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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1章 大势已去(两章合一)


    三皇子现在想要发疯!


    范秋筠的事,已经令他的地位岌岌可危,他杀太上皇,嫁祸赵观月,孤注一掷,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以为自己做到了,他以为今天是他的幸运日,他会逆风翻盘,他会是新的太子,以后还会接替父皇坐上那张龙椅。


    为了这一天,即使乔贵妃被禁足,即使冯佳荷自尽,即使自己被唾弃,即使冯家大势已去,他全都不在乎,他用尽全部心机,他机关算尽!


    可是现实却是,不但他的计划落空,就连他从小便引以为傲的出身也是假的。


    他的祖父是一个登徒子,他的父亲是一个假货!


    三皇子崩溃,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朝着丽太妃发火,除了因为这一切都是丽太妃导致,更是因为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徐林父子以外,就只有丽太妃是他能惹得起的。


    丽太妃那一声“徐郎”出口,便坐实了她的罪行。


    丽太妃翻不了身了!


    三皇子最终被碎大石兄弟制住,太上皇还不想让丽太妃死,否则就是便宜了她。


    三皇子目光呆滞,任由碎大石兄弟将他五花大绑。


    牛皮绳勒进皮肉带来的疼痛,让他的大脑终于清明起来,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落在赵观月身上。


    就在刚刚,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还是赵观月!


    可是赵观月的目光却看向别处,他看着永嘉帝!


    永嘉帝的嘴唇微微抿起,他下意识看向门口。


    赵观月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少年人的愉悦:“你是在找路乾吧,他死了,刚刚我进来时恰好看到。”


    永嘉帝却似是没有听到,目光透过赵观月,看向太上皇:“父皇,四十年了,你我之间难道就没有半分父子之情吗?”


    太上皇冷哼一声:“父子之情?赵玄,咱们的父子之情,不是早在你让小王氏往朕身上泼脏水时就已经荡然无存了吗?说吧,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知道你并非朕亲生了?”


    当年小王氏以带孕之身嫁给吴王世子,她毒杀亲夫,却到死都不肯说出奸夫是谁。


    可她越是隐瞒,世人便越是认定,她腹中的就是太上皇的骨肉。


    只因那时她时常出入皇宫,更是经常住在宫里。


    小王氏乃皇后的亲侄女,太上皇是她的姑父,偏偏她又被太上皇指婚嫁给了吴王世子。


    吴王带兵进京,太上皇遭遇登基以来最大的危机,虽然最后以王家满门抄斩,王皇后被废而结束,但是太上皇声誉受损,从此沉迷修仙,这也导致了后来的让位。


    时隔多年,这是太上皇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提起此事,在此之前,这件事是前朝和后宫的禁忌。


    永嘉帝也没想到,太上皇会提起这件事,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戾色。


    当年他看不惯太子赵显,明明他比赵显更加优秀,可是那些老臣却看重赵显,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老的不行,他便去拉拢年轻人,他盯上了吴王世子。


    那时吴王世子已经到了年纪,成亲之后便要回吴地了,正是拉拢的好时机。


    他对吴王世子示好,可是吴王世子却根本不吃这一套,丝毫不留情面,并且言语之中,直指他想图谋太子之位。


    他恼羞成怒,便想到了与吴王世子订亲的小王氏。


    小王氏性格活泼,吴王世子严肃木讷,小王氏不喜吴王世子,对这门亲事更加不满,而他那时早已有了正妃侧妃,于女色上经验丰富,小王氏经常出入后宫,想要打听她的喜好并非难事,他投其所好,两人一拍即合


    见永嘉帝不语,太上皇冷笑:“小王氏杀死吴王世子之后,是你让人制造舆论,将矛头指向朕,让朝野上下都认为,吴王世子之死的原因是朕不伦!


    那时朕怀疑过你,但是朕又给否了,因为朕错信你与朕之间的父子之情。


    赵玄,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你便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


    “没有,没有!”永嘉帝否认,这一次他没有说谎,至少是在那个时候,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从小到大,虽然父皇看不上母妃,但是对他却是很喜欢的。


    甚至很多时候,父皇对他的宠爱超过了太子。


    更重要的是,太子生母已逝,没有外戚支持。而丽太妃虽不受宠,却活得好好的,更重要的是,丽太妃背后的魏家,虽然手中没有实权,但却是老牌贵族,丽太妃虽然是从旁支过继的,但是魏家对他这个皇子,却是不遗余力支持的。


    那时,他对魏家是亲近并且感激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厌恶起魏家的呢?


    是在他登基之后,那时魏家的老家主去世,新任家主以舅舅自居,倨傲自大,他一怒之下,将魏家男丁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外放做官,在京城,就只余下了嫁进宝庆侯府的魏老夫人。


    而丽太妃没有了太上皇的压制,贪婪愚蠢的本性便暴露出来,一味索取,一哭二闹三上吊,为魏家和宝庆侯府谋取利益,却让他去收拾烂摊子。


    他烦了,厌了,对魏家和宝庆侯府越发纵容,并且暗中做了手脚,魏家男丁越来越废,而宝庆侯府的朱玉更成了一无是处的纨绔。


    这些年来,魏家再无一个成器的子孙,而朱玉更成了过街老鼠!


    这当中虽然有他的手笔,但更重要的,则是无论魏家还是宝庆侯府,打从根子上就烂了。


    他是胜利者,一直都是!


    他战胜了赵显,战胜了自己的父皇,战胜了那些外戚,他坐稳了皇位!


    永嘉帝迎上太上皇斥责的目光,他的眼中是与生俱来的凉薄。


    “父皇,您有一位强大的母后,她为您披荆斩棘,浴血奋战,您只需躲在她的身后,便能顺理成章高坐朝堂之上,而我没有,我的母亲只会给我拖后腿,制造各种麻烦。


    可是父皇,最终我还是取代了您,这就足能证明,我是天生的王者,而您不是。


    父皇,您没有帝王应有的睿智,更没有尽到帝王应尽的责任。


    如果没有戚太后为您整肃朝堂,没有她为您留下的老臣,您能稳坐朝堂二十年吗?


    您看,戚太后去世之后,您的一切就一塌糊涂,就连丽太妃,都能在您的眼皮底下偷梁换柱,可笑吧,荒唐吧。


    再说丽太妃,如果不是因为您宠爱孟淑妃,她又何必做出这件事来?


    这一切都是因您而起,您才是原罪。”


    太上皇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撕下脸皮了,早在童州时,就被赵时晴撕过一次了,不过这是两码事,在他看来,赵时晴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且,和他没有利益冲突。


    可是永嘉帝就不同了,这是他养大的,是杜鹃鸟,是被他不耻的野种。


    现在这个野种却在指责他,说他不配做帝王。


    一股怒气冲上天灵盖,太上皇只觉眼前一片恍惚,他的身子晃了晃,落入一个单薄却温暖的怀抱。


    鼻端传来清凉的幽香,太上皇的气息渐渐平和下来,赵观月抱着他,轻声说道:“皇祖父,您在位时,没有枉杀过一个人,您知恩图报,太皇太后留下的老臣全都得到善终,您善待百姓,多次减免苛捐杂税,您知人善用,提拔了一批没有背景的能吏,更重要的是,您在位二十年,没让胡虏抢走一寸土地,您守成持重,宽厚仁慈,太皇太后在九泉之下也会以您为荣。”


    赵观月知道,戚太后对于太上皇的影响巨大,只有抬出戚太后,才能令太上皇心安。


    赵观月更知道,永嘉帝在这个时候故意激怒太上皇是为了什么。


    就在刚刚,太上皇差一点就落进他的圈套。


    一旦太上皇倒下,场中形势便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福王也好,禄王也罢,他们压不住永嘉帝。


    王大伴飞快地跑出去,片刻之后,韩院使便进来,手中银针飞快地刺进穴道,太上皇眼中的雾气渐渐褪去,苍老的眼睛里重又有了光芒。


    永嘉帝冷笑,再次看向门口。


    紧闭的大门砰的一声从外面撞开,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


    为首之人冲着永嘉帝抱拳行礼:“我等山门中人遇到阻拦,耽搁了一会儿,护驾来迟。”


    永嘉帝颔首,指向赵观月:“将此子拿下!”


    赵观月微笑,巍然不动,忽然,一道巨大的铁网从天而降,将永嘉帝和皇后,连同那些黑衣人隔在外面,当然还有被五花大绑的三皇子,和还在嘤嘤哭泣的丽太妃。


    太上皇既然能在这里昏迷,引得永嘉帝来此,这里便早有准备。


    而这道机关是无极观以前就有的,当年太上皇经常来这里,而无极观的守卫远不如宫中,当时的观主精通机关之术,担心太上皇会在观中遇险,便设计了这个机关,可惜机关制成之后,太上皇便再也没有来过,直到多年之后的今天,方有用武之地。


    望着一网之隔的众人,永嘉帝握紧拳头,今天,他从一开始就上当了。


    他以为三皇子计谋得逞,以为太上皇是真的中毒,却没想到,太上皇将计就计,早有防备!


    只是这件事究竟是如何泄漏出去的呢?


    在此之前,这件事只有他和三皇子两个人知道。


    他是不会泄漏的,那就只有三皇子。


    果然是个废物!


    永嘉帝还真是冤枉三皇子了,三皇子也奇怪啊,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如何泄漏的。


    此时,神鸟大将军在三皇子府里饱餐一顿,恋恋不舍地离去,深藏功与名。


    他还挺喜欢这里的,可惜了,他娘说了,以后这里不能来了,来了也没有满汉全席了。


    韩院判家传绝学,没等病情发作便已经施针,太上皇已经缓了过来,韩院判对赵观月说道:“太上皇没有大碍,以后切忌动怒。”


    赵观月谢过韩院判,便听太上皇问道:“这些黑衣人,就是你们说的那什么山门?”


    赵观月点头:“正是,山门乃是前朝皇室所创,赵玄得知他们的底细,便以此要挟,令山门归顺于他,这些年来,山门为他杀了很多人。”


    太上皇有些遗憾:“可惜晴丫头不在。”


    原本商议这个计划时,赵时晴是自告奋勇要来现场的,最终被全票否定,她被剥夺了今天的出场机会。


    “太上皇,臣来救驾!王前程已死,御林军待命!”


    定国公和卫国公一身是血站在门口,定国公手里还提着一颗人头,御林军首领王前程的人头。


    永嘉帝眸光一暗,王前程和路乾一样,都是他一手提拔的。


    御林军里的头目,大多都出自武将之家,而定国公府和卫国公府本就是大雍朝的两大将门,在武将之中地位超然,王前程一死,御林军其他人自然就倒戈了。


    “太上皇,臣救驾来迟,京卫五大营集结,臣带两营人马进城,已将无极观包围,只等太上皇一声令下,其他三营便进城护驾!”


    永嘉帝眼中现出杀意,来的竟然是昌平伯!


    “昌平伯,朕待你不薄!你难道忘了,是谁把你发配边关二十年,骨肉分离的,又是谁调你回京,让你掌管京卫,你就是这样为朕守护门户的?”


    昌平伯目光坚定,一字一句:“皇子玄,你莫非忘了,昌平伯府的爵位是怎么来的?昌平伯是太祖皇帝亲赐的爵位,我昌平伯府世世代代忠于的是太祖子孙,守护的也是太祖江土,太祖的门户!皇子玄,你配吗?”


    定国公和卫国公对视一眼,两人都表示佩服,这位索性连赵玄都不叫了。


    不是皇帝,也不是赵玄,他只是皇子玄,若不是昌平伯来晚了,不知道徐昆这个名字,肯定现在说出来的,已经是徐玄了。


    路乾死了,王前程死了,御林军和京卫五大营全部倒戈,留给永嘉帝的,就只有这二十多个山门中人。


    而这些山门中人能在重重包围中来到这里,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个圈套呢。


    人家张开了口袋,让他们钻进来。


    永嘉帝后退两步,大势已去,这一次,真的是大势已去!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听闻太上皇中毒的消息时,他一定不会兴冲冲地赶过来


    第312章 知道我是谁吗(两章合一)


    无极观外,一众贵人此时坐在各自的马车里,刚刚可把他们吓坏了,两拨御林军杀得难解难分,佳安长公主的一名面首下车查看,被其中一拨人当了盾牌,死得凄惨。


    好在除了这名面首以外,其他各府没有重大伤亡,顶多就是有随从或者侍卫受了轻伤,没有性命之忧。


    萧真赶到时,看到的是被萧驸马抱在怀里柔声哄着的佳宜长公主,和正抱着一名面首,为那死去的面首难过的佳安长公主。


    萧真不忍直视,背过身去,在人群中寻找赵时晴的身影。


    他了解那小丫头的脾气,虽然说好了不让她来,可是她却肯定会来,不过这姑娘惜命,不会冲动冒险,因此,即使她知道此时此刻她的灭门仇人就在观内,她也不会冲进去。


    正如她经常挂在嘴上的,老时家只剩下她一个了,她这条命,金贵着呢。


    报仇有很多种,冲锋陷阵以命换命是一种,痛打落水狗是另一种。


    赵时晴选择的,肯定是后一种。


    下一刻,萧真看到了夏大川,夏大川也看到了他,跳起来冲他招手。


    萧真快步走过去:“长公主和郡主呢?”


    夏大川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在上面呢,郡主说上面视野开阔,风景独好。”


    萧真望过去,先是看到从上面飘飘落下的瓜子壳,接着,便看到坐在树上正在嗑瓜子的母女俩。


    萧真无声的笑了。


    他没有打扰她们看热闹的雅兴,对夏大川叮嘱道:“保护好她们。”


    赵时晴和万如意把带来的瓜子全都嗑完,有点口渴,正想让夏大川扔个水袋子上来,忽然听到一阵惊呼:“乌鸦,乌鸦又显灵了!”


    赵时晴大喜,来了,她送给贱人玄的礼物到了。


    无极观上空,乌云压顶。


    太上皇的临时寝殿里,血流成河。


    山门来的是排名前三十的杀手,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寡不敌众,一番厮杀之后,山爷身边只余三个人了。


    山门中人平时并不在京城,只因这一次,永嘉帝召见新上任的山爷,山爷便带着门人来了京城,方才赶上今日“盛事”。


    如今山门的山爷是轮流制,三房人五年一轮,新任的这位山爷,自从上任之后屁股还没坐稳,原本以为这是天赐良机,护驾有功,能得到皇帝认可,说不定自家这一房从此便能像当年的嫡长房那样,从此便能稳坐这个位子。


    可是万万没想到,不但护驾无望,门中骨干伤亡惨重,就连他自己也性命难保。


    山爷也在后悔,后悔不该来护驾。


    正在此时,殿内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正在指挥作战的卫国公大声喊道:“乌鸦,乌鸦盖顶!”


    无论能不能看到,所有人全都伸长脖子向外张望,可惜屋里的人看不到,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知道天上的事。


    卫国公兴奋极了,上一次这样兴奋,还是他去余家求亲成功的那次,他激动得连翻二十多个跟头,时隔二十多年,卫国公再次兴奋,这一次,他看到了传说的神鸦预警!


    上一次,他没能亲眼看到,遗憾了整整三年啊三年!


    “玄!”


    “贱!”


    成千上万的乌鸦盘桓在空中,以训练有素的姿态摆出了两个硕大的字。


    玄!


    贱!


    众所周知,当今皇帝名叫赵玄,也因此,这个玄字便成了天子专用字,朝野上下都要避讳,不仅是玄字,就连弦、炫、铉、悬等字也不再使用,玄字则以文字替代,比如玄明观,便改成了文明观。


    可想而知,这个玄字此时横空出世,指向的便只有一个人,永嘉帝赵玄!


    而紧随其后的那个硕大的“贱”字,更是让人惊掉了下巴。


    玄是皇帝,那么贱啊,贱人?贱命?贱种?贱行?淫贱?下贱?低贱?贱坯子?


    总之,但凡是和这个字有关的,就没有好词。


    这些乌鸦并非忽然间冒出来的,它们是成群结队飞过来的,它们飞过城门,飞过京城的大街小巷,一路飞到这里。


    京城百姓,早已见识过乌鸦的神迹,他们和卫国公一样,等了三年,终于又一次在京城看到了这么多的乌鸦。


    乌鸦在天上飞,人们在地上紧追不舍,有坐车的,骑马的,坐轿的,更多的是跑着的走着的,年轻的,年老的,有抱着孩子的,甚至还有背着老娘的。


    无极观并不偏僻,还没到无极观,他们便看到了那惊天动地的两个大字。


    小小学童大声念出:“玄,贱!”


    旁边的大人连忙想要捂住他的嘴,老天爷啊,这个玄字是你能随口念出来的吗?


    可是更多的人念出了这两个字,甚至还有人耐心解释给那些不识字的人:“玄是当今天子的名讳,至于这个贱嘛,就是贱人的贱!”


    百姓们更加惊惧:“这是上苍的预警吗?皇帝是”


    那没说出的两个字变成了嘴辱的嚅动。


    头顶上方传来少女轻脆悦耳的声音:“无论是好的坏的,这都是神迹,这是上苍的预警!”


    是啊,无论是好的坏的,都是神迹,这就是神迹!


    上天让他们知道,皇帝是贱人!


    那趴在儿子后背上的老妇号啕大哭:“天尊老爷啊,老婆子我终于见到神迹了,死也瞑目啦!”


    百姓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跪倒,朝着天空中的那两个字拜了又拜!


    曾经富贵盈门的冯首辅府,如今门可罗雀,早在孙儿死讯传来时,御林军便将冯府围了,冯家人已经多日不曾出来,甚至就连冯佳荷的死讯也是御林军的人送进来的。


    无数乌鸦从冯府上空飞过,小厮飞奔着报信,冯恪被两个儿子搀扶出来,颤颤巍巍,不过十几日,却像是老了二十岁。


    “乌鸦是朝着无极观的方向飞的,不知是怎么回事?”冯家三爷说道。


    冯恪牵牵嘴角:“无极观啊,哈哈,这京城怕是要变天喽!”


    冯家三爷眼中亮起了希望:“父亲,这于咱们是否生机?”


    冯恪叹息:“无极观里住着的是太上皇和赵观月,如果我没猜错,那赵观月定然是孝康皇帝的血脉,没想到孝康皇帝还留了血脉,没想到啊,这的确是生机,新皇登基必不会大开杀戒,我们冯家或许也能留下几条血脉”


    而在京城一隅的紫竹观里,冯雅兰缝补衣裳,外面响起熟悉的声音:“冯姐姐,冯姐姐,你快出来!”


    冯雅兰放下手中针线,推门出去,刚好看到一群乌鸦从小院上空飞过。


    “怎么这么多的乌鸦?”她想起前几年乌鸦预警的事,心生疑惑。


    小道姑欢喜地说道:“京城里一定有大事发生,好期待啊,真想跟着这些乌鸦去看看!”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声猫叫。


    两人俱是眼睛一亮,齐齐看过去,原来是那只常来的白猫。


    自从上次给大胖引路,白猫便经常跑来蹭吃蹭喝,可惜道观里没有荤腥,它能吃到的也只有粗茶淡饭。


    “小白,你是不是饿了?”小道姑弯腰将白猫抱起,却发现白猫的脖子上挂着一只荷包。


    她咦了一声,摘下荷包,荷包里是一封信,竟然是写给她们两个人的。


    “这是小珞写来的,他是我大伯家的堂弟,我听长公主身边的姐姐说过,堂弟现在是世孙了,真没想到,堂弟要接我出去,冯姐姐,堂弟说了,你可以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冯姐姐,咱们一起走,好不好?”


    小道姑因为八字命硬,从小便被家里嫌弃,她以为她要在道观终老,可现在堂弟要接她出去,她很开心,堂弟现在是世孙,以后就是王爷,只要他开口,府里没人敢反对。


    冯雅兰轻咬嘴唇,她想起梦中前世种种,陷入了沉思。


    在那梦里,她的妹夫三皇子坐上龙椅,妹妹冯佳荷做了皇后,她的父亲冯恪做了太师。


    然而好景不长,冯家便被诬陷获罪,冯佳荷被废,死在冷宫之中。


    冯家男丁当街问斩,女眷沦为官奴,姨娘在大牢里自尽,而她这个寡妇,却因是出嫁女而免于一死,依然过着活死人的生活。


    然而,新帝的帝位并没有因为冯家的灭亡而稳固,当年的八大王已经所剩无几,而北燕这个异姓王成了新帝的眼中钉,他设下圈套,害死了北燕王,北燕大乱。


    新帝还没来得及庆祝,北燕世子打开国门,鞑子大举进兵,鞑子一路打到京城,新帝提前得到消息,抢在鞑子到来之前,悄悄弃城逃亡,只留下几个不想带又不受宠的妃嫔和满城百姓。


    鞑子在城中大开杀戒,肆意妄为,烧杀奸掠,街上的血干了一遍又一遍。


    在国运面前,人命只是最微不足道的。


    她不想受辱而死,抢在鞑子冲进来之前,放火自焚,死在那个囚禁她半生的宅子里。


    冯雅兰望向乌鸦飞走的方向,默默祷告,虽然她无法知道乌鸦去做什么了,但是她相信,京城一定出了大事,这一世已经改变了很多很多,她没有嫁给杨胜秋,她也没有经历失子之痛。


    她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那么这一次,她希望国运也能改变,只有国运改变,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不用遭受鞑子的践踏。


    国运改变了吗?


    无极观中,听到卫国公说出那两个字时,永嘉帝是不信的。


    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向门口走去,定国公一声令下,御林军让出道路,让他走了出去。


    永嘉帝走出大殿,殿外站着的是盔明甲亮,整装待发的御林军,他甚至还看到了锦衣卫,只是站在最前面的不是路乾,而是多日不见的黎青。


    永嘉帝蓦然转身,他的身后竟已空无一人!


    甚至就连同床共枕多年的皇后,也没有跟着他一起出来。


    永嘉帝抬起头,便看到了那两个字!


    卫国公没有骗他,乌鸦摆出的,真的是这两个字。


    一个是玄,一个是贱!


    永嘉帝汗如雨下,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当年他引了吴王进京时没有恐惧,他害死孝康皇帝时没有恐惧,他被太上皇道破身世时没有恐惧,刚刚在殿内以少敌众时也没有恐惧,然而现在,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他手中人命无数,他从不信鬼神,如果真的有鬼,孝康皇帝早就来向他报仇了,他也不可能坐稳江山。


    上一次乌鸦盖顶时,他虽然震惊,但并未害怕,他觉得那或许只是巧合,毕竟,能让无数乌鸦摆出一个字来,这显然并非人力可能为之。


    可是这一次,当他看到那个玄字,和另一个贱字时,他相信,这世上或许真有鬼神。


    鬼神显然是站在太上皇和赵观月那边。


    为什么?


    是因为他的身世吗?


    因为他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室子孙,所以连鬼神也不帮他了?


    永嘉帝心中闪现无数念头,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是天生的王者,他会成为千古明君,这皇位,会传给他的子孙后代,这大雍江山,是他的,是他的子孙的,至于太上皇和孝康皇帝,他们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永世不能翻身。


    永嘉帝用力摇头,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错了,为什么会这样呢,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是佳宜,是她藏起了赵渊,是梁王府,没有和萧家打起来,是萧真,竟然没死。


    永嘉帝脑子里一片混乱,如同一团乱麻,忽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名少女,少女似曾相识,好像见过,是了,他想起来了,这是南阳郡主。


    对了,她还有一个身份,她是老梁王的养女。


    “把他绑起来!”少女开口,便有两名侍卫从后面扑上来,熟练地将永嘉帝绑了起来。


    永嘉帝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五花大绑,成为阶下囚。


    他正要开口喝斥,少女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看到那些乌鸦了吗?我叫来的。


    看到那两个字了吗?我让它们写的。


    知道佳宜长公主和萧驸马为何没有死吗?我救的!


    知道你们谋害太上皇的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吗?是我的鹰听到的。


    知道太上皇如何知道你是野种吗?我告诉他的!


    知道我是谁吗?


    我姓时,青庐县竹西塘老时家的时!


    我也姓赵,老梁王赵允材的赵!”


    第313章 被猴子支配的余生(两章合一)


    永嘉帝了然,赵时晴是来给老梁王赵允材报仇!


    是谁告诉朕,老梁王妃不喜赵时晴,老梁王死后七七未过,便把赵时晴撵出王府?


    是了,是乔贵妃,乔贵妃与老梁王妃有书信往来,也因此知晓了梁王府的很多事,若非如此,朕也不会下定决心让赵廷暄回去,换赵云暖进京。


    就连赵时晴与梁王府决裂的消息,也是乔贵妃从老梁王妃信中得知。


    可是现在看来,这消息并不属实!


    赵时晴不但没有与梁王府划清界限,她更是处心积虑结识太上皇和赵观月,继而进京报仇!


    乔贵妃这个废物,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母子二人都是废物,将朕的一把好牌打成稀烂!


    至于那什么老时家,永嘉帝是不知道的。


    但是赵时晴担心他不知道,特别说了青庐县竹西塘。


    永嘉帝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因为就在数日之前,路乾将查到的杨胜秋的资料报上来时,便提到了这个地方。


    那个擅治眼疾的老太医便是落脚在这个村子里,也是死在这个村子里。


    即使知道有这个地方,可是永嘉帝还是想不起这什么老时家。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皇子相斗,谁会在乎小鱼小虾的生死。


    然而有一点永嘉帝再清楚不过,那就是他之所以会落到今天的惨状,赵时晴功不可没。


    甚至就连这不计其数的乌鸦也是她招来的。


    这是一个妖女!


    “妖女!妖女!”永嘉帝大声嘶吼。


    赵时晴不高兴了,她明明是小仙女啊,这个老贱种,竟然诬陷她是妖女!


    叔可忍婶婶也不可忍!


    不过,不是现在!


    山爷仅剩的三名手下最终自戗,他们并非前朝后人,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他们视生命如草芥,对别人如此,对自己亦如此。


    山爷看着手下倒在地上,他却没有勇气自刎,他虽是山爷,可也只是轮班轮到这个位子上的普通人,若论凶狠残酷,他远远比不上这些手下。


    山爷弃刀投降,他用最短的时间说服了自己:本座乃皇室子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和那些孤儿出身的杀手是不同的,本座不自尽并非胆怯,而是孝道!


    赵时晴也不想让他白白死掉,她的父母亲人死在山门手中,不把山门连根拔起,她寝食难安。


    黎青带领锦衣卫,将无极观里里外外清理一遍,危机解除,被隔绝在无极观外的皇室宗亲和勋贵们终于进来了。


    太上皇当场写下诏书,丽太妃魏氏混淆皇室血脉,欺君罔上,废太妃之位,打入冷宫,死后不得入皇陵,以庶人之身下葬。


    魏氏宗族连坐,诛三族,九族之内子孙十代之内不得科考,不得入仕。


    魏氏之子赵玄假冒皇嗣,得位不正,祸乱朝堂,废其帝位,逐出宗族,赐戾姓。终身囚禁,其子孙贬为庶人,男丁徙三千里,其子孙后代终身为奴,不得赦免。


    女眷入慈恩寺为尼,终身不得离开。


    三皇子犯下弑君之罪,凌迟。


    宝庆侯府老夫人魏氏,欺君罔上,混淆皇室血脉,残杀无辜,废其诰命,判凌迟。


    宝庆侯府有负圣恩,夺爵,家产充公。


    宝庆侯凌迟,其他族人罢去官职,返回祖籍,终生不得进京


    这一次,太上皇终于没有顾及自己那仅存的脸面,废帝诏书张贴在京城大街小巷的显要位置,并用最快速度送到四面八方。


    于是朝野上下全都知道了废帝的原因,不仅是得位不正,更重要的是,戾玄根本就不是皇家血脉。


    太上皇替别人养了四十年儿子!


    但是也有人认为,太上皇太过仁慈。


    魏氏没有赐死,魏家只诛三族,戾玄也还活着。


    就问这种事,哪个男人能忍?


    换成普通人,这怕是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程度。


    可是太上皇却留下了他们的狗命。


    当然更多的人则认为,这是太上皇给自己的亲孙子积德,不想让亲孙子尚未登基便双手染血。


    这才是最符合逻辑的,就连后世也是这样认为。


    而此时,京城里的一座地牢里,戾玄正在经受每天一次的酷刑。


    这酷刑不是老虎凳辣椒水,而是一群猴子!


    据说,这些都是从蜀地峨嵋山捉来的野猴子,性情乖张,野性难驯。


    来到京城之后,这群猴子的生活习惯有了改变,每天上午,他们都在睡觉。


    戾玄的牢房里有一道小门,直通猴室。每天下午,那道小门便会打开,猴子们从小门里钻过来,这一刻,戾玄不仅是它们的猎物,更是它们的玩具,甚至发泄的对象。


    它们扒光戾玄的衣裳,揪着他的头发在地上拖行,让他像它们一样四肢行走。


    它们还喜欢研究戾玄的四肢百骸,甚至还会为了争夺戾玄大打出手,每当这个时候,被你争我抢的戾玄往往是受伤最重的一方。


    猴子们玩累了,回到猴舍睡觉,狱卒便会给戾玄疗伤,戾玄不能死,他必须活着,最好能再活几十年。


    戾玄尝试过自尽,他撞墙,咬舌,绝食,然而他都能在关键时刻被救下来。


    撞墙让他头破血流。


    他撞墙的动作让猴子们看到了,于是猴子们又有了新的玩法,有事没事就抓着他的脑袋往墙上撞。


    后来他无数次后悔撞大墙了。


    而他咬舌自尽,非但没死,还从此成了半哑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连救命都喊不出来了。


    至于绝食,他饿得奄奄一息时,是猴子救了他,猴子对着他的嘴拉屎


    戾玄想死,可却再也不敢寻死了,他不知道下一次,这些猴子又会学到什么新花样。


    时间长了,戾玄从刚开始的反抗,变得越来越乖巧,猴子来了,他会主动趴下来,迎接他的主人。


    赵时晴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姑娘,她既然向太上皇讨了人情,保下了戾玄的性命,就不会放任不管。


    尤其是那些猴子刚来的时候,水土不服,畏手畏脚,她便多来了几次,直到这些猴子彻底放飞自我,她这才放下心来。


    刚开始,她三天两头就来这里,还会带上甄五多一起来,赵观月乔装改扮也来过几次,可是越来越觉得恶心,有一次甚至吐了,从那以后,她就很少来了。


    待到这群猴子把戾玄当成了同类,没有新鲜感的时候,她便又换了一群新的猴子。


    戾玄的生命力很强,他在那间地牢里度过了整整十三年,恰好与他在位的时间相同。


    他之所以会死,还和赵时晴有关。


    那时赵时晴已经懒得再去教这些猴子规矩了,狱卒也开始懈怠,这群猴子玩着玩着便没有了分寸,又没有狱卒及时喝止,于是它们再次为了争夺戾玄打架,用力过猛,戾玄死了。


    死状极惨,四分五裂。


    戾玄死后,赵观月下令,将他的尸体喂狗。


    丽太妃,现在是小魏氏了,她被打入冷宫,而住在她隔壁的是乔贵妃,现在要称她乔氏了。


    乔氏因为让亲侄子戴绿帽子,彻底得罪了乔家一族,乔家虽然没被诛连,但是在官场上的乔氏子弟全都受到排挤,只能致仕归乡。


    可想而知,乔家族人对乔氏恨得咬牙切齿,乔二公子甚至写了一本书,将乔氏写成了狐狸精转世,祸国殃民的一代妖妃。


    被打入冷宫的乔氏,身无长物,乔家更不会管她,她半生富贵,如今却要看那些低贱内侍的脸色,她过得生不如死。


    忽然有一天,她得知小魏氏搬来了隔壁,乔氏终于找到了发泄怒火的人。


    她会落到这步田地,有一大半的原因来自小魏氏,如果不是她偷龙转凤,岂会有今天的惨事?


    乔氏仗着年轻,动不动就冲到隔壁,对着小魏氏拳打脚踢,小魏氏虽然上了年纪,可是发起疯来毫不示弱。


    于是这两位曾经在后宫里不可一势的人物,每天都在撕打谩骂,为冷宫里的内侍宫女们奉献了无数乐趣。


    终于有一天,乔氏抓瞎了小魏氏的眼睛,小魏氏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乔氏的咽喉,乔氏疼痛难忍,伸手乱抓,打翻一只碗,她摸索着拿起一块碎瓷,插进了小魏氏的后心。


    这对曾经的好婆媳,相爱相杀一辈子,终于同年同月同日死。


    两人早已贬为庶人,死后不能葬入皇陵,魏家本就子嗣单薄,诛三族后基本已经没有人了,乔家人恨乔氏入骨,两人都是无人收尸,她们的尸体被破席卷着,扔在了乱葬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随着冯家成年男丁流放的消息传来,京城里处处张灯结彩,又是一年春节。


    这两个月来,太上皇重掌朝政,他已经闲散了十几年,每天的早朝,便已让他腰酸腿疼,昏昏欲睡。


    于是,春节刚过,赵观月便登基了。


    年少的帝王从已经退位多年的太上皇手中接过玉玺的那一刻,大雍帝国掀开了新的篇章。


    赵观月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封萧真为护国公。


    这也是大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公。


    国公府选址时,佳宜长公主,不,现在是佳宜大长公主,她和萧驸马都看中了离公主府不远的一处宅子,可是萧真不同意,最后选了公主府隔壁的宅子,不过此公主府非彼公主府,而是佳宝大长公主府。


    佳宝大长公主赐府之后,这里便是赵时晴在京城的娘家。


    萧真还没有成亲,国公府里只有他一个主子,他想让甄五多住过来,甄五多不答应,还说如果住过去,就要以义父的名义,否则免谈。


    萧真当然不肯屈从。


    小老头才不想和他一起住,什么国公府,哪里比得上甜水胡同自由自在。


    那日废帝之后,赵时晴不用再隐瞒行踪,她便和万如意一起住回到甜水胡同,直到长公主府修缮妥当,万如意才恋恋不舍地搬出去。


    比起佳宝这个封号,她更喜欢小老头给她取的名字,万如意。


    于是后来她三天两头就会回来,和纪大娘说说话,跟着秀秀一起做手工。


    所有人都在改变,孩子在长大,年轻人日渐成熟,老者放下了心中的那些不甘,就连小乖都拐回来一只小母鹰。


    只有万如意没有变,哪怕皱纹悄悄爬上她的眼角,她的眼眸依然清澈。


    萧真还是没能搞定甄五多,但是万如意对他和赵时晴的事举双手赞成。


    萧真又写了一封措辞诚恳的信,派大壮送往梁地,向梁王赵廷晗求娶南阳郡主赵时晴。


    赵廷晗欣然应允,并且派人来了京城。


    梁王府的人来京的第二天,萧真便去见赵时晴。


    “我想请皇上赐婚,你同意吗?如果不同意,那我就再等等,我能等,真的。”


    赵时晴歪着脑袋看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那日在林间雅居,慧心公主送给你的那幅画呢,我想看看。”


    萧真一怔:“什么画?”


    赵时晴:“慧心公主去找你,想和你一起睡觉,后来她还送给你一幅画啊,我说的就是那幅画。”


    萧真一头雾水,不是,让他理理头绪,慧心想和他一起睡觉?慧心说过这话吗?


    赵时晴:“别装糊涂,我等着你主动承认,已经等了许久了,这事不说清楚,赐什么婚,发昏吧!”


    萧真:谁能告诉我,究竟是谁在抹黑我?


    万字不断纹的帘子轻轻晃动,一道桔黄色的圆润身影从帘子里钻出去,飞快地逃走了。


    萧真没走之前,它是不会回来了。


    不过后来,赵时晴还是见到了那幅画。


    那幅画如今就在御书房里,赵时晴进宫,便看到了这幅画。


    当然,这是萧真特意带她去看的。


    “这是先帝亲笔所绘,意义非凡,于圣上而言,这是无价之宝。”


    赵时晴从宫里出来,一个时辰后,赐婚圣旨便先后送到了佳宝长公主府和梁王府,以及甜水胡同。


    不过,就在赐婚后的第三天,萧真就离开了京城,山爷招供了,萧真此行名为剿匪,实际上此匪便是山门。


    这颗暗藏于大雍朝的毒瘤,终于到了要拔掉的时候。


    第314章 冯雅兰的梦(两章合一)


    萧真和赵时晴虽然赐婚了,但是亲事还要两家自己商议。


    萧真带兵剿匪去了,赵时晴更是甩手掌柜,万如意只会说一句话“晴晴开心就好”,至于梁王府派来的人,他们奉命行事,岂能替主子拿主意。


    于是议婚的事便落到甄五多和萧驸马头上,最后大婚的日子定在了来年秋天。


    佳宜长公主和萧驸马恨不能三个月内便走完所有程序,今年内就成亲,可是甄五多不答应!


    他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宝贝大孙女,怎能轻而易举就被娶走?


    “如果被萧真骗了,我孙女是要招婿的!”


    萧驸马只能硬着头皮陪笑,这老爷子不仅是赵时晴的外公,更是与她惟一血脉相连的亲人,得罪不得。


    最终,亲迎的日子定在了一年后。


    而赵时晴压根就没有过问,她现在正在筹备姐姐的大婚!


    四个月后,燕侠便要远赴梁地,迎娶心心念念的赵云暖。


    新帝还朝,定国公府和卫国公府,连同昌平伯府全都立下大功,这泼天的富贵羡煞一众勋贵,定国公世子邓拓比以前更加谦逊低调,昌平伯更是只在京城待了几天,便去了军营,至于燕侠,他依然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去国子监画圈儿,距离大婚的日期越来越近,燕侠认命了,注定他要在大郡主面前丢脸了。


    萧真前脚去剿匪,燕侠后脚也出京了。


    新帝登基后,赵时晴将她在童州捉拿海东青三十五人,其中金十二逃走,连同当时得到的口供,全部呈了上去。


    仅是为了接走杨胜秋,海东青便来了五十人,这五十人是从北燕进入大雍。


    当你在家里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实际上在家里已经有一大窝蟑螂了。


    燕侠要去的地方,是北燕,海东青绝对不是硬闯进来的,北燕边境,一定出了问题。


    这一次时间紧迫,四个月后,他必须回到京城,他要从京城出发,带上聘礼前往梁地,迎接他的世子夫人。


    就在出京前两天,赵廷珞设宴,他和赵廷珞虽然打过一两次交道,但是两人相差十多岁,赵廷珞是和燕九一起玩的,燕侠和他们玩不到一起。


    因此,赵廷珞的宴会,他没准备到场。


    可是燕九却拉着他一起去,他不肯,直到燕九说小姨子赵时晴也去,他这才同意。


    他这一去就是三四个月,就连操办喜事也不能亲力亲为,他心里有愧,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说点好话,让小姨子在大郡主面前帮他美言几句。


    “年不年节不节的,赵廷珞办得哪门子宴会?”燕侠问道。


    “是他二叔家的那个堂姐回来了,这位堂姐八字不好,从小就被送到紫竹观了,现在小珞把她接回来,难免会有说三道四的,小珞特意办这场宴会,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堂姐有他护着,谁也别想欺负。”


    燕侠隐约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福王府有个姑娘自幼送去了紫竹观。


    福王府还没分家,福王爷嫡庶共有五个儿子,除了被废掉的嫡长子以外,其他四个都是庶出。


    赵廷珞凭一己之力扳倒亲爹,小小年纪就把四个叔叔压制得死死的,虽然福王爷还活着,可是府里上上下下,全都要看赵廷珞的脸色,四个叔叔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他,全家都被赶出去。


    这种情况下,赵廷珞要把堂姐接回来,二叔和二婶虽然不愿意,可也不敢说什么。


    堂姐虽然是二叔二婶的亲生女儿,可是府里最不想让她回来的,也正是他们和他们的另外几个儿女。


    当年,如果不是福王妃拦下,堂姐已经被亲爹娘弄死了,紫竹观虽然清苦,却能让她平安长大。


    赵廷珞的堂姐很小便被送去紫竹观,只有道号,连俗家名字都没有。


    赵廷珞求了太上皇,为堂姐改名赵静华。


    因为这个名字,她的生母和两个妹妹全都气得不成,觉得赵廷珞太偏心,不管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却对这个从未见过的堂姐另眼相看。


    就连福王爷也不明白,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孙子,为何会如此厚待赵静华。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善待赵静华,这是赵廷珞对赵时晴的承诺。


    而就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圣旨到了。


    赵静华封夏江县主,成了福王府里,除了福王爷福王妃以外,第三个有封号的人,酸掉了一堆下巴。


    赵静华的父亲虽是庶出,可赵静华却是福王爷的长孙女,封为县主名正言顺,但是新帝除了给了封号,还赏了一座宅子。


    这一次,福王府是有功的,只是福王爷没想到,他的功劳给到了这个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孙女身上。


    燕侠和福王府的人并不熟悉,原本是想露个脸就走的,可是却被赵廷珞叫住了。


    “燕大哥,我堂姐有位闺中蜜友,她想和你说几句话,燕大哥可赏脸?”


    燕侠一怔,赵静华的闺中蜜友,那就是女子啊,他一个订了亲的人,和女子单独说话,他不想,也不敢。


    “小珞,我”


    赵廷珞:“我姐也在。”


    “你姐?县主?”燕侠不解。


    赵廷珞:“你小姨子。”


    燕侠放心了,小姨子在场,那就没事了。


    只是燕侠没有想到,赵静华的这位闺中蜜友,竟然是冯雅兰!


    太上皇仁慈,冯家虽然抄家,但是只有年满十三岁的男丁发配边关,女眷只是搬出大宅,并没有被连坐。


    冯雅兰和赵静华一起,被赵廷珞从紫竹观接了出来。


    当年她是自愿去紫竹观的,临去之前,用姨娘和自己的私房银子置办了一家绣坊,她在紫竹观时,绣坊便交给了她的四个丫鬟打理。


    当时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离开紫竹观,这家绣坊是她给姨娘的退路,姨娘年老色衰,膝下无子,这家绣坊可以养老。


    冯家抄家后,女眷们身无长物,虽有出嫁的女儿们贴补,可是只够日常嚼用,丫鬟下仆,除了必不可少的以外,全都卖的卖遣的遣。


    因此,冯雅兰的丫鬟去冯家接人,冯老夫人没有多问一句,就替冯恪写了放弃书,放姨娘自由。


    少了一个人,便少了一份负担。


    如今,冯雅兰母女便住在绣坊里,日子过得平静。


    今天,福王府的宴会,赵静华邀她过来,她原是不想来的,后来想了想,还是来了。


    梦中她与杨胜秋的那些事,她不想告诉任何人,但是事关国运的那部分,她不想隐瞒。


    今天在宴会上,得知燕侠要去北燕,她便决定,要把那个梦说出来。


    不过,她只讲了她梦到北燕世子打开国门,放达虏人进来,达虏铁骑一路杀到京城,至于北燕王被皇帝害死的事,她没敢讲。


    梦里的皇帝是三皇子,而三皇子是冯家女婿,她是冯氏女。


    “北燕世子?韩泰?他还在京城为质!”


    就在昨天,燕侠还在国子监见过韩泰和他的伴读岳秀,因为当年聂家兄弟的事,韩泰和他的伴读们都很感激燕侠,每次远远看到他,都会主动打招呼。


    冯雅兰怔了怔,摇摇头:“不是叫这个名字,好像是叫韩松。”


    “你说的是韩嵩吧?嵩山的嵩。”赵时晴问道。


    她知道韩嵩,他是北燕王第三子,同时也是北燕世子一母同胞的弟弟,北燕王有七八个儿子,其中只有韩泰和韩嵩是嫡出,其他几个都是庶出。


    老梁王去世时,韩嵩与和津郡王一起到梁地吊唁。


    冯雅兰说道:“我不知道是哪个松字,只记得梦中听到婆子说起外面的事。”


    前世的她,是个足不出户的寡妇,她对外界的了解,全部来自出门买菜的婆子。


    赵时晴也没想到,除了萧真以外,这世上竟然还有一个人也知道前世的事。


    在燕侠过来之前,冯雅兰便和她说起了这个梦,而冯雅兰的梦与萧真的前世是能对得上的,只是萧真早早死了,不知后面的事。


    却原来不但杨胜秋回来过,达虏人还打到了京城。


    赵时晴不再怀疑,这才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燕侠。


    燕侠初时是不相信的,但是韩嵩从未来过京城,就连他也是在决定要去北燕之前,了解北燕王府的情况时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冯雅兰是大家闺秀,她的经历一目了然,不是在深宅大院,就是在紫竹观,如果不是真的梦到,她又是从何处知道韩嵩其人?


    赵时晴说道:“姐夫,你可以不信,但是你到了北燕之后,一定要查查那个韩嵩。冯姐姐梦到他做了世子,这也并非全无可能,韩泰一直在京城为质,韩嵩有机可乘。”


    燕侠点点头,赵时晴说得极是,无论梦中之事是真是假,他都要调查韩嵩。


    北燕王那么多个儿子,如果不是冯雅兰的这个梦,燕侠是不会留意韩嵩其人的。


    宴会结束后,赵时晴回到甜水胡同,托着下巴怔怔发呆。


    甄五多凑过来,问道:“宝贝大孙女,想什么呐?”


    如果大孙女在想萧真那头猪,压箱银子就减掉一万两。


    赵时晴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除了小妖,没有其他人,大胖也不在。


    “外公,其实关于海东青,有一件事,我没有上报,金十二是我故意放走的,我想让他带走杨胜秋。”


    甄五多很满意,给大孙女的压箱银子多加一万两。


    “我当多大的事呢,不就是没有上报吗,不过,你干嘛要放杨胜秋走,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早就该一刀杀了。”


    赵时晴摇摇头:“无论如何,我的眼睛也是杨老大夫治好的,所以我不会让杨胜秋死在我手上。”


    她伸出自己的小手,南阳郡主十指不沾阳春水。


    “我原本以为,海东青已经是达虏王的眼中钉,杨胜秋这一去,不是死在路上,也会死在达虏王手中。可是今天我见到了冯雅兰,她梦到前世的事,原来杨胜秋后来衣锦还乡,唉,我后悔了,我这岂非成全了他?


    外公,萧真有前世,冯雅兰也有前世,而我没有,外公,我也想要前世。”


    甄五多的胖脸蛋抽了抽,前世这东西,花钱买不来。


    “咱不要那玩意儿,死不瞑目的人才会记得前世。


    至于杨胜秋,他能衣锦还乡,说明他在达虏混得风生水起。


    一个汉人,受到鞑子重用,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做了卖国贼!


    卖国贼能有什么好下场?


    达虏王能对付为他鞍前马后的海东青,足能证明此人并非良善,卸磨杀驴不会只有一次,只会越来越熟练。


    杨胜秋是汉人,还是有皇室血统的汉人,对于达虏王而言,此人非我族类,不能久用。


    你放心吧,前世杨胜秋肯定没有好下场,说不定,他死得比冯雅兰更惨。”


    赵时晴一想也是,哎呀,她的好外公,当真是一朵解忧喇叭花!


    赵时晴放下心来,不再为这件事纠结,把精力全部投入到筹备姐姐大婚这件事上,十天里,有八天是在卫国公府用饭,余夫人很喜欢她,如果不是两家是姻亲,又有佳宝大长公主这层关系,她说不定已经认了赵时晴做干女儿。


    佳宜大长公主想和未来儿媳拉拉近乎,还要和余夫人抢人。


    两人原本就互相看不上,现在见了面,便是唇枪舌箭,有好几次,余夫人都想动手,看在赵时晴的面子上,才压下火气。


    好不容易准备得七七八八,赵时晴便不再去卫国公府,又恢复了陪着小老头遛鸟看戏听说书的滋润日子。


    没想到这一天,她正要出门,却被夏大川拦住了。


    “二小姐,不,郡主,您等一会再出去行吗,属下有事”


    赵时晴看到他那忸忸怩怩的样子,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小样儿,这家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阿黄没少嚼夏大川和秀秀的舌根子,夏大川的那点心思,家里上上下下,也就只有时聪聪和小夜没看出来。


    毕竟,这俩最傻。


    “说吧,就在这说,我急着去听书。”


    这是实话,昨天听到关键时刻,来了个请听下回分解,急得她抓肝挠心,一晚上没有睡好。


    “能不能换个地方,这里人多嘴杂”


    “不想说就别说了,秀秀有手艺,干娘喜欢她,我准备上折子替她谋个女官的职位,以后就能陪在干娘身边了。”


    夏大川傻眼了。


    女官,即使是佳宝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也是属于后宫,是宫里的人。


    大雍女官,即使放出宫,也不是他这等小小侍卫能高攀得起的。


    第315章 七年之约(两章合一)


    夏大川是真的发愁,能做女官是好事,以秀秀的家世,是不符合女官选拔要求的,但若是大长公主点名要的人,又有南阳郡主举荐,那情况便不同了,秀秀不但能够成为女官,而且还会受人尊敬,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公主府,都不会有人为难她。


    可是女官是不能成亲的。


    即使成亲,也要等到出宫以后。


    他能等,等到秀秀出宫,可是他也高攀不起啊。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秀秀的心思。


    他觉得秀秀对他是与旁人不同的,但是他没有问过,他不敢问。


    他只是一个侍卫,前程一眼望到头,不是很英俊,也不是很能干,又比秀秀大了好几岁,秀秀一直叫他“夏大哥”,如果真的只是当他是大哥,那他就是自作多情了。


    赵时晴连个眼角子也没给他,就坐上马车,去茶楼里听书了。


    夏大川连续几天没精打采,赵时晴当他不存在。


    见到秀秀,就把秀秀拉到一旁,问道:“你想不想做女官?还是像现在一样,陪着我娘做手艺,区别就是有俸禄可拿。”


    秀秀住在甜水胡同,是有月例银子的,每个月十两,如果要买针线或者易容用的材料,还能挂公帐,但这和自己有俸禄相比,还是不同的。


    “女官?”秀秀怔了怔,她现在时常出入公主府,见过公主府里的女官,她们端庄大方,举止得体,学富五车,每次看到这些女官,她都会羡慕得移不开眼睛。


    她从未想过,她也能有机会成为女官。


    赵时晴笑着说道:“你有手艺,我娘也喜欢和你一起做手艺,你也可以收徒弟,把你外家的绝学传承下去。


    另外,我娘听我讲过吴地女子的事情,她又去善堂看到了很多被遗弃的女童,我娘便想办一所女学,教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孩子学识字、学手艺,让她们有一技傍身,这样她们不用依靠父兄丈夫,凭着自己的双手,也能丰衣足食。


    可是这件事只靠我们自己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有朝廷的支持,到时会请宫中有品级的女官参与管理。


    秀秀,你可以考虑一下。”


    秀秀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但是很快,她又犹豫了:“可是夏大哥他都二十三”


    话一出口,她惊觉自己说错话,连忙捂住嘴巴,却见赵时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夏大哥?哪个夏大哥?咱们这里有姓夏的?哦,我想起来了,夏大川就是姓夏?


    你当不当女官,关夏大川什么事?


    莫非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秀秀面红耳赤,耳朵都红了:“不是,不是,我就是,我就是”


    赵时晴拍拍她的肩膀:“原来夏大川已经二十三了,你放心吧,他是我的侍卫,他的亲事我自是要管,他是梁地人,我给姐姐写封信,让她在梁地挑选几个身家清白、秀外慧中的姑娘,一起带到京城,夏大川肯定也想娶一位梁地美女做妻子的。”


    秀秀怔住,夏大哥喜欢梁地姑娘吗?夏大哥没有说过


    赵时晴看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身心愉悦。


    “你和夏大川也算是共过患难的,你放心吧,他娶了媳妇也不会忘记老朋友的,等他成亲的时候,一定会请你喝喜酒的,还有满月酒、周岁宴,全都安排起来,想想就开心,哈哈哈!”


    赵时晴大笑着走了,她是真开心啊,看到两个傻缺伤心难过,她就开心得不得了。


    秀秀整晚都在辗转反侧,次日一大早,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宅子后面的那片空地。


    每天天不亮,侍卫们都在这里练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他们从不偷懒。


    往常,秀秀是不会来这里的,不仅是她,赵时晴和凌波也不来,因为冬天还好,其他时候,侍卫们喜欢打赤膊。


    可是今天,秀秀鼓足勇气还是来了,不过,她是带着大胖一起来的。


    通往那片空地的地方有扇小门,秀秀躲在小门里面,把大胖放了出去。


    秀秀和大胖虽然不能语言交流,但他们患难与共,自有一份默契。


    大胖直奔夏大川,夏大川看到大胖,心中一动。


    大胖来找他,要么是赵时晴有差事给他,要么就是秀秀有事


    这里是自己家,赵时晴在自己家里,用不着让大胖来叫他,那么就是后者,秀秀有事!


    该不会是秀秀一大早出门遇到坏人了吧?


    想到这里,夏大川扔下手里的石锁跟在大胖身后便跑进了那道小门,看到秀秀,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秀秀姑娘,你没事吧,别怕,有我在!”


    秀秀小嘴扁了扁,终于鼓足勇气:“夏大哥,我要去做女官了,你成亲的时候,能不能往公主府送张帖子给我,我,我,礼金我准备好了。”


    夏大川怔了怔,成亲?成什么亲啊?


    “那个,我不会成亲,不是,我的意思是,等你从宫里出来,想要成亲时,能不能考虑一下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会努力,女官一般是二十五岁出宫,还有七年,这七年里,我不会松懈,我一定”


    “好的,那就等七年后再说。”秀秀忽然开口。


    夏大川不可置信地看着秀秀:“秀秀姑娘,七年后,你真的能考虑我?”


    秀秀微笑:“夏大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在昨天之前,我觉得有夏大哥在身边,我就很安全,而且很温暖。可是昨天,二小姐说我能去做女官,我又很期待,我想做手艺,也想让很多女孩子学手艺,夏大哥,我不仅会易容,我还会刺绣,会雕刻,会制香、会厨艺,我”


    夏大川连连点头:“我知道,你有一双巧手。”


    秀秀不好意思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的确有一双巧手,舅舅也说她有天份。


    “秀秀姑娘,这是好事啊,如果能将女学办起来,一定能帮到很多人。”


    秀秀有些激动,她曾经无家可归,是二小姐救了她,收留了她。


    凌波说她也是被二小姐捡到的,白鹤村里有很多孩子,都是被二小姐带回去的。


    现在二小姐做了郡主,能帮到更多人,而她,也想跟随二小姐的脚步,尽绵薄之力,给那些濒临绝境的女孩子一线生机,她要让她们不用卖身青楼,不用给人做妾,凭着自己的双手、自己的手艺,为自己创造一片光明的未来。


    “夏大哥,你不用承诺什么,我也不会承诺你,七年的时间很长,我们都有各自要做的事,如果你遇到心仪的姑娘,一定请我喝喜酒,如果七年后,我们还如今天这般,想到彼此仍会心存欢喜,那我们再谈嫁娶,可以吗?”


    夏大川下意识地点头,他觉得秀秀说得很对,但是他觉得自己一定不会遇到比秀秀更好的姑娘了,他更不会喜欢其他女子


    这两人的发展,完全出乎赵时晴的意料,她和万如意要办女学是真的,想让秀秀加入进来也是真的,可是女官什么的,她其实就是想要刺激刺激夏大川才这样说的,毕竟,两人眉来眼去这么久了,却一直没有挑破窗户纸,她看着也急,却没想到,的确是刺激到了,可是火候没有掌握好,连七年之约都有了。


    “秀秀,其实如果你想成亲,即使做了女官,也不用等到二十五岁,我娘出面说一声,你就能出宫了,只要女学能够走上正轨,你不做女官也能留在女学,不会影响后面的事。”


    秀秀摇摇头:“二小姐,这和做不做女官没有关系。我原本也以为自己喜欢夏大哥,可是当我知道能办女学之后,我心里想的就只有这件事了,我甚至觉得,嫁人什么的,和这件事相比,全都不重要了我对夏大哥有好感,但却不是你和萧公子那样二小姐,我是不是水性杨花啊?”


    赵时晴被她逗乐了:“你这是哪门子的水性杨花,好了,你的心思我懂了,就是你和你的夏大哥,还没到情深似海的那一步,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们两人说开了就好,我不管了!”


    赵时晴说不管就不管,她忙着听书,忙着写折子。


    只是这折子并不用她亲自操刀,如今万如意身边就有能代劳的女官,她只需要叫上万如意和秀秀,你一句我一句说出自己的想法,女官便能写得尽善尽美。


    不久之后,这份折子送到了新帝面前,新帝看后,便命人抄录一份送到无极观。


    对了,太上皇没回长寿宫,也没有住在宫里,新帝登基之后,他便回到了无极观。


    太上皇得知这份折子是万如意和赵时晴递上来的,立刻便把赵时晴忽略掉了,对万如意实打实地夸奖了一番。


    他虽然觉得女学没有必要,但是他对万如意有愧,偏偏这个女儿无欲无求,他想补偿都不知从何下手,现在女儿想办女学,他当然支持。


    支持是支持,可却没提银子的事。


    老头子精得很,新帝把折子送到他这里来,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为的他的体己银子?


    他才不给。


    人老了,身边没有个百八十万两银子傍身,那怎么行?


    再说,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又准备炼丹了。


    炼丹是一件烧钱的事,一年没有个几十万两根本不够,他这点积蓄还不够用呢,好在他还有个当皇帝的好孙子。


    太上皇说干就干,没过两天,无极观的丹炉便开始冒烟了。


    赵时晴听说以后,连连冷笑。


    好啊,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舒坦日子没过几天,又开始烧钱了。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赵时晴拿上太上皇亲笔签下的一大堆欠条去了无极观。


    赵时晴不缺银子,她有郡主的俸禄和食邑,还有外公的贴补,原本看在太上皇前阵子表现良好的份上,她不准备催债了,可是现在,眼看太上皇他老人家又不学好了,身为干外孙女,她觉得她有责任拉一把,那老人家迷途知返。


    太上皇正在亲自清点重金采买回来的名贵药材和丹砂,看到赵时晴来了,他很高兴:“晴丫头,你多等几日,等这一炉丹药开炉,朕多赏你几颗。”


    赵时晴切了一声,一脸不屑。


    太上皇早就习惯了她的这副表情,也不生气:“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等你到了朕这个年纪,就知道丹药之妙了。”


    赵时晴上下打量着他:“我观您气色,好像有些不好啊。”


    太上皇吓了一跳,连忙让王大伴取来靶镜,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铜镜该磨了,太上皇只觉镜中的自己面色晦暗,离自己想象中的老仙君相差千里。


    “为何会这样?难道朕的寿数已经到了?”


    赵时晴叹了口气:“您还记得您在山上的时候吗?那时您神采奕奕,脚下生风,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现在的您,就像是老了十几岁,唉,唉,唉!”


    太上皇一想也是,朕在山上时,虽然吃得是粗茶淡饭,但是朕却身体康健,不但没有生病,反而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能干活,还能和孙大娘那个母夜叉对骂。


    现在锦衣玉食,朕却食不知味,更可怕的是,朕现在就像一个黄脸婆。


    赵时晴让内侍搬来一张桌子,她把那些欠条一张张摆在桌上,太上皇一眼就认出了这些欠条,这些都是赵时晴这个坏丫头软硬兼施逼着他写下的。


    赵时晴对王大伴说道:“大伴,帮个忙,给算算太上皇欠我多少银子。”


    王大伴忍着笑,他知道太上皇其实很喜欢这个便宜外孙女,他也乐得看祖孙俩打打闹闹。


    他果然认真地算了起来:“太上皇,您欠了郡主整整二十五万两呢。”


    太上皇怔住:“二十五万两?这么多,够朕炼上一整年的仙丹了。”


    王大伴:“不止这些,还有宅子铺子,对了,还有一箱宝石,这些若是兑换成银子,少说也有十万两,那么加在一起,就是三十五万两。”


    太上皇大吃一惊,朕竟然欠了三十五万两?


    写欠条一时爽,一时爽来一时爽,呜呜呜,朕不想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