别过脸去了,无法直视,算了,亲生的,又不能重新投胎,就凑合着过吧。


    佳宜长公主终于纡尊绛贵地拿起那枚金锞子,不过,她只看了一眼,便冲着门外喊道:“老白,你来看看。”


    佳宜长公主把金锞子递过去:“本宫看着怪眼熟的,你看看。”


    白嬷嬷只看了一眼,便肯定地点点头:“殿下好眼力,这是内造府专为咱们府里打造的。”


    赵时晴好奇:“这枚金锞子和内造府的其他金锞子有何不同之处吗?”


    白嬷嬷说道:“回二小姐的话,这种有外字标志的金锞子,共分为花开富贵和笔定如意两种,虽说各府的金锞子也是这两种,可是内造司是花了心思在里面的,就拿这花开富贵来说吧,二小姐请看,这上面的牡丹花共有两朵,满京城已经开府的公主殿下们,唯有咱们殿下是花好月圆伉俪情深,因此,也只有咱们府里是花开并蒂,其他的公主府,都是只有一朵牡丹花。”


    赵时晴没有去过京城,也不知道京城里是什么情况,不过,至少现在她知道了,原来公主们的婚姻都不太圆满啊。


    佳宜长公主神情倨傲:“那是自然。”


    她的那些姑母、姐妹和侄女们,除了待字闺中的,就只有她有名媒正娶的男人,且,只有一个男人。


    其他的,不是驸马死了,就是和驸马和离了,要么从此不近男色,要么就是养了一群男人。


    比如她的姑姑福蕴大长公主,早已成了福蕴居士。


    还有她的妹妹佳安长公主,和离三次,索性也不想再要驸马了,在府里养了十几个面首。


    赵时晴明白了,也就是说,这枚金锞子就是长公主府里的。


    萧真清清嗓子,让白嬷嬷退下,对赵时晴说道:“赵二小姐,请问这枚金锞子由何处得来?”


    赵时晴微笑:“这枚金锞子的主人有杀人嫌疑,且,她已被灭口。”


    萧驸马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解释:“这枚金锞子虽然是长公主府的,可是一年到头,府里赏出去的金锞子不计其数,若是用此物做为凭证,那委实是冤枉。”


    赵时晴展颜一笑,拿过那枚金锞子,重又塞回怀里:“我没说这是证物啊,我就是拿给你们看看而已。”


    是的,给我们看看,顺便再告诉我们,这是杀人凶手留下的。


    (铛铛铛铛,姚嬷嬷碎碎念开始啦,听书的那位,说你呢,快点看过来!)


    第30章 拔丝山药


    佳宜长公主扁扁嘴,她听出来了,这小姑娘在敲打她呢。


    萧驸马心疼得不成,连忙用自己的大手握住长公主的小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时晴冷眼旁观,她竟然在这夫妻俩的眼睛之间看到了千丝万缕,她想吃师父做的拔丝山药了。


    赵时晴连忙别过脸去,偷偷咽下马上就要噎出来的口水,一转头,却正对上萧真那张凄凄惨惨戚戚的脸,拔丝山药也苦如黄莲了。


    原来甜瓜树上也能结出苦瓜来啊,师父说的果然很对,要经常下山走一走,人世间可真奇妙,女娲娘娘造人时果然是花了心思的。


    萧真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只是匆匆一眼,就已经浮想连篇了。


    赵时晴正气凛然:“甄公子查得如何了?”


    萧真是一大早回来的,回来后并没有来见父母,而是坐在外面的敞厅里看朝霞满天,现在听到赵时晴这样问,佳宜长公主和萧驸马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他们也想知道啊,可是儿子不说,他们就不敢问。


    萧真一张嘴,赵时晴的半边身子就麻了。


    她连忙看向半开的窗户,这样就看不到萧真的脸了,不是她以貌取人,而是萧真那副千山鸟飞绝的模样实在是和这声音不搭。


    其实经历了一场生死,萧真的嗓音已经没有了十八岁少年的清亮,他的声音带了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漠然和散漫,可是对于动不动就被萧肃的公鸭嗓子荼毒耳朵的赵时晴,这就是天籁之音。


    萧真说道:“那幅画圣真迹受损乃是人为,做手脚的是李文兰。”


    萧驸马嘴边那抹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此刻凝固在脸上,他嘴唇翕翕,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李文兰,李兄?这,这怎么可能?”


    佳宜长公主却两眼冒光:“我就说嘛,那个李什么长了一双三角眼,相由心生,一看就不是好人。”


    佳宜长公主之所以不喜欢这个李文兰,不仅是因为他长了一双三角眼,还是因为此人那一脸的谄媚。


    如她这般的天皇贵胄,对于这种谄媚嘴脸看得太多,反而不喜。


    因此,那日萧驸马的这位昔日同窗前来拜访,她只是高冷地点点头,便转身离去,反倒是萧驸马,和那人聊得起劲,聊完了诗词歌赋,赞扬了古今圣贤,从大明湖的那朵荷花,聊到烟雨楼外的绵绵细雨,聊到兴起时,萧驸马便取出了那幅画圣真迹。


    这幅画画的便是雨中荷塘。


    那时萧驸马还在暗喜,多亏当日梁王未在府中,否则便没有了今日与李兄共赏佳作的雅事。


    思及于此,萧驸马悔青肠子,难怪明明是春日,李文兰却把话头引到了荷花和细雨。


    “阿真,你相信为父,李兄,不,李文兰年少时不是这样的人,且,他还是丹青圣手。”


    萧真没有理他,继续说道:“李文兰好色,私通一个独居的女子,没想到却被仙人跳,那人告诉他,您随身有一幅画圣真迹,让他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画毁掉,这于别人难如登天,与他却是轻而易举,他只是趁您不备,将几只虫子放入画匣之中,待到您回到梁都,再次拿出那幅画时,便发现画上多了几个虫洞。”


    佳宜长公主连忙纠正:“不是几个虫洞,是一个,只有一个虫洞。”


    萧真:“都一样。”


    佳宜长公主连忙看向萧驸马,萧驸马忙用眼神安慰她,你别在意,是我惹儿子生气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萧真继续说道:“萧肃身边有个叫进宝的奴才,母亲身边则有个叫秀宝的,同样是个吃里扒外的奴才,梁王没在府里,那幅画未能送出的事,便是他说出去的。”


    佳宜长公主怔了怔:“秀宝?谁是秀宝?”


    萧真:“是个内侍,李公公的徒弟,今年十二岁,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紫藤山庄里,我今早便让人找到他,他已经全都招了,没人逼他,他就是为赚钱,一条消息十两银子,对了,娘,您新近迷上一个叫黄凤仙的戏子是吧,这条消息他卖了五十两。”


    佳宜长公主


    她连忙为自己辩解:“那个黄凤仙是坤旦,她是女的。”


    萧真:“都一样。”


    萧真又道:“爹,您别看着我娘,您那个到处留诗的毛病也该改一改了,您猜那两个要送礼的书生,为何会出现在那家酒楼?”


    萧驸马是探花郎啊,虽说这些年耽于风花雪月,可是智慧没有磨没,他立刻便想到了什么,迎上儿子犀利的目光,萧驸马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家酒楼里有我前些年留下的两首诗。”


    早年他去过那家酒楼,一时兴起,便在酒楼里题了一首诗。


    后来他高中探花,抱得美人归,回乡祭祖途经梁都,又去了那座酒楼,赫然发现,昔日他随手题的那首诗已经被重新上墨,旁边还立了一块牌子,上写“探花题诗处”。


    于是萧驸马便又给这酒楼题了一首诗。


    这次来梁都,即使那日没有路过那家酒楼,他也是要去故地重游的。


    所以人家早就猜到他会去,一直派人尾随他,看到他进去,那两名书生便也跟着进去,在他旁边落坐,看似无意的三言两语,便把他带进坑里了。


    佳宜长公主和萧驸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萧真看向赵时晴:“李文兰和那女子已经被灭口,但是我抓到了那女子的丈夫,连同秀宝现在都在山庄里,二小姐随时可以去见,至于那两名书生,以及幕后主使,抱歉,我没有抓到。不过,那女子的丈夫说他见到过一个女里女气的男人。”


    赵时晴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叹了口气。


    “女里女气的男人,不仅皇宫里有,我们梁王府,你们长公主府里全都有,除非能画出那人的肖像,可是画出来又如何?谁知道那人还在不在,即使他还活着,藏他的地方,咱们也进不去。”


    是啊,他们能把梁地挖地三尺,可是京城呢,皇宫呢?


    萧真的声音里透出冷意:“话虽如此,不过我还是画了肖像。”


    他取出一幅画像,递给赵时晴:“我多临了几幅,这一幅是送给二小姐的,二小姐想用来练飞刀也好,扎小人也罢,总之,也是个念想。”


    赵时晴:狗屁的念想,那是杀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