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死亡回声6 在沈莫北离开……
在沈莫北离开后,云开想了想打开手机拨出去了一个号码。
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哟,大忙人终于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云开邀请道:“晚上去跑山。”
男人毫不迟疑的回道:“行。”
他们约了太子湾的盘山公路,那一片到晚上几乎没有行人,路很长,弯很多,山顶夜景很美。
很适合吹吹风,看夜景。
祁明挂掉电话,就看到一桌子的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祁明指节敲了敲桌子:“不好意思,接了个电话,我们继续。”
右手边第一人语气兴奋:“别啊祁哥,让我们八卦……不是,和我们说说呗。”
祁明眼中带笑:“说什么?”
一人挤眉弄眼:“哎呀,还能说什么,就是说说和你打电话的这个女孩子,谁啊?是你女朋友吗?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怪不得之前好多人要给祁哥介绍对象你都不要,原来早早就有女朋友了。”
“听声音像是个美女,什么时候带来让我们也看看。”
“对啊对啊,有女朋友也不告诉我们,偷偷的背叛我们单身狗联盟会,太过分了,必须要请客!”
其他人附和道:“请客!请客!一定要请客!”
祁明无奈的笑道:“不是女朋友,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帽子小哥:“不可能,刚刚讲电话的时候笑的这么开心,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朋友!”
“对呀,对呀。而且平时祁哥你对待的工作这么认真,今天我们开会开到一半你突然停下来接电话,想想就觉得很可疑。”
圆脸妹子斩钉截铁的说道:“而且我们那么多双耳朵都听到了,你们晚上要出去约会,去跑山!”
“不过跑山是什么东西啊?这是什么很高级的玩法吗?还是名字?”
另一人:“不知道啊,我们附近有这座山吗?”
一个刚入职的女孩说道:“这个我知道,就是去山上骑车。”
“比如说,开摩托车跑山是驾驶摩托车跑山路的意思。城市中的禁摩使得很多摩托车爱好者不敢酣畅淋漓地进行一场以速度竞赛的骑行,跑山是很常见的摩托车玩法,山路中的弯道能让驾驶人体验到比城市中更加丰富的驾驶乐趣!”
有人笑道:“说的这么专业官方,是不是刚刚百度的啊。”
女孩撅了撅嘴说道:“就算是百度的又怎么样?我还不是给你们科普了知识。”
圆脸妹子:“所以祁哥你是要带妹去飙车吗!超酷!”
“到时候摩托车头盔一带,冲锋衣一穿,简直是超级帅的。”
祁明笑了笑,声音有些低:“我和她去飙车,说不准是谁带谁呢。”
圆脸妹子:“啊?你在说什么?”
祁明:“没什么,继续讨论,中午我请客。”
会议室内欢呼了起来。
云开到的时候,太阳早已西沉。
夜晚的山间一片寂静,有些老旧的路灯投落下团团昏黄的光线,路边树影森森,花木随风婆娑,簌簌有声。
一轮明月在淡青色的夜空中漂浮,远处的房舍屋瓦上洒落一层如霜似雪的月光,山路沉默在寂静的夜色之中,山间几户人家亮着明黄的灯,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曳。
她看到了祁明,他微靠在车旁,漆黑的眼眸望着远处的山峰,身上的冲锋衣被风吹起。
云开朝他喊了一声:“祁明。”
祁明看向云开。
她身穿黑色冲锋衣,带着黑色头盔,开着一辆黑色的机车。
除了脸,其他的都是黑乎乎的。
云开戴上头盔,启动。引擎的轰鸣声像是一头狂风,她无视一切,毫不畏惧地驰骋在极速的世界中。
祁明双手搭上车,跟了上去。
车身如同一道闪电,穿越山间的路,留下一条高速的痕迹。
云开看了一眼后面的身影,脚踩油门,突然压弯,猛烈地冲向远方,甩了后面车一大截,车轮与地面高速摩擦,引发一阵风暴。
祁明勾了勾唇,不顾临崖弯道的危险,猛的再加了把油门,冲了上去。
只是,他还是慢了两秒。
祁明下车,递给了云开一瓶水,两人就这样大咧咧的直接坐在了草地上。
天空一轮弯月,不大,但月色十分明亮,洒在小树林里,将树叶映照得若隐若现。
山风刮过,带着冷意。
祁明将手枕在脖子后面,躺了下来,他看着天上的星星说道:“还是这里的夜景好,看得见满天繁星。其他星星一直都有,只是在霓虹灯繁杂的地方很容易被人忽略。”
云开不置可否。
祁明:“刚刚你可是提前发动了,这次的不算。”
云开也躺了下来,草地有些刺刺的,但还是柔软,鼻尖都是青草的气息。
她仰望着天空,夜幕下,星星就像是散落一地的宝石。
真漂亮。
祁明:“真美。”
两人的感叹几乎是同步的,只不过云开没有说出口。
祁明:“还是在山顶吹风自由,每天都在广场大楼里走,一天至少有十几个小时对着电子屏,脑袋里充斥着杂乱无用的信息,让人疲惫。”
“我的肩上是风,风上是闪烁的星群。”
祁明的声音充满磁性,像大提琴一样悦耳。
云开看向他:“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北岛的诗。”
祁明摇头:“我不喜欢,只是读过看过,记住了。”
“正好这时候氛围正合适,拿出来用用。”
云开:“我想找你问点事。”
祁明:“关于伊可佳的事吗?”
云开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祁明笑了笑说道:“知道你是大忙人,来找我肯定有事,我就想了想最近那些人有谁出现了问题,看来看去问题最大的也就是她了。”
“伊可佳半年前死亡,她的死亡没有问题,确实是自杀。”
云开:“你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祁明:“当时伊可佳还是我的当事人,她们的财产清算还未完成,而且她的死亡是我报的警。”
“还没查到吧,大侦探。”
伊可佳的死亡是是祁明报的警?这一点确实出乎云开的意料。
云开继续问道:“你是第一目击证人?为什么没有阻止她?”
祁明:“如果我可以的话,我倒是想阻止,只是当时已经来不及了。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亡超过48小时,身体僵硬,枕头上的呕吐物都已经干了。”
云开:“当时的现场是什么样?”
祁明回忆了一下说道:“伊可佳躺在床上,床单上有一些呕吐物,床头柜上有一杯水和散落的药片。门窗都是关好的,我当时是由物业带进去的。”
“之所以会去找她,是因为他们的离婚案件已经到了财产清算的阶段,我们早就约好了要见面,但是她一直没有出现,作为伊可佳的律师,我自然是要去确认我当事人的态度。”
“毕竟还是有不少夫妻到这个时候突然又和好反悔的。”
云开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当时伊可佳已经死亡两天以上,但是都没有人发现?”
祁明点了点头:“是的。”
“按照她当时的情况来说,这也挺正常的。”
云开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祁明:“伊可佳是独居。”
云开:“就算如此,她的朋友和家人呢?两天没有消息没有人来找过她吗?”
祁明想了想说道:“伊小姐不想让自己离婚的事情被家人及朋友知道,所以并未告诉其他人她已经独居的事情。至于她的丈夫,似乎在筹办举行新的婚礼,更加不可能和她联系。”
云开:“……我记得伊可佳来找我做咨询的时候她是怀孕初期。”
祁明:“是的,因为这个孩子存在,伊小姐犹豫过是否要离婚。但因为意外,孩子流产了。”
云开:“什么意外?”
祁明:“……你觉得我是百科全书吗?什么都知道?”
云开看着他。
祁明投降:“好吧……我确实知道一点内情。”
“他们离婚的爆发点是伊小姐发现她的丈夫在外面有其他的情人,她要求丈夫净身出户,在结婚后他们一起经营的公司是全部归于她。”
“涉及到金钱,她的丈夫自然不可能放手。便倒打一耙说伊小姐的感情混乱,在读书期间还和他的兄弟有一腿,他严重怀疑她肚子里那个是不是他的孩子。”
“如果双方在婚姻存续期间都有过失,那么关于财产的划分就需要进一步讨论,这点伊小姐十分清楚。”
祁明:“伊小姐打算打掉胎儿,因为这个原因,最后决定好好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去做亲子鉴定,让她的丈夫净身出户。”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给她做过心理咨询,你应该知道她的问题所在。”
云开:“睡眠障碍。”
“是的。”祁明说道:“她和她的丈夫那时并未分居,并且男方有意缓和两人之间的情感关系。成年男女之间的那些事,自然而然的就睡在了一起。”
“但是她丈夫不知道的是,那段时间伊小姐的失眠情况越来越严重。她参加了一个失眠治疗小组,根据群友的建议,在进行一种叫做恐怖催眠的缓解失眠的方法。”
云开惊讶的问道:“恐怖催眠?这是什么?”
祁明笑了笑说道:“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这并不是什么正统的疗法,或者说根本就不是疗法的一种,是他们的失眠群组自己杜撰出来的一种方法。”
云开:“这和她流产有什么关系?”
祁明:“那关系就大了。你光是听恐怖催眠这个名字就知道并不是多么温和健康的方式。”
“初级一点的就是看一些恐怖电影以及恐怖小说让自己的精神感到害怕进而疲惫,但这一般对他们来说是没有用的。”
“接下来就是中级的,她去参加聚会,在人多的时候,他们就会请碟仙招笔仙,或者是进行吃粮之类的招鬼游戏,男女各半,围坐一圈,每人面前放着一碗大米饭,杀一只公鸡,将公鸡血淋于米饭之中,在中间的位置铺上白纸,接着问问题,再将白纸拿到十字路口进行焚烧。”
云开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祁明无奈道:“巧了,那个失眠群组里面有两个都是我的客户,某一天约着谈事情约到那边,他们并不介意有外人在场,我就看着他们进行了一场恐怖催眠。”
“令人惊讶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这种恐怖催眠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有效,每次做完都会有一两个人表示自己回家成功入睡了。”
祁明表情无奈:“要是没有效果的话,可能他们很快就会放弃这个可笑的方法,但出现了效果,他们就坚定的坚持恐怖催眠。”
云开犀利的问道:“伊可佳十分渴望有一个安稳的睡眠,所以她做了什么?”
祁明:“刚才说的那些需要多人一起进行,自己一个人的话,比较多人进行的就是血腥玛丽和镜仙。”
“伊小姐选择了镜仙。”
“在她的丈夫睡着后,伊小姐睡不着,在房间全然黑暗的情况下,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拿着一个红色的苹果,点着一根白色的蜡烛,对着镜子削苹果。”
祁明:“这对她的丈夫造成了惊吓,在惊恐中发生了些肢体冲突,孩子就这样没有了。”
“失去孩子之后,伊小姐明显精神状态要更加的焦虑,在和我沟通的过程中也曾经有过轻生的念头,我建议她再去找心理医生看一下。但她表示心理医生解决不了她的问题。”
祁明:“再一次见到的时候,就是她的尸体。”
“因为她的死亡时间十分微妙,财产尚未清算清楚。伊小姐的家人怀疑她的死亡和她的丈夫有关,怀疑是被丈夫害死的,于是请警方来调查。”
“警方介入调查后证实伊小姐是自杀身亡。”
“虽然不知道你这次调查的是什么,但伊小姐这边想查些出什么估计是比较难的。”
云开:“很多事情都很难,但我接下了委托就会去调查清楚。”
祁明失笑:“有一些事情倒也不用那么坚持。”
云开看向远方,缓缓的说道:“有些事情一定要坚持。”
祁明:“随便你吧,反正你也不会听我的。”
云开没有说话。
祁明:“你有点不对劲,以往我这么说,你会……”
云开打断了他的话:“祁明,今天阿姨打电话给我了。”
原本还是笑着的祁明脸色一下子冷了下去。
云开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说道:“她说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并且言语中表现出有轻生的倾向。”
有一片乌云飘了过来,遮住了天上的月亮,没有人说话,烦躁和抑郁的气息弥漫着。
祁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阴霾,四周的空气仿佛也凝固了一般,令人感到窒息。
半响,云开听到他笑着说:“她真的想的话,就去吧。”
去死吧。
第52章 死亡回声7 因为提到了祁……
因为提到了祁明的母亲,后面大家的情绪都不高。
云开回到了侦探所已经是凌晨一点。
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次了。
依旧是祁明的母亲打来的。
云开接通礼貌的说道:“阿姨晚上好。”
郑兰一上来便是质问的语气:“云开!你联系上我家小明了吗?你有没有告诉他我现在身体真的很不舒服,一个人不敢去检查,我都这个年纪了,我对他没有其他的要求!只是希望他能够回来看看我!”
云开手上翻阅着这次委托的资料,嘴上说道:“抱歉,阿姨,我也联系不上祁明。”
电话那头的郑兰语气加重:“骗人不是个好习惯,你不是最不喜欢说谎的吗?为什么现在开始骗人了?云开你从小和我们家小明就是朋友,你怎么会联系不上他?”
“你是不是不愿意帮阿姨这个忙?我知道我小的时候对你们比较严格,不让你们一起玩,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
“他是我的儿子,我只是想联系一下他,我有什么错?”
郑兰:“阿姨的出发点是好的,可能方式用的不对。但是小明也不应该记恨我这么久。”
“高三填报志愿,我要让他学医生,结果他一声不吭的报了律师的专业,学了几年,现在还不是没有混出什么样子来。他如果听我的学医学,我上下都能帮他打点好,再有他舅舅们的帮忙,不到40岁,他就能够成为最年轻的院长!”
郑兰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一片苦心被辜负了:“可是他就是不听我的,我是他的母亲,我能害他吗?他在外面不知道接触了些什么人跟着他们学坏了,从毕业之后就很少和我联系。”
“我现在想知道他的一些情况,还要通过别人去了解。做母亲卑微到如此的地步,我觉得很失败。”
云开沉默。
郑兰继续说道:“就算他对再多的不满,他至少应该说出来!像现在这样子能够解决什么问题吗?”
她越说越气愤:“别的日子也就算了,今年过年他也不回来,只是敷衍的和我说了一句工作很忙,他的工作真的有那么忙吗?国家总统的工作都没有他那么繁忙。”
“除夕夜,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连这一天都不能放假?”
云开解释道:“抱歉阿姨,但是从今年开始确实很多的上班族除夕也没有放假。”
郑兰冷笑了一声:“这是国家的政策,但真正实施起来的又有多少人呢?只要有心,就算没有放假也能够回的去家。”
“他只是不想回家。”
云开直接说道:“是的,祁明不想回家。”
郑兰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云开说的这么直白。
郑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家是人的安身之处!我是他的母亲,就算我做的再不对,他至少应该要回家的,我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从他出生开始,我就开始为他计划未来的一切,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云开淡淡的说道:“祁明不想回去的原因我想阿姨你自己知道。”
郑兰声音激动:“我不知道!我能够知道什么!他太冷漠了,他怎么能够这么对我?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孩子?”
祁明冷漠?
云开想起了夜幕下他所说的话。
他嘴角在微笑着,眼神中却一片冰冷,他说:“她想捆住我,她想继续控制我,她被困在时间里,就希望我也和她一起死在那里,痴心妄想,我再也不会对她抱有任何的期望,所以她的威胁对我并不起作用。”
“她每次都想用自己的人生经验,用欺骗,用强迫,帮我做出最优的选择。她在剥夺我的人生。”
“真想去死的话就去吧。”
“我无所谓。”
电话那头出现了物体掉落地板的声音,接下来是一阵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云开想起了很多年,她和祁明的第一次见面。
不是在学校,是在那个狭窄黑暗的楼道。
从父亲的朋友家搬出去第一次独自居住的云开,碰到了因为考试被扣了一分,被母亲鞭打跪在楼道里的祁明。
他的眼神虚无的不知道看向哪里,眼边甚至还残留着血痕,他跪敲着紧闭的不锈钢门。
不停的祈求着,一声接着一声:“妈,我知道错了,你让我进去吧,我以后会好好检查的……”
手指在不锈钢的门上留下了白色的印记,还有斑斑点点的血渍。
里面的人不为所动,甚至传来了恶毒的咒骂声。
无言对视中,云开看到了他最狼狈的样子。
少年的祁明彻底奔溃,手捂住脸,深低下头,闷着发出哭声。
可是那扇铁门依旧冰冷没有丝毫的动摇。
第二天一早,云开在学校见到了祁明,两人作为新生代表发言。
祁明是直升上来的学霸,云开是从其他学校考进来的第一名。
站在台上演讲的祁明和楼道里跪着的少年仿佛不是一个人,台上的祁明穿着白衬衫,谦和有礼,是大家学习的目标,深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
他在学校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气质很温和。可是一旦回到家,就像是变成了胆怯的刺猬。
两人默契的不谈那天楼道的事情,在学校也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云开影影约约会听到楼下房间传来的器具掉落的声音,还有……鞭子抽打的破空声。
少年时期的云开有些孤僻,一心想要找出害死父亲的凶手,心理极端。
她觉得祁明可怜,却也看不起他为什么不反抗。
祁明厌恶这个看到了自己挨打的同学,把云开当做透明人一样。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微妙的平衡,直到那一天……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下午放学时间,云开的笔用完了,她到了一间文具店,准备买一只新的。
看到了作为优等生的祁明,正悄悄的把文具店的东西往自己的书包里面放。
他在偷东西。
云开看见了,但她什么都没有说。付完了自己的钱就离开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祁明发现她了,他知道自己的行为被云开发现了,他害怕云开去报警或者告诉他妈妈,他悄悄的跟在云开后面。
在那个无人的小巷里……
在云开用小卖部里面买来的美工刀划开自己胳膊的时候,他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太阳下山,天色沉了下去,冰冷的风到处乱窜,嘲笑着人们的狼狈。
两人静默不语。
云开站在原地,拿着美工刀的手有些颤抖。
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动着,一滴一滴,就像瓶中浑浊的泥沙,慢慢的沉淀了下去。
黑夜中……
郑兰歇斯底里的尖叫将云开拉回了现实:“你告诉他,他再不回来我就死给他看!”
云开语气礼貌,说出的话却十分淡漠:“抱歉阿姨,我联系不上他,请你之后也不要打电话给我了。”
郑兰:“你什么意思?你也要看着我去死吗?”
云开笑了笑。
她不可能自杀的,她也不想自杀,她只是企图用这种方式来获取关注。
她知道祁明已经长大了,他能去很远的地方,他已经不好控制了。
所以她换了一种方式,试图让他内疚,在道德上给他施加压力。
云开语气平静:“我只是觉得祁明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活着,他没有必要按照别人的意愿活着。”
“阿姨,你是一个能够自我负责的成年人。你自不自残自杀不自杀是你的事,是你的选择,你想用这一点来威胁祁明,是非理性的、病态的思维。”
“也许他能够妥协一次,妥协两次。但他不可能永远妥协。等到他不妥协的时候,你又要拿自杀来说事,这只会让他更觉得疲惫。”
“郑阿姨你目前的心理状态,我建议你去看医生。”
郑兰气的直哆嗦:“所以你现在是说我有病,是吗?”
云开:“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通电话,之后请不要打来。”
说完云开不过电话那头郑兰的反应,直接将电话挂掉,并且将她的号码加入黑名单。
云开叹了一口气,她确实不喜欢骗人。
所以只能把她拉黑了。
夜深了,另外一个地方,祁明的灯也依旧亮着。
他的手机里有几百个未接来电。
那令他痛苦,也令他厌烦。
他有很多的话,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他怕自己的倾诉欲太强,扯开衣服,内脏就会随着伤口一起掉到地上。
祁明的母亲是他童年所在的那个小地方最好小学的教导主任,现在是副校长。
在外人眼里,她是一个温柔但又有些严格的绝对的好老师。
她富有学识,对于学生十分认真负责,在工作上兢兢业业,在家庭和事业中能够处理协调,精心教育之下她的孩子也非常的优秀。
在同龄的都还在胡闹玩耍的时候,郑老师的孩子已经会了很多门才艺,每次考试都能获得第一名,每次参加比赛都能够拿奖,对待外人总是有彬彬有礼,在学校里总是沉稳,自信,大方。
她是老师眼里最好的家长,也是其他家长眼里最会教育的老师,而祁明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祁明小时候经常被别的家长夸奖,和其他的小孩做对比。但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背后他遭遇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他每次考试都能够得第一名。却不知道他每次面对考试他有多恐惧。
恐惧的不是考试的内容,而是考试之后可能会受到的对待。
每一张试卷的成绩发下来后,他回到家都会接受至少两小时以上的复盘,如果那张试卷是满分,那可能会好一点,郑兰会态度好点,只会要求他写一篇800字的反思加上试卷上字体不好看的检讨。
如果试卷内有被扣分,扣了几分就几个小时不能吃饭,必须要待在小黑屋里反省。
小黑屋……那是原来父亲的房间,在他去世之后被改成了杂物间,里面的窗户全被钉死,没有电灯,没有任何可以坐的地方,门被锁起来之后,连最后一丝光线都没有。
在他还在上一二年级的时候,他非常害怕被关进小黑屋,黑暗滋生了他的恐惧,他会在里面尖叫哭泣。
里面没有卫生间,在他控制不住的时候,整个空间里面会弥漫让人呕吐的臭味。那时候他的考试成绩并不稳定。有时候语文和数学两个加一起可能会被扣十几分,他就必须在那个黑暗没有光的地方过夜。
躺着冰凉的地板上,和自己的排泄物一起。像一只没有尊严的猪。
如果试卷上的题目有郑兰认为他不应该错,而他却做错的,那会受到更恐怖的对待。
她会拿着衣架、鞭子、戒尺打他,她觉得自己是个斯文人,不像电视中那样的暴力,她打人的时候总是温和的笑着。
她让他跪在地板上,说她的打的每一下不是为了惩罚他,只是让他记住自己的错误要改正过来。
她会打在他的背上,肚子上,大腿上,她很少在他的脸上留下伤痕,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会这样教育孩子。
有时候她也会用到针,针的来源十分的简单,就是别在她衣服上的精致的胸针。
胸针很好看,也很实用。只要拆下来就可以当做武器使用,扎在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锥心刺骨的痛。
所以在祁明小的时候,他很恐惧带胸针的女人。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些人都和他的母亲一样,会随时将胸针解下来扎进他的胳膊。
祁明也很讨厌学校举行的活动,每一次学校有活动,他都必须要参加。
一旦参加他就必须要拿奖,不管是征文、数学竞赛、辩论还是创意手工、英语问答……她都要求他必须要拿到第一。
可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能每一个都学的那么好,一旦失败了,她就会全然否定他的存在。
她有无数可以折磨人的点子,却把这一些全部用在了他的身上。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把她对生活所有的不满全部的发泄在他的身上。
她说他是最失败的人,他一点用都没有,他继承了父亲的卑劣的基因,她希望他去死。
祁明也曾经认为是自己不够优秀,做的不够好 ,他拼命的学习,每天听她的话,去做一切能够让她开心的事情。
可是,他发现自己无论再怎么努力都达不到她的要求。
她对外人的孩子总是很好,她和他们说他喜欢孩子,每个小孩都是上天带来的小天使。但在祁明的记忆里,她从来都没有抱过他。
对他,她总是充满着愤怒,莫名的狂躁发脾气,用爆粗口或肢体冲突解决问题,在外面遇到压力或者感受不到被理解时,就在他的身上用愤怒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他的内在充满了委屈和创伤,母亲喜怒无常,把他当出气筒,随意打骂、嫌弃、否定、贬低、挑刺,永远都是他的错,他的存在就是个错。
直到初一时,祁明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对待他。
因为她恨他的父亲,也恨祁明,认为是他们两个毁了他的人生。
祁明的父亲是一个军人,他的母亲是一个人能称羡的军嫂。他们的婚姻被称为天作之合,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神仙眷侣。
可是父亲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很少回家。
父亲风光霁月,大家都称赞他,也羡慕母亲有这么好的老公。后来他因公殉职,大家更是将他捧上了神坛。
祁明也一直将父亲作为自己的偶像,直到那一天,母亲奔溃的朝着他喊到。
“你以为你爸爸真是什么好东西吗!他有很多休假的机会,他也全部有休假!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他在外面有个小三!”
“他就是个混蛋,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别人都以为他有多好,其实他内里就是一个垃圾。”
郑兰一面鞭打着祁明,一面粉碎着他的自尊心:“你身上有他的基因,留着他肮脏的血,你也是一个废物,你连我让你做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有什么用?”
祁明泪流满面,但他仍然为自己辩解道:“可是我只扣了一分,那道题很多人都做错了,我不是废物。”
郑兰冷笑:“别人做错你也要做错吗?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跟那些废物学习?那是不是你爸爸出轨你也要出轨呢?”
“你们都觉得我不好,那你走啊!我也不想当你妈妈,都是你害的我,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他们逼着我结婚,逼着我嫁给那个在他们眼里完美的男人,可是他对我做了什么?他出轨了,他死了!他连死了都不放过我,他给我留下你这个累赘!”
郑兰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哭着对祁明说对不起,说她也不想要这样对待他的,她只是希望祁明能够变得更优秀变得更好。
她哭着求祁明不要恨她不要离开她。
祁明觉得母亲可怜,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在母亲的教育下,祁明的世界一度只有学习和考试。
他喜欢天空,可是手机里仅有的几张照片都是在教室里里隔着窗户拍的,有冰冷的栅栏挡着,天空总是扭曲的,还映着白炽灯的反光。
他期盼着自己变得更好母亲能够为她感到开心,能够对他好一点,他不会像父亲那样子背叛她,抛弃她,离开她。
她只是被父亲伤害了,所以才会这么对待他,他觉得这一切可以得到修复,只要他足够努力。
可是……这场考试结束还有下一场,无穷无尽,无法喘息……
她越来越可怕了……
她想让祁明选择一个他根本不喜欢的专业,去按照她给的计划走她想要的人生路,她给他计划好了,读多少年的书去哪个地方上班,上班后要在几年之内升职,什么时候结婚和谁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生多少个孩子……
她给他计划好了完美的一生。
那是像傀儡一样的一生。
有一天,祁明再也接受不了,他彻底的反抗,他不想再让那些创伤继续侵蚀控制他接下来的人生。
她恨他,却又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过不了道德的坎,所以她用爱来折磨他。
她的爱就像藏了针的枕头,可能随时的扎进他的身体里,她的爱就像冬天里的湿棉袄,脱下来觉得冷,穿上去却又很沉。
她的恨束缚着他的躯体,她的爱缠绕着他的灵魂。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父亲的路
他抛弃了她……
深夜的房间里静的可怕,安静的让人感觉有些窒息,只有指针划过的细碎声响。
祁明疲惫的靠在墙上,看着玻璃窗上的倒影那个沉重无奈的影子,可笑的摇了摇头。
秒针朝前滑动,他听到了时间流逝的声音。
时间……能不能原谅他?
第53章 死亡回声8 第二天一早,……
第二天一早,按照沈莫北提供的地址,云开来到了伊可佳的父母家中。
这是靠近城东的一片别墅区,独门独栋的三层别墅,前面有花园,后面有游泳池,装修精致。
云开按响了门铃。
没多久有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出来开门。
保姆看着云开问道:“你找谁呀?”
云开笑了笑说道:“你好,我是伊可佳的朋友。”
保姆明显愣了一下:“你稍等一下,我问一下太太。”
说着保姆很快就走回了屋里,客厅里伊可佳母亲正在看电视。
伊可佳母亲:“后面来的是谁?”
保姆犹豫了一下说道:“她说她是佳佳小姐的朋友。”
佳佳……的朋友?
周梨想到自己已经去世的女儿,心中觉得一片感伤,又觉得奇怪,女儿已经去世半年了,怎么突然有朋友找上门来?而且还是找到这里了?
周梨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既然是佳佳的朋友,就让她进来吧。”
云开进来看到周梨向她打招呼:“你好,阿姨。”
周梨审视的看着云开:“是佳佳的朋友?我怎么没见过你?”
云开笑了笑说道:“我和可佳很久没见面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一年前,她当时经常睡不着,看上去很疲惫。”
云开描述出了伊可佳的状态,三言两语打消了周梨的疑虑。
周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她一年前就有些不对劲了,都怪我们,觉得女儿出嫁了也长大了,对她缺乏关心,才会……才会……”
说着周梨哽咽了起来。
云开寄过去了纸巾:“抱歉,阿姨。我让你想起了这些事情。”
周梨摇了摇头说道:“不怪你,你来其实我挺高兴的,这代表着还有人记着佳佳,不是所有人都忘了她。佳佳结婚后,我就很少看到她跟朋友来往。”
周梨拍了拍云开的手说道:“你能来很好,真的很好。”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小男孩从房间里跑出来,边跑边喊道:“奶奶,奶奶,我要吃冰淇淋。”
云开看向他:“这是可佳的孩子?”
周梨示意保姆将孩子抱走:“宝宝乖,阿姨带你去吃冰淇淋。”
当孩子离开客厅之后,周梨才看向云开,她的眼神很哀伤:“是啊,是佳佳的孩子,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现在孩子还小,不懂事,就是偶尔问我妈妈去哪里了。”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等孩子长大之后,又要怎么说?别人家的小孩都是爸爸妈妈都在,幸福快乐的一家,他从小就没了妈,那个爸……”
云开:“宝宝的父亲没有来看过他吗?”
周梨冷笑了一声说道:“他怎么可能来看他,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自从佳佳死后就跟消失了一样,小西是他的孩子,他却不管不顾,没有来看过一次,冷心冷肺,太绝情了!”
“也是,和佳佳还没离婚就已经忙着娶小三了,佳佳尸骨未寒,他就把小三领进门了,佳佳刚走一个月,他就带着那个女人出去外面度蜜月了,说不定现在其他的孩子都有了,又怎么会管小西呢!”
周梨越说越觉得悲伤:“我的小西,我可怜的小西,他以后要怎么办啊?别人都有完整幸福的家,我的小西什么都没有,他要怎么面对这个世界?”
云开安慰了她一会后问道:“我记得可佳上学时他们两个人感情挺好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眼前女孩的话将周梨拉回了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孟光俊时的样子。
她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女儿神神秘秘的说要带一个很重要的人回来让她见见。
周梨心中好笑,她也经历过青春时代,自然知道女儿是想带自己的恋人回家,她并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父母,女儿已经上大学了,谈谈恋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何况她现在愿意带回家来给她看,说明是充分的信任她这个母亲,既然这样,她就更加不可能扫她的兴,周梨特地在家里准备了一桌子好菜,等他们回来。
第一次见孟光俊,她对他印象挺好的,小伙子长得精神,人也有礼貌,对佳佳更是百般体贴,最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两个小年轻之间只是玩玩而已,但没有想到孟光俊居然规划了两人之后的生活,这让她对他的印象更加的好。
以至于女儿大学没毕业就怀孕了,她也没有让她打掉,而是顺着两个孩子的意见让女儿休学一段时间,再继续读书,两人等大学一毕业就直接领证结婚。
女儿婚后开始的一段时间,表现的十分幸福,这让周梨更加坚信母女两的选择没有错,孟光俊是一个好的托付。
没有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短短的几年时间之内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再也看不到一点以前的样子,甚至对女儿动手。
太会伪装了!人渣!
周梨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咬牙切齿,佳佳死后,关于财产分配他是步步紧逼,周梨原本不想计较这些,但是她想着一定要为女儿争一口气,所以她也毫不退让!
小西的抚养权现在在他们这边,她以后绝对不可能让他再来看孩子的,孩子也没有这种父亲!
周梨很恨道:“他太会隐藏了!我一直以为佳佳过得很好,直到佳佳死的前两个月,我去看她,我才知道我的女儿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这么被虐待,受了这么多的苦!”
“我可怜的佳佳,她为了不让我担心,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女儿才二十五岁啊!我去照顾她的时候,她眼睛周围的皱纹看起来比我都多了!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外面一有点声音就吓得要跳起来。”
云开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可佳在婚姻期间受到虐待?”
周梨气愤的说:“对!他欺负我女儿,打她,害的她孩子都没有了,他精神虐待我的女儿,他害死了她!”
“可是警方查不出什么,他们说佳佳是自杀。自杀?一个人难道会无缘无故的就自杀吗?一定是那个混蛋欺负打骂我的女儿,才导致她自杀!天理不公,这样的坏人都不能被警察抓起来,我的孩子死的好冤啊!”
云开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可佳和她丈夫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差的?”
周梨摇了摇头:“应该快有一年了,有一天佳佳突然说她想离婚了,我最开始也没有当一回事,她就那么提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告诉我了。”
“等佳佳没了之后,我才知道他们早就闹得不可开交。那是个傻孩子,她怕我担心什么都没告诉我。我是她妈啊,受了什么委屈不能跟妈妈说啊。”
云开:“在可佳……离世前,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说起这个,周梨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佳佳死的前一天,她还给我打电话,我怎么就没有听出来呢?要是那次她打电话给我,我能知道她的想法,我肯定能把她劝下来。我怎么这么笨呢?连自己的女儿想死都听不出来。”
愧疚像虫蚁一样啃噬着她的内心。她就是个失败的妈妈,她没有察觉出女儿想轻生,她……
云开默默递上去了一张纸巾,并暗自下定决心,如果伊可佳的死亡真的有问题的话,她一定会查清楚的,给这位深爱女儿的母亲一点慰藉。
云开:“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佳没有跟你说,肯定是不想你为她担心。阿姨,在那之前你要觉得可佳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周梨:“没有,她自从结婚之后就很少回家了,那段时间,佳佳的爸爸公司遇上了点问题,我的心思都在那上面,对佳佳确实忽略了一点……”
就在云开以为这边问不出什么的时候,周梨突然又说道:“如果要说奇怪的,有一点挺奇怪的。”
云开:“是什么?”
周梨皱着眉头说道:“有一天她突然打电话过来问说有没有陌生人来我们家,或者是有没有人半夜打电话过来?”
“我记得她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是早上的五点钟,怎么可能有那些事啊?我就问她说,宝贝你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周梨:“佳佳愣了一下就和我说,她起猛了做了个噩梦,一下子梦跟现实混在一起了,让我不用在意,继续睡觉。”
不,那不是梦。
那是伊可佳在求救。
她患有睡眠障碍,比普通人的睡眠时间要少很多,凌晨五点可能已经清醒了好几个小时了。
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这个时间点给母亲打电话的。
又是谁让她如此恐惧?
抱着这样的疑惑,云开来到了伊可佳丈夫的公司。
说是公司其实只是大楼里面的半层办公室,他们的规模并不是很大。员工加起来不过十来人。
云开一进去,前台就拦住了她:“你好,你找谁?”
云开:“我找你们的老板,孟广俊。”
前台和另外一个在摸鱼的员工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不像是他们公司的客户,这么好看还来找老板的,不会是……
两人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了,眼神中的八卦几乎藏不住。
但前台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公式化的问道:“你有预约吗?”
云开摇了摇头:“没有。”
前台:“啊……没预约也没关系,我看你应该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我们老板,现在老板就在里面,今天没有客户来,我去帮你问问。”
云开笑了笑说道:“好,谢谢你。”
前台连连摆手:“不用谢,不用谢。”
前台雀跃的走了进去,还留下一个员工站在原地。
员工好奇的问道:“你和我们老板是什么关系?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我只是随便问一下,你不方便回答也没关系。”
云开:“我有些事想问一下你们老板。”
员工的眼神瞪大了一点,她说有些事!要!问!老板!
肯定是那种情感问题!
员工猜得倒也不算错,只不过云开问的是伊可佳跟他的情感问题。
老板很快就走了出来,看见云开的时候一脸疑惑:“你找我?”
云开点了点头。
孟光俊愣了一下,说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云开说道:“我找的就是你。”
孟光俊:“你找我有什么事?”
云开看了看办公室里看似在工作期是耳朵竖起来在偷听的其他员工:“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孟光俊巡视了一遍,员工都低下脑袋假装自己很认真。
他又没什么事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孟光俊坦然道:“就在这里说。”
云开:“我想找你了解一下伊可佳自杀的事。”
自杀?!
伊可佳好像是老板以前的老婆!
他现在娶了新老婆,难道是……
办公室内员工表情丰富。
孟光俊脸色有些难看:“进来里面说。”
办公室的门隔绝了外面想要看热闹的目光。
云开刚在沙发上坐下,孟光俊就着急的开口:“你是伊可佳的朋友?我们已经离婚了,她的自杀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突然找到这里要干什么?我和你说我对她的自杀是一点都不需要负责!”
云开:“我听说你们婚姻存续期间,你曾经动手打伊可佳并且虐待她,而且因为财产划分,你们闹得很不愉快。”
孟光俊猛的站了起来:“你是听谁说的这些事情?都是造谣!我什么时候打她,什么时候虐待她了!你有证据吗?你就在这里说这些。”
“我们确实因为财产分割的事情有一点冲突,但我对得起自己的天地良心,我拿的都是属于我自己的钱!我辛苦赚的那些钱,她要我净身出户可能吗?这也太过分了一点吧。”
“离婚的事情,我委托律师在打离婚官司,在她自杀之前,我们已经分居很长一段时间了。你们不能因为伊可佳死了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孟光俊愤愤不平的说道:“当时她刚自杀的时候,警察就已经来调查过一次了,警察都说了和我没有关系,你们现在是要怎么样?我凭什么要让你们怀疑?”
云开:“一年前伊可佳怀孕,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你才流产的。”
孟光俊大声道:“你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我还觉得我是受害者呢,那次的事情根本就是意外!”
“你知道她有多恐怖吗?半夜三更不睡觉,穿着件白裙子拿着刀在镜子面前削苹果!你都不知道我半夜听到声音醒来之后看到这幅场景,都快给我吓死了。”
“而且我根本没有做什么!我看到这个害怕了,吓得赶紧跑。是她自己要出来追我,绊倒了椅子摔在地板上,孩子才没有的。”
孟光俊回忆起来都觉得可怕:“当时我事业上也遇到了一点问题,要是有复合的可能,不用离婚是最好的,所以我那段时间在讨好她,想要修复我们的感情。”
“但经过那一晚我后悔了,我发现我们过去的时间是回不去,我是真心爱过她的,我结婚的时候跟她说我要照顾她一生一世也是真的。”
“是她真的太可怕了,我根本无法跟她继续住在一起,再跟她住在一起的话,我也会发疯的。
云开:“你说她可怕,指的是什么?”
孟光俊说道:“她经常半夜不睡觉,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我看,我跟她说你要是睡不着觉,不然你去玩会儿手机看会儿电视或者找点什么想做的事情做。”
“但是她就不,她说做那些事情她就更睡不着了。她就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看着我。一次两次我还能忍受,长期下来我也要神经衰弱。”
“你每天睡觉都有一个人这样子盯着你,很恐怖的!”
孟光俊继续说道:“但这些和她后面做的事情相比根本就是小儿科。”
“有时候她半夜的时候突然把我给推醒,和我说外面有人在敲门,凌晨两三点钟,谁会过来敲门?但是我为了让他安心,还是耐着性子开门出去了,果然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于是我就躺回去继续睡觉,没过多久就她突然开始尖叫,说外面又有敲门的声音。”
“我起床看了!外面什么都没有!”
孟光俊:“一次两次的我还能够关心她,后面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她一会儿说床底下有声音,一会儿说外面有人在敲门,一会儿又说听到了动物磨爪子的声音。”
“她越说越恐怖,关键是我们家从来都没有养过宠物啊!”
孟光俊:“光是这样还不够,她不知道哪里参加了一个睡眠群,里面都是一些神经病一样的人,她的行为也变得越来越神神叨叨。”
“有时候我回家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然后她突然就从衣柜里面出来了。还有的时候,明明晚上睡之前躺的好好的,早上她就从床底下爬出来了,她一个晚上躺在我床下睡觉啊!这光是想起来我就一身冷汗!”
“她还半夜在客厅里面烧纸钱,不开灯的蹲在地板上烧纸钱!红色的火光,再加上烧起来的烟灰飘的整个屋子都是!跟鬼片一样!她还会一个人在浴室里面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就像是精神分裂和镜子里面的人对话……”
孟光俊叹了一口气说道:“这种事情太多了,搁在谁身上谁也受不了!”
“好几个月都是这种情况,我那都不是回家了,我跟回恐怖片老巢一样,我就是一个正常人,我已经和她说要去看医生,我也带她去了!可是她就是不配合 ,她信誓旦旦的说是有人来报仇了,要杀了她。哪里来的杀人犯啊?这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孟光俊越说越无奈:“佳佳我是真诚的爱过她的,我也希望她能好好的,可是我不能陪她死吧?”
云开:“所以你提出和她离婚?”
孟光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出轨,是我的错,但事情不是这样的……”
云开看向孟光俊,这个时候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
第54章 死亡回声9 前台边拦着边……
前台边拦着边大声的说道:“嫂子,嫂子,老板在里面谈事情,你现在不能够进去!”
但是她没拦住,孟光俊现在的妻子杨乐气愤的冲了进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孟光俊!你在里面干什么!”
云开坐在沙发上冷静的看着她。
杨乐愣了一下,办公室里面的场景和她想象中的抓奸并不一样,孟光俊和那个陌生女人离的很远,一点暧昧的感觉都没有。
既然这样,为什么她来的时候,办公室里面的员工一脸紧张的样子,还一直拦着她不让她进来,让她误会?
杨乐看向前台。
前台见闹了个乌龙,打了个哈哈赶紧溜走。
她就是一个想要八卦的普通的打工人而已,快跑快跑!
但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她不说点什么也很怪,杨乐朝着孟光俊问道:“她是谁?”
孟光俊疲惫的说道:“伊可佳的朋友。”
杨乐不满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云开注意到她的小腹有微微的隆起。
杨乐冷笑道:“伊可佳她都死了半年多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她的朋友突然回来找她?是你把人叫来的吗?你是不是还爱着她?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杨乐越说神情越激动:“她现在都已经死掉了,为什么你还要想着她?我知道你前一段时间还偷偷去看过那个孩子,你去看那个野种干什么!你是不是还拿钱给他了?为什么要去看他,我肚子里的和孩子你怎么不关心?”
孟光俊听到这里也生气了:“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说谁是野种呢!小西是我的孩子!你别给我说这种话!”
杨乐冷笑了一声道:“你怎么能确认那就是你的孩子,我肚子里面的才百分之百是你的种!”
孟光俊:“杨乐你够了!”
杨乐委屈的看着他:“你凶我!你现在为了一个死人凶我!得亏她自己自杀了,不然你现在是不是要离开我再回到她的身边去?你根本还没有忘记她是吗?”
“从读书的时候就是这样!她老是爱抢我的东西,明明先认识你的人是我,我也跟她说过我喜欢你,但是她反手就跟你在一起了!那个贱人!”
杨乐朝着孟光俊情绪激动道:“她早就应该去死了,那个白莲花,装作一副多善良的样子,把自己不要的衣服给我穿,把自己不要的化妆品给我用,说和我是好朋友,这些都可以分享给我,结果我喜欢你,她就夺人所好!”
孟光俊无奈道:“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好不好!大学的时候是我先追的佳佳,是我追的她,她最开始因为你的原因也拒绝过我!她现在已经死了,你不要再这样说她了!”
杨乐见到孟光俊这么维护伊可佳更是愤怒:“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是吗?是你自己受不了她来找我的,我们上床是我逼你的吗?伊可佳这么好,你就和她呆着,和她那个半夜不睡觉死盯着你的恐怖女人呆着啊!”
杨乐讽刺道:“我不明白伊可佳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她给你带绿帽子你还想着她,你怎么那么犯贱啊!她从上学的时候就给你戴绿帽子了,戴了这么多年你还嫌不够吗?”
“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你是我老公!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你不维护我?你念着那个死人的好,你是不是和伊可佳呆久了,你也有病了啊!”
孟光俊:“杨乐,我警告你……”
孟光俊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杨乐指着鼻子骂道:“你警告我什么?我现在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孩子!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孟光俊你这个混蛋!”
说着杨乐哭着冲了出去。
云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杨乐说,她为了孟光俊做了很多?
她做了什么?和伊可佳的死亡有关吗?
杨乐走后,孟光俊颓然的坐在了沙发上,半响说道:“不好意思,让你看了笑话,杨乐的脾气比较急,她现在又怀孕了,脾气就更大了。”
云开:“我听她的意思,你们上学时候就认识?”
孟光俊沉默了一会说道:“是,我们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佳佳的死亡和我们没有关系。”
“佳佳和杨乐以前是一个宿舍的,她们两个人是好姐妹,我那个时候喜欢佳佳,追求她,我也没有想到杨乐对我是这样的心思……是这次又遇到了,我才知道的。”
孟光俊眼神低垂,神情十分暗淡:“那段时间我工作上很不顺利,家里……佳佳又让我觉得很疲惫,我都恐惧回家了,这个时候杨乐出现了,她说想要去看看佳佳,我想着以前的朋友陪着她,佳佳可能就不会东想西想了,后来有一次,我喝醉了……”
“我的本意没有想这样的,那只是个意外。而且,是佳佳先背叛我的!”
云开皱眉:“你说伊可佳背叛你?”
孟光俊:“是。”
孟光俊自嘲的笑了笑道:“她出轨了,出轨对象还是我的好兄弟。”
“她之前每次都说要去参加睡眠群组的活动,我便一直傻傻的相信了,还想着要是这个群组能让她精神状态好一点也是挺好的。但后来有一次,杨乐给我发了一张她和别人开房的照片,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孟光俊继续说道:“就算这样我也不想相信,我就偷偷跟着她,看着他们两个进了酒店,就这样我找她对峙,她还能跟我说,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她是因为害怕才去找他的!”
“太可笑了,实在是太可笑了,我是她的丈夫,她害怕了她不会跟我说吗?她跑去酒店找别的男人求安慰了!那我算什么?”
孟光俊讽刺道:“还是找的我的好兄弟,我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就开始了的。我质问她,她还倒打一耙说是因为我根本就不能理解她,我不相信她,所以她才去找他商量的。”
孟光俊接连冷笑了好几声:“我相信她?理解她?我要理解她什么?理解她的臆想症吗?理解她说外面有人敲门吗?相信她有杀人犯要来杀她吗?”
“我还不够关心她吗?她说门口有人,我二话不说就去看门看,可是人呢?”
“我试图理解了,可是她什么都不告诉我,就算有杀人犯要来杀人,那至少需要一个理由吧?她做了什么要这么害怕?”
“杀人犯为什么只单单针对她一个,敲门声为什么只有她能听到?”
是啊,她为什么这么害怕?
这也是云开想要知道的。
伊可佳害怕,沈莫北也害怕 ,他们两个人到底做过什么事?
想要知道这点,恐怕得从他们的学生时代查起来。
云开看向孟光俊:“你说伊可佳去找的人,是沈莫北吗?”
孟光俊猛地抬头看向云开,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两秒后他又冷笑道:“你也知道,那是不是很多人都知道了,就我像个傻瓜一样还把他当好兄弟!戴了这么多年绿帽子,你们是不是在背后都在嘲笑我?”
云开摇了摇头:“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也是从你刚才说的话里面猜出来的。会不会这两个人真的只是在酒店商量事情,因为他们两个都有同样惧怕的东西。”
孟光俊皱着眉头:“你在说什么?”
云开:“在你们上学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做了什么事?”
孟光俊反驳道:“没有!大学佳佳就是我的女朋友了,她根本和沈莫北没什么接触!”
孟光俊愣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
云开敏锐的问道:“你想起什么了吗?”
孟光俊神情犹豫:“……我们毕业那次,约了一起去爬山,后面因为我临时有事就没有去,佳佳和他们一起去了,只有那次,可是……只是爬个山,也没什么。”
云开:“你确定没什么?”
孟光俊点了点头:“就是去反穿爬个山,他们第二天下午就回学校了。能有什么事?”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不想提这些了,现在佳佳也死了,计较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孟光俊认真的看着云开说道:“我不知道你今天来是想做什么?你到底是佳佳的朋友,还是他们请来调查我的,我都不在乎。我就告诉你一点,对于佳佳,对于我们的婚姻,我是有错,但她也有错,我问心无愧,她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现在也娶了新老婆,我得为她负责。”
深夜。
凌晨一点,看着眼前这个装修文艺的咖啡店,云开刚想敲门,谁也没想到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云开走了进去。
咖啡店很小,只有一个吧台和几个散落的沙发。
有一个胖胖的穿着睡衣的男人拿着一杯饮料朝着里屋走去,一个短发女人在吧台上调酒,沙发上有一男一女抱着抱枕在看电影。
一个长发男人拿着一本书走了过来,看着云开,淡淡的问道:“第一次来?”
云开点了点头。
长发男说道:“我们都这样,随意一点就可以,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云开坐到了一男一女的对面。
前面播放着是一部老式爱情片,女孩没什么兴趣,就打量着云开,问道:“喂,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云开:“听别人说的。”
女孩拽拽的说道:“那告诉你的人应该和你很熟了,来这里也挺好的,大家都睡不着,新人来还挺有用的,你要是不严重的话,就直接吃药吧,去问问药哥。”
云开:“药哥?”
女孩指了指里面的方向:“就是刚才走进去穿睡衣的男的,他睡不着就一直吃药,市面上的药他都吃过,你可以问他。”
面前这些人是饱受睡眠障碍烦恼的人,云开并不想欺骗他们:“其实,我并没有睡不着。”
女孩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你什么意思?你没有失眠,来我们这里做什么?你该不会是那些无良记者吧,看着我们这种小众群体有病的样子觉得猎奇,就跑过来找我们消遣。”
女孩的声音很大,把药哥和长发男都引了过来。
长发男:“怎么了?就一会儿的功夫发生什么事情了?之前不是说好了,虽然大家都睡不着,但是在这里还是要尽量保持安静吗?奶茶,你现在是在搞什么?”
他对着女孩问道。
云开这才知道,这里似乎每个人都有个代号。
被叫做奶茶的女孩指着云开说道:“她不是我们群里的,她是记者!”
这话一出,大家看向云开的视线都不怎么友好。
云开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记者。”
奶茶大声质问道:“你不是记者你是谁?你来干什么的?你又没有失眠障碍,你就是来看我们笑话,或者干脆就想拿我们博取流量!你们这种人太过分了!”
药哥也跟着骂道:“对!就是你们在网络上乱写,搞得别人以为我们都是神经病,本来睡不着就已经很痛苦了,现在还要被那么多人骂,我们自己找了安静的地方,谁都没有影响,就几个人互相关心,互相安慰,我们做错了什么?”
药哥越说越生气:“网上都写的乱七八糟的,说我们男男女女的搞在一起,是利用这种群组引诱未成年人做一些□□的事情!我们做什么了?写这些的根本不用付一点责任,却把我们写成老鼠一样见不得人。”
“还有一大堆人说,我们睡不着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么就是心思敏感,都是自己作的,是自己矫情害的,有什么搞错,什么都不知道就对别人的人生指指点点。”
沙发上的另外一个男生也站了起来:“对!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云开无奈的说道:“我不是记者,你们至少听我解释一下。”
奶茶咄咄逼人:“我不管你是不是记者,你没有睡眠障碍就不属于我们这个群体,现在我们想请你出去,谢谢!”
云开微笑道:“我很抱歉打扰了你们,但是我来只是想和你们了解一个人的事情。”
沙发男:“了解什么了解?我们又不是派出所做人口普查的,你找我们了解?找错地方了吧。”
云开继续问道:“伊可佳,你们认识吗?”
沙发男毫不迟疑的说道:“不认识,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快点走!我们不欢迎你!”
奶茶却复杂的看了云开一眼:“……你要问伊可佳,你是她什么人?”
云开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可以不用被赶出去了。
奶茶继续问道:“她已经很久没有来了,你找我们问什么?你想了解她的话你就直接去找她啊。”
云开看着她说道:“我找不了她了,伊可佳已经死了。”
啊!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惊讶的看着云开。
奶茶问道:“她死了?她怎么会死了?”
云开说道:“伊可佳半年前自杀了。”
长发男想了想说道:“时间对上了,佳佳就是半年前突然没来的,之前她每个礼拜都回过来两三天。”
奶茶继续警惕的看着云开:“就算是这样子,你来找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已经半年没有看见过她了,连她自杀的消息都是你说了我们才知道。”
“还有!你是谁?你是她的朋友吗?我总觉得不像。”
云开欣赏的看了看奶茶,这个女孩观察力很好。
云开递过去了一张自己的名片:“我确实不是伊可佳的朋友,我是一个私人侦探。”
“私人侦探!”药哥发出了一声惊呼:“居然真有这种职业,我就只在网上看过,一些小广告上面的,帮人找老公出轨证据的那种。”
药哥兴奋道:“现实生活中居然真的有,现在还在调查自杀,一秒梦回名侦探啊!那你们平时都是怎么调查的,有没有带什么隐形摄像头之类的出来?还有你们这行工资高吗?考不考虑多招两个员工啊?”
“我要求不要的,主要就是喜欢推理,我和你说我看了好几遍的名侦探柯南了,逻辑思维能力很好的,好多刚看个开头我就能猜出凶手是谁……”
药哥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变得十分话痨,奶茶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别说话了行吗?现在又不是在看动漫玩游戏。先问她是想来问什么的。”
药哥被训的闭上了嘴。
云开看着奶茶说道:“你和伊可佳感情不错。”
奶茶皱着眉头看着云开,双手呈现防备性动作:“你怎么知道?”
云开:“你很关心她的死亡。”
奶茶满不在乎的说道:“毕竟是认识的人,就算我比较冷漠,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要自杀?她上次来的时候明明说那办法有用,都能睡着了。”
云开:“她是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导致死亡,留有遗书。至于她为什么要自杀,目前我还不清楚。”
云开问道:“你们是失眠群组,她有没有告诉过你们,她为什么会睡不着?”
沙发男先一步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摆了摆手说道:“我不认识你们说的这个人,我就不参与了。”
药哥摇了摇头:“我不怎么和结婚的女人说道,我讨厌结婚的人,我跟她没什么交集。”
长发男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我只记得她说经常听到门被敲响的声音,觉得有人要来害她。我和她说我以前也有这种幻觉,后面多看几次恐怖片就克服了,她就没再说过了。”
云开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个人,外号叫奶茶的女孩。
奶茶皱着眉头想了想犹豫的说道:“我……我可能知道一点。”
第55章 死亡回声10 云开看向奶……
云开看向奶茶问道:“你知道什么?”
奶茶犹豫了一会说道:“她和我说过她觉得很害怕。”
云开问道:“害怕什么?”
奶茶回忆起了和伊可佳相处的场景。
奶茶是失眠群组的老成员,也是提议创建群组的人之一,她工作的地方离咖啡店很近,基本上每天晚上她都会过来,她见了很多失眠的人。
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打工,夜晚又睡不着,那日子太难挨了,幸好找到了和自己境遇相同的人。
每一个来失眠群组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就像药哥,别看他现在是个胖子整天不修边幅的样子,他以前是个大帅哥,结果谈个恋爱遇到骗婚的,被骗得裤衩子都不剩,还欠了一屁股债,才越来越堕落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还有长发男,他因为没有男子气概,不喜欢和人交往,又喜欢收藏标本,在家里人看来就是疯疯癫癫,没有脚踏实地,不想安分过日子,在家一直吵架被贬低人格,受不了和家里彻底决裂出来自己住。
伊可佳来的时候,奶茶就觉得她身上一定有很多的故事。
因为她说自己才刚流产。
失眠群组很少有孕妇来,或者换一个说法,他们很少有已经结婚的男男女女过来。
倒也不是他们排斥这些人不让他们来,而是会结婚的这些人原本就是顺应社会主流的人,他们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有什么困难都会找自己的伴侣家人解决,很少需要到他们这种地方来找陌生人的安慰。
奶茶性格比较直接,遇到感兴趣的她就直接开口问出来了:“你都结婚了,还挺有钱的,为什么来我们这里?我一直觉得有钱能解决很多的烦恼。”
伊可佳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懂。”
奶茶伸了伸懒腰:“我是不懂你们有钱人的烦恼。”
现在想来,奶茶觉得自己当时很没有礼貌,因为白天在公司给资本家当牛做马的,晚上把这种情绪带到了别人的身上。
但是那会,她并没有这种觉悟,而是兴致盎然的想知道有钱人到底有什么烦恼。
于是她一直追问伊可佳:“是因为婚姻不顺利吗?看开一点嘛,要是感情不好,实在不行就离。”
下一秒伊可佳的话就让她愣住了:“我确实准备离婚。”
奶茶呃呃呃了几声,道歉道:“那个……不好意思,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在意啊。”
伊可佳摇了摇头,神情十分疲惫:“我没有在意,离婚没什么,再这样下去,对他对我都不好。”
奶茶奇怪的看着她,似乎离婚这件事对于伊可佳来说并不算什么,那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这么烦恼?
奶茶问道:“你离婚都能看开,还有什么不能看开的?”
伊可佳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害怕。”
奶茶:“害怕?”
伊可佳:“已经好几个月了,那个人一直盯着我,我已经和他道过歉了,我说我知道错了,请他原谅我,但是他还是不放过我。”
“他每天半夜开始敲门,出去开门的时候,外面又一个人都没有,我会在走廊的尽头看见飘起来的氢气球,晚上有小猫爪子挠门的声音。他给我打骚扰电话,我接起来之后,电话那头只有呼吸声,我一直叫他说话,我问他到底想怎么样!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又把电话挂掉了。”
“等我躺在床上终于要睡着了,电话又响了起来,黑暗中,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还有……我自己的心跳声。”
“没办法,我把自己的号码换了,可是他又找到了,又打过来了!”
伊可佳说话的时候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恐惧:“有时候走在路上,我都能感觉到有人在跟着我,可是我转过身去,却没有找到他。他一直都在,他想让我害怕,让我折磨自己。”
“他还给我寄了恐吓信,上面写着,他不会放过我的,他要我血债血偿!”
奶茶越听越觉得背后发凉:“你不会是被什么变态盯上了吧,你有没有报警?”
伊可佳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没用的。”
奶茶不同意的说道:“虽然我觉得很多地方派出所的警察态度很差,根本不想帮人解决问题,而且弄得自己很吊的样子。但是!我们遇到问题还是应该找警察帮忙的,只靠自己很容易就陷入危险!”
“特别是你这种情况,警察不可能不管的。”
奶茶:“你不是收到了恐吓信吗?把恐吓信拿去给警察啊,现在的刑侦技术那么发达,通过笔迹鉴定说不定就直接把人抓到了。”
伊可佳再次摇了摇头:“没了。”
奶茶:“什么没了?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
伊可佳:“恐吓信没了。”
奶茶:“怎么会没了?”
伊可佳:“被我烧掉了。”
奶茶吃惊的啊了一声:“不是,你把它烧掉做什么?这可是证据啊!”
伊可佳神情恍惚:“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看到的时候觉得很害怕,我就在客厅里把它烧掉了。”
伊可佳这么说,奶茶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在恐惧的状态下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人没有办法一直保持冷静。
只是……
奶茶:“你知道有一个变态跟着你想要害死你,你怎么还敢半夜一个人来这里?你就不怕出什么事吗?”
伊可佳:“他不会在这里对我下手。”
奶茶奇怪:“你连他的人都没有看见,为什么又能这么肯定?”
伊可佳:“他想要折磨我,想要让我痛苦,他不会这么简单就杀掉我的。”
奶茶皱着眉头:“越听越觉得是一个变态,我劝你还是去报警好一点!不然真的出什么事了,到时候连是谁动手的都不知道!”
伊可佳眼神茫然,奶茶觉得她也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奶茶继续问道:“这件事没有办法解决吗?他想要杀你,得有个理由吧,你做什么事情了让人这么恨你。”
伊可佳又沉默了,就在奶茶以为她不会说了,她慢慢的开口了:“我们……害死了一个人。”
奶茶:“啊?啊!害死人了!”
伊可佳又摇头:“不、不是,他不是我们害死的,那就……那就只是个意外,我们也不想那样的,那天太冷了,我们就想快点回去,我不知道会变成那样……不关我的事……”
凌晨两点,咖啡店里。
云开继续问道:“后来呢?”
奶茶耸了耸肩:“没有后来了,说到这个,她情绪突然就崩溃了,就开始一直哭一直哭。我被其他人训了一顿,说不应该这样问东问西的,每个来这里的人就是想要有个逃离的地方,我还去戳别人的伤口,实在是太过分。”
“我也反省了,之后就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但是我觉得她可能有点幻想症,当然,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因为她虽然说有一个人一直跟着她,但是我们谁都没有看见过,而且她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奶茶:“结果……现在突然死了。我感觉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云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奶茶:“你要走了?”
云开:“差不多,走之前我想提醒你们一下,那个恐怖催眠的方法最好不要再用了。”
奶茶诧异的看着云开:“你怎么知道这个?算了,不重要!为什么让我们不要再用,这个办法目前来说对我们很有效果。你睡得着,你不知道睡不着的人有多痛苦,为了能让自己睡着,我们愿意尝试任何事情。”
云开看着她认真的说道:“这就是问题所在。环境会对人产生强烈的诱导性和暗示性。我们平常的生活中,暗示会不知不觉剥夺我们的判断力,对我们的思维产生一定的影响。”
奶茶:“你说的这么文绉绉的,我听不懂你想表达的是什么。”
云开:“那么我举一个例子,比如你今天在上班的时候,你的同事突然告诉你,你看上去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病了?你开始的时候不会注意,但是不知不觉中,你真的会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好像哪里都不舒服,自己越拉越不对劲,感觉越来越难受。”
“你会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病,你会到医院检查。检查后医生告诉你,你很健康,你瞬间会觉得浑身轻松,充满活力,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奶茶:“所以呢?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云开:“我在来之前了解过一些关于你们恐怖催眠的内容,我想经常参与恐怖催眠的人,现在你们周围的人已经对你们有明显的疏远了。”
奶茶还没说话,沙发男转过头来问:“你怎么知道?他们现在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可是,我只有晚上的时候做这种事,他们根本看不到的,也没人知道啊。”
云开说道:“经常做一件事,就会把习惯带到其他的地方。比如你们恐怖催眠中有半夜点蜡烛,日常观看恐怖图片,对着镜子讲话,在没人的时候倒着走路,用圆规在手上扎图案这些内容,你经常做这些,认同这些,觉得习以为常,但是在一般人看来,会觉得你们的行为十分怪异。”
“人们会自动远离自己觉得危险的事物,这对于你们来说,是一个恶性循环,原本睡眠障碍就很需要周围人的关心和理解,你们的疗法却使周围人远离,你们只能更加寄托在这里,就像漩涡,会往下越陷越深。”
“如果有一天,恐怖成为常态,可能就会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是什么……”
这时,一旁的长发男打断云开的话,不满的说道:“你说了一大堆,就是想教训我们吗?我们只是在自救,就算恐怖催眠会有副作用又怎么样,总比我们一直睡不着的好。”
长发男冷笑了一声:“至于那些人,谁需要他们的关心支持,我们根本就不需要!这个方法怎么了?恐怖就一定是不好的吗?谁来界定这件事?我们必须要符合主流的审美,必须要看别人的脸色过生活吗?我们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世界吗?难道他们一定就是对的,我们就是错的吗?”
奶茶拉了拉长发男:“你冷静一点,没必要。”
长发男一把甩开了她的袖子:“什么没必要?她作为一个正常人她懂什么?在这里居高临下的审视我们的生活,你想批判我们是吗?你来啊!我怕你是吗?”
云开:“我没有批判你们……”
长发男神情激动:“你没有批判我们?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你凭什么这样做?我们需要你的帮忙吗?我们请求你的帮忙了吗?别自以为是!你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干涉别人的生活,你这样令人厌恶!”
云开:“抱歉,我只是想要给你们一点建议……”
长发男打断他的话:“我们不需要你的建议!”
沙发男却有不同的意见:“别这样长发,不然我们听一下?”
长发男冷笑了一声:“听一下?她根本就不懂我们失眠的痛苦,听她说什么?你们是不是动摇了?这个方法我们试验了多少次才确定有用的,就为了这么个人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动摇了?”
沙发男皱着眉头:“但她确实说的没错,现在我在家我父母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他们都觉得我是不是中邪了,之前还说要给我驱邪,他们那么大年纪了,我也不想让他们这么担心。”
长发男砰的一声把杯子放在吧台上:“行啊行啊,你有父母,你爸妈爱你,你了不起!那你以后就别参加我们的恐怖催眠,你彻底睡不着就开心了!”
沙发男无语的看向长发男:“我就是说出我的想法,你语气为什么这么冲?我就是觉得我们听一听也没什么,而且大家都想好好生活下去的,如果这个副作用很大的话,那……”
长发男:“胆小鬼!没种!你是男人吗?能有什么副作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要是有鬼的话,我们玩了那么多招鬼游戏,为什么现在还好好的,你没种就别给自己找借口了,什么副作用,我根本就不怕!”
“要听你们自己听,我走了!”
说着长发男粗暴的砰的一声把门甩开,走了出去。
云开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她没想到长发男的反应这么激动,她只是想要提醒他们一下。
恐怖催眠实在不是个好办法。
最开始玩火的时候会觉得没什么,但是火烧起来了,就会造成惨烈的后果。
这个时候吧台一直不说话的红唇女人开口了:“不用管他,他最近就是神神叨叨的,之前还让我们去外网看直播,说里面有很多刺激的视频,比我们玩的游戏还要刺激。”
云开皱了皱眉头。
红唇女人说道:“我是瘦子,我挺愿意听听你的建议的。”
云开看着女人,她大概一米六五的身高,穿着时下流行的bm风短上衣超短裙,露出纤细的腰身,妆容十分精致,阴影高光都在恰当的位置,甚至十分注意面部平整度。
云开:“你好瘦子,女人不一定要和美丽捆绑在一起,你可以不用一直化妆,不用太过克制,不用一定要很瘦。”
瘦子看着云开:“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在服美疫吗?我没有!”
“我本来就是喜欢化妆,而且我就是喜欢瘦,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这是我的自由!现在大家都喜欢这种身材,我只是想表现出最好的自己,我觉得挺好的。如果连自己的身材都管不住,那对自己还能有什么要求。”
也许是深夜,也许是刚才长发男的爆发让她也有了一吐而快的欲望,瘦子飞快的说道:“我就是想要当美女,我不想有小肚子和拜拜肉,我不想买大号的衣服来遮肚子和屁股上的肉,不用每天淘宝看好久的衣服,想着选哪一个才能最显瘦,我不想要厚厚的肩膀,明明才二十多岁就像一个大妈一样,我不想要有双下巴,拍照一点都不好看!”
“我就是喜欢瘦!我要把体重控制在八十斤!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是坦克! 我不想喜欢的人觉得我胖,这样我去社交的时候我就能更自信大方,我要蜕变,我要始终能穿xs码的衣物,我要将饥饿感化成减肥的动力,我要把所有的长靴都穿出空气感。”
“每一个漂亮谣言的女孩,都是踩着刀尖过来的!如果你想说我失眠是因为减肥,那我觉得你说的话没什么好听的了!”
云开看着瘦子:“可是,你的内心有答案的对吗?你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睡不着的。长期催吐,胃里的焦灼让你根本睡不着。你每天审视着自己,如果吃得少就有满足感,如果睡前不饿,就会有负罪感。”
瘦子说道:“是,但为了美丽,为了我的目标我觉得这一些都是可以忍受的!”
云开握住了她的手,只是稍微用力,她的手就开始泛紫,云开认真的说道:“你的身体开始抗议了。”
云开:“你可以选择任何你想走的路,但多少要吃点饭。能吃得下饭,你就睡得着了。”
瘦子别开了视线。
云开看向沙发男:“这位先生,你的问题并不大,你父母很爱你,你可以多和他们沟通试试。”
沙发男愣愣的说:“哦,那谢谢你。”
奶茶看着云开:“现在到我了?”
云开:“你在工作和生活中很容易紧张,紧张是现代社会的产物,也是工作党的家常便饭。持续的紧张会造成机体内部的平衡被打破甚至造成疾病。你的工作越重要,你越想要证明自己,心理负担就会越重。”
“长期用脑过度,精神负荷大就容易引起能量降低而产生的疲劳,疲劳时间久了就会变成神经衰弱证。”
云开拿出另一张名片递给她:“虽然我现在不做心理咨询师了,但偶尔接一两次也是可以的。”
说完,云开打开门走了出去。
奶茶愣愣的看着手上的名片。
心理咨询师?
她要去找试试看吗?
她有些地方确实说对了,她精神紧张,但不全是因为工作,更多的是因为那件事情。
奶茶看着云开远去的背影,陷入了纠结。
她是心理咨询师,还是侦探,说不定真的有用……
第56章 死亡回声11 走在路上的……
走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街上没有行人,只有几盏路灯亮着,偶尔开过几辆小轿车,开向其他的地方。
感觉到肚子饿了,云开打开了带着的包,找了找发现里面带着的东西已经吃完了。她朝着远处一家亮着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走了过去。
便利店柜台前有个带红色帽子的女员工,年纪刚二十出头,拿着平板刷视频,伴随着嘿嘿的傻笑。
进门的声音打扰了她,她抬头看了云开一眼,有些惊讶这么晚还有人来,但很快又低下头去刷视频了。
面对来便利店的客人只需要在他们结账的时候和他们说话就可以,其他时间让他们自己看要买什么,现在很多人都不喜欢和别人社交,在他们有喊的时候再出现才是正确的!
这是店长交代她的话,小雅认真的贯彻。
而且她也不想眼巴巴的凑上去推销,多烦人,只要呆在收银台就好,还可以玩手机刷视频,摸鱼万岁!
云开拿了一瓶牛奶还有一个饭团,在微波炉加热后,坐在了便利店的高椅上,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的风景。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风景,昏黄的路灯和偶尔开过去的汽车,仅此而已。
便利店内很安静,除了空调排气扇的嗡嗡声,就只剩下店员视频外放的声音。
【据悉,青年天才画家季展羽的命名为“光”的画展,将于五月初于东风市海蓝二号艺术厅进行展示。季展羽创作风格多变,是一位全能型艺术家,也是个油画天才,8岁开始学素描,12岁精通素描结构,15岁研究油画技法,19岁举办国际画展,在他20岁时,就被艺术界誉为最具天赋油画艺术家称号。 】
【他的作品中,一组名为“想念”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深受大众的喜爱,蓬勃生长的鲜花野草蔓延上升是无尽的海平面,无论是截取画面中任何一个位置,你都能感受到画中的情感,就算你不懂油画也能感受到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
【对于现代人说,魔幻现实这一概念是生活化的,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荒诞感”的认知。毫无逻辑、不讲规矩、颠覆认知的荒诞感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也让我们对现实有了更多维度的理解。但是季展羽的画中,描绘的画面给人的感觉在荒谬的同时又极具治愈感,搭配温柔清新的色彩给画面增添了无限神秘之感。】
前台女孩发出惊呼:“我去,原来这张画是他画的,这也太漂亮了吧,我现在的电脑屏幕还是那这张呢!牛啊!”
“还真是人和人的距离比人和猪都大,看看别人家的二十几岁在漫画展是天才画家,我的二十几岁是深夜在这边看店。”
女孩自言自语道:“太不公平了吧,这个世界上有钱人那么多,多我一个人会怎么样?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下辈子就要投胎成这个样子,我也要当天才画家,如果不能是天才画家,就让我成为七个哥哥独宠小公主之类的吧。”
这个时候屏幕里出现了季展羽的照片和采访。
前台女孩又是一阵土拨鼠尖叫:“不是吧?不是吧?这也太帅了吧。这个配置也太强了,简直就是小说男配!”
云开听到了,朝着前台女孩看了一眼。
她坐的位置正好被装零食的柜子挡住了一大半,从女孩的角度看不到她,可能以为店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女孩放心的放飞自我。
云开有些好奇为什么季展羽只能是小说男配,但下一秒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是小说男配还是小说男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个人之间早就结束了。
现在……更是毫无交集。
前台女孩嘿嘿的笑了声:“这种艺术气质温柔系的男人,小说女主都不懂得欣赏,但是我懂得欣赏啊!我上去直接来一个,嗨!老公!”
这时云开已经吃完了东西,站了起来。
正好对上了举着手模拟【嗨*\(?? ? ??)老公】的前台女孩。
云开装作没有看见的走了出去。
前台女孩流泪猫猫头。
好尴尬好尴尬,自己在中二的挥舞的动作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客人。
但是没有关系,这辈子应该只会见过一次!
前台安慰自己到。
打工人精神不稳定一点也是很正常的,她应该也能理解的,她只是稍微不稳定一点,其实也没有很离谱。
流泪……
云开回到侦探所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巧的是正要开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云开诧异的看着时六六问道:“六六,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时六六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昨天你不是说有一个失眠群组吗,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就从网络上加了个群进去。发现里面很多人都非常的有故事感,一下子灵感迸发,码了一晚上的字,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这周的榜单就要完成了哈哈哈嘎嘎嘎。”
时六六发出了反派的笑声,听的云开眼前一黑。
怎么能发出这种声音?
时六六:“我准备起来呼吸一下清晨新鲜的空气,然后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云开笑了笑:“那你待会儿好好休息。”
时六六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点:“云云,你是刚回来?”
云开点了点头。
时六六:“你查到什么了吗?”
云开:“查到了一点东西,伊可佳的死亡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时六六脸皱了起来:“居然真的有问题,我还以为是那个网红乱说的呢。”
云开笑道:“你怎么不喊他北公子了?”
时六六尴尬道:“是北少爷不是北公子,这个不重要,啊啊啊你不要笑我了,太尴尬了吧这个称呼,在网上的时候怎么看都觉得挺好玩的,但是现实生活中真的很尴尬,不要说求求你,不要逼我跪下来。”
“我那天是突然看到他对上号才这样喊的,莫哥都已经嘲笑我一整天了,我又不是他的粉丝,我只爱纸片人,而且他真人有点油腻,我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时六六:“我喜欢的不是这种类型的,他虽然在网上看着身材挺好的,长得也挺好看的,但是和现实生活中根本一点都不一样,脾气也特别差,我才不喜欢他!”
云开:“知道了,不拿这个和你开玩笑了。”
时六六:“你调查了一天一定饿了吧,我们一起吃个早餐吧。”
云开坐到沙发上:“你不是还要回去睡觉吗?”
时六六伸着懒腰:“吃完了再睡嘛,正好我昨天泡了豆子,我新学了一个茉莉豆浆的做法,喝起来肯定超级香的,再做一个三明治,开启美好的一天!”
云开:“那就谢谢六六了。”
她知道时六六是为了自己才说要煮早点的,六六本人并没有这么早吃早餐的习惯。
时六六摆了摆手走进了厨房:“不用谢,不用谢,云云,你要在这里等我,不要自己去睡觉了。”
云开点了点头。
很快早餐就端上桌。
云开边吃边问的道:“昨天我不在的时候,店里有什么情况吗?”
时六六想了想说到:“之前来找过赵哥的那个打扮的很精英的姐姐,今天也来过一次,但是赵哥一看到他就说自己要出去买东西。那个姐姐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哦……”时六六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包东西。
“还有这个,是那个姐姐说要给赵哥的,但是赵哥回来之后看都没有看它一眼。我看赵哥不太开心的样子就什么都没有问。但是东西也不能扔了,就放在那里了,等什么时候那个姐姐再来就可以给她。”
云开点了点头。
赵南回和那个女人的事情,只能他们自己解决,外人帮不上忙。
他是否要接受她的感谢,是他自己的选择。
时六六继续说道:“上官哲今天回来过一次,但他说学校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他得暂时住在学校,可能这个礼拜能来的时间很少,他让我和你说一声,让你不要担心,上官哲说他有给你发消息,但是你可能没看到。”
云开:“我当时有事,后面回了。”
时六六坏习惯的把三明治拆开一片一片吃,边吃边说道:“其实那些事情跟上官哲没有什么关系,我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引火上身,他不是也在准备考研究生嘛?学校里的老师都是认识的,万一给他穿小鞋呢?然后他跟我讲,他可以选择沉默,但他不希望这件事情刚好只差他一个。”
云开笑了笑,像是阿哲会说的话。
时六六激动的拍了一下手:“我当时一听他这话,拿起本子就记了下来!讲的太好了!我小说里面的正派就应该这样发言!”
“没想到上官者平时长得很浅薄的样子,居然这么有内涵!”
云开被时六六说的话逗乐了:“什么叫长得很浅薄的样子?”
时六六思考了一下:“这个怎么形容呢?我是写小说的比较有文化,我组织一下语言。”
云开:“好的,等你组织。”
时六六吟诗一般说道:“阳光斜照下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年,他的笑容如清风明月,一笔画少年,惊鸿入了眼!”
云开沉默了两秒道:“六六,你现在写古言了吗?”
时六六诧异的看着云开:“你怎么知道?我这几天刚开的新文,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吗?”
云开:“……还是挺明显的,不过阿哲要知道你这样夸他肯定很开心。”
时六六猛的摇头:“我才不会在他面前夸他呢!他待会儿又要问我是不是脑子进了水,太过分了!”
云开笑出了声,心中的阴霾少了几分。所以她喜欢和时六六待在一起,感觉世界都轻松了不少。
时六六啊了一声:“其实今天是有客人来的。”
云开:“有客人来?”
时六六点了点头:“是的,是的,是一个三十多岁很美艳的大姐姐,她手里拿着一个LV的限量版包包,脖子上带着很多钻石的漂亮的项链,左手上呢是一个莫比乌斯环的银色镯子,右手上是竹节手串带着翡翠坠,还有一个平安扣戒指。”
云开:“……倒也不用描述的这么详细。”
时六六强调道:“这是前景铺垫,很重要的。”
云开:“好,那你继续说。”
时六六开心的点头,继续说道:“一看她这架势肯定是富婆姐姐!我当时就很热情的问她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富婆皱着眉头困扰的说确实有需要帮助的东西。”
云开:“她下了委托?”
时六六沉默了两秒:“……这个倒没有,因为她想要找我们帮忙的事情有点离谱,按照你之前说的,我已经拒绝她了。”
云开:“她想要做什么?”
时六六深沉的说道:“她说她的男朋友,她的老公,她孩子的爸爸……”
云开看向时六六,心中想到这个客人也挺喜欢用前缀的。
时六六:“他们三个见面了,现在吵起来了,问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云开:“……啊?”
时六六开心道:“没错,没错,我那个时候也是和你一样的反应!”
“然后我就委婉的告诉她,我们暂时没有这方面的业务。”
云开:“接着她就走了?”
时六六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她说原本也没报什么希望,是正好路过看我们这里挺清净的就进来了,她说她不想回去看他们吵架,就在我们这里喝了一杯咖啡,她还夸我咖啡煮的好喝,不由分说的给我转了四位数的小费!我怎么拒绝都没有用!实在是太霸道了!”
时六六面露憧憬:“也不知道她缺不缺女朋友什么的,我们国家不是一夫一妻制嘛,她有老公了可能还缺个老婆,我看我就挺合适的。”
云开:“……六六。”
时六六嘿嘿笑了两声:“开个玩笑啦,我还是想要自己成为富婆!等我三十、四十、五十……反正终有一天我会成为富婆的!”
时六六:“后来那个富婆姐姐接了一个电话,是她的男闺蜜打来的,说他们三个已经不吵架了,现在握手言和了,让她可以回去了。”
“实在是太令人羡慕了!这样的生活!”
云开点了点头,她同意这个观点。
不过……爱情什么的从不是她的第一选项。
云开将吃完的盘子放到一边,拿出笔记本,准备对现有的线索进行分析,看哪里有漏洞。
时六六吃完了也没有走而是说道:“云云,我在网上查了关于沈莫北的资料,发现他有很多的黑料,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人来找他报仇。”
云开示意时六六开始说。
时六六打开自己的电脑:“沈莫北,在抖云、a站、小绿书上都有账号,账号为北少爷,他经营账号已有第三年,算是抓住了网络风口,这几年大家被关久了各个都想要去旅游出去看看世界。正好,他就做了这方面的内容。他最多一个平台粉丝有一百多万了。”
“他是一个旅游、户外博主,也兼具颜值博主。”
时六六皱着眉头概括道:“应该算这样吧,因为他长相不错身材不错,所以他经常会发布一些展示身材的带点擦边的视频,粉丝涨的很快。他的黑料五花八门的,不过对于网红来说也正常。火了就会有人嫉妒,也有一些是自己炒作的。”
“有说他整容的,还放出了初中时期照片作证据的,但这个被网友鉴定为谣言。还有人说他睡粉,这是两年前的一个瓜,说沈莫北在和网红月亮亮晶晶交往的过程中,带其他粉丝爬山,和这个粉丝发生关系。说他海王、渣男、劈腿什么的。”
“沈莫北经常带粉丝进行户外活动,作为他的粉丝福利。网红月亮亮晶晶是沈莫北早期带过的一个粉丝,网上说,他们那次反穿遇到了危险,月亮亮晶晶在爬山过程中摔到山坡下,受伤了,是沈莫北全程背着她照顾她,两人因此在一起了。”
时六六继续说道:“但是后面这个瓜又有反转了,说是月亮亮晶晶和沈莫北从来没有交往过,是月亮亮晶晶单恋沈莫北,因为表白被拒绝,所以传的谣言。那个据说被睡的粉丝也出来发声明,说自己有男朋友,和沈莫北只是朋友关系。于是一大批网友就去骂月亮亮晶晶,说她为了博取流量做这些事。”
“可是……”
一个网红这么丰富的恋情听的云开都有些疲惫了:“还有反转?”
时六六用力的嗯了一声:“有一天粉丝男朋友又出来说,他和粉丝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她就只把他当作备胎,当时澄清的照片是粉丝让他现场拍的,其实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在一起,她只是利用他。”
“粉丝就又出来说,她和沈莫北确实在一起过,但现在已经分手了,当时是怕网友误会沈莫北所以才这么说的。这时候月亮亮晶晶的粉丝开始发小作文,做了十几页的PPT证明月亮亮晶晶就是有和沈莫北谈过恋爱。于是网友开始骂沈莫北,安慰月亮亮晶晶。”
“月亮亮晶晶也趁此出来发了声明说她曾经在一起但是后来和沈莫北和平分手了,两人现在还是好朋友。还一起参加了个直播活动,有网友统计,那一场下来,刷的礼物都有六位数了。”
云开:“后来呢?”
时六六:“后来就没月亮亮晶晶什么事了,她不更新账号了,有粉丝说她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
云开皱眉:“什么时候?”
时六六翻了翻时间:“一年半前。”
第57章 死亡回声12 云开:“你……
云开:“你查一查,这个叫做月亮亮晶晶的网红是不是真的去世了。”
时六六疑惑:“好……只是她和沈莫北想要调查的人有什么关系嘛?”
云开说道:“时间点很巧合,不要放过任何的可能性。”
时六六点了点头:“ 对了,关于他的黑料,还有一个好像是实锤,但是后面被他们团队压了下去。”
云开:“是什么?”
时六六说道:“初中时沈莫北校园霸凌同学。”
时六六在手机里翻了翻递给云开看:“就是这个帖子。”
帖子里是一个男人的自述,说刷软件的时候,突然刷到了初中时霸凌他的一个男生,心情十分复杂,霸凌者现在已经是个有几十万粉丝的大网红了,随便直播一场就是他好几个月的工资,开着豪车,穿着名牌的衣服,底下一堆粉丝成天说哥哥好帅。
他说,那个霸凌他的人好像从小到大过的都特别的好,脑子好跟风做了网红就火了,长得好,大家都喜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想要不然就算了,忘记好了,可是每次看到霸凌者的视频,他都会觉得害怕。
他会想起痛苦的学生时期,想起初中时候他站在他的课桌上,踩着他的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样子,想到他们把他堵在厕所里,让他跪下来把地板擦干净的样子,想到他们逼着他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脱裤子的样子。
他说,他觉得无法释怀,为什么只有被霸凌的人留在了原地?为什么霸凌者没有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反而过的这么好?
这个帖子一发,就有热心网友说要帮他找到那个霸凌者,让霸凌者付出代价。帖主又发了一点自己初中的信息,网友顺着这些信息找到了沈莫北。
接下来就出现了好几个同学也控诉自己上学时被沈莫北霸凌,还有一个是大学生。
沈莫北最开始并不承认,后来证据实在是太多了,不得不出来道歉,说是自己小的时候不懂事,那时候年少轻狂想要吸引别人的眼球,没有想到让别人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
后面,他联系到了最开始发帖子的同学,送给他一辆车,同学也表示谅解。
时六六有些惆怅的说道:“沈莫北送给那个同学的是一辆几十万的车,几十万是很多,被霸凌的时光也过去了……好像接受那辆车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可是我总觉得,那个同学接受了那辆车,就是背叛了小时候的自己。”
“要是初中的他知道该有多难过啊,连自己都帮着霸凌者。”
时六六:“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说不定他自己已经不在意了,毕竟和过去相比,现在过得更重要。”
时六六:“后面校园暴力的事情就被压下去了,只是偶尔被一些黑粉翻出来,粉丝也会怼道,被霸凌的都原谅了,关他们什么事,还有一些粉丝说根本就是被霸凌者看见哥哥现在是大网红有钱了想要来讹钱。”
云开感叹道:“网友的态度转的真快。”
时六六习以为常:“网友都是这样的啦,反正是网络,发什么都可以,有什么坏事出现,大家就嗡嗡嗡的飞过去了,别人夸就跟着夸,别人骂就跟着骂。发泄自己的恶意也不过就是那几个原因,自己过的不好,觉得别人过的好,说简单了就是键盘侠的狂欢。”
“其实大家根本不在乎事情到底是谁对谁错,只要自己发表的意见有人点赞有人支持就觉得满意了。发泄狂欢,攻击他人来满足自己。自己发泄完就爽了。”
云开看着时六六:“你似乎很了解。”
云开看到时六六抿了抿嘴,这是她不高兴时候会出现的表情。
时六六无所谓的说道:“我写小说啊,就会碰见这样的读者,莫名其妙就很大的恶意,说主角怎么怎么不好,我写的怎么怎么烂,把我的作品批评的像是一堆垃圾一样。”
云开:“你会生气嘛?”
时六六点头:“当然会啊,只不过后面觉得没什么必要生气,她觉得烂就觉得烂好了,我自己欣赏不就好了,而且除了我自己还有很多人也喜欢我写的东西啊。”
时六六总结道:“人还是得豁达一样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云开没有错过时六六脸上转瞬即逝的晦暗和伤感,但她并没有追问,只是把话题转了回去。
云开:“我看帖子里面,似乎不仅是初中同学出来说自己被霸凌了,还有大学生?”
时六六点头:“对的,还有一个大学生,他没有另外开一个帖,而是在别人抨击沈莫北的帖子里回复,说自己也曾经被沈莫北校园暴力,说他们欺负他,他是贫困生,家里很穷,一个月只有八百块钱的生活费,很需要贫困生的那笔钱,可是沈莫北和其他几个人故意跟导员说他不缺钱,导致他没有评上贫困生,评上贫困生的是一个根本就不缺钱的,那个同学还用那笔钱去酒吧请客。”
时六六:“这条评论一出来,又爆了。因为贫困生名额被暗箱操作的事情很多大学都有出现。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有,贫困生的表格,你基本上村里找人就会给你盖的,就有一些明明就很有钱还去申请,申请了就交到学校。”
“她们跟其他同学说,待会老师发表格的时候,她们要选她,一般这种同学人缘还挺好的,其他人就都选她了,真正需要补助的同学就没有了。”
时六六看向窗户带着点惆怅:“挺讨厌的这种人。”
时六六继续说帖子的后续:“但是后来,沈莫北去找初中同学送车道歉后,网友又觉得他的人品挺好的,知错就改,不像是会没有理由的霸凌别人。开始阴谋论是不是这些突然跳出来的根本就是在编造故事,这个大学同学就是被怀疑的一个。”
“网友让他发证据证明自己被霸凌过,大学同学说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他没有留下证据。网友扒到了他的主页,发现这个同学根本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可怜,反而有车子还用的新款手机,于是网友认定他就是说谎!冤枉别人!就开始骂他,后面这个大学同学就把账号注销了。”
时六六:“我是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以前过得不好不证明现在毕业赚钱了不能过得好点啊。不过未知全貌,不予评价。”
她语气一滞,带了几分嘲讽说道:“如果是假的,是在消费大家对贫困生奖学金分配不公的热度,那就太恶心了。”
这个时候,莫远从上面走了下来,看见时六六和云开都坐在下面的时候愣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看外面,一瞬间怀疑是不是他起来的太晚现在是下午五点了。
外面天都还没亮,怎么这么早?
时六六看到了莫远热情的说道:“莫哥,厨房里面有我刚刚煮的豆浆,还有剩,你去倒一杯喝。”
下一秒,莫远就也坐在了沙发上:“所以你们一大早就起来讨论那个委托?”
时六六摇了摇头:“不是啊,我们两个是根本没有睡觉。”
莫远看着时六六揶揄道:“六六你真这么喜欢那个网红?”
时六六立刻反驳:“我没有!”
云开:“好了好了,莫远你不要逗她了。”
莫远喝了一口豆浆恢复正经:“要讨论的话,我这里也发现了条挺可疑的线索。”
云开:“什么?”
莫远:“沈莫北和伊可佳是从大学才开始产生交集的,巧的是,我正好有个老朋友在这所大学教书,从他那里我得到了个消息。”
时六六:“莫哥,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莫远:“好好好,我现在不就在说吗?你有点耐心。”
莫远将几张照片发到侦探事务所的群里。
是四个年轻男大学生的合照,毕业照。
时六六指了指其中一个男的说道:“这是沈莫北,这看上去也不太上镜啊。那其他的三个就是他的舍友了?”
莫远:“对,这三个是他的舍友。非常奇怪的是,毕业两年间,他的舍友已经死了两个了。”
时六六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啊!”
莫远将照片放大介绍道:“从左到右边,这几个人分别是沈莫北、杨润、周循然和黄瀚。”
“现在就只剩下沈莫北和黄翰还活着,其他的两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云开:“因为什么死亡?”
莫远:“意外。”
云开皱眉:“意外?”
时六六:“两个都是意外?还正好是一个宿舍的,也太巧了吧!”
莫远说道:“杨润,毕业后在我市一家软件工程公司上班,春节加班没有回家,公司电路短路办公室起火,警察到现场的时候,已经烧死了。”
“后面警察在现场取证模拟了现场,推测起火的原因可能是杨润带了很多电子设备到公司,插口插满了,放在桌子上的水杯意外掉落,水洒到排插中,引起了火灾。”
时六六:“还是有点奇怪,那杨润不会呼救吗?”
莫远:“结合现场的情况,警方推测当时杨润正连接着手机玩游戏,直接把人电晕了就压根没有机会呼救。”
时六六:“……不知道说什么,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有点离谱。”
莫远:“根据我所了解到的信息,杨润对游戏十分沉迷,打起游戏来谁叫他都没反应,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时六六表情纠结,云开问道:“周循然是怎么死亡的?”
莫远:“周循然,毕业后去考编第一次就上岸,回到自己家附近的镇区政府工作,出事那天他来东风市旅游,回去的路上发生车祸死亡。”
时六六:“车祸?那怎么算意外?”
莫远:“因为没有肇事车辆,他是在山路拐角处,撞上了护栏,翻了下去。”
时六六:“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翻车?”
莫远:“警察尸检时发现他体内酒精浓度超标,怀疑是酒驾。”
时六六:“这也太奇怪了吧,如果真的是意外,那这个宿舍是不是风水不好,谁住谁出事。”
莫远摇了摇头:“你这话说的不对,这不是还有两个活的好好的吗?”
突然,时六六凑近了手机屏幕。
云开看着她:“怎么了?六六你发现什么了?”
时六六皱着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叫黄翰的长得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让我想一想。”
云开和莫远都没有说话,让时六六安静的回忆。
时六六眼睛亮了起来,她拍了一下桌子大声的说道:“我想起来!是他!”
云开:“是谁?”
时六六打开自己的手机翻了好几页:“就是他!那个在帖子里评论自己也被霸凌的大学生!网友把他扒出来的时候,有带照片!就是他!”
云开对比了时六六手机里图和莫远发出来的合照。
确实是同一个人。
一个宿舍四个人,死了两个,还活着的两个,一个说自己是被霸凌者,一个是……霸凌者。
太巧了。
第58章 死亡回声13 云开看向沈……
云开看向沈莫北说道:“沈先生,和我们说说你的大学舍友,黄翰。”
坐在自己豪华沙发上的沈莫北脸上带着几分轻蔑:“你们一大早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在自己的地盘,他显得十分盛气凌人,前往侦探所求助的画面仿佛早就从他的记忆中消失了。
莫远:“我们查到……”
沈莫北毫无耐心不等莫远说完就直接打断:“如果是想聊他的话,那就不用聊了,果然你们也没有传闻那么厉害。”
“我今天还有两场活动,很忙的,就不送客了。”
莫远皱了皱眉头:“我们了解到黄翰和你之间有一些纠葛,不排除……”
沈莫北撇了莫远一眼:“你是耳朵聋了吗?我说过不是他,黄翰就是个废物,他没这本事,居然查到他身上,果然你们和废物也没什么差别。”
莫远推了推眼镜,心中有些烦闷。
这栋大厦的顶层让他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这个主播的态度也是……
一样的盛气凌人,一样的狂妄自大。
云开看了一眼莫远,对着沈莫北说道:“沈先生,你昨天休息的怎么样?”
话题一下子转换的这么快,沈莫北愣了一下:“休息的怎么样?我休息的挺好的。”
他说的是实话,而且是难得的休息好,前一段时间他总是能够半夜听到敲门声,爪子挠门的声音,昨天晚上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刚开始他还心惊胆战的,后来渐渐的睡着了。
云开:“电梯出口你找人安装了监控对吗?”
沈莫北诧异的看着云开:“你怎么知道?”
云开:“但是监控却什么也拍不到,一到晚上就变成黑屏了,有的时候还突然出现很大的卡通气球,让你吓了一跳。”
沈莫北:“……你调取了我的监控!那是我的隐私!”
云开:“莫先生请放心,我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只是基于现场的线索进行的合理推测。”
沈莫北听的一头雾水:“什么现场的线索?”
云开继续说道:“我们在楼道内的监控摄像头上找到了黑色布料的线头残留,推测此人对楼道内的监控布局十分的熟悉,他可以轻松的找到监控死角,之后将监控遮起,防止出现他的身影。”
“至于卡通气球,我们在楼道死角处发现了亮片碎屑。沈先生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沈莫北脸色不好:“我以为是其他住户小孩买来玩的,就没有在意,而且监控里面也只出现了两次。”
云开:“两次已经够多了。”
沈莫北:“你的意思是气球也是那个人带来的?他带这个来做什么?有什么用?难道是想突然爆炸吓我一跳?”
云开:“为了遮住监控,这是一种很方便的方式,氢气球会自动往上飘,轻松的遮住监控。但是他很快发现了这种方式太过显眼,放弃了。”
沈莫北:“你说是就是吗?没有气球是因为我发现了就找物业投诉了,所以那些小孩才没有把气球带上来。”
云开:“沈先生,这栋楼的布局,你们这一层一共有六户人家,我稍微查了一下,他们都没有孩子。”
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让沈莫北打了个冷颤。
外面好像下起了下雨,他仿佛听见了雨滴拍打窗户发出的不规则响声。
沈莫北嘴上倔强道:“那也可能是其他楼层的人的小孩。”
云开摇了摇头说道:“所以我刚才和沈先生你强调了两次这个次数,如果只是一次的话可能是巧合,两次……就一定不是。”
沈莫北手虚握:“……所以我现在要怎么办?这个神经病!”
云开笑了笑绕回一开始的话题:“和我们说说你的大学舍友,黄翰。”
沈莫北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有些不耐烦,但想着这个侦探所的人好像确实有点本事,硬生生的忍住了这种不耐烦。
他说道:“黄翰是我的舍友,他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你们想问他的什么?”
云开看着他,眼神犀利:“你似乎很不喜欢提起黄翰,为什么?”
沈莫北皱着眉头喝了一口水才说道:“不想提就不想提,哪里那么多为什么。”
云开:“你对他进行过校园霸凌?”
沈莫北立刻反驳:“胡说八道!你哪里听来的这种消息?神经病啊!”
云开和莫远交换了一个眼神,沈莫北的反应太激烈了。
莫远:“因为沈先生你并没有提供给我可能来寻仇的名单,所以我们从网络上对你进行了一些调查,当然,这些是全然合法的。我们发现曾经有网友说你从初中起就霸凌同学……”
沈莫北打断莫远的话:“你既然是从网上看的,你就应该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做过这些事!我只是当时年纪小把握不好开玩笑的尺度,同学之间有一点小摩擦,可能让一些同学误会了。”
“我也不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后面我就去和他道歉了,还送给他一辆宝马,果然,他一见到那车眼睛就亮了。”
沈莫北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屑:“我当面找他了,车送了,也和他解释清楚了,那就是一个误会。”
他看着云开和莫远的表情,笑了一声:“你们不相信?我去找初中同学的那一期,我还拍了视频记录,不相信的话,你们现在到我的主页,就可以找到那条视频。”
莫远点了点头:“我们看过那条视频,也相信沈先生你确实和初中同学达成了和解……”
沈莫北再一次打断他的话:“不是和解!你们说话太不严谨了,是误会,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误会!”
莫远:“好的误会,初中同学的是误会,那么霸凌舍友的事情也是吗?”
沈莫北不耐烦道:“我没有。”
莫远拿出一叠纸质材料:“这是你的舍友黄翰发的帖子,因为原作者已经删除,我们只能通过一些截图了解当时发生的事情。黄翰攻击你和其他人一起孤立他,并且说你帮助其他同学以不正当的方式获取学校的贫困生补助。”
沈莫北翻了个白眼:“贫困生补助?你们是在搞笑吗?我像是看得上贫困生补助的人吗?果然没见识就是没见识。那才一两千块,你们知道我上大学的球鞋都多少钱一双吗?那点补助连我一只鞋都买不到。”
“黄翰这个人,又穷脾气又大的,说我孤立他?他为什么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别人不跟他玩肯定是他哪里有问题。”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是他自己没问题,为什么别人不和他玩?”
云开:“你确定自己没有霸凌过他?”
沈莫北:“我要说几次你们才信啊,我当时都已经上大学了,怎么可能那么幼稚还打人骂人?我要参加社团活动要约会要出去打篮球还要打游戏,我很忙的好不好。果然,现在的人就是没脑子,听风就是雨,一点自我分辨的能力都没有。”
云开眼眸微垂。
第四次,在不到十分钟的对话中,这是沈莫北第四次用了[果然]这个词,这是他的口头禅。
通常,经常连续使用“果然”的人,多自以为是,强调个人主张,他们经常以自己为中心,很少考虑别人的想法。
这个时候,云开发现沈莫北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他的双唇紧闭,形成一条线,嘴角向下,下眼睑上扬。
这是一个十分典型的厌恶的表情。
他在厌恶什么?
云开顺着他的眼神看去。
是窗户,外面下雨了,乌云压低看的人喘不上气来,狂风摇晃着树干,一道闪电划破了整个天空,接下来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震碎。
云开看向沈莫北。
他眉毛上扬,下眼睑紧绷并且上扬,嘴微微闪开,双唇紧紧的紧绷拉伸。
他在害怕。
他厌恶下雨,害怕打雷。
为什么?
云开:“沈先生知道黄翰现在在做什么吗?”
沈莫北发出啧的一声:“他在做什么关我什么事?他一看就不是什么有出息的样子,现在说不定就是在什么不入流的公司做事,一个月就赚那么两三千的工资,像狗一样,这种底层人,走到哪里都是底层人。”
“这种没脑子的穷人就应该本分一点,有工作能赚点钱就该感恩戴德,别跑到别人的地盘让人看着心烦。”
“能和我们住在一个寝室,也许就是他这辈子最高级的事情了。我们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他到死也就是一个破打工人,我一天就能赚他一辈子的钱。”
沈莫北情绪很差,说话像毒蛇喷洒毒液一样,句句都在攻击。
沈莫北:“我大学没有打过人,也没欺负他,他什么层次,我什么层次,我犯得着去欺负他?搞笑。”
“人优秀果然就是会被嫉妒,他自己家里穷就羡慕我们这些有钱的人啊,所以到处造谣。就你们说的贫困助学金,难道就他一个人可以申请吗?别人就不能申请吗?别人申请了通过了就是霸凌他了吗?什么道理?难道这贫困助学金写了他的名字,只能他申请吗?”
沈莫北咄咄逼人:“我承认你们侦探所的人有点用,那个大个子当保镖确实挺能唬人的。你也别说我不配合,今天你们来我也配合的说了黄翰的事情。”
莫远:“我们希望你能够坦诚……”
云开制止了莫远未说完的话。
沈莫北皱眉:“你想说什么?”
云开:“我们的意思是,感谢沈先生的坦诚,我们会继续调查。”
沈莫北:“行了,我累了,你们走吧。”
一道蓝色的闪电撕裂天空,接着,又是震耳欲聋的炸雷。
这次,莫远也发现了。
沈莫北的身体抖了一下。
云开站了起来:“那么,我们就不打扰沈先生休息,我们走了。”
云开看了一眼莫远,莫远心领神会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袖扣放在了沙发的角落。
外面的天色十分阴沉,楼道也带着浓重的灰暗,也许是因为突如起来的暴雨,室内的人突然变多了,灯光下的电梯内,人脸攒动,各种表情交织在一起,带着雨后城市蒸腾的湿热。
烦闷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流动。
云开站在电梯按钮边,电梯门缓缓合上,冰冷反光中,她看到了站在右后方的女人。
她踩着□□公分的黑色尖头高跟鞋,穿着凸显身材的黑色紧身连衣裙,披着一件小香风外套。
她很特别,不仅是她身上没有丝毫的水汽,还因为,她正在隐晦的观察着云开和莫远。
这栋大厦的三楼是个商场,出去了很多人。
电梯里只剩下云开莫远和黑色连衣裙女人。
云开突然说道:“我怀疑是他的大学舍友做的,我们待会去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他现在的住址。”
莫远默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查的,就是一个跟踪案,委托人本身就是个网红,虽然现实生活看着脾气很差人也不怎么样,但是他在网上经营的形象还是不错的,说不定些狂热粉丝做的。”
云开:“这种可能性也很大,但是委托人反应比较大,就按照他的意思查一查,过几天没发生什么事就告诉他没必要查下去。”
莫远点头:“我很同意。”
透过电梯门的反射,云开看见女人的嘴角微微上扬。
叮——的一声,门开了。
云开和莫远先一步走了出去。
电梯门合上,女人还在电梯里。
看着周围没人,莫远问道:“她有问题?”
云开:“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她的裙角和鞋子去没有一点痕迹,这证明她不是刚从外面进来。到三楼商场她不下电梯,到停车场她也不下来,那电梯就会继续上行。”
“从我们进电梯她就开始隐秘的打量我们,而且我在她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味道。”
莫远:“什么味道。”
云开:“乌木藤条香薰的味道。”
莫远想了想说道:“这个味道……沈莫北客厅。”
云开半张脸掩盖在停车场的阴影中,双眸却有着凌厉的光芒:“这证明,在我们来之前,她在沈莫北的房子里呆了不短的时间,却十分巧合的避开了和我们的碰面。”
“可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她又巧合的出现在了电梯里。”
莫远:“我知道了。”
云开看了一眼手机笑着说道:“六六顺着帖子找到了黄翰现在的工作地点,接下来这边就交给你了。”
莫远声音平稳有力:“半个小时后,我会回去找不小心丢了的袖口,相信会有新的发现。”
云开勾了勾唇角。
到达黄翰所在的单位已经是下午三点。
一个墙面老旧的山村小学。
云开将车停到校门口,保安就走了上来。
保安:“你是今天来检查的领导吗?车子可以开进来学校。”
云开没想到是这样的对话,愣了一下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我想来找一下黄老师。”
保安:“黄老师?从一小调过来的那个黄老师吗?”
云开点了点头。
保安:“行行行,那你车子直接开进来,我给你打个电话,他现在在三年级上课,再过十来分钟就下课了,我先带你去校长室,坐那里等。”
云开:“校长室,这不方便吧?”
保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我们学校就校长室有泡茶桌,都是在那里招待客人的,没什么不方便的。校长是我堂弟,我们学校也没几个老师,大家都很随意的,过去就行了。”
说着保安打听道:“你和黄老师是什么关系?我们这地方偏的很,山路不好开,你开多久来的?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啊,我们学校食堂煮的大锅饭和烘肉,厨房师傅煮饭很好吃的,肉大块,很实在。”
“你来的时间还挺好的,刚才下大雨,现在雨停了,也没有雾了,不然山路不好开啊,有时候雾大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两三米的,没开过山路的都觉得难。”
保安很热情也十分喜欢说话,云开一句话没有回应他都能自己说一大堆:“你是不是黄老师朋友?最开始看到有女的找他,我就在猜是不是女朋友,但我看你这么漂亮,估计不是。也不是说黄老师人不好,就是他那个人老实,你们看着就不像是能走到一起的。”
云开顺着他的话问道:“你觉得黄翰人怎么样?”
保安张嘴就是夸赞:“好啊!是个好老师!平常跟我们也合得来。也不怕告诉你,我们这里是农村学校,学校没什么钱,这些宿舍啊教室啊什么设施的都不好,交通不便利,一天就固定那三班班车,想点个外卖都没有人送,也没什么可以玩的。”
“很多城里调来的老师都受不了来了就想跑,一个个的恨不得马上找好关系调回去。可是我们这里又缺老师,每年都有一两个名额过来,黄老师是好人啊,不嫌弃我们这里。”
说着保安叹了口气:“大家都不容易,黄老师他说他以前条件也不好,也是山村里出去的,现在来这里教也挺好的,帮帮那些小孩。黄老师经常自己花钱给那些小孩买文具啊,我们这里的学生各个都喜欢他。”
“他还有文化,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我之前也问过他,那名牌大学毕业的咋会被分配到这里来了呢?是不是得罪人了,他说了个文绉绉的,说啥来着【网络横行,事情随意扭曲,现实空间被压缩和改变】我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云开笑了笑说道:“听起来是个好老师,这里就三辆班车,那黄老师平时怎么回家?自己开车回去吗?”
保安摇头:“没有哦!黄老师还没买车,这才工作两年,哪里有钱,他经常都是住在这里,有时候一个月才回去一两次。”
云开眼眸微沉。
既然这样,黄翰就没有作案时间。
这件事大概率和他无关。
云开正在思考,保安突然冲着一个男人挥手道:“黄老师,这里这里,你朋友来找你了!快过来!人大老远来看你来了!”
黄翰刚上完课,手里还带着教案书,疑惑的走了过来:“找我的?”
云开看向他微笑道:“你好,黄老师,我想找你聊聊沈莫北。”
沈莫北。
听到这个名字,黄翰的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反感情绪,喉咙紧绷,仿佛被冰冷的手给掐住了。
黄翰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他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我不认识,你找错人了。”
第59章 死亡回声14 已经好几年……
已经好几年过去了,可他再听到这个名字却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无能为力的日子。
就像是一只在夏天被拔掉翅膀的蜻蜓,无法再飞起来,只能在地上扭曲爬行。
蜻蜓扭动着身体看着刺眼的阳光,只觉得眼睛要瞎了,要死在这炙热的阳光下。
黄翰是农村出来的学生,小学父母在外地打工,爷爷奶奶带他,初高中在村里离家步行二十分钟的唯一的一所三级达标中学上学。
上学期间他成绩优异,高中一个年段有两个班,他每次考试都能排在年段前十,有时候还会是年段第一第二。
他一直是父母的骄傲,是爷爷奶奶自豪的孙子。
高考,他考上了一所一本末流大学。高中里的老师都很开心,他的名字在学校外墙上的LED屏上亮了整整一个月。
村里人都知道他有出息,考上了好大学,大家都在祝福他,祝福他有出息,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他的父母为了奖励他,给他买了一台两千多的智能手机,还买了一双三百块的名牌球鞋。
那是他穿过的最贵的球鞋。
他很珍惜,在大学报名那天,他穿着刷的崭新的球鞋拉着行李箱去报道。
大学的学校很大很大,校门很高很高,很气派,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上面的字。太阳照在金色的字体上,就像他即将开始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来到报道处他发现,很少新生是和他一样只有一个人来的。大部分都是爸妈陪着来,还有很多人是开着小轿车进来的。
黄翰有些羡慕,却也知道自己父母赚钱不容易,大学学费很贵,他们必须更努力的赚钱,是不可能浪费时间和他来报名的。
他来到寝室,认识了自己未来三年的新舍友。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从那一刻起,他就掉落到粘稠的爬不起来的噩梦之中。
他发现自己的舍友很时尚,穿着帅气有型的冲锋衣,裤子鞋子都是看起来很高级,身上有很多的饰品,还有的戴着墨镜。
他们抱怨学校,聊着自己来这所学校有多失望,沈莫北说要不是高考前一天通宵打游戏,第二天考试没有发挥好,怎么可能考到这所破大学。杨润说他是本地的,家里有亲戚在学校里当副校长,他爸妈非不让他考到外省去,没有办法才来这所学校。周循然翻了个白眼,说寝室地方太小,桌子比他在私立高中的还要小,学校太垃圾了。
他们看向黄翰,黄翰心中不安,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心底没有一点抱怨,他是超常发挥比平常模拟多考了四十多分才来到这所学校的,他觉得很满足很幸福。
他也不觉得寝室小,宿舍的床比他家里的都舒服,柜子也很大,还有空调热水器,这些东西他只在别人家见过。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兴奋的跑进跑出照了很多照片。
黄翰磨蹭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我觉得挺好的]。
他们切了一声,觉得他没有意思。
后面有人约着晚上出去聚餐,就在学校附近的广场,吃海底捞。
黄翰没有吃过海底捞,他只知道那很贵,是他消费不起的,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八百块,其中包括他在学校的一切花费,吃饭、生活用品和部分的学杂费。他每天吃喝必须控制在二十块钱以内,这样一个月的钱才够花。
他没有参加宿舍的第一次聚会。
之后……他们就很少邀请他一起去。
宿舍里的三个人处成了哥们,却有意无意的排挤他,黄翰一直是自己一个人。
矛盾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在一件件小事中。
是晚上他们通宵打游戏,黄翰被吵得睡不着说了一句。
是黄翰一大早就带着书去图书馆,被说装学霸。
是小组作业一个宿舍一组,他们故意不让黄翰参加。
是他们考试作弊,被黄翰举报了。
是黄翰不小心踩到了沈莫北的鞋赔了一个月的生活费……
黄翰似乎遭受到了霸凌,又似乎不是。
他们没有打他骂他,却令他每天的生活都是煎熬。
就像鞋子里的小石头,不会让人鲜血直流,但却硌脚让人怎么也走不好路。
他们会在别人面对表露出对他的不屑,会在喜欢的女孩面前贬低他,会明明都在宿舍却故意装作没人不给他开门……
黄翰的大学生活过的很痛苦,但是没有人理解他,没有人帮助他。
他曾经去和辅导员反应想要换宿舍,辅导员负责的找到了他的舍友,却被他们的话带跑偏了。
他们说:
[我们没有那个意思,是他想太多了。]
他们说:
[其实他也又很多问题,我们一直都在包容他。]
他们说:
[是他自己不和我们一起走的,之前我们邀请过他,但是他都拒绝了。]
他们说:
[他家里穷,我们之前还经常帮助他,可能是他自尊心比较强,觉得我们要送他东西是侮辱他。但是我们只是好意,想要帮助同学。]
他们说:
[其实很多同学都觉得黄翰平常精神状态有点不稳定,很容易爆炸,我们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要不然还是让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辅导员找其他同学核实情况,黄翰平常总是独来独往没有交好的同学,没有人为他说话,辅导员再一次找到了他。
她和他说:
[大家能够分到一个宿舍就是缘分,平时应该多看对方的有点,忽略对方的缺点。多提供帮助,少一些自私,控制情绪,这在任何情况任何关系中都适应。]
她说:
[你的舍友都很愿意和你一起交往,他们也愿意和你一起完成小组作业,你们需要互相沟通,相互沟通,相互理解。希望你可以敞开心扉,不要太过内向自卑,也不要太敏感。]
她说:
[老师知道你平常的压力比较大,我们学校有心理咨询室,是免费的,你可以去一下。]
这一段话听下来,黄翰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老师这里得到任何帮助,他再也没有来找过老师。
至于父母……他不可能和自己的父母抱怨,父母供他上大学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也试过和自己以前的好朋友吐槽,可是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有一些没有考上大学早早的出来工作根本理解不了他说的。
他们只觉得他是小题大做,觉得他矫情,觉得他没能力处理不好人际关系,他们说到社会上更苦,他的这些烦恼根本不算什么。
也有人安慰他。
他们说:
[你不用在乎这些,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你在乎他们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吗?你为什么要理他们?]
真的是他自己的问题吗?黄翰陷入自我怀疑。
他大一就加入了学生会,可是一直是个不起眼的角色,沈莫北大二加入,那年下学期就成了学生会主席。
有一个学姐好心的告诉他,大学不需要乖学生,大家更看重的是能力,你这样的人只会下死力气做很多事情,嘴巴不会表达,也不会沟通社交,活动组织的也不好,调动不好气氛……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叹了一口气。
黄翰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黄翰之后退出了学生会,也变得更加孤僻。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欺负被孤立了?所有人都说他没有,他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可是……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小事,算不上霸凌,那什么才算?把天掀了?房子拆了?人死了?把心挖出来?这才算吗?
黄翰望着窗户外面的乌云发起了呆。
直到一滴雨重重的落在他的脸上。
山区小学里,保安激动的看着天:“啊呀下雨了!啊哟这个天气怎么这么不好!我刚看着太阳好像要出来了才把衣服拿出来晾的,现在又下雨了!这不是折腾人吗!”
他朝着黄翰大声说道:“黄老师啊,我现在要赶回去收衣服了,这个美女是来找你的,你带校长室里,好好招待。给泡那个刚出的那个春茶,味道很好的,人家大老远来找你一趟不容易!”
说着他对着云开笑的和蔼:“那你就先跟黄老师喝茶!我去收衣服,茶桌上那些饼干糖果随便吃不要客气,是我侄女结婚的喜糖,吃一点沾沾喜气,好吃的啊。”
云开:“好的谢谢。”
保安挥了挥手热情的说道:“啊呀客气什么,待会不要急着回去,留下来吃饭!”
云开说道:“这个就不用了。”
保安快速的说道:“不用什么不用,你不用客气,我刚才都跟师傅说好了,晚上多煮一个人的份,你不要那么客气,留下来吃完饭再走!”
说着他不等云开拒绝,就急匆匆的走回去收衣服了。
乌云压了下来,周遭雾气弥漫,雨越来越大。
黄翰的脸上神情复杂,带着几分凝重:“……下雨了,先进来坐吧。”
校长室内,没有其他老师。黄翰坐在主位上,烧水泡茶。
将茶倒好,半晌他才开口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云开想了想说道:“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私人侦探云开。”
黄翰听到这个皱起了眉头,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私人侦探?什么意思?你现在要查我?”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查的。”
云开还没说话,黄翰涨红了脸像机关枪一样不断输出:“是因为之前网上发的帖子?那帖子下面一堆骂我的,把我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他的粉丝都把我人肉出来去我学校闹事,让我被调到这小山村了,还想要怎么样?我帖子也删了,他的坏话我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现在就想着过自己的生活,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黄翰说的内容出乎云开的意料,他是因为被网暴所以才到了这个偏僻的学校。
云开:“我很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但我不是因为这个来的。”
黄翰:“不是因为这个?那你来做什么?我和他没有什么交集,他是大网红我是穷老师,我们根本没有联络,我连他微信都没有。”
云开:“我们接收到了沈莫北的委托,他说最近有人一直跟踪他,想要杀了他……”
云开的话被打断,黄翰嘲讽的看着她:“所以现在是在怀疑我是吗?我大学被欺负了四年还不够吗?现在什么坏事都想要推到我的头上?他是不是又在自导自演,想要红一把,他是没有素材可以拍了?还是粉丝不够了?”
黄翰很激动,他这段话透露出来的信息也很多,他嘴上说着没有任何联系,其实一直在关注着沈莫北的动态。
他还执着于过去,从未忘记过。
云开看向黄翰,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外套和一件浅灰色的裤子,里面的毛衣是黑色的,给人的感觉就像窗外渐起的雾,灰扑扑的。
一般来说,在选择衣服色彩的时候,人们会受到自己性格的影响,因此,每个人服装的色彩,总和自己但是的心理活动状态有一定的联系。
喜欢灰色衣服的人,有一部分实在缺乏主动性的时候,自己没勇气面对困难的心理状态下选择的这种服饰颜色。
黄翰越说越愤怒:“我知道了,他让你来找我,是想利用我再炒作一波是吧,一年前他的经纪人就来找过我。我告诉你,不管是一年前还是今天,我的回答就只有一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是穷,但我不是穷疯了!我绝对不会去昧着良心像他那个小学同学那么没骨气的说一切都是误会!”
“不是误会!学校的贫困生制度就是错的!就是他让我拿不到贫困生补助的!只是两千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懂,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黄翰越说声音越小,眼中带着悲哀和不解。
云开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说道:“贫困生补助这个事情,你能和我说说吗?”
黄翰尽量保持自己的语气平静:“我现在和你说有什么意思?都过去了。也没有人相信我,他们看我现在用的新款手机,有电脑,还能去喝咖啡,就觉得我是骗人的。可是我发帖子的时候,已经工作整整一年了,我有工资了啊!我花自己的钱也错了吗?为什么要一直攻击我?”
云开:“在你大学期间,沈莫北利用自己的社交关系阻止你评贫困生助学金?”
黄翰点了点头,他有气无力的说道:“对,他当时是学生会主席了,平常社交圈也广,和所有人都玩得来。我们评贫困生不仅是要交表格的,还要同学证明签名,大家都同意了才能选上。”
“这个制度的出发点是好的,我想它是为了避免有老师专权将名额给特定学生,为了公平起见,让大家都有评议的权力。”
“可是……总有人把这公平的制度变得肮脏。班级的活动很多都是他们组织的,我的第一次评选没有过,我去找辅导员抗议了。他们组织了第二次评选,让同学上台说自己的情况,匿名投票,我……”
黄翰沉默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开:“你没有上去?”
她的目光让他感到一阵窒息,仿佛有回到了那个闷热的下午,班级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在他的身上,他的舌头仿佛被割断,站在台上讲不出一句话。
黄翰试图掩盖自己的窘境,对着云开说道:“是的,我没有上去。现在想来太可笑了,就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不愿意上台说。这有什么,穷不丢人,只是当时怎么都想不明白。就觉得宁愿不要这笔钱了,也要有志气。”
“我这点志气在他们看来是不是就像小丑?别人过得好的也去盖章要申请补助,我是真没钱却又弯不下腰……不该这样,不该……”
黄翰:“我想着没有两千的补助我可以去兼职赚钱,就是辛苦一点,比起辛苦,我更不想把过往的伤疤掀开,不断重复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开朗,我没有办法坦然的面对一遍遍的重复。甚至我每次写申请表的时候,都是轻描淡写的一段话。”
“是我的错,我要什么自尊心,穷人要什么自尊心,能当饭吃吗。”
云开:“后来的贫困生补助?”
黄翰苦笑道:“给了一个家境不错的学生。他们把这个当作一场游戏,那个同学上台表演,把自己的身世说的很可怜让人潸然泪下。其实都是骗人的,当天晚上,他们拿了那笔钱出去喝酒了。”
云开:“你没有举报吗?”
黄翰摇了摇头:“没用的,他们不会承认的。他们有那么多人,黑的都能说成是白的。”
他的胸口似有千斤重,过去的负担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喃喃重复道:“没用的,没用的。”
“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老天注定的,我日子就是难过,我家里就是农民,上学的钱都是找别人借的,我得罪他们,在学校出现什么事,他们记过没有影响,对我却是致命的打击。”
“我们学校的副校长还是杨润的亲戚,我玩不过他们的,我认命了。”
黄翰自嘲道:“没什么的,贫困生补助发给不需要的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一个朋友高中名额是按班分配,班级学生条件都还行,为了不然名额浪费,他们的老师就会让学生去找村委会开贫困证明然后穿的脏兮兮的上台领钱。还有一些,学生给老师送礼,名额就是他的了……有时我在想,这种事这么多地方都有发生,可能就是正常的。”
“他们有办法拿到那笔钱也是他们有能力有关系,至于贫困生的需要,那又算什么。”
黄翰眼神空洞,低低的说道:“我只是不理解,当学校充斥着金钱交易人情交易,那教育又成了什么?”
云开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要找我们下委托吗?”
黄翰愣住了:“什么?”
云开:“委托我们帮你查清楚当年的贫困生补助是否公正。”
黄翰嗤笑了一声:“那根本就不公正还要查吗?而且过去这么多年了……”
云开:“过去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有放下,你想要一个道歉。”
黄翰沉默了半响,他极力的想要辩解,想要说自己压根就不在乎了,却被无声的束缚困住,他开不了口。
云开:“我可以帮你。”
看着眼前的茶杯,黄翰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仿佛是向自己的现状投降,他说道:“不用了,都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纠结一个道歉也没什么意思,他们早就忘记了。”
云开:“你确定?”
黄翰声音沙哑:“我确定。”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明明坐在沙发上,黄翰却觉得自己像是在雨中行走一半,心中空落落的,身上刺骨的冷。
第60章 死亡回声15 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留在过去好了。一味的追究想要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太可笑。
以前发生的那些事,在现在想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因为寒酸遭到别人的冷眼和嘲笑。
黄翰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运动鞋,这双鞋是网上买的,没有牌子,四十五块钱,他穿了一年了,很好穿也不臭脚。
有人问他在哪里买的他也很大方的说就是几十块钱的鞋。
在大学时……他们嘲笑他只有一双破运动鞋,是两三百的杂牌。
如果回到那时候,一定会告诉自己,鞋子只要好穿就行,不用追求什么牌子。
可是那时候,同学异样的眼光实在太扎眼了,背后的窃窃私语声如芒刺背,他总是低头走路,逃避不敢面对,被道德疯狂拉扯。
他骗父母学校要交考试报名费,要了五百块买了一双牌子鞋。他觉得自己道德败坏,对不起父母。可是当时,真的为自己的贫穷感到羞耻。
那是一种压抑逼仄,甚至难以呼吸的感觉。
长大了,阅历丰富,很多东西都看淡了,觉得没什么,可当时,没那么多阅历,抗压能力差,同学的一个眼神都要把他压垮了。
黄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向云开说到:“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没必要了。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如果我知道,我会告诉你的。”
云开递给他一张名片:“你改主意了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云开:“我要向你道个歉,关于沈莫北的委托,我一开始确实怀疑过你,因为你与他有过节,有作案动机,再加上你们宿舍两名同学意外死亡,现在还活着的只有你和沈莫北,所以……”
黄翰呆呆的张开了嘴巴不可置信的发问:“你说什么?”
云开:“你不知道?杨润和周循然死了。”
黄翰思绪模糊,她的话就像是惊雷炸的他无法思考:“死了?他们死了?”
起风了,呼啸的寒风叫嚣着要从窗户缝隙挤进来。
黄翰被风吹的脚底一阵阵发冷。山上的天气总是湿冷湿冷湿冷的。晾在外面的衣服很久都干不了,潮潮的让人不舒服,也许他该买一台烘干机。
黄翰不合时宜的想着自己狭窄的宿舍能不能再塞进去一台烘干机。
他的思绪又转瞬想到了云开说的话,杨润和周循然死了?怎么死的?死的惨不惨?
他们死的……好啊!
黄翰低下头露出了个扭曲的笑容。
死的好,那些肮脏的灵魂就因为裹着人模人样的皮囊就被众人欢迎吹捧,他们早就该死了。
黄翰克制着自己不要笑出来:“我不知道,大学毕业后我就把宿舍群班级群全部删除了,大学同学的微信也全删了,我对他们的现状一点都不了解。”
他带了点迫不及待的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云开:“杨润在公司意外失火导致死亡,周循然在山路上出车祸。”
黄翰猛的喝了一口水说道:“那还真是不幸。”
云开:“你们是大学四年的舍友,你知道他们得罪谁了吗?”
黄翰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交际范围那么广,得罪几个人也挺正常的。仗着自己有钱有个当副校长的亲戚,他们在学校横行霸道惯了。”
云开:“他们和谁有过节?”
黄翰:“……我知道的就是几个混的不好边缘人的同学对他们有意见,看他们不爽。但是没有到恨到要杀人的程度。”
云开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这个女孩认识吗?”
黄翰看着照片里的人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伊可佳,当时的系花。”
她长得清纯可爱,他曾经暗恋过伊可佳一段时间。只是她就是个肤浅的女人,只会以貌取人,贪图财富,最后和个富二代在一起了。
云开:“她和你们宿舍的这三个人关系很好?”
黄翰回忆了一下,不确定道;“这个……好像也没有,她有男朋友的。”
云开拿出孟光俊的照片放在桌子上。
黄翰点了点头:“对,就是他,叫孟什么……”
云开:“孟光俊。”
黄翰:“对,是这个名字。我记得……”
云开:“你记得什么?”
黄翰:“孟光俊和沈莫北的关系挺好的,两个人经常称兄道弟的还一起玩。”
云开想了想又拿出了一张照片,是个妆容精致的女人。
现在玻璃桌上一共有六张照片,四男两女。
分别是沈莫北、孟光俊、杨润、周循然、伊可佳和周越月。
周越月是网红月亮亮晶晶的真实名字。
已经证实了周越月死亡,心脏病发猝死。
可诡异的是,周越月并没有心脏方面的病史,身体也一直很健康。
她就是突然嘎巴一下就死了。
云开点了点周越月的照片:“这个女人认识吗?”
黄翰有些为难:“虽然我不算脸盲,但是……这个长相,瓜子脸大眼睛妆还这么浓,现在的网红不都长这样吗?”
云开楞了一下,这点倒是被她忽略了,她打开手机,点开对话框,让时六六发几张周越月学生时期的照片过来。
时六六的资料准备很充分,很快她就把照片。
云开将手机放在黄翰面前:“这样呢?有印象吗?”
黄翰滑动手机看了一会:“见过,大四要毕业的时候,她来过我们宿舍,是沈莫北的女朋友。”
云开将孟光俊的照片抽走,指了指桌子上的照片:“这几个人加上周越月,你见过他们一起出现过吗?”
黄翰看着桌子上的照片出了神。
直到云开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云开:“你见过。”
她用的是陈述句。
黄翰沉默着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找出了一张照片。
令人震惊的,照片上三男两女一共五个人和桌子上的一模一样!
黄翰自嘲道:“这是他们毕业旅行时拍的照片,我当时很羡慕,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把这照片一放就是好几年……”
能是出于什么心理?就是羡慕。看着他们不用为金钱发愁想要花多少都可以的,看着他们买一大堆的名牌,看着他们一天的花销就比他一个月的伙食费还多,看着他们想旅游就可以马上去。
那段时间网上经常有这样的文案[青春没有售价][不要问车票多少钱,要问青春还有多少年]。
每次刷到那些旅游的短视频,他都很羡慕,羡慕别人恣意飞扬的青春,羡慕别人能够活得这么有底气没有后顾之忧。
穷人就不行,穷人要精打细算,要回报父母,穷人的青春是有售价的。
他知道他们本质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却仍然悄悄的羡慕着他们。
其中他最羡慕和嫉妒的就是沈莫北,所以他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情。
黄翰:“沈莫北是个海王,仗着自己有点钱长得也还算可以,就经常搭讪女孩子,有时候交一个女朋友,网上聊一个,出去玩的时候又找好几个。”
“他们经常一起吹牛逼,说自己几天怎么攻略就让女人献身了,还有不少千里送炮的。他们根本就不尊重女性,可是女人都很浅薄,看不出他们骨子里的卑劣,只看脸看钱。”
云开:“……”
就你这几句话说的,也没见你多尊重女性。
不过,她不是来和他讨论如何尊重女性的。
云开看着黄翰手机里的那张照片,五个人穿着短袖笑的十分开心,背着包带着登山杖。
云开:“他们去爬山,之后出事了?”
黄翰摇了摇头很快又点了点头。
云开:“这是什么意思?”
黄翰:“是出事了,但不是他们。”
云开:“那是谁?”
黄翰:“他们夜爬反穿,被困在了山上,有一个消防员为了救他们死了。”
[反穿]是徒步圈的黑话,徒步有穿越一词,从徒步路线起点a走到终点b就是正穿,反之则为反穿。
云开皱着眉头:“他们去爬什么山?”
黄翰:“云雾山。”
云开瞬间皱起了眉头。
云雾山!反穿!还是夜爬!
就算云开性子再好这时也不免在心里骂了几句蠢货,几个不经常运动的大学生抱着带妹旅游的心态去夜爬反穿,简直是在找死!
云雾山想要反穿,至少需要两个最基本的条件。
1.自己有可12个小时连续徒步且包含6小时不断攀爬的体力。
2.有持续背负10kg走山路的能力。
对于普通人来说,独自反穿夜爬!极度危险!
因为云雾山的反穿路况有些复杂,抛开阴晴不定的天气不说,一路上常遇碎石、小溪,夜深露重,土地比会比白天更为湿滑。如果不能在夜晚前登上蓝云坡,攀岩般的上山路和山雾难度 加倍提升,气温降低,铁杆冷峭可能会让人难以抓住。如果在路上磕碰受伤,疲劳状态下心态会变差。
路径狭窄乱石很多,夜晚一般的探照灯根本不可能照清被草淹没的野路。有部分路程需要爬升近乎一千米的海拔高度,且有成片成片茂密的树林,路段闷热,要连续走三个小时以上,对徒步者的耐心、体力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山上昼夜温差大,就算夏天山风吹来也会冻的人头皮发麻。
而这五个人当中,没有一个人的装备是合格的!甚至周越月还穿着一件裙子!身上只背了个装饰的漂亮包包!
蠢货!做的什么蠢事!完全就是作死!
不要命了吗!
云开简直要气笑了,他们确实不要命了,只不过不要的是别人的命!
可是……怎么会没有!
侦探所内,云开查找了当年的所有新闻,都没有发现消防员救人英勇殉职的相关内容。
不应该的,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没有报道。
除非……有人不想这件事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