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捡到老婆第41天
他的乖兔子, 似乎终于开始成熟了。
而第一个闯入他春.梦里的,是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升起一股近乎暴戾的满足感和愉悦。
像是饥肠辘辘的狼, 在某一刻抓住了一只兔子,被喂饱餍足。
可谢临沅不是普通的狼,他贪得无厌, 想要在兔子身上索取更多。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此时寝殿内, 空气凝滞得落针可闻。
谢玉阑脸颊烧得通红, 几乎要滴出血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恨不得将自己藏进地缝里去。那双总是盛着水汽的眸子此刻写满了惊慌、羞窘和一种懵懂的无措。
谢临沅的目光从他羞红的耳垂,移到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最后落在那床榻上不甚明显却足以说明一切的痕迹上。
心底那头被精心束缚的猛兽,因这意外的发现而躁动地低吼, 撞击着牢笼。
他深吸一口气, 压下翻涌的巨浪, 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开口, 仿佛在讲解一项再寻常不过的课业:“此为‘梦遗’,是男子身体自然之象,并非病症,无需惊慌。”
他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试图驱散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暧昧与尴尬。
谢玉阑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未散尽的结巴:“为、为什、什么会、会这样?”
“精满自溢, 乃常理。”谢临沅言简意赅,不欲过多解释那背后可能涉及的旖旎春梦,尤其当那梦境的另一个主角很可能就是自己时。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令人心绪不宁的教学。
然而, 谢玉阑却在短暂的消化后,仰起了依旧绯红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与某种妄图想要找到同类的试探:“那、那皇、皇兄也、也会这、这样吗?”
“”
谢临沅所有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会对谁产生欲望?会在怎样的梦境里宣泄?
答案呼之欲出,却像一团炽热的火,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看着眼前这双不掺丝毫杂质的眼睛,那里面只有单纯的求知欲,仿佛在询问一个与自身无关的学术问题。
这种纯粹的无知,在此刻却成了最烈的催.情药。
谢临沅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他无法在这双眼睛面前撒谎。
“会。”一个字,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带着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沙哑。
果然,谢玉阑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那点羞窘似乎都被冲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近乎分享秘密般的亲近感。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旁人听去般,小心翼翼又带着点同病相怜的意味问道:
“那、那皇、皇兄也、也做那、那吓、吓人的、的梦了吗?”
“!”
轰隆一声,谢临沅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急速冷却,让他四肢百骸都泛起一种僵硬的麻意。
做梦?
他何止是做梦。
在太子府歇下的这些时间,看不见谢玉阑的日子里,那些被强行压抑的、不可告人的欲念,便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凶兽,夜夜闯入他的梦境,肆意横行。
他梦见仍在东宫书房。熟悉的紫檀木书案,冰冷的触感却变得灼热。
桌上的竹简和书籍散落一旁,仿佛被狂风席卷过。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墨香,而是一种甜腻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暖香。
谢玉阑就在那里,坐在那象征着他权力与秩序的书案之上,纤细的双腿无力地垂落,足尖微微绷紧。
月白色的寝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精致脆弱的锁骨。
他仰着头,眼尾染着一抹惊心动魄的绯红,那双总是清澈懵懂的眸子里水光潋滟,失神地望过来,里面盛满了某种他从未见过的、脆弱又诱人的情绪。
小巧的唇瓣微张,像离水的鱼般艰难呼吸,溢出细碎而模糊的呜咽。
而他自己,正俯身其上,一手紧紧扣着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感受着隔着一层薄薄衣料传来的、惊人的柔软与温热。
梦境在这里变得模糊而炽热,只剩下一种强烈的、近乎粗暴的掌控欲,想要将眼前这具身体里里外外都打上自己的印记,将他完全禁锢在这方寸之地,不容任何人窥见,不容任何事物逃离。
下一秒,场景倏忽变换,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模糊了所有视线。
是上次他去的浴池。
水汽蒸腾,如同置身云雾仙境。
谢玉阑被抵在光滑微凉的玉璧上,温热的池水轻柔地漫过两人胸口,水波荡漾,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摩擦。
他的黑发被完全打湿,凌乱地黏在光洁的额角、泛红的脸颊和纤细的脖颈上,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脆弱与靡丽。
水珠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滑落,滴入水中,漾开圈圈涟漪。
他低头,攫取那因惊喘而微张的唇瓣。
不知道是不是梦的缘故,触感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百倍,带着池水的微涩和独属于谢玉阑的、清甜的气息。
触感被无限放大,那生涩的、无助的回应,那细微的颤抖,都像是最烈的酒,疯狂地侵蚀着他的理智。
水流掩盖了所有可能的声音,却让肌肤相贴的触感变得更加清晰磨人,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像是在点燃新的火苗。
最后,梦境定格在寝殿的床榻之上,与现实的位置彻底重叠。
锦被凌乱,层层叠叠的帷幔低垂下来,将空间隔绝成一个极度私密、仿佛与世隔绝的囚笼。
谢玉阑深陷在柔软的被褥之中,像一只被献祭的、纯白的羔羊,彻底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量,只能无助地承受着一切。
梦里,他一遍遍地吻过那早已红透、敏感得微微颤抖的耳廓,听着那带着哭腔的、破碎的求饶和依赖的呓语。
那声音像是最纤细的羽毛,反复撩拨着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每一次从这样极致缠绵又充满掌控欲的梦境中惊醒,谢临沅都会浑身冷汗地坐起,心脏狂跳如擂鼓,黑暗中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身体的反应昭然若揭,揭示着那些梦境是何等真实而汹涌。
巨大的罪恶感与更加强烈的渴望如同冰火交织,疯狂地撕扯着谢临沅的理智。
他不得不起身,用冰冷的茶水强行压□□内的燥热和那些挥之不去的旖旎画面。
谢临沅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下颌线绷得极紧。
他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压下眼底翻腾的骇浪,找回自己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极其短促的音节:
“嗯。”
仅仅是承认做了梦,就已经耗尽了他此刻所有的自制力。
然而,谢玉阑的思维却沿着一条单纯到残忍的直线跑了下去。
他眨了眨眼,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语气,甚至有点小小的安慰意味,小声追问:“那、那皇、皇兄也、也梦、梦见被、被吃、吃掉、掉了吗?”
谢临沅感觉自己的神经几乎要绷断。
吃掉?
是,在那些荒诞而真实的梦境里,他确实“吃”掉了他。
只不过用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
他的呼吸骤然粗重了几分,眸色深得吓人,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不断在无知无觉中引火的小傻子,几乎哑着嗓子回道:“不同。”
“不、不同?”谢玉阑更加好奇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哪、哪里不、不同?”
谢临沅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谢玉阑不懂,但是不代表他不懂。
谢临沅知道,不能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否则他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日后玉阑自会明白,”他生硬地截断了话题,语气不容置疑,“现在该去沐浴,然后睡觉,明日回宫。”
谢玉阑虽然仍有好奇,但敏锐地察觉到皇兄似乎不想再谈,便也乖巧地不再追问,只是心里还琢磨着“有所不同”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兄没有梦见自己被吃掉吗?
那为什么皇兄也会有和他一样的反应?
谢玉阑晃了晃脑袋,也不再多想。
念着去沐浴的事情,他一转身,就看见一个小宫女站在自己身后,行礼说道:“八殿下,奴婢来拿寝被。”
谢玉阑耳尖倏地一烫,磨磨蹭蹭地让开位置,随后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卧房,去浴池沐浴。
翌日。
再度从梦中醒来的谢玉阑一起身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谢临沅。
他艰难地动了动腿,腿根上的黏腻让他无地自容。
“皇、皇兄”谢玉阑喃喃道。
谢临沅这才走进,他看了一眼谢玉阑僵硬的姿势,立马反应过来,他轻轻笑了一声:“做梦了?”
理解到谢临沅口中做梦的含义,谢玉阑的脸瞬间红了,他吞吐道:“嗯、嗯”
“又被吃了?”谢临沅淡淡道。
谢玉阑一怔。
被皇兄这么一问,他才想起来,在梦里他梦见的不是被吃掉。
“没、没有。”谢玉阑说道。
男人贴近谢玉阑的身前,他拉了拉谢玉阑雪白里衣的衣襟,将其拉紧:“那梦见什么了?”
“梦、梦见、见了兔、兔子。”谢玉阑睁着眼睛愣愣道。
谢临沅:“”
本来拉扯模糊的氛围瞬间被破坏,谢临沅唇角下压,似乎不满自己的存在不如一只兔子。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弯着唇握住谢玉阑的手腕,说道:“去沐浴吧,等会便回宫。”
“好、好。”谢玉阑应道。
回到东宫时已经晌午了。
东宫依旧如常静谧,仿佛与外界的喧嚣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一到东宫,谢玉阑浑身的疲惫便涌了出来,趴在前殿的木桌上小憩。
谢临沅见状,倒了杯茶放在谢玉阑手边,说道:“喝了,醒醒神。”
谢玉阑迷迷糊糊地仰起头,又看了眼手侧的茶水,最后拿起来应道:“好、好。”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他神色惊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殿下!八殿下养的那只兔子它、它没了!”
正捧着茶杯醒神的谢玉阑闻言,猛地一愣,茶杯从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裂开来,热水溅湿了他的衣摆,他却浑然不觉。
“没、没了?”他像是没听懂,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就、就今早发现时就已经硬了”小太监吓得魂不附体,磕磕巴巴地解释,“奴才们仔细检查过了,喂的食水都没问题,也、也不知道怎么就”
谢玉阑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兀的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就朝着自己寝殿旁的兔子小窝跑去。
谢临沅眉头紧蹙,立刻起身跟上。
寝殿角落,那只铺着柔软棉垫和小毯子的精致竹笼里,那只雪白的、总是穿着各种小衣裳的兔子,此刻正安安静静地侧躺着,身体已经僵硬,往日里灵活转动着的、红宝石般的眼睛紧闭着,再也睁不开了。
它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却再也没有了呼吸。
谢玉阑扑到笼子前,手指颤抖着,却不敢去碰,只是隔着竹栏,呆呆地看着。
他养了它九年。
从十岁那年,皇兄把它买来送给他,陪他度过冷宫出来后最初那段惶恐不安的岁月,到后来跟着他一起住进东宫,听他絮絮叨叨地说傻话,分享他偷偷藏起来的点心,在他害怕时让他抱着取暖
它几乎贯穿了他拥有记忆以来所有重要的时光。
是他笨拙生命中,第一个完全属于他、依赖他、不会嘲笑他结巴迟钝的小生命。
明明昨晚才梦见了兔子。
可现在,它一动不动了。
巨大的、迟来的悲伤,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
钝痛的心仿佛终于反应过来,尖锐的疼痛刺破懵懂,他猛地发出一声极其哀恸的、小兽般的呜咽,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哭得浑身颤抖,几乎喘不上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一块。
谢临沅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因极度悲伤而剧烈抽动的单薄肩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难当。
他伸出手,想要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将人揽入怀中安慰。
然而,这一次,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眼前的悲伤如此纯粹而沉重,关乎死亡,关乎失去。
他那历经情.欲洗礼、充斥着占有与欲念的心,在此刻,竟生出一种近乎亵渎的局促感。
最终,他的手还是落了下去,轻轻按在谢玉阑颤抖的肩上,将无声的安慰与支撑传递过去。
谢玉阑仿佛找到了依靠,猛地转过身,将满是泪水的脸深深埋进谢临沅的衣襟里,哭得撕心裂肺:
“皇、皇兄兔、兔子死、死了,它、它不、不要我、我了”——
作者有话说:来了
第42章 捡到老婆第42天
谢临沅紧紧抱着谢玉阑, 听着怀里人的哭声,心脏似乎也被搅紧。
“不哭了。”他轻声安抚道。
谢玉阑吸了吸鼻子,大脑一阵晕眩, 他想开口说话,可一开口就是控制不住的哽咽哭声。
“兔呜兔、兔子”他无助地揪住谢临沅的衣襟。
这一刻,他的世界彻底崩塌, 只剩下谢临沅一个支柱。
男人抬起手, 捧住谢玉阑的脸颊, 他盯着谢玉阑沾着泪珠的睫羽,指腹轻触缓缓抹去:“兔子的寿命本就只有五六年,它能活九年已经很好了。”
“可、可”谢玉阑磕磕绊绊,想说些什么,可晕胀的大脑不允许他思考措辞。
他只能回道:“我、我舍、舍不得”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筵席,有聚亦有散, ”谢临沅温声说道。
“那、那皇、皇兄也、也会这、这样吗?”谢玉阑哽咽着开口。
谢临沅一怔。
他意识到谢玉阑是在害怕些什么, 开口:“皇兄不会离开玉阑的。”
“可、可皇、皇兄比、比玉、玉阑大, ”谢玉阑回道, “书、书上、上说人、人的普、普遍死、死亡寿、寿命是五、五十岁到、到六、六十岁,皇、皇兄比、比玉阑大、大。”
于谢玉阑而言,皇兄是支撑他整个世界的支柱。
如果皇兄不在了,谢玉阑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活。
谢临沅闻言彻底愣住, 他没想到谢玉阑会这么想,他轻轻抚摸着掌心的脸颊,说道:“那如果皇兄比玉阑先走玉阑怎么办呢?”
谢玉阑紧紧搂住皇兄劲瘦的腰身, 磕磕绊绊说道:“那、那玉、玉阑和、和皇、皇兄一、一起死唔——”
唇瓣兀的被温热的掌心覆盖住,谢临沅平日里那双温柔如春风的眼眸中掺上了冷意,他捂着谢玉阑的嘴唇, 不让人再说话。
他盯着谢玉阑的眼睛,冷然说道:“谢玉阑,这种事不能乱说。”
谢临沅这时终于才发觉,他自己本身对于谢玉阑而言是生命中最重大的存在。
重大到谢玉阑愿意和他一起死。
可谢玉阑的生命是他自己的,不是跟他捆绑在一起的。
但可耻的是,在谢临沅听见谢玉阑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某个阴暗的角落正被悄然满足。、
这太矛盾了,矛盾到谢临沅一边想让谢玉阑拥有常人的社交和自己生活,一边又想把谢玉阑捆绑在自己身侧这辈子都离不开自己。
谢临沅沉沉呼出口气,他松开手,神情认真说道:“以后不能说这种话。”
“好、好。”谢玉阑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他眨着眼,泪珠随着睫羽的颤动掉落在谢临沅的手背上。
“皇兄带你去把兔子埋了,好了?”谢临沅不愿再谈论死生的问题。
谢玉阑看着笼子中没有了生命气息的兔子,鼻尖一酸:“好、好。”
兔子被锦瑟用布料包了起来。
谢临沅在东宫内找了一块适合埋兔子的地方,命孟九尘拿来一柄铁锹。
“要自己挖坑埋吗?”他偏头问谢玉阑。
谢玉阑点点头,接过谢临沅递来的铁锹,他力气小,铁锹插.进土里也只撬动了一小块土。
谢临沅见状,走到谢玉阑身后,握住谢玉阑的手腕帮人铲土。
忽然,一滴热泪掉落在他的虎口。
他垂眸,就见谢玉阑紧紧咬着下唇,无声地哭着。
谢临沅没说话,只是将人往自己怀中揽了揽,起到一个倚靠的作用。
谢玉阑盯着深褐色的泥土,不知怎的眼泪就仿佛被打开了水闸一样往出流着,旁边还有这么多宫人,他自觉丢人,吸着鼻子试图止住眼泪。
可怎么都止不住,反而越哭越狠,让他喘不上气来。
甚至手腕开始脱力,差点将铁锹掉下,好在谢临沅在身后及时握住。
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往土坑中掉,将泥土颜色加深。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玉阑才挖出一个可以埋下兔子尸体的土坑。
锦瑟将用布料包裹着的兔子递到谢玉阑面前:“殿下,给您。”
谢玉阑指尖颤抖着抱起兔子,他轻轻掀开布料的衣角,指腹抚摸上冰冷但依旧柔软的兔子毛。
他弯下腰,不舍地将兔子放了进去,随后将兔子埋了起来。
后面又给兔子立了碑,谢玉阑亲自在上面写上“谢玉阑爱兔之墓”的字眼。
做完这一切,谢玉阑大概是哭到脱水了,一起身就感觉浑身悬空,猛地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他还听见谢临沅冲上前抱住了他,口中还喊着他的名字。
兔子的死,像是一根抽走了谢玉阑大半精气的丝线。
那个冬日最后的严寒,病魔趁机侵入了他的身体。
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将他困在床榻之上,高烧反复,咳嗽不止。
谢玉阑整个人蜷缩在厚厚的锦被里,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干燥起皮。
他昏昏沉沉,时而因寒冷而瑟瑟发抖,时而又被高热灼烧得意识模糊,偶尔清醒片刻,也是眼神涣散,望着帐顶发呆,或是无意识地喃喃着“兔兔”。
谢临沅将大部分事务都移到了东宫偏殿处理。
寝殿内终日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和安神香清冷的气息。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
御医每日定时请脉,斟酌着调整药方。
每一次,谢临沅都会亲自接过药方,逐字审阅,目光沉着却锐利,让年迈的御医都忍不住屏息凝神。
他会仔细询问每一味药的用量,甚至对煎药的水温和时辰都提出苛刻的要求。
“这味黄连,量减半。他脾胃虚弱,受不住这等大寒。
“加三钱怀山药,磨粉后下。”
“用雪水煎,文火满一个时辰,不得有误。”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
御医唯唯应下,心中暗惊于大皇子殿下对医药之道的精通以及对八殿下病情的事无巨细。
药煎好后,宫人战战兢兢地捧进来。
谢临沅接过,自己试一口温度,确认不烫不凉,方才坐到床边。
“玉阑,喝药了。”他低声唤着,手臂穿过谢玉阑的后颈,将他半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昏沉中的人儿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地扭开头躲避那苦涩的气息。
谢临沅却极有耐心,一手稳稳地端着药碗,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他的下颌,力道恰到好处地让他无法挣脱,又不会弄疼他。
“乖,喝了病才能好。”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混合着汤药氤氲的热气,拂过谢玉阑滚烫的耳廓。
或许是这声音太过熟悉令人安心,或许是实在没有力气挣扎,谢玉阑终于顺从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就着谢临沅的手,将那一碗浓黑苦涩的汤汁艰难地咽了下去。
每喝几口,谢临沅便会喂他一口温水漱口,或是塞一小块杏脯或者糖块去去苦味。
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始终专注地落在谢玉阑脸上,观察着他的每一丝表情变化,仿佛喂药是此刻天下最重要的大事。
高烧最厉害的那两晚,谢临沅甚至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用浸了温水的细棉布,一遍遍为他擦拭额头、脖颈、手心,物理降温。
夜间咳嗽剧烈时,他会将谢玉阑整个人揽在怀里,轻轻拍抚他的后背,直到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渐渐平息,变成委屈的抽噎,最终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谢临沅看着怀中人因病痛而愈发脆弱的睡颜,心底那片冰冷的坚硬之地,仿佛被什么东西反复冲刷着。
一种混合着怜惜、焦虑以及更深沉占有的情绪,在寂静的夜里疯狂滋长。
兔子的死就让谢玉阑如此沉重,也能侧面说明谢玉阑失去不了他。
即使谢临沅能做到,可未来的事没有定数,说不定在哪次刺杀或陷害中他就死了。
那谢玉阑怎么办?
谢临沅头一次开始未雨绸缪,想要让谢玉阑变成一个独立自主能失去任何东西的人。
这场病缠绵了将近半月,才终于慢慢好转。
等到御医宣布八殿下脉象趋于平稳,只需好生温养时,整个东宫上下都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病去如抽丝。
这场大病彻底掏空了谢玉阑本就并不强健的底子。
天气虽然日渐转暖,他却比深冬时更怕冷了。
总是裹着厚厚的裘衣,手里抱着暖炉,稍微吹点风就会忍不住咳嗽,脸色也总是带着一种透明的苍白,仿佛易碎的玉。
谢临沅的照顾和亲自管制并未随着病愈而结束,反而变得更加细致和严格。
每日的饮食药膳,他都要亲自过目。
御膳房送来的不再是寻常的珍馐,而是各式各样精心烹制的温补羹汤。
用膳时,谢临沅就坐在他对面。
不需要多说什么,只需一个眼神,谢玉阑就会乖乖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将那些或许并不那么可口的补汤喝得一滴不剩。
他知道皇兄是为他好,那份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心底依赖的藤蔓缠绕得更紧。
兔子死后的一个月。
谢玉阑变得愈发安静,愈发黏人。
常常只是抱着一本书,或者就那么安静地坐着,目光下意识地追寻着谢临沅的身影,仿佛只有确认他在视线范围内,才能感到安心。
那份懵懂的天真里,似乎也掺入了一丝失去兔子后的忧郁和易惊。
谢临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喜欢这份全然的依赖,享受这种将对方一切生活细节都纳入掌控的感觉。
但同时,他也清晰地意识到,谢玉阑不能永远这样下去。
他需要更强健,至少,要能更好地待在自己身边。
而首先,他要抹去那些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象征着弱小与不堪的痕迹。
比如,那伴随了他十几年的结巴——
作者有话说:来啦
第43章 捡到老婆第43天
冬末带着消融的新雪离开。
谢临沅做好了要将谢玉阑结巴治好的决定, 可怎么治又是一个问题。
他并不着急,而是去了小厨房端来了为谢玉阑准备的药。
等端着药走到谢玉阑的卧房门口,他推开门, 唤道:“喝药了,玉阑。”
床上的人眨了眨眼,转过头盯着谢临沅。
他原本就白皙的脸颊因为身体虚弱变得更加惨白, 纤长的睫毛颤抖着。
谢玉阑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被褥, 应声:“皇、皇兄。”
说完, 他就重新低下了头。
这段时间其实谢玉阑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格外消沉。
对什么东西都提不上兴趣。
谢临沅也看在眼里,他拿着药碗走到床侧,拿着玉勺盛起汤药递到谢玉阑唇侧:“喝药。”
谢玉阑乖乖张开唇,一口一口喝下皇兄递来的汤药。
喝完药后,谢临沅才开口询问:“想出去玩吗?”
不想出去。
他在心里默默回道。
谢玉阑缓慢挪了挪自己的身子, 将额头抵到谢临沅的肩头, 说道:“皇、皇兄”
“嗯?”谢临沅问。
“兔、兔子。”谢玉阑顿顿道。
谢临沅揉了揉谢玉阑的发丝, “皇兄给你买一只新兔子好不好?”
“不、不要。”谢玉阑拒绝。
对于他来说, 有一只兔子就够了。
“那皇兄带你去御花园玩,好吗?”谢临沅温声道。
谢玉阑不愿意再拒绝,便点点头应下了。
春日的御花园,总算挣脱了严冬的桎梏, 显露出几分鲜活气。
嫩绿的草芽顶破湿润的泥土,几株耐不住寂寞的早樱已然缀满了细碎的花苞,在微风中摇曳。
阳光暖融融地洒下来, 驱散了最后一丝料峭寒意。
谢玉阑裹着一件稍薄的锦缎披风,被谢临沅牵着,慢吞吞地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
他病后初愈, 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脚步也带着点虚浮,走一会儿便要停下来微微喘口气。
谢临沅也不催促,只随着他的步子,目光却时刻留意着他的状态。
忽然,一阵不算猛烈的春风掠过,带来几声隐约的嬉笑。
谢玉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湛蓝的天幕上,飘着两只风筝。
有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风筝飞得最高,翅膀在阳光下闪着光,随着风势优雅地打着旋儿。
还有一只简单的沙燕风筝,拖着长长的尾巴,忽上忽下,像是在与风玩耍。
他的脚步顿住了,仰着头,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几只风筝。
那眼神,像极了年幼的孩童看到心爱玩具时的模样,亮晶晶的,带着点怯生生的渴望。
他看得入了神,连谢临沅停下脚步看着他,都未曾察觉。
“喜欢?”谢临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平稳。
谢玉阑猛地回神,脸上泛起一丝薄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披风的带子,结结巴巴地说:“就、就是好、好看,飞、飞得高”
他从小在冷宫长大,后来虽被谢临沅带在身边,但多数时间也只在东宫活动,放风筝这种寻常百姓家的玩乐,于他而言,竟是十分新奇的。
谢临沅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微软。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将他被风吹到颊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那微凉的耳垂,感受到对方轻轻一颤。
“明日天气若好,带你来放。”他温声说道。
谢玉阑倏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真、真的吗?皇兄带、带我放、放风筝?”
“嗯。”谢临沅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边放风筝的人察觉到了谢玉阑和谢临沅的身影,带着风筝跑了过来。
来者是两个女孩,扎着辫子的女孩瞧见谢临沅,睁大了眼睛,立马把自己手中的风筝往身后放:“大、大皇、皇兄。”
另一个女孩撞了撞扎辫子女孩的胳膊。
辫子女孩注意到谢临沅身侧的谢玉阑,连忙唤道:“八、八皇兄。”
谢玉阑这才知道这两个女孩是他的皇妹。
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两个女孩。
“谢清窈、谢朝宁,今日的课上完了?”谢临沅问道。
谢清窈和谢朝宁今年才八岁,是宫中的陈昭媛所生。
谢朝宁则是那个扎着辫子的女孩,她缩了缩脖子,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逃学一起却被大皇兄抓包了。
“我、我”谢朝宁半天都我不出一个借口出来。
“大皇兄,八皇兄不要告诉母妃和夫子好吗?”谢清窈知道瞒不下去了,连忙说道。
谢临沅也自然瞧出来两人是逃学的,他淡淡回道:“下不为例,别让我看见了。”
知道大皇兄放过她们姐妹了,谢朝宁连忙笑了起来,她的视线落在谢玉阑身上,问道:“八皇兄是生病了吗?”
“嗯、嗯。”谢玉阑应道。
谢朝宁笑了笑,舞了舞自己手中的风筝:“八皇兄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可、可以吗??”谢玉阑仰起头,看着谢临沅问道。
谢临沅思索了一下,应道:“可以。”
谢玉阑抿唇笑了起来,刚准备和谢朝宁她们一起放风筝,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喊声:“九公主十公主,快去宫学上课吧!”
来喊的人是谢朝宁的贴身宫女。
谢朝宁整个人蔫巴了下去,说道:“好、好吧。”
谢青窈则是对谢玉阑挥了挥手:“我们下次再来找你玩。”
“好、好。”谢玉阑点头应道。
两姐妹走后,谢临沅低头看着谢玉阑问道:“喜欢她们?”
“她、她们人、人好。”
谢玉阑是个相信第一印象的人。
“那日后玉阑可以找她们玩。”谢临沅温声说道。
“嗯、嗯!”
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又在御花园逛了一会,一直到了午时吃午膳才回去。
吃完午膳后,孟九尘走了进来,对谢临沅说道:“殿下,尚衣局的人来送衣服了。”
“知道了。”谢临沅站起身。
他握住谢玉阑的手,说道:“跟我走吧。”
孟九尘站在两人前引路。
到了东宫偏殿,尚衣局的掌事宫女领着两个小太监,垂首敛目地站着,面前的长案上铺陈着数套新裁制的春衫。
春杉的料子都是顶好的云锦杭绸,针脚细密,款式也是时下最新的,只是颜色偏于清雅,多以月白、淡青、浅灰为主。
谢临沅的目光淡淡扫过那些衣衫,并未立刻表态,而是随手拎起一件月白色的直裰。
衣料柔软,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的确雅致。
“过来。”他朝安静站在旁边的谢玉阑招了招手。
谢玉阑乖巧地走过去。
谢临沅将那月白直裰拎起,在他身前比量了一下。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谢玉阑依旧略显苍白的脸上,那素净的颜色非但没添清雅,反而更衬得他唇色浅淡,整个人透出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谢临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颜色太素,”他放下那件直裰,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衬得你气色弱。”
掌事宫女心头一紧,连忙躬身:“殿下恕罪,是奴婢考虑不周。想着八殿下性子安静,故尔选了这些雅致的颜色……”
谢临沅没理会她的解释,目光转向一旁侍立的孟九尘:“前几日父皇赏赐的那匹来自江南的海棠醉,还有吗?”
孟九尘忙道:“回殿下,还留着呢,那颜色鲜亮,尚未敢擅自裁用。”
“嗯,”谢临沅颔首,“就用那匹料子,再给八殿下赶制几身春衫,要鲜亮些的款式。”
海棠醉是一种极其明媚的海棠红色,织有暗纹,色泽饱满鲜活,如同春日里最秾丽的海棠花。
配上谢玉阑正好。
“是,奴婢遵命。”掌事宫女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记下。
吩咐完衣料的事,谢临沅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谢玉阑身上。
许是冬日病了一场,又或许是本就体质使然,谢玉阑穿着稍显宽松的春衫,更显得身姿单薄。
谢临沅的手很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腰侧,隔着几层柔软的衣料,轻轻一捏。
那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几乎感觉不到什么肉感。
谢玉阑却像是被烫到一般,身体猛地一颤,口中溢出一声极轻的、带着颤音的惊呼,脸颊瞬间漫上绯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他下意识地想躲闪,脚步刚挪动半分,却被谢临沅按在腰侧的手固定住了。
“别动。”谢临沅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悦。
谢玉阑立刻僵住不动了,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有睫毛在剧烈地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腰侧被触碰的地方,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窜过,带来一阵陌生的、令人心悸的酥麻感。
他从未觉得皇兄的手有如此强的存在感,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掌控,让他无所适从。
谢临沅清晰地感受到了掌下身体的瞬间紧绷和细微战栗。
他眸色深了深,指尖在那纤细的腰线上又停留了片刻,仿佛在丈量什么,才缓缓松开手。
“太瘦了,”他说道,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日后膳食再加一份鱼肉羹。”
“知、知道了,”谢玉阑声如蚊蚋,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人,只觉得被捏过的那处皮肤滚烫得厉害,连带着全身都有些不对劲。
谢临沅看着他这副羞窘难当、敏感至极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餍足的笑意。
尚衣局的人早已识趣地退下。
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粘稠的静谧。
谢玉阑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只觉得那海棠红的料子似乎都变得灼眼起来。
而谢临沅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仿佛刚才那个捏着人腰肢点评的举动,再寻常不过。
“皇、皇兄,我、我先去、去看、看书了。”谢玉阑磕磕绊绊说道,说完便走了。
谢临沅则站在原地,依旧看着自己的指尖,仿佛那纤细腰肢的触感还在手掌中流连。
第二日。
天高云淡,春风和煦,比昨日更添了几分暖意,是个放风筝的好天气。
谢临沅下朝后,直接带着谢玉阑去了御花园一处最为开阔的草坪。
孟九尘早已候在那里,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几个制作极其精美的风筝。
这些都是内府监连夜赶制或从宫外搜罗来的精品,任何一个拿出去都价值不菲。
然而,谢玉阑的目光却一下子被旁边一个略显朴素的燕子风筝吸引住了。
那燕子通体玄黑,只翅尖和腹部点缀着些许白色和赭石色,眼睛用亮晶晶的琉璃片镶嵌。
虽不如那几个风筝那般那般华丽,却显得格外灵巧活泼,更像他在天上看到的那种自由飞翔的鸟儿。
谢临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于心。
他挥挥手,示意小太监将那个燕子风筝拿过来。
“试试这个?”他将风筝和线轴递到谢玉阑面前。
谢玉阑用力点头,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如同骤然破开云层的阳光,晃得谢临沅心尖微微一颤。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比他手臂还长的燕子风筝,爱不释手地摸着那光滑的绢面和竹制的骨架,眼里满是新奇和欢喜。
“来,我教你。”谢临沅拿起线轴,示意谢玉阑拿着风筝走到逆风的方向。
春风拂过草坪,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谢玉阑学着谢临沅教的样子,双手高高举起风筝,有些紧张地等待着。
“可以开始跑了。”谢临沅说道,同时开始放线。
谢玉阑深吸一口气,笨拙地迎着风跑了起来。
他病后体虚,跑得并不快,脚步也有些踉跄,但那双举着风筝的手却稳得出奇。
风吹起他的披风和发丝,扬起一阵细小的尘埃,连阳光都格外偏爱他,照的他整个人都恍若都在发光。
跑了十几步,谢临沅对谢玉阑道:“可以松手了。”
谢玉阑依言松开双手。
那黑色的燕子借着风势,摇摇晃晃地向上攀升了一下,但随即像是失去了力气般,一头栽了下来,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谢玉阑跑得气喘吁吁,看着落地的风筝,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看向谢临沅。
“无妨,风向不稳,”谢临沅安抚道,走过去捡起风筝,检查了一下,“再来。”
第二次,谢玉阑跑得更卖力了些,小脸都憋红了。
风筝再次起飞,这次飞得高了一些,在空中挣扎着盘旋了两圈,最终还是没能稳住,斜斜地飘落下来。
“手要稳,松手的时机要准。”谢临沅耐心地指导着,亲自示范着如何感受风力和放线的节奏。
第三次,谢玉阑调整了呼吸,更加专注。
当他再次松开手时,燕子风筝终于稳稳地乘上了风,伴随着谢临沅手中线轴的飞快转动,如同真正的鸟儿一般飞向云霄。
“飞、飞起、起来来了!皇、皇兄!它飞、飞起、起来了!”谢玉阑激动得忘了奔跑,站在原地,仰着头。
他指着天空中越来越小的燕子,兴奋地大喊,脸颊也因为奔跑和兴奋染上了红晕。
谢临沅手中操控着线轴,让风筝在空中做出各种行动。
只不过他的目光却更多地落在身旁那个雀跃的身影上。
谢玉阑的笑容纯粹而明亮,那双近来总是带着点怯懦和忧郁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全然的喜悦和光彩,比任何东西都要耀眼。
他仰着头,脖颈拉出脆弱的弧线,仿佛下一秒就能被野兽咬断。
谢临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占有欲交织着升腾而起。
玩了好一会儿,谢玉阑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气息也有些急促。
谢临沅见状,便开始慢慢收线。
那高飞的燕子顺从地一点点降低高度,最终稳稳地落回了草坪上。
谢玉阑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珍重地抱起燕子风筝,用手轻轻拂去上面沾着的草屑,眼睛亮晶晶的,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消失过。
“开心吗?”谢临沅问道。
“开、开心”他抱着风筝,走到谢临沅面前,仰起脸,声音里还带着未平息的兴奋,“谢、谢皇、皇兄”
谢临沅抬手,用指腹擦去他鼻尖的汗珠,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喜欢就好。”
放了风筝后,谢玉阑眼下终于不似前段时间那般忧郁,张唇笑了起来,柔软的舌尖随着他的动作从口中探出。
谢临沅一怔。
他猛地想起来谢玉阑儿时有一次并没有结巴。
便是那次是酒楼时自己捏住了谢玉阑的舌头,谢玉阑短暂地恢复了正常的说话方式。
谢临沅摩挲了一下指腹,眉头轻轻皱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玉阑见谢临沅眉头紧蹙,还以为谢临沅是在担心自己的状态,连忙伸出手想要抚平谢临沅的眉心:“皇、皇兄,玉、玉阑没、没事。”
“嗯,好。”谢临沅收回思绪,眉头舒展开来。
“玉阑想好治好结巴吗?”他主动问道。
谢玉阑愣了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重复着皇兄的话说道:“治、治结、结巴?”
“嗯。”谢临沅应道。
“怎、怎么治?”谢玉阑问道。
这结巴伴随了他太久,谢玉阑不是没想过治结巴,可每次深夜想要尝试如同常人一般得到通畅的语速都是以失败告终。
“皇兄有个法子,只是不确定可不可以,玉阑要试试吗?”谢临沅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谢玉阑的衣襟。
谢玉阑自然想治好,连连点头应道:“好、好。”
“那等皇兄将治结巴的东西找来。”谢临沅道。
他心中有了想法,只是不知道行不行。
更何况这是谢玉阑的心理阴影导致的,虽然如今提起以后谢玉阑已经没有当初的剧烈反应了。
书房。
谢临沅在宣纸上画出一个图形,折叠起来。
随后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剪春,唤道:“过来。”
剪春走到谢临沅身边,附耳去听。
谢临沅在剪春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将折起来的宣纸放在剪春手中:“速度要快。”
“遵命。”剪春应道。
自从谢临沅说了要给谢玉阑治结巴已经一周没有新的动静了。
谢玉阑知道自己的结巴很难治,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
他趴在书案上,指尖翻动着竹简,看着竹简上的字,视线却没有落在字上。
忽然,门被敲响。
“进、进。”谢玉阑说道。
门被打开,进来的人是谢临沅,他手中拿着一个紫檀木制的小盒子,朝着谢玉阑走了过来。
见到来者是皇兄,谢玉阑直起身子,喊道:“皇、皇兄。”
“嗯,”谢临沅走到谢玉阑身边坐下,“给你治结巴的东西皇兄带来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这是一个未知数。”
谢玉阑摇摇头,分外懂事地回道:“我、我知、知道不、不好、好治,但、但是我、我想、想和皇、皇兄正、正常说、说话。”
听到谢玉阑最后一句话,谢临沅的心脏某处倏地被填满,某种奇怪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从心中升起。
他捏着木盒的指尖收拢,将木盒放在书案上。
随后缓缓推至到谢玉阑面前:“就是这个。”
说罢,男人修长的指尖打开木盒的盖子,露出里面用柔软丝绸裹着的东西来。
谢临沅掀开上面的丝绸,露出东西彻底的样子。
那是一个玉制的球状体,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中。
晶莹剔透,只是像极了让人噤声无法开口的刑具——
作者有话说:这个是我的xp……现实中肯定是治不好的,大家不用当真,就当架空背景下的架空设定了QAQ
第44章 捡到老婆第44天
谢玉阑看着盒中的球体, 问道:“这、这是、是什、什么?”
谢临沅拿起球体,放在手中冰凉,他回道:“这叫玉衔, 是给你治结巴的。”
“这、这个能、能治、治结、结巴?”谢玉阑有些不太相信。
毕竟他先前也自己私下偷偷尝试过各种民间传闻中治结巴的土方法,全部都失败了。
谢临沅的指尖捏着球体在手中打着转,说道:“有几率能治好你的结巴。”
“为、为什、什么?”谢玉阑歪着脑袋询问。
他看着皇兄指尖上托着的预先, 并不理解为什么谢临沅说此物能治好他的结巴。
这个玉衔晶莹剔透却平平无奇, 看不出什么玄机。
此物怎么能治好他的结巴?
但是是皇兄带回来的, 谢玉阑愿意相信皇兄。
于是他听见谢临沅回道:“你应该不知道,九年前在酒楼,有一次我捏住了你的舌头,那次你开口说话并没有结巴。”
谢玉阑瞳孔微微放大,他颇为震撼,说道:“为、为什、什么我、我不、不知、知道?”
“当时你被茶水烫着了, 自然没有发现。”
自从上次放风筝时想起来这件事, 那天的场景都在清晰地印在谢临沅眼中。
谢玉阑努力在脑海里寻找谢临沅所说的场景,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有些挫败地垂下头, 语气失落:“我、我想、想不起、起来、来了。”
突然,一个温热的怀抱把他拥入怀中,男人的下巴抵上他的发顶,谢临沅温柔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没事, 皇兄记得就好了。”
“嗯、嗯。”谢玉阑应道。
他的目光却落在书案上放着的玉球上,有些好奇它该怎么用。
“皇、皇兄,这、这个玉、玉球怎、怎么用?”
谢临沅微微偏头, 视线挪到谢玉阑的唇上,手掌轻轻贴上怀中人的后颈,微微用力捏了一下。
“回卧房。”他轻声道。
卧房内。
门窗紧闭, 隔绝了外面渐起的蝉鸣。
明亮的光线被厚重的帘子过滤,只在紫檀木地板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熏香散发出的冷香,却压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如果有人在,就能看见身形纤薄的八殿下此刻正站在太子殿下跟前,太子殿下手中拿着玉衔,掌心微微放置的八殿下的后脖颈上。
“皇、皇兄,你、你是说这、这个要、要放、放进我、我嘴、嘴里?”谢玉阑神色僵硬,看着那个并不小的玉衔说道。
“嗯。”谢临沅轻声应道。
闻言,谢玉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闪烁:“皇、皇兄一、一定要、要用、用这个、个吗?”
谢临沅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想一直这样结巴下去吗?”
谢玉阑立刻摇头。
他不想。
他不想再被人暗中嘲笑,不想在紧张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尤其是在皇兄面前。
“那就听话。”
谢临沅伸出手,指尖托起他的下巴,那触感微凉,却让谢玉阑浑身一僵,“张嘴。”
命令简短而有力。
谢玉阑心脏怦怦直跳,他闭上眼,像是赴死般,顺从地微微张开了嘴。
因为紧张,他的嘴唇和牙齿都在轻轻打颤。
谢临沅眸色深暗,将那枚因为握在手中导致温凉的玉球,缓缓地、平稳地送入了他的口中。
异物侵入的感觉瞬间袭来。
玉球的大小恰到好处地填满了口腔大部分空间,迫使舌头被压在下方,无法像往常那样胡乱翘起或后退,只能找到一个相对固定的、低伏的位置。
唾液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分泌,想要包裹住那光滑的球体,却又因球体的阻碍而难以自如吞咽。
“唔谢玉阑发出模糊的鼻音,眉头紧紧皱起,眼眶迅速泛红。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也太难受了。他想吐出来,下巴却被谢临沅的手指稳稳托住,无法闭合。
“别动,”谢临沅的声音近在咫尺,呼吸拂过他的额发,“舌头顶住下颚,放松喉咙,用鼻子呼吸。”
谢玉阑努力照做,但被强行固定的舌位和充盈口腔的异物感让他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鼻翼翕动着,像离水的鱼。
眼泪不受控制地盈满眼眶,顺着眼角滑落。
谢临沅用指腹轻轻揩去他的泪痕,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但另一只手却依旧稳固地控制着他的下颌,没有丝毫松动。
“适应一下就好,现在说一个‘啊’,我看看。”
谢玉阑尝试着,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带着哽咽气音的“嗬”,唾液甚至因为控制不当而从嘴角溢出了一丝。
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他挣扎着想要摇头。
不行。
这弄得他像一个刚出生控制不住自己津水的孩童一样。
谢玉阑舌尖微微用力,试图把玉球从口腔中顶出,可因为玉衔的压迫导致他的舌尖根本用不出力。
谢临沅察觉到了谢玉阑的意图,他用力捏了捏谢玉阑的后脖:“不许吐出来。”
男人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气,顿时让谢玉阑不敢再反抗,只好努力扼制住自己想要流出津水的口腔,可是这不是他能控制地住的。
“看着皇兄,”谢临沅命令道,指尖微微用力,迫使谢玉阑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不准躲,再来一遍。”
他的目光冷静而专注,紧紧盯着谢玉阑的口唇和喉咙。
那种全神贯注的审视,让谢玉阑感觉自己无所遁形,每一丝细微的失败和狼狈都被清晰地放大。
他只能强忍着不适和委屈,再次尝试。
一次,两次,三次
书房里回荡着他破碎、含糊、时而因呛到唾液而中断的发音练习。
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眼泪混合着唾液,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谢临沅却极有耐心,不厌其烦地纠正着他的口型、呼吸的节奏。
他用手指轻轻按压他的喉结,示意他放松。
看着谢玉阑可怜兮兮的样子,谢临沅终归还是心软了,他问道:“能坚持吗?”
含着玉衔说话的这个过程漫长而煎熬。
谢玉阑几次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那种被异物填满、无法自如控制口腔的感觉几乎要让他崩溃。
听见谢临沅的话,谢玉阑微微抬眸,就对上皇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点退缩的念头便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颤抖着伸出指尖,捏住谢临沅腰腹处的布料,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
谢临沅敛眸,伸出手握住谢玉阑的指尖,说道:“好,那再坚持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当谢玉阑终于能含着玉球,发出一个虽然沉闷但还算清晰的“啊——”音。
听到自己发出啊字的那一刻,他几乎虚脱般地松了口气。
连被谢临沅握着的那只手都像寻求夸奖的小狗一样反握了回去,小拇指不停刮着谢临沅的手背。
谢临沅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玉阑很棒,”他终于松开了托着谢玉阑下巴的手,却并未取出玉球,“含着,适应半个时辰。期间不准取下,试着用鼻子平稳呼吸。”
说罢,他便走到书案前,拿起方才拿到这边来的竹简看了起来。
谢玉阑僵立在原地,口中含着那颗温润却冰冷的玉球,感受着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的存在。
他不敢乱动,甚至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不雅的声音。
他只能努力调整呼吸,试图适应这种被强行塞满、被禁锢的感觉。
此刻卧房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他自己略显粗重的鼻息。
时间变得格外缓慢。他偷偷抬眼看向书案后的谢临沅,就看见皇兄神情专注,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谢玉阑却隐隐觉得,皇兄的注意力,从未真正离开过自己。
那是一种无形的、密不透风的掌控,比口中的玉球更让他感到心悸,却也奇异地带来一丝扭曲的安全感。
半个时辰后,谢临沅才放下奏折,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吐出来。”
谢玉阑如蒙大赦,连忙低头,将那颗沾满了自己唾液、变得温热的玉球吐到了谢临沅的掌心。
取出玉球的瞬间,口腔骤然空荡,他甚至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舌头,感觉舌头都有些麻木了。
谢临沅拿着那枚玉球,走到一旁的金盆边,用清水仔细地清洗干净,然后用洁白的软布擦干,重新放回紫檀木盒中。
“感觉如何?”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谢玉阑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脸颊,小声说:“舌、舌头有点麻,但、但是”
他顿了顿,尝试着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好、好像说话时舌头知道该、该放哪里了”
虽然依旧结巴,但那种词句卡在喉咙里、舌头打结无处安放的慌乱感,确实减轻了一些。
瞧见谢玉阑望向自己期期艾艾的眼神,谢临沅轻笑了一声,胸膛也微微起伏,他上前把谢玉阑搂紧怀中。
唇瓣则是贴着谢玉阑的耳侧,丝毫没有吝啬的夸奖从他口中传入谢玉阑耳中:“乖孩子。”
热气拍打在谢玉阑的耳侧,他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却舍不得推开谢临沅的拥抱。
谢玉阑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抱住了谢临沅的腰腹,脸颊在男人的胸膛上蹭了蹭,乖乖回道:“我、我很听、听话的。”
“嗯,所以夸我们玉阑是乖孩子。”谢临沅道。
忽然,卧房的门被敲响。
“殿下,该吃午膳了。”云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知、知道了。”谢玉阑回道。
谢临沅看了一眼谢玉阑衣襟上的水渍,捏了捏怀里人的耳垂:“换身衣服,去吃午膳。”
“好、好。”谢玉阑回道。
“对了,”谢临沅似乎想起什么,“让尚宫局新做的衣裳送来了吗?”
“还、还没、没有。”
上次尚宫局来已是前几日了,结果现在还没送来。
谢临沅眉头微蹙,说道:“我等会让孟九尘去问问,先换身衣裳。”
“好、好。”
吃完午膳后,宋玉声竟然来了。
“宋、宋”谢玉阑下意识想唤这个伴随了他很久的称呼,又很快反应过来改口,“表、表兄。”
“不问问我怎么来了?”
谢玉阑顺着他的话问道:“表、表兄怎、怎么来、来了?”
宋玉声:“来找你皇兄对弈。”
刚说完,谢临沅的身影便出现了。
“表兄。”他唤道。
“嗯。”宋玉声应声。
两人去了院中的棋盘前坐下,谢玉阑也想看,便拿了顶小凳子坐在谢临沅身侧。
“尚宫局的人来送春衫了。”孟九尘从东宫外进来。
宋玉声闻言抬眸,问道:“不该前些日子就送来吗?”
“颜色太淡,不适合玉阑,让她们重做了。”谢临沅解释道。
“原来如此。”
很快,尚宫局的人就进来了。
掌事宫女这次脸上带着笃定的笑,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件用海棠醉料子裁成的衣袍。
霎时间,仿佛将一片盛放的海棠花云捧到了眼前。
那海棠红秾丽而不艳俗,色泽饱满鲜活,暗纹在光线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衣襟和袖口处用稍深的丝线绣着缠枝莲纹,既显贵气,又不失少年人的明媚。
“太子殿下,给八殿下的新衫做好了,请您过目。”
谢临沅闻声抬眸,目光落在那片灼灼红色上,指尖拈着的黑玉棋子顿了顿。
“去换上看看。”他在棋盘上置上棋子,听不出语气。
宋玉声也停下下棋的动作,撑着下巴看着那身衣裳:“倒是好看。”
“好、好。”谢玉阑上前,接过掌事宫女递来的衣服。
很快,谢玉阑有些局促地从房中走了出来。
他本就肤色白皙,近乎透明,平日里穿那些素色衣裳,总显得有几分病弱的苍白。
此刻,当那海棠红的衣袍上身,竟称得他分外秾丽。
那热烈的红色如同最上等的胭脂,瞬间将他苍白的脸颊映出了一片鲜活的血色,连浅淡的唇瓣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薄绯。
衣衫的剪裁极为合体,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身。
谢玉阑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过于鲜亮的衣袖,睫毛低垂着,不敢看人,那副羞涩不安的模样,配上这灼灼的颜色,竟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
像是无意间落入凡尘、被染上了人间艳色的精魅,纯真中透着不自知的诱惑。
谢临沅捏着黑子的指尖顿时收紧,心脏要撞破他的胸膛——
作者有话说:大概下章或者下下章就治好啦(应该。)
第45章 捡到老婆第45天
谢临沅静静地看了他片刻, 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他起身,缓步走到谢玉阑面前。
“抬头。”
谢玉阑依言抬起头, 目光却依旧躲闪着。谢临沅伸出手,替他理了理并未歪斜的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微微泛红的颈侧肌肤。
那触感微凉, 却让谢玉阑轻轻颤了一下。
“很好看, ”谢临沅终于开口, 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这颜色,很衬你。”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细细描摹着眼前人被这海棠醉色点燃的容颜,仿佛要将这画面刻入心底。
殿内侍立的宫人早已屏息垂首,不敢多看。
谢玉阑被夸得耳根发烫, 心里却因这过于鲜亮的颜色而有些忐忑, 小声嗫嚅:“会、会不会太、太扎眼了”
“不会, ”谢临沅揉了揉谢玉阑的发丝, 偏头看向站在一旁低着头的掌事宫女,“日后多做些这个颜色的衣裳。”
掌事宫女连忙点头应道:“遵命。”
“退下吧。”谢临沅道。
待掌事宫女走后,宋玉声背着手踱步走到谢玉阑身侧,打量着长相秾丽穿着亮丽的眼前人, 弯着唇轻笑着说道:“倒是好看。”
谢玉阑红着脸,回道:“谢、谢谢表、表哥夸奖。”
忽然,宋玉声惊奇地看了谢玉阑。
“你说话竟没以往那般口痴了?”
“真、真的吗?”谢玉阑瞳孔睁大, 不敢置信。
虽然说他方才确实感觉说话轻松了一些,可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结巴和以往有什么区别,许是结巴久了, 已经察觉不出来了。
宋玉声看着他惊诧的样子,弯唇笑出了声,伸出手捏了捏谢玉阑的脸:“我还骗你不成。”
谢玉阑抿着唇笑,脸颊窝出一个小梨涡,他刚想回话,脸颊上的手就被打掉。
他转头,就见谢临沅沉着一张脸看着他刚刚被宋玉声捏着的地方。
“太子殿下这是干什么?”宋玉声倒没有被冒犯到的意思,只是眼眸在谢玉阑和谢临沅两人之间打着转。
“表哥还是注意一下为好。”谢临沅淡淡道。
宋玉声不解,他轻轻睨了一眼谢临沅,梅开二度把手捏上谢玉阑的另一边脸颊,持着清冷的嗓音说道:“那我就捏了又如何?”
“太子殿下不是也经常这样吗?怎么到本王就要注意了,”宋玉声越想越无言,他抬起两只手揉捏着谢玉阑的脸颊,啧啧夸赞道,“真可爱,怎么脸这么软?”
谢玉阑被揉地脑袋直晃,却还是笑着嘟囔回应:“唔谢、谢谢标、标各”
揉着他脸颊的男人笑出了声:“真可爱。”
一旁,谢临沅盯着宋玉声的两只手,突然转头看向东宫门口的身影。
“表哥。”他唤道。
宋玉声动作一顿,看向谢临沅问道:“怎么了?”
只不过还没等谢临沅回答,宋玉声的余光就瞧见了东宫门口站着的人。
那人一身玄色衣袍,箭袖裹着他的手腕,他站在那,冷冷看着揉着谢玉阑脸颊的宋玉声。
是谢执。
宋玉声放下手,叹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挑逗了人一番,他指尖微微曲起,勾了一下谢玉阑的下巴:“有点事,先走了。”
谢玉阑跟着他的视线转头,就瞧见四皇兄站在不远处。
身旁的人离开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刮在谢玉阑的脸上,连带着吹起了他的发丝。
耳廓倏地被碰了一下,谢临沅捏着那缕发丝夹到谢玉阑耳后:“别看他们。”
不知为何,谢玉阑总觉得皇兄的语气不太爽。
他乖乖点头,应道:“好、好。”
谢临沅的视线落到棋盘上,对谢玉阑说道:“棋还没下完,要和皇兄一起对弈吗?”
谢玉阑不太会下棋,但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见过谢临沅下了不少棋,他多少也是会一些的。
“可、可以。”他回道。
执着白子的人从宋玉声变成了谢玉阑。
谢临沅的棋式也不似先前和宋玉声对弈时那般锐利,反而多出了几丝纵容宠溺以及温和。,
玉棋子敲到棋盘上的声音清脆,谢玉阑微微低头,束起的发尾滑落到右边颈侧,从谢临沅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截雪白的脖颈。
他喉结微微滚动,又看向刚刚被宋玉声触碰的脸颊,心中的不爽愈发强烈。
他敛眸,执着黑子落到棋盘上的某点。
谢玉阑看着棋局,眼眸突然亮了起来,他拿起白子落到刚刚那颗黑子的旁边,笑着说道:“皇、皇兄,我、我赢了!”
谢临沅也笑了起来,笑意却很轻:“玉阑赢了。”
说罢,他站起身牵着谢玉阑的手往盥漱间中走。
“皇兄,怎、怎么了?”谢玉阑问道。
谢临沅的指腹摩挲着谢玉阑手腕光滑的肌肤:“给玉阑洗脸。”
虽然不知道皇兄为什么要给自己洗脸,但谢玉阑还是回道:“好、好。”
男人拿着手帕,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谢玉阑的脸颊。
“喜欢这身衣裳吗?”谢临沅等到现在周围没人的时候才开口询问。
谢玉阑脸颊上还滴着水,他回道:“喜、喜欢。”
这件衣裳虽然亮丽,但谢临沅觉得好看,谢玉阑自然也喜欢。
“喜欢就好。”
重新回到东宫院中,谢临沅看向孟九尘,吩咐道:“再去宫外寻些和八殿下身上料子相似的布料,拿去尚宫局制成衣裳。”
“遵命。”
孟九尘走后,谢临沅看向谢玉阑:“明日还要治结巴吗?”
“治、治。”谢玉阑点头道。
他知晓结巴不是一时半会能治好的,但那枚玉衔能给他一丝的希望,谢玉阑必须要抓住。
到了第二日。
谢临沅带着那枚玉衔照旧来到了谢玉阑的卧房。
谢玉阑站在书房中央,背脊绷得笔直。
紫檀木盒被打开,那枚羊脂白玉衔静卧在丝绸上,温润的光泽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反而透出一股冰冷的质感。
“可以开始了。”谢临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窗外的云雀鸣叫声。
谢玉阑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他率先伸出手拉住谢临沅腰腹部的布料。
他闭上眼,浓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然后认命般地,微微张开了嘴。
嘴唇因为紧张而缺乏血色,干燥起皮。
谢临沅拈起玉衔,指尖冰凉。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那圆润的球体平稳地送入那片温热的口腔。
“呜”
几乎在玉球抵住舌根的瞬间,谢玉阑就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带着泣音的闷哼。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谢临沅另一只按在他肩头的手牢牢定在原地。
异物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唾液腺像是决堤般疯狂分泌,顷刻间便充满了口腔,却又被玉球堵住了去路,只能积聚在喉头附近,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他想吞咽,下巴却被谢临沅托着,无法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只能徒劳地让喉结上下滑动,眼角迅速逼出生理性的泪花。
“舌位。”谢临沅的命令简短,他目光柔和,落在谢玉阑无法合拢的唇齿内部上。
谢玉阑拼命集中几乎要溃散的意志,努力将舌头压向下颚,寻找那个被反复强调的、正确的位置。
但舌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在光滑的玉球压迫下痉挛般弹动,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禁锢。
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带来更强烈的恶心感和呼吸困难的窒息感。
“放松喉咙,”谢临沅的指尖移到他脖颈间,按压着紧绷的喉部肌肉,“用鼻子呼吸,记住气息的流动。”
可如何能放松?
口腔被填满,呼吸通道被部分阻塞,每一次吸气都显得短促而费力,呼气时更是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谢玉阑的脸憋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
泪水混合着无法咽下的唾液,从嘴角溢出,划过下颌,滴落在衣襟上,留下深色的湿痕。
狼狈,羞耻,无助。
这是现在他大脑中带给他的感觉。
“念字。”谢临沅揉了揉谢玉阑的脸颊,吐出两个字。
谢玉阑的睫羽上沾满了挤出来的泪水,泪眼汪汪地盯着谢临沅,指尖用力地揪住皇兄的衣服,看上去好生可怜。
他实在忍耐不住,轻轻摇着头。
可谢临沅在这件事上却格外严肃。
“念安字。”他不为所动,语气甚至加重了几分,托着他下巴的手指微微收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谢玉阑只好努力克制住浑身带来的羞耻感。
他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调整着呼吸。
第一次尝试,只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带着水音的呜咽。
第二次,气息稍稳,却变成了沉闷的闷哼。
谢临沅耐心得可怕,明明在这种时候严肃极了,却又像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一般,时不时抚上谢玉阑的后背安抚,又捏捏谢玉阑的后颈。
汗水早已浸透谢玉阑的里衣,紧紧贴在单薄的背脊上,勾勒出清晰的蝴蝶骨。
他的双腿开始发软,全靠谢临沅按在肩头的那只手支撑着才没有滑倒在地。
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艰难的呼吸声、唾液无法咽下的咕噜声,以及皇兄的命令。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时候,一个勉强能听出是“安”的音节,终于从他被蹂躏得麻木的口腔中挤了出来。
短促、沙哑、扭曲,却终究是那个音。
谢临沅按在他肩头的手松开了些许力道。
谢玉阑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脱力地向前踉跄一步,额头抵在谢临沅的肩窝处。
谢临沅把浑身失力瘫软的人搂入怀中,任由他靠着,一只手仍轻搭在谢玉阑的后颈,像是一种无言的掌控。
他低着头,唇瓣恰到好处地轻轻碰上谢玉阑冒着汗的额头,一触即分:“很乖。”
声音微不可闻。
直到谢玉阑的情绪稍稍平复,他才用另一只手,动作堪称轻柔地,取出了那枚被含了许久的玉球。
口腔骤然空荡,冰冷的空气涌入,带来一阵刺痛的自由。
谢玉阑贪婪地呼吸着,却依然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和低声的啜泣。
谢临沅抬起谢玉阑的下巴,轻声说道:“张嘴,皇兄看看。”
谢玉阑下意识张开嘴,牙齿便被男人的指腹按住。
许是玉衔含着的时间过久,他不自主地合上唇,含住了谢临沅的指尖——
作者有话说:大概下章就用时间大法治好啦
改了很多遍真的不知道怎么改了,心累,我真的不懂标出来那段到底哪里有xas了,我真的不懂,就因为我写受靠在攻胸膛上大口大口喘气,还是我写受因为身体无力瘫软在攻怀里?我改了五遍了,也没脖子以下的剧情吧?到底还要我怎么改啊?我一晚上都没睡就一直在等解锁,害怕在睡着的时候给我又锁了,到时候我一觉睡醒已经中午了,搞得读者一直到晚上都看不见,结果我改成这样了还锁,我真的想不明白,心态已经崩了,本来睡眠就不好,每次被锁我都要熬夜等解锁才敢放心睡觉,如果我真的写了脖子以下和xas被锁我也认了,可是我真的搞不明白我哪里写了。
尤其是标出来那段,就写了个受呼吸不畅说出话来以后累到喘气和因为没有力气瘫软在攻怀里,你让我用我活了这么多年的脑子来思考我也想不出来到底怎么xas了
第46章 捡到老婆第46天
被含在唇中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按住那柔软湿润的舌尖, 指腹贪恋地在上面摩挲着。
即使身体不舍得抽出手指,但谢临沅还是见好就收
又治了一段时间的结巴,春日正式来临。
春日时节, 御花园像是打翻了调色盘,泼洒出满目秾丽。
海棠还未散尽,粉白的樱花又缀满了枝头, 玉兰亭亭玉立, 花瓣肥厚洁白, 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谢临沅难得有半日清闲,便牵着谢玉阑来园中散步。
谢玉阑今日穿着一身新制的浅碧色春衫,料子是顶软的杭绸,行动间如水波流动,衬得他愈发清透。
近来他的气色养回了一些,脸颊透出淡淡的粉, 如同初绽的樱花瓣。
似乎也他很久未曾这般放松地置身于盎然春意中, 眼睛亮晶晶的, 看看这朵, 又瞧瞧那簇,时不时扯扯谢临沅的袖子,结结巴巴地表达着欢喜。
“皇兄看、看那棵好、好白”他指着不远处一株繁茂的梨树,满树梨花如雪, 风过处,花瓣簌簌飘落,如同降下一场香雪。
谢临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目光却更多落在身旁人雀跃的侧脸上。
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纯粹的喜悦似乎也感染了周遭的空气。
谢临沅唇角微弯, 并未多言,只牵着他的手,漫步走向那梨花深处。
“喜欢吗?”他问道。
谢玉阑点点头,回道:“喜、喜欢。”
“喜欢的话在东宫内种几株。”
“算、算了。”谢玉阑没同意。
过不了多久他在外的皇子府就要建好了,说不准到时就离开东宫了,也不一定能再看见东宫的梨花盛放。
“那便不种。”谢临沅也不多强求。
两人一路慢走,忽然走到了御花园的秋千前。
谢玉阑握着谢临沅的手紧了紧。
谢临沅偏头看向谢玉阑,“想要去玩?”
“嗯、嗯。”谢玉阑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向往。
秋千上被宫人缠满了牡丹,谢玉阑坐到秋千的板子上,双手握住了绳子,一股牡丹的花香精准地传入他的鼻尖。
“好、好香。”谢玉阑口中发出感叹。
谢临沅站在他身后,掌心握在谢玉阑的上方的绳子处,闻言,他低头闻了闻,鼻尖的朝向却不是朝着那牡丹,而是朝着身下人的发丝。
“确实好香。”谢临沅伸出手,拂去谢玉阑发顶上沾上的花瓣。
察觉到头上传来触感,谢玉阑抬头,不解道:“皇、皇兄,怎、怎么摸我脑、脑袋?”
谢临沅两指的指腹摩挲,他轻声回应:“你头发上有花瓣。”
闻言,谢玉阑抬起手摸了摸脑袋,仰头看着谢临沅问道:“现在还、还有吗?”
“没有了。”谢临沅忍不住揉了揉眼前人的耳垂。
很软。
凉凉的。
但谢玉阑并没有察觉到谢临沅的心思,他只是用腿部的力小幅度晃了晃:“推、推。”
谢临沅松开手,轻轻推了一下谢玉阑的背。
秋千趁势而起,上抛又下坠,连带着谢玉阑的衣角也荡起微微的花波。
像绽放在林中的青荷花。
谢临沅时不时就推一下谢玉阑,低头看着谢玉阑被风吹起的发丝,心下软了一片。
也不知推了多久,谢玉阑仰着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他对视,柔软至极的唇瓣一张一合:“皇、皇兄,要来玩、玩吗?”
谢临沅摇头,将被风吹散的发丝别到谢玉阑耳后,指尖跟着也碰了人的耳廓:“你玩便好。”
然而天公不作美,方才还晴好的天色,不知何时聚拢了薄薄的云层。
起初只是几滴冰凉的水珠落在脸颊,随即,一场细密如酥的春雨便悄无声息地洒落下来。
雨丝极细,并不猛烈,却十分绵密,很快便将花瓣、叶片洗刷得油亮亮一片。
“下、下雨了”谢玉阑仰起脸,细密的雨丝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他从秋千上站起身,碰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牡丹花瓣。
“去躲雨。”
谢临沅反应极快,环顾四周,最近的避雨处是几十步外的一座六角凉亭。
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那件玄色绣金纹的外袍,动作利落地罩在谢玉阑头上,宽大的衣袍瞬间将对方大半个身子都遮住了。
“走。”他简短下令,一手揽住谢玉阑的肩,带着他快步朝凉亭跑去。
雨幕细密,视线有些模糊。
谢玉阑被裹在带着谢临沅体温和淡淡沉香气味的衣袍里,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彼此交错的脚步声。
他能感觉到皇兄揽着他肩膀的手坚定有力,步伐沉稳,带着他穿梭在湿滑的石径和缤纷的落花中。
这一段路并不长,但跑到凉亭下时,两人的发梢和衣角都不可避免地沾湿了。
谢玉阑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浅碧的衣衫肩头处洇开深色的水痕,更显得他楚楚可怜。
凉亭虽能遮雨,但四面透风,带着湿气的凉风吹来,谢玉阑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啊切。”他双臂忍不住抱拢摩擦取暖。
谢临沅皱了皱眉,看了眼依旧没有停歇迹象的春雨,道:“不能久待,去最近的流华殿。”
流华殿是御花园中一处供帝后休憩的宫室,平日少有人至。
谢玉阑看了眼外面的雨势,恐怕要越下越大,两人都没有带伞,恐怕在这待一天雨都没法停。
“好、好。”谢玉阑应道。
男人将谢玉阑身上的外袍收拢,让它将人裹得更紧:“跑快点。”
两人再次冲入雨幕,这一程跑得更急,待到踏入流华殿高高的门槛时,气息都有些不稳。
殿内空旷而安静,因为久未使用,带着一股淡淡的尘味和凉意。
雨水顺着两人的发丝和衣角滴落,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晕开一小滩一小滩深色的水迹。
“皇兄冷、冷吗?”谢玉阑喘着气,看向谢临沅。
皇兄只穿着单薄的玄色中衣,肩头湿了一片,紧贴着肌肤,勾勒出流畅而结实的线条。
谢临沅摇头,目光扫过他湿透的肩头和贴在脸颊的湿发:“我没事。先把湿衣处理一下,当心风寒。”
说完,他熟门熟路地引着谢玉阑走进内殿一处暖阁。
这里似乎时常有人打扫,还算干净整洁。谢临沅从壁橱里找出两条干燥的软布,扔给谢玉阑一条:“擦干头发。”
他自己则用另一条布,先随意擦了擦脸和脖颈上的水珠。
谢玉阑接过软布,乖乖地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窗外绵绵的雨声,以及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水汽氤氲在空气中,混合着殿内淡淡的檀香和彼此身上潮湿的气息,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微妙的静谧。
谢玉阑擦得差不多了,放下软布,一抬头,却发现谢临沅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那目光很深,像蕴藏着某种看不分明的情绪,让他没来由地心跳漏了一拍。
“皇、皇兄?”
谢临沅走近两步,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微湿的衣领:“这里,乱了。”
其实衣领只是被雨水打湿后有些褶皱,并无大碍。
但谢临沅的手指已经灵巧地替他整理起来。他的动作很慢,指尖偶尔不经意地划过谢玉阑颈侧敏感的皮肤,尤其是喉结附近。
那触感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灼热感。谢玉阑身体微微一僵,一股细微的战栗如同电流般,从被触碰的地方迅速蔓延开,直达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正好擦过谢临沅尚未完全离开的指尖。
男人的指尖顿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如常。
谢玉阑乖巧地仰着头,任由皇兄整理。
他觉得今日皇兄整理衣领的时间似乎格外长,那修长的手指在他颈间流连,慢条斯理地将那本不明显的褶皱一点点抚平。每一次指尖的触碰,都带来一阵心慌意乱的悸动。
他不敢动,也不敢问,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殿内变得越来越清晰。
谢临沅垂眸,看着眼前这段白皙脆弱的脖颈,喉结因为主人的紧张而微微起伏。
指尖下的皮肤温热细腻,像上好的暖玉。
他几乎能感受到皮下血管轻微的搏动。
一种强烈的、想要留下印记的冲动,在他心底蠢蠢欲动。
想要将这截雪白的脖颈咬断,变为己有。
这种情绪疯狂在谢临沅的颅内叫嚣。
但他最终只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若有似无地再次擦过那凸起的喉结,然后收回了手。
“好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
谢玉阑如释重负,小声道:“谢、谢谢皇兄。”
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缠绵不绝。暖阁内的气氛,却比来时更加粘稠暧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发酵。
“太子殿下,八殿下。”剪春的声音在附近响起。
她知道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去了御花园,看见下雨时便拿起油纸伞去了御花园附近寻找。
“太子殿下,八殿下。”剪春再次唤道。
谢临沅打开门,回道:“在这。”
很快,剪春的身影出现,她手中拿着两把油纸伞,走到谢临沅跟前,递出一把油纸伞,说道:“奴婢来得急,只拿了一把油纸伞,望殿下恕罪。”
她低着头,没去看只穿着一件玄色里衣的谢临沅。
谢临沅深深看了剪春一眼,接过油纸伞,转身问谢玉阑:“那我们就打同一把了?”
谢玉阑点点头:“好、好。”
他乖乖走到皇兄身侧,脱下身上披着的外袍,重新递给谢临沅:“穿、穿上,不然会着、着凉。”
“好。”谢临沅轻轻笑了起来,应道。
出了流华殿,油纸伞的面积不大,两人挤在一起才堪堪容下。
谢临沅抱着谢玉阑的肩膀,倾斜着伞。
雨滴因为倾斜着的伞面滴落在谢临沅的肩上,可他似乎丝毫没有发现一样,只顾着揽着身侧的人。
滂沱雨中,一袭青衣的纤薄少年被搂着,如青竹一般,却又沾不上半滴雨点。
伞下的氛围逐渐升温,谢临沅紧紧搂着谢玉阑,稳当走着。
待回到东宫,换下湿衣,喝了驱寒的姜汤,便又到了治结巴的时间。
书房里,玉衔的冰冷再次取代了春雨的湿意。
或许是因为上午的奔跑和殿内那番难以言喻的接触,谢玉阑今日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当那枚玉球被放入口中时,熟悉的窒息感和异物感涌来,他却比往日更加难以集中精神。
“集中注意力。”谢临沅的声音温和,将他飘远的思绪强行拉回。
男人盯着谢玉阑的唇瓣,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道:“念皇兄。”
他还是有私心。
想听听看谢玉阑这般唤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谢玉阑却没察觉到有什么问题,努力摒除杂念,尝试发声。
但喉间似乎还残留着被指尖划过的微妙触感,气息怎么也沉不下去,声音出口便是破碎的杂音。
“舌位错了。”谢临沅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按压他的下颌,“重来。”
失败接连而来。
谢玉阑的唾液不受控制地积聚,呛咳再次发生,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感到一阵挫败的烦躁,上午那点短暂的轻松愉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说不出话的难受。
谢临沅似乎发现了谢玉阑的情绪,他捏住谢玉阑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眸:“在想什么?”
谢玉阑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哽咽声,拼命摇头。
“没事的,”谢临沅俯身,靠近他,气息拂过他泪湿的脸颊,声音温和,可脸庞却透着严肃的神情,“玉阑一定行的,不是吗?”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直抵谢玉阑混乱的心底,淡淡说道:“否则,之前的苦,都白受了。”
谢玉阑浑身一颤,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是绝对的掌控和不容置喙。
他心底那点因春雨和独处而生出的微妙涟漪,瞬间被更大的依赖压了下去。
他闭上眼,努力将全部意识集中在口中的玉球上。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清亮的日光透过窗棂,卧房变成了明暗交织的景象。
“皇兄”他压抑破碎的闷哼在安谧的环境中响起,听上去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终于。
听见了。
谢临沅呼吸几乎停滞,他的手掌轻轻贴上谢玉阑纤薄的腰身,盈盈一握。
“再多喊几句。”他带着私心说道。
“皇兄”再度发出的声音多添了几分重重的呼吸。
“皇兄”
“皇兄”
谢玉阑的声音越来越支离,带着支撑不住的压抑。
男人的身子几乎僵住了,他用左腿往前遮了几分。
不争气的东西。
谢临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某处。
他呼吸沉重,声音沙哑说道:“今日便到这吧。”
谢玉阑如今已经能自己将玉球吐出来了。
他低着头,把玉球吐了出来,放在水盆中洗净又擦拭。
随后还是忍不住委屈上前抱住谢临沅,脸颊蹭着男人的颈窝:“是、是不是快、快好了?”
他真的不想每日含着这磨人的玉球了。
可他的身子微微一动,却顶上了某处硬挺。
感觉到皇兄的身子僵硬,谢玉阑不解:“怎、怎么了?”
谢临沅敛眸,看着不明所以的谢玉阑,喉结上下滚动,他声音沙哑,轻轻推开谢玉阑:“皇兄刚刚淋了雨,感冒了,细呢子去沐浴,然后喝碗药。你现去书房看书。”
话语中带上了几分少有的慌乱。
“好、好。”谢玉阑关切应道。
谢临沅走出去,路过书房时看见了剪春,他微微颔首,平复语气说道:“这月去找孟九尘多领点俸禄。”
“喏。”
不过他没去喝药,而是径直去了浴池。
谢临沅的手中拿着那枚香囊,指尖缓慢。
半个时辰后,男人闷哼一声,捏着香囊的手收紧。
治结巴的进度过半,后面一月谢玉阑照常没有离开玉衔,只不过已经没刚开始那么困难地说出话了。
一直到了季春初,谢玉阑的结巴终于治好了——
作者有话说:治好啦治好啦。然后就是开始回收文案2了嘿嘿
第47章 捡到老婆第47章
东宫的树枝丫繁密, 借了满春的盎然。
虽说是季春,却也炎热到和初夏的日头没什么两样。
东宫四角虽都置了冰鉴,丝丝缕缕地冒着凉气, 却也难抵那无孔不入的燠热。
谢玉阑晨起梳洗后,宫人捧来的却不再是往日那些略显厚实的春衫,而是一套新制的夏装。
料子是极轻极薄的云影纱, 颜色是清爽的月白, 袍袖宽大, 行动间飘逸生风,穿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凉爽异常。
他好奇地换上,对着铜镜照了照。
纱袍质地通透,日光映照下,他内里单薄的中衣和纤细的身形轮廓便有些若隐若现, 腰肢束着一条同色软带, 更显得不盈一握。
他有些新奇地转了转身, 纱袍拂过肌肤, 带来一阵难得的凉意,让他因炎热而微蹙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恰逢谢临沅步入殿内。
目光落在谢玉阑身上时,他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
少年身着纱袍,立在透窗而入的明媚光影里, 周身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光。
轻薄的衣服贴着他微微动作的身体,勾勒出肩胛、腰线的模糊轮廓,竟有种脆弱与易碎感, 又隐隐透出一丝不自知的诱惑。
谢临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眸色沉了下去。
“皇兄!”谢玉阑见到他,脸上露出笑容, 习惯性地想靠近,却见对方面色不豫,脚步不由得迟疑起来。
“这身衣裳,谁送来的?”谢临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比平日更冷几分。
“是、是尚衣局”谢玉阑被他看得有些不安,下意识地拉了拉过于轻薄的衣袖,“说、说是天热了,该换夏装了”
他如今结巴已好了大半,虽语速仍比常人稍慢,但已极少有卡顿之处,声音清润,如同玉石相击。
谢临沅走近他,指尖拈起一片纱袍的衣袖,那衣料薄如蝉翼,几乎能透过它看到指尖的轮廓。
他的目光在那若隐若现的腰肢线条上扫过,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尚未到真正酷暑时节,早晚风凉,穿这个,容易着凉生病。”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这般穿着于宫内行走,也于礼不合。换回去。”
谢玉阑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他确实觉得这纱袍凉爽舒适,但皇兄的话于他而言向来是不容反驳的真理。
他乖巧地点点头:“哦好,我、我这就去换掉。”
看着谢玉阑转身走向屏风后的背影,谢临沅眼底的暗色才缓缓收敛。
什么着凉,什么于礼不合,都不过是借口。
他只是不喜旁人可能投注在谢玉阑身上的、带着探究或别的意味的目光,不喜那具日渐舒展的身体被他人窥见分毫。
这份隐秘而强烈的占有欲,如同藤蔓,早已将他的理智紧紧缠绕。
等谢玉阑换了衣裳出来,谢临沅从书案上起身,整理着少年的衣襟,柔声问道:“这几日感觉说话怎么样?”
谢玉阑前几日才没有再用玉衔纠正舌位,就是因为男人让他试试不再用玉衔自己说话。
好在这几月的辛苦有了回报,谢玉阑说话当真不那么结巴了。
“好多了。”谢玉阑回道。
许是因为治好了结巴,比起先前带着些软的语气,如今他的嗓音中更多的是清灵。
“再喝一月的药,等彻底好了便好了。”谢临沅抬起手,揉了揉谢玉阑的发丝。
“好。”
谢临沅的手贴上谢玉阑的脸颊,轻轻揉了一下:“想出宫去玩吗?”
“可以吗?”自从开始治结巴,谢玉阑便没有出过宫了。
宫外的景象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自然可以,想什么时候出去?”谢临沅问。
谢玉阑脸颊鼓了鼓,思索了片刻回道:“今日可以吗?”
谢临沅刚想答应,就听见门口传来孟九尘的声音:“殿下,陛下唤您去宣政殿一趟。”
“知道了。”谢临沅头也没回。
他捏了捏少年软软的脸颊:“如果今日回来的晚,可能就去不了宫外了。”
“没事的。”谢玉阑摇摇头,表示了解。
等到了宣政殿,谢临沅才发现谢则闵和谢瑾也在。
他垂眸,心下隐隐有了猜想。
空气里弥漫着凝重与压抑。
蟠龙柱下,谢则闵和谢瑾垂手而立,额间皆沁着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这天气,还是因御座上那位帝王此刻莫测的神色。
谢临沅站在最前方,身姿挺拔如松,玄色太子朝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冷冽。
他目光平视,神情淡漠,仿佛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皆与他无关,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谢渊,面容比之年前又清癯了几分,眼神却依旧锐利,缓缓扫过阶下三个儿子。
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御案,那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里回荡,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良久,谢渊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威仪十足:“则闵,瑾儿。”
“儿臣在。”谢则闵与谢瑾连忙躬身应道,心头俱是一紧。
“你二人年岁渐长,朕观你们于政务兵事上,也颇有历练,”谢渊的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皇子成年,当为社稷分忧。一直留在京中,终究非长久之计。”
谢则闵与谢瑾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与一丝了然。
今日这场召见,恐怕就是要决定他们远离权力中心的日子了。
果然,谢渊继续道:“北疆靖州,虽苦寒,然乃边防重镇,民风彪悍,需强干之人镇守。则闵,你性情果毅,曾随军历练,朕便将靖州赐你为封地,望你守土安民,莫负朕望。”
靖州。
那是大虞最北端的苦寒之地,常年与游牧部落摩擦不断,环境恶劣,说是封地,实与流放边疆无异。
谢则闵岂会不明白?
他脸上血色褪尽,清楚地意识到,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分封,而是谢渊在为身后的权力交接铺路,彻底剪除他们可能对谢临沅构成的任何威胁。
他心中一片冰凉,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深深俯首,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儿臣遵旨。定当恪尽职守,不负父皇重托。”
谢渊的目光又转向谢瑾:“江南禹州,鱼米之乡,富庶繁华,然水系纵横,吏治繁杂。瑾儿,你心思缜密,善于筹算,朕将禹州赐你,望你勤政爱民,梳理漕运,充盈国库。”
禹州虽是富庶之地,但远离帝都,江南官场盘根错节,看似是个肥差,实则是将他调离了政治核心。
谢瑾的脸色瞬间白了白,袖中的拳头骤然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猛地抬头看向御座上的父皇,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身前纹丝不动的谢临沅的背影,一股巨大的不甘和怨愤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触及谢渊那双深不见底、不带丝毫温情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他极其艰难地低下头,哑声道:“儿臣领旨,谢父皇隆恩。”
两道封疆之谕,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将两位皇子牢牢钉在了远离权力中心的边缘。
大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谢则闵与谢瑾垂着头,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前方那道黄色龙袍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位置,已与他们基本无缘。
所有的野心、筹谋,在谢渊这轻描淡写的安排下,都成了镜花水月。
谢渊将两个儿子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旨意不日下达,你二人回去早作准备,假以时日便离京赴任。”
“是,儿臣告退,”谢则闵与谢瑾声音干涩地行礼,倒退着出了宣政殿。
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谢则闵终究没忍住,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依旧立于殿中的谢临沅。
那眼神复杂,充满了嫉妒、怨恨,以及一丝不服。
谢临沅察觉到了那道眼神,可神情却依旧不变。
此时,殿内只剩下谢渊与谢临沅父子二人。
谢渊靠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脸上显出一丝真实的疲惫。
他看向阶下长身玉立的儿子,目光深沉:“沅儿,都看到了?”
谢临沅这才微微躬身,语气平静无波:“父皇圣心独运,儿臣明白。”
“明白就好,”谢渊叹了口气,声音低了几分,“朕老了,这江山社稷,迟早要交到你手上。谢则闵刚猛有余,沉稳不足;谢瑾心思过活,缺乏魄力。都不是合适的人选。唯有你朕方能放心。”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向谢临沅:“朝中势力,朕会替你慢慢梳理。但你也要记住,为君者,不仅要能驾驭臣工,更要懂得平衡骨肉。他们终究是你的兄弟。”
谢临沅抬起头,迎上父皇的目光,那双凤眸之中一片沉静,不见半分得意或动摇,只淡淡柔声道:“父皇教诲,儿臣谨记。儿臣会谨守本分,不负父皇期许。”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达了顺从,又未对兄弟之事多做评论。
谢渊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也有欣赏。
他的大儿子,心思之深,手段之稳,远非其他皇子可比。
“去吧,”最终,谢渊挥了挥手,“好生准备。”
“儿臣告退。”谢临沅行礼,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出了宣政殿。
殿外阳光炽烈,晃得人睁不开眼。
谢临沅站在高阶之上,俯瞰着脚下重重宫阙。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难以剖析的情绪。
障碍已清,道路已铺平。
谢临沅并不在意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可他要谢玉阑。
只有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才没人敢议论他所做的一切,就算有,那时候的他也不惧了。
天将晚时,谢临沅才回到东宫。
为了补偿今日没有带谢玉阑出宫这件事,他命人在太液池边备下了一叶轻舟。
太液池水波光粼粼,映着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
池畔垂柳依依,带来些许凉意。
小舟狭窄,仅容二人对坐。
谢临沅先上了船,然后伸手将谢玉阑扶了上来。
舟身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谢玉阑穿着换回的稍厚实些的月白色春衫,坐在船头。他很少乘船,起初还有些紧张地抓着船舷。
但很快,池面吹来的、带着水汽的凉风便驱散了那份紧张。
他放松下来,好奇地俯身,将一只手伸入微凉的池水中,轻轻拨弄着。
水流从指缝间滑过,带来痒酥酥的触感,偶尔有胆大的锦鲤凑过来轻啄他的指尖,惹得他发出低低的、愉悦的轻笑。
谢临沅坐在他对面,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水光映在谢玉阑带笑的侧脸上,明灭闪烁,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轻松与惬意。
微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和宽大的衣袖,整个人仿佛要融进这碧水蓝天之中。
气氛宁静而美好。
谢玉阑探身想去够一片飘到船边的柳叶时,可下一秒,小舟却因他重心的偏移猛地一晃。
他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着水面栽去。
电光火石之间,谢临沅长臂一伸,精准地揽住他的腰,将人带了回来。
一时间水花四溅。
谢玉阑并没有落水,而是整个人跌进了谢临沅的怀里。
巨大的冲力让狭窄的小舟剧烈地摇晃起来,几乎倾覆,但最终还是险险地稳住了。
谢玉阑惊魂未定,趴在谢临沅胸前,心脏狂跳,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对方胸前的衣襟。
两人贴得极近,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
而比这更尴尬的是,方才溅起的池水,将两人的衣衫都打湿了大半。
谢玉阑的春衫本就料子不厚,被水浸透后,紧紧贴在了皮肤上,几乎变成了半透明,清晰地勾勒出少年纤细柔韧的腰背线条和微微起伏的胸膛轮廓。
水珠顺着他湿漉漉的发梢和脸颊滑落,滴在谢临沅深色的衣袍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谢玉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过于亲密的姿势和湿身的窘境,脸颊瞬间爆红,挣扎着想要起身:“皇兄,对、对不起”
谢临沅的手臂却依旧牢牢箍在他的腰上,没有松开。
他的目光幽深,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紧紧锁着怀中这具湿透的、在轻薄衣衫下几乎无所遁形的身体。
水汽氤氲中,那种强烈的、想要将其彻底占有的欲望,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别动。”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船还没稳。”
谢玉阑立刻不敢动了,僵硬地伏在他怀里,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能感觉到皇兄揽在他腰侧的手臂滚烫有力,也能感觉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灼热得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让他从里到外都烧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来啦,提前预警一下,权谋剧情很小儿科!很无脑!
第48章 捡到老婆第48天
谢玉阑揪着谢临沅腰间的布料, 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谢临沅的视线尽力从怀中人胸膛上挪开,他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先上岸。”
小船慢慢划到了岸边, 谢临沅揽着谢玉阑的身子上了岸。
“先回宫换身衣裳。”
谢玉阑扯了扯自己身上湿乎乎的衣裳,点头应道:“好。”
等他换了身衣裳出来后,天色已经沉了下去了。
谢临沅心中念着今日在宣政殿时发生的事, 他打算明日出宫时去找一趟沈青檀。
但答应了谢玉阑的事情自然也不能忘。
“明日清晨带你出宫, 可好?”谢临沅对谢玉阑说道。
谢玉阑上下点了点头, 应了声好。
是夜。
谢玉阑再度从噩梦中惊醒。
不知为何,他近来总是做噩梦,经常梦见自己被所有人抛弃,连皇兄也不要他了。
他额头上冒出细细的冷汗,呼吸急促。
纤长的睫毛下垂,遮住了他充满恐慌的双眸。
谢玉阑视线偏移, 落在自己因为紧紧抓着被褥而导致泛白的指尖上。
他总觉得那梦真实地可怕。
可是明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皇兄怎么会不要他。
不会的。
一番自我安慰并没有起效, 反而让谢玉阑愈发地感到后怕。
他重新躺下, 却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再次入梦。
这次的梦, 谢玉阑看着谢临沅身旁的变成了一个温和至极的男子,那男子站在谢临沅身旁叫着谢临沅皇兄。
那明明是自己的皇兄。
谢玉阑心下一惊,连忙跑到谢临沅身侧,想要唤谢临沅皇兄, 可是喉咙中像是被堵了东西,怎么都说不出口。
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谢临沅给了自己一个素不相识的眼神,随后拉着身侧的男子远处。
他想要追上去, 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动弹不了。
恐慌蔓延上他的心头,他看着谢临沅的背影,眼角缓缓流出一滴泪, 彻底陷入了这场梦境,仿佛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玉阑?”
“玉阑?”
呼唤声突然在梦中响起,谢玉阑却好似没有听见,直到那道背影走远,他动了动自己的脚,发现可以动了。
可皇兄已经不见了。
皇兄跟着其他人走远了。
谢玉阑蹲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不要”他哽咽着开口,“不要”
不要不要他。
眼泪决堤,似乎流不尽,直到附近变成一片虚无,谢玉阑才再次听见那道喊声。
“玉阑!”
谢玉阑猛地睁开眼,入目就撞进了谢临沅焦急的双眸中。
他脸颊上黏糊糊的全是眼泪,在看见谢临沅的那刻又哭出了声,他从床上起身抱住谢临沅,脑袋不停在谢临沅的颈窝中蹭着,说道:“皇兄”
“怎么哭了?”谢临沅伸出手,抹着谢玉阑眼角缀着的泪滴。
“皇兄”谢玉阑没回应,只是在谢临沅颈窝上蹭着的动作愈发用力。
察觉出来谢玉阑的情绪不对,谢临沅将人抱住,回道:“皇兄在。”
“皇兄”他不停唤着,要以此来证实谢临沅是自己的皇兄,而不是别人的。
“嗯,”谢临沅温柔应着,将下巴抵在怀里人的发顶上,“皇兄在。”
谢玉阑嘴里不停唤着皇兄,唤一声谢临沅便应一声。
不知唤了多久,谢玉阑的情绪终于从梦中脱离出来,他动作迟钝地将脸颊贴在谢临沅的胸膛上,没有说话。
谢临沅则是揉了揉谢玉阑的耳廓,温声问道:“是发生什么了?”
谢玉阑紧紧抱着谢临沅,似乎想要通过这种举动将自己融入谢临沅的身体里,听见皇兄的问话,他喃喃道:“皇兄,是我的皇兄吗?”
谢临沅突然愣住,他垂眸,如果不是谢玉阑整日在自己身侧,他恐怕真以为谢玉阑发现了什么。
“当然是,”他应,“是发生什么了吗?”
他睡醒后便来准备找谢玉阑,结果就在门口听见锦瑟说八殿下还在睡觉。
一推开门走到床榻旁,就看见谢玉阑的脸颊上全是干涸的泪水,口中轻声呢喃着什么不要。
看上去是陷入了梦魇。
“梦见皇兄身边有了其他人,那个人唤皇兄皇兄,皇兄看都不看我,就和那个人走了。”谢玉阑的语气带上了些许的委屈,更多的是嗔怒。
他在生梦里皇兄的气。
谢临沅没想到谢玉阑会做这种梦。
不过和梦中有一点不同的是,他肯定自己不会和其他人走。
有谢玉阑就够了。
“皇兄不会跟其他人走的。”谢临沅说。
可谢玉阑却在跟他梦中的皇兄置气,自顾自说道:“皇兄看都不看我,揽着那个人走了,我想喊皇兄,可是喊不出口。”
谢临沅软下声音,哄道:“皇兄错了。”
“皇兄没错。”虽说谢玉阑在置气委屈,可他也知道这是个梦,和皇兄没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谢玉阑就感觉谢谢玉阑的怀抱紧了紧:“是皇兄的错,让玉阑做这种梦,如果皇兄再对玉阑好一点玉阑就不会做这种梦了。”
听见皇兄的话,谢玉阑的心突然被什么填满。
“喜欢皇兄。”谢玉阑像小猫一样蹭了蹭谢临沅的脖子。
谢临沅却听得身子僵住,他知道谢玉阑的话里没有其他的意思,可就是忍不住去想那一种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谢玉阑也喜欢他。
男人敛眸,那双温热的大掌扣上怀里人的后腰,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不管谢玉阑喜不喜欢他,反正是离不开他的。
只要谢玉阑离不开他,他就有机会去奢求更多。
“好了,去洗漱,然后出宫。”他拍了拍谢玉阑的后腰。
可谢玉阑在做了这真实的梦后变得分外黏人,他紧紧抱着谢临沅的腰,仰脸睁着那双清亮的眸子,歪着头问道:“皇兄不喜欢玉阑吗?”
谢临沅的手顿时捏紧。
他呼出一口气,指腹轻轻在谢玉阑的脸上滑了一道,正巧擦过少年柔软的唇瓣:“喜欢。”
“皇兄也喜欢玉阑。”
只是不是谢玉阑的那种喜欢。
而是想要和谢玉阑亲吻的喜欢。
得到想要的回答,谢玉阑终于抿着唇满足地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如月弯钩。
他从床上起身,在一旁摆放的水盆里洗了脸。
脸上透明的水珠滑落,谢玉阑刚想去擦干脸,放在木架上的手帕就被另一双手拿起。
谢临沅站在谢玉阑身后,动作轻柔地用洁白帕子在身前人的脸上擦着,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揉着谢玉阑的唇。
他在通过这种行为满足自己被撩拨到燥热的心。
“换身衣服,出宫去。”谢临沅说道。
“好。”
京城道上。
满街的小贩不停吆喝着,声音混杂在一起。
路中央,两道不同于平常人的身影在人潮中分外显眼。
谢临沅照例给谢玉阑买了糖饼,又带着谢玉阑四处玩了一番。
等到了午时,谢临沅对谢玉阑说道:“皇兄要去一趟沈大人府中,你要跟着一同前去吗?”
谢玉阑没怎么思索便拉住了谢临沅的衣角,应道:“去。”
“好。”
谢临沅并未大张旗鼓,只一乘青篷马车,在数名便装侍卫的护卫下,悄无声息穿过熙攘的街市,停在了一座府邸前。
府邸门楣并不显赫,只悬着朴素的“沈府”二字匾额,但门前的石狮与值守的门房皆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肃穆气息。
谢临沅下了马车,未等通传,府门便已悄然开启,一名青衣老仆躬身引路。
府内庭院深深,不见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与清寂。
翠竹掩映,曲径通幽,与外界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
书房内,沈青檀昨晚便收到了谢临沅要来访的密信,早已备好清茶等候。
他面容清俊儒雅,眉眼间却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沉稳与睿智,一身素色常服,更衬得他气质出尘。
见谢临沅进来,他起身执礼,姿态从容不迫:“太子殿下。”
沈青檀的视线落在谢临沅身后的谢玉阑身上:“八殿下。”
“沈大人不必多礼。”谢临沅虚扶一下,他的视线落在上次看见画像的地方,那画像却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压下心中的想法落座。
谢玉阑则是乖乖走到谢临沅身边坐下,他的视线在沈青檀脸上滑动。
他对沈青檀还有印象。
沈青檀对着谢玉阑微微弯唇:“下官和太子殿下有要事相谈,还望八殿下回避。”
谢玉阑看了一眼谢临沅。
谢临沅颔首:“你四处逛逛,很快便好。”
侍女奉上清茶后便悄然退下,书房内只剩下二人。
茶香袅袅,一时寂静。
“殿下今日前来,可是为皇上要将二殿下三殿下分派封地之事?”沈青檀率先主动开口,声音清朗如玉磬。
谢临沅颔首,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瓷杯边缘:“旨意已下,假以时日便要离京。”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政务。
沈青檀微微蹙眉,沉吟片刻道:“陛下此举,意在为殿下扫清障碍,用心良苦。然,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两位野心勃勃,母族也不简单,骤然被遣离权力中心,恐不会甘心就此沉寂。”
“靖州虽苦寒,却毗邻北狄,军中亦有盘根错节的势力;禹州富庶,漕运、盐税关乎国本,其中可运作之处甚多。殿下需早作防备,谨防其暗中积蓄力量,或与京中某些心怀叵测之人勾结。”
他的分析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谢临沅眼中闪过一丝赞同,这位由父皇破格提拔的首辅,确有过人之处。
“沈大人所言,正是我所顾虑的,”谢临沅放下茶杯,眸光转冷,“我已派人留意他们离京后的动向。京中这边,也要劳烦沈大人多费心。”
“分内之事,”沈青檀应下,随即话锋微转,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不过除此之外,太子殿下似乎对八殿下格外上心?”
他话题转得突然,谢临沅抬眸看他,并未立即回答。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几分。
沈青檀迎着谢临沅审视的目光,神色坦然,并无半分躲闪,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似是追忆,又似是怅惘。
他轻声道:“臣并无他意,只是八殿下身份特殊,性子又纯稚。如今二位年长皇子就藩,朝局看似明朗,实则暗流涌动。殿下即将更进一步,届时,八殿下身处漩涡中心,若无足够庇护,恐易成为他人攻讦的靶子。”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耳语般,却字字清晰:“尤其是他的身世。当年冷宫旧事,虽已尘封,但并非无人知晓。若有人借此生事,翻出‘李代桃僵’的旧账,不仅八殿下性命难保,更会损及殿下清誉,甚至动摇国本。”
两人从未在明面上说过此事,只是沈青檀暗示般地写了那张纸条。
只是沈青檀怎么会在眼下提起这件事?
谢临沅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盯着沈青檀,试图从对方平静无波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端倪:“沈大人此言何意?我听不懂。”
沈青檀淡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苍凉,与他的面容有些违和:“殿下何必明知故问。臣今日之言,出于公心,亦存一丝私念。宁庶人已逝,不管真假,八殿下是她在这世上带大的骨血。臣不愿见他因身世之秘而遭逢不测。望殿下无论如何,护他周全。”
他站起身,对着谢临沅,郑重一揖:“此事关乎重大,如何决断,全在殿下。臣言尽于此。”
谢临沅坐在原地,看着躬身施礼的沈青檀,心中念头飞转。
沈青檀此举,看似表明他无意以此事做文章,反而恳求自己保护谢玉阑。
就像他所说,谢玉阑是宁月然带大的骨血,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是她含辛茹苦养的,沈青檀终归是不舍的。
因为宁氏到死都不知道谢玉阑不是她的孩子,她是把谢玉阑当成亲生孩子的。
但无论如何,他点醒了一个谢临沅一直刻意忽略或说不愿深想的问题——谢玉阑的身世。
这件事始终是一颗埋在身边的暗雷。
若他势微,或可含糊过去。
但若他登临九五,就会有无数双眼睛会盯着他,盯着他身边的一切。
谢玉阑的存在,届时将变得无比扎眼。
那些潜在的敌人,谢则闵、谢瑾,或是朝中其他派系,绝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大做文章的机会。
沉默良久,谢临沅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沈大人不劳挂心,我清楚。”
他没有否认,这句话,已然是一种表态。
沈青檀直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淡然笑意:“如此,臣便放心了。”
“还望殿下一定要小心谢则闵和谢瑾,”沈青檀再次重复道,“这二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会注意的。”谢临沅回道。
他还惦记着那副画,主动开口问道:“那副画,是沈大人特意让我看见的吧?”
就在两人交谈之间,门被叩响——
作者有话说:最近头发揪光都想不到能写什么剧情,打算快点推主线剧情正文完结,但节奏也不会太快,努力三十万字左右全文+番外完结,大纲上掉马后的剧情也不算特别多,应该能控制在30w字。本来想着自割腿肉写点想写的,结果写古耽跟坐牢一样T-T写完这本我半年都不想碰古耽了!!!!
第49章 捡到老婆第49天
两人止住话头。
谢临沅起身, 打开书房的门,就瞧见谢玉阑怀中抱着一只通体橘黄色的猫。
这猫浑身都沾满了泥泞,软软躺在谢玉阑怀里, 没什么动静。
他垂眸,就瞧见谢玉阑满脸急切地说道:“皇兄,这只猫好像快死了。”
同时, 沈青檀也从谢临沅身后走了出来, 他望了一眼谢玉阑怀里的猫, 问道:“哪来的猫?”
“在一个破洞里面看见的,它现在已经快没呼吸了。”少年声音焦急,指尖隔一两秒就伸到猫的鼻子下面去试探鼻息。
他本来是准备就在书房不远处的凉亭中坐着等谢临沅和沈青檀商议完事情的,结果还没坐多久,就听见一声极轻的猫叫。
顺着声源走过去,谢玉阑就看见一个通往外面的小洞, 里面躲着一只被泥巴沾满呼吸微弱的小猫。
于是便出现现在发生的事情。
谢临沅听完谢玉阑说的话, 莫名的, 想到了当初捡到谢玉阑时的场景。
“能救活吗?”谢玉阑抬起眸, 望着谢临沅,眼神中的殷切祈求分外明显。
他看着谢玉阑,掌心放在他的发顶上,说道:“能的。”
话毕, 他揉了揉掌下柔软的发丝。
“先去膳房找点吃的给它洗干净吧。”沈青檀插话道。
谢玉阑反应过来,连连哦了几声,他问沈青檀:“膳房在哪?”
沈青檀指了个方向:“在那边。”
“好。”谢玉阑抱着小猫匆忙往膳房跑去。
等人走后, 沈青檀转身望向谢临沅:“太子殿下,你知道那猫是救不回来的了。”
谢临沅微微蹙眉:“我知道。”
“那为何——”
“没必要什么都言明事实,他不需要知道。”谢临沅打断面前人未说尽的话, 淡淡说道。
沈青檀心中有了衡量。
这位太子殿下,和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温和性子全然不一样。
“现在该沈大人回答我的问题了。”谢临沅重新把话题拉回到先前因为谢玉阑的到来被阻止的问题上。
沈青檀无奈笑了笑,应声:“太子殿下既然心中有数,又何必再问。”
谢临沅看了沈青檀一眼,说:“知晓了。”
两人没再继续谈话,反而是沉默地站在门口。
约莫一盏茶后,谢玉阑的身影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他一脸落寞,怀中依旧抱着那只猫,没什么气力地走到谢临沅面前,委屈说道:“猫死了。”
怀中的猫已经停止了呼吸,口中却还有些饭菜的渣滓屑,身上的泥泞也被洗干净,被帕子裹着。
谢临沅看了一眼一侧的侍女,侍女得到示意,走到谢玉阑身边:“八殿下,将猫给奴婢吧。”
猫到了侍女怀里,沈青檀吩咐道:“找个地方好生埋了。”
“喏。”
谢玉阑眼睁睁看着猫被侍女抱走,他眼眶中含着泪,看向谢临沅,声音中带上了哭腔:“皇兄,猫没救活”
话音刚落,他就进到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皇兄柔和的声音在谢玉阑的发顶上响起,后背被轻轻拍着安抚:“皇兄知道,玉阑已经尽力了。”
“可是,我给了它生的希望,却没把它救活,它不会痛苦吗?”谢玉阑不解,他连回抱谢临沅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临沅捧起谢玉阑的脸,回道:“至少玉阑让它饱饱地、干干净净地离开了不是吗?”
“嗯”谢玉阑应声。
他从谢临沅怀中钻了出来,说:“我去一起埋。”
男人看了眼前情绪低落的人一眼,“好。”
“太子殿下。”沈青檀突然开口。
谢临沅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沈青檀眉头紧皱,深深看了谢临沅一眼,颇有提醒意味:“您是太子殿下。”
似是听懂了沈青檀的暗示,谢临沅轻笑出声,懒懒道:“我知道。”
“那你——”
“沈大人,我心里清楚,”谢临沅直起身子,神色认真,“我不会让他受到任何威胁的。”
看着谢临沅认真的神色,沈青檀终是叹了一口气:“臣会支持殿下的。”
找到谢玉阑的时候,他已经把猫埋好了,手上全是泥土。
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去净手,拿出手帕握着谢玉阑的手指一根一根擦着。
“很伤心吗?”他问道。
“嗯”虽然只是见了一面,但谢玉阑还是不忍心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真的尽力去救了,可是还是救不活。
“喜欢猫吗?”谢临沅握住谢玉阑的手,“喜欢的话皇兄买一只猫带回宫。”
谢玉阑摇摇头:“不养了。”
他不想再看见养大的宠物在自己面前离世,这种痛苦他真的无法承受。
谢临沅也明白是兔子的死给谢玉阑带来了太大的心理阴影,他也不请求,只是拉着谢玉阑的手往府门口走:“那去醉仙楼吃午膳吧。”
“好。”
一直到了天色昏沉,两人才重新回到东宫。
谢玉阑原本因为没有救活小猫的心情也在一下午的玩乐中缓和了过来。
而此时,惠妃所居的永和宫内,却弥漫着一股与这华美殿宇格格不入的压抑气息。
谢则闵烦躁地在殿内踱步,玄色锦袍的下摆带起一阵疾风,脸上的怒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母妃!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谢临沅把我们都踢出京城,去那鸟不拉屎的边陲之地?靖州!那是人待的地方吗?”谢则闵猛地停下脚步,拳头重重砸在身旁的紫檀木矮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父皇的心也太偏了!这分明是要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周师晚端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年近四十却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阴霾。
她穿着一身浅青色宫装,指尖涂着鲜红的蔻丹,无意识地捻着腕上一串碧玺珠串。
她出身将门周家,兄长是镇守一方的将领,弟弟周显更是官至兵部尚书,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向来是二皇子一派的坚实后盾。
“闵儿,稍安勿躁,”惠妃的声音还算平稳,但眼底的厉色却遮掩不住,“陛下心意已决,明面上的旨意,我们无力违抗。此刻发作,只会授人以柄。”
“那难道就认了?”谢则闵咬牙切齿,额角青筋跳动,“谢临沅他凭什么!不过仗着是嫡出,仗着父皇偏爱!我这些年在前朝军中苦心经营,难道就抵不过他一个‘名正言顺’?”
“自然不能认!”周师晚冷哼一声,放下珠串,眼神锐利如刀,“但硬碰硬是下策。你父皇身体近来愈发不如从前,谢临沅背后是右相,近来还有探子说他和沈青檀来往甚密,此时与他正面冲突,得不偿失。”
她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皇位这位置迟早要换人坐,我们需得早做准备。明日我便寻个由头,召你舅舅入宫,详细商议。他在兵部多年,军中总有几分人脉可用。靖州虽苦寒,但并非毫无作为之地,北狄那边或许也可加以利用。”
她话语中的暗示让谢则闵眼神微动,一丝狠戾闪过眼底。
利用外族?这步棋虽险,但若操作得当,未必不能搅动风云。
“至于谢临沅……”惠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并非无懈可击。他那个宝贝弟弟,谢玉阑,不就是他最大的软肋吗?”
谢则闵一愣:“那个傻子?先前——”
“傻子?”惠妃嗤笑一声,没让谢则闵继续说下去,“以前或许是。但现在看来,谢临沅对他可是紧张得很,几乎是形影不离,亲自教导,呵护备至。一个冷宫出来的、身份不明的野种,凭什么得到太子如此青睐?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她站起身,走到谢则闵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派人盯紧那个谢玉阑。谢临沅将他护得再严,也总有疏漏的时候。找到他的把柄,或者制造一些把柄。只要拿捏住这人,就不怕谢临沅了。”
谢则闵眼中闪过一丝光,仿佛看到了突破口:“母妃说的是!我就不信,谢临沅能时时刻刻把他拴在裤腰带上!”
又在殿内密议片刻,谢则闵才带着满腹的算计与重新燃起的斗志,告辞离开永和宫。
他心中激荡,既因即将远离权力中心而愤懑,又因找到了反击的方向而兴奋,脚步不免有些急促。
刚拐出永和宫前的甬道,步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宫巷,差点与一人撞个满怀。
“二皇兄?何事如此匆忙?”一个带着一丝试探的声音响起。
谢则闵定睛一看,竟是谢瑾。他穿着一身浅黄色常服,面色如玉,眼神清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素来不喜这个三弟,觉得他惯会装模作样,这几年总学着谢临沅的脾气,实则依旧一点就炸喜欢乱发脾气。
谢则闵没心情与他周旋,只冷着脸道:“原来是三弟,无事。”
说罢便要绕过他离开。
谢瑾却并未让开,反而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低声道:“二皇兄可是刚从惠妃娘娘宫中出来?是为了封地之事吧?”
谢则闵脚步一顿,警惕地看着他:“是又如何?”
谢瑾叹了口气,笑容有些苦涩:“不瞒二皇兄,弟弟我心中亦是惶惑不安。禹州虽好,终究是远离京畿。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父皇唉,大皇兄如今地位稳固,我们这些做弟弟的,也只能谨守本分了。”
他这话看似认命,实则字字都戳在谢则闵的心窝子上,带着一股同病相怜的意味。
谢则闵本就心气不顺,被他这么一说,更是怒火中烧,脱口而出:“谨守本分?凭什么!他谢临沅不过是占了个嫡长的名头!论军功,论朝务,我哪点不如他?还有你,三弟,你打理户部、工部事务,哪一件不是井井有条?父皇此举,实在不公!”
谢瑾眸光微闪,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无奈的样子:“二皇兄慎言父皇自有父皇的考量。只是我们兄弟二人就此远离,日后怕是再难有相见之日,更别提互相照应了。”
他刻意加重了“互相照应”四个字。
谢则闵不是傻子,立刻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
他盯着谢瑾,眼神锐利:“三弟的意思是?”
谢瑾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才凑近极低声道:“大皇兄如今势大,我们单独任何一人,都难以与之抗衡。但若我们兄弟二人能同心协力,他在明,我们在暗,未必不能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至少,不能让他将来将我们赶尽杀绝。”
谢则闵心中一动。他与谢瑾素来不算和睦,但此刻,面对共同的敌人,那点旧怨似乎可以暂时搁置。
惠妃方才也提到了合作,与谢瑾联手,确实能增加不少筹码。
毕竟谢瑾的背后是沈贵妃,沈梦惜的母族可是当朝左相。
“如何协力?”谢则闵压低声音,语气松动。
谢瑾见他意动,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声音更轻:“具体事宜,还需从长计议。我打探到了消息,父皇夏日准备带我们去行宫,看来不用过早前往封地,这段时间,我们可以盯着谢临沅,抓住他的把柄”
“他身边那个傻子,倒是可以利用。”谢则闵补充道。
两人在昏暗的宫巷中低声密谋,越说越是投机,仿佛已经看到了联手扳倒谢临沅的将来。
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宫墙拐角阴影里,一个穿着一身玄色袍子的男子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入了耳中。
此人正是谢执。
他本是去路过此地,无意间撞见这两人在此密谈,本想避开,却听到了“谢临沅”、“谢玉阑”等字眼,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听着谢则闵和谢瑾越来越露骨的谋划,谢执唇瓣抿紧,不愿再听下去。
趁着两人还未发现,开始地向后退去,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不料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颗小石子,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咯哒”声。
巷中密语的两人声音戛然而止。
“谁?!”谢则闵厉声喝道,锐利的目光猛地扫向声音来源的阴影处。
第50章 捡到老婆第50天
谢则闵走到刚刚发出声响的地方, 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只有一只在地面上啄草的小鸟。
“二皇兄,怎么了?”谢瑾从谢则闵身后探出头来, 问道。
“没什么,”他压下心中的疑惑,转过头对谢瑾说道, “你打算怎么做?”
问的正是谢瑾口中那句“可以利用谢玉阑”。
“总能有机会抓到把柄的。”谢瑾此时此刻终于撕下了那层虚伪的面具, 嗤笑一声。
言外之意就是不知道如今该怎么做。
谢则闵看着眼前跟没半天筹谋的三弟, 心下无语,但他如今确实得和人同盟。
“那三弟先走一步了。”谢瑾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
与此同时。
一颗粗壮的树干后,一袭白衣的男子捂着谢执的嘴唇,声音又清又冷:“别说话。”
等到谢执和谢则闵分别走远后,宋玉声才松开捂着谢执的唇, 看着面前冷着一张臭脸的人:“你来这干什么?”
谢执盯着宋玉声, 半晌才开口, 语气不算好:“关你什么事?”
宋玉声喉中发出一声冷笑:“当然不关我的事。”
他方才自然也听见了谢则闵和谢瑾的对话, 眉头微微蹙起,看了一眼谢执,淡淡说道:“先走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结果下一刻, 手腕就倏地被人抓住。
“你走哪去?”
宋玉声回头,那双常年清冷的眸子里掺上了讽刺的情绪。
若是旁人肯定会以为他性子冷清,原因就是他那双眼睛。太冷了, 像是停驻在雪山最顶端无法采摘下来的雪莲。
可只有接触过他的人知道,宋玉声这人圆滑地很。
但谢执从来没有体验过。
对上宋玉声的眼眸,谢执的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可依旧紧紧抓着跟前人的手腕,梗着脖子说道:“你不是——”
宋玉声抽出自己的手,眉梢扬了扬,打断谢执没说完的话语:“刚刚你不也听见了吗?”
“作为八殿下年少时的太傅,我觉得我有理由去告诉他这件事。”
谢执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松开手。
就在宋玉声迈开第一步的一瞬间,他哑着嗓子开口:“宋玉声,你就这么喜欢谢玉阑?”
“按照辈分,你应当叫我表哥,”宋玉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没大没小。”
话毕,宋玉声不再给谢执眼神,离开了,
站在他身后的谢执被巷口的黑暗吞没,说不上是什么神情,只愣愣盯着自己的掌心。
另一侧。
谢则闵重返永和宫,他推开大门,就瞧见周师晚正举着自己那双纤细洁白的手看。
“母妃。”他唤道。
周师晚懒洋洋瞥了他一眼,放下自己的手,问:“怎么回来了?”
“方才儿臣在殿外遇见了谢瑾。”
“谢瑾?”她那双细长的眉蹙紧。
谢瑾是沈梦惜的孩子,而她和沈梦惜向来不和,也不知自己儿子突然和她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谢则闵对一旁的宫女说道:“你们下去。”
等宫女退出永和宫后,他才凑到周师晚的耳侧,小声说道:“谢瑾要同儿臣结盟。”
“结盟?”周师晚眉头皱得更紧,反问道。
她不喜沈梦惜,沈梦惜也不喜她,她自然不会觉得谢瑾来接近谢则闵是不带有任何目的的。
“对,”谢则闵应道,“他说要同儿臣一起对付谢临沅。”
一起对付谢临沅
周师晚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可她仍然有顾虑:“你怎么确信谢瑾是真心实意想要同你结盟的?”
谢则闵被她这么一说,方才的满腔野心也被浇灭了一半。
是啊,他怎么就确信谢瑾是真心实意的呢?
万一被反咬一口,不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没等谢则闵转过弯来,周师晚就笑出了声,她张开手,看着自己的手背,女人的手没有经过岁月的洗礼,依旧白皙,指甲也极为粉嫩。
“不过我们不真心不就行了吗?”她语气一变,恶狠狠说道,“谢瑾那人又不聪明,我们稍加利用,等把谢临沅弄下去了,到时候把他给”
后面的话周师晚没说完,谢则闵却明白了过来。
他跪在地上,朝着周师晚行礼:“母妃英明。”
“起来吧,明日我便写封密信给你舅舅。”周师晚从贵妃榻上起身,拍了拍谢则闵的肩头。
谢则闵站起身,勾了勾唇,看着永和宫外东宫的方向。
谢临沅,看你这次怎么和我斗。
当然,谢临沅此时不知道谢则闵在想些什么。
东宫庭院中。
他的目光落在时不时就揉揉鼻子的谢玉阑身上,问道:“不舒服?”
谢玉阑停下揉鼻子的动作,点点头:“鼻子痒。”
“是不是感染风寒了?”他问。
近来快要换季,一不小心就极有可能染上风寒。
“可能是。”谢玉阑说。
谢临沅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谢玉阑手边,抬头看向孟九尘,开口:“明早去太医院抓副药。”
孟九尘看看谢临沅,又看看谢玉阑,又想起近来林轻和他说“不必向我汇报大皇子的事”,心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可这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去思考的事情,思考的太多,反而容易有罪责。
他心下摇头,应道:“喏。”
忽然,东宫门口的侍卫走了进来,对谢临沅禀告:“临王在外面。”
临王正是宋玉声的封号。
“让他进来吧。”
很快,一身白衣的宋玉声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谢临沅立马看出来宋玉声有事情要说,叫退了四周所有的宫人。
宋玉声走到石桌前坐下,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喝下去润了润嗓子。
“近来小心一点谢则闵和谢瑾吧。”宋玉声言简意赅。
谢临沅颔首,表示知道:“怎么了?”
宋玉声在谢玉阑身侧坐下,说道:“刚刚不小心听见这两人在巷子中密谋,看样子是要把你搞下来,还准备”
他话没说完,只是在谢玉阑看不见的死角中朝着谢玉阑的方向努了努嘴。
谢临沅理解到宋玉声未尽话中的含义,微微点头表示知道。
“多谢了。”谢临沅拎着茶壶,又给谢玉阑倒了杯茶。
只不过宋玉声没有过多停留,便离开了东宫。
更深露重,万物俱籁。
卧房内,谢玉阑在被褥中辗转反侧。
这一次并非梦魇,而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饥饿感,如同小爪子般反复抓挠着他的胃腹,搅得他睡意全无。
晚膳他因风寒胃口不佳,用得本就少,此刻这空虚感便变本加厉地袭来。
他忍了又忍,终是抵不过那难耐的滋味,悄悄披了件外,如同夜里偷食的小老鼠般,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寝殿,朝着膳房的方向摸去。
膳房里也是一片黑暗寂静,值夜的宫人早已歇下。
他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摸索了好一阵,才在蒸笼里找到一个白日剩下的、早已冷透硬实的白面馒头。
饥饿驱使下,他也顾不得许多,拿起馒头便想往嘴里送。
许是太过心急,又或是馒头太冷太硬,手一滑,那白胖的馒头“啪嗒”一声,掉落在了沾着些许油渍和水痕的地面上,还滚了两圈。
谢玉阑“啊”地低呼一声,看着地上那个瞬间沾了灰的馒头,呆住了。
委屈和更深的饥饿感一同涌上,他蹲下身,犹豫地看着那个馒头,指尖微微颤抖,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要不要捡起来?
心中还在思考,手却下意识捡了起来。
“在做什么?”
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如同恶鬼一般惊现。
饶是再熟悉的声音,也让人心脏倏地一跳。
谢玉阑吓得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谢临沅不知何时站在了小厨房门口,一身里衣,只堪堪披了一件墨色外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以及他面前地上那个狼狈的馒头。
月光勾勒出谢临沅微蹙的眉头。
他看着蹲在地上、手里还保持着捡东西姿势的谢玉阑,再看看那在谢玉阑手中白胖的馒头,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玉阑是小老鼠吗?”谢临沅上前,看着握着馒头的谢玉阑,“在捡地上的脏馒头吃?”
谢玉阑脸颊瞬间烧红,如同被火燎过,慌忙站起身,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皇兄,我就是有饿了,想来找吃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被撞破窘境的羞赧。
谢临沅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走上前,目光扫过那冷硬的馒头和空荡的灶台,又落在谢玉阑因饥饿而有些苍白的脸上。
他沉默地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动作自然而利落。
“去膳厅等着。”他命令道,语气带着夜深未睡的沙哑。
谢玉阑愣愣地“哦”了一声,乖乖地退到小厨房外。
只不过并未立刻去膳厅,而是扒着门框,偷偷往里瞧。
于是他便瞧见谢临沅引燃了小灶,昏黄的火光映亮了他柔和又冷峻的侧脸。
男人取出一小撮挂面,又寻来几棵洗净的小青菜和一枚鸡蛋。
动作算不上多么娴熟,却异常沉稳专注。
烧水、下面、打蛋、烫青菜一切井然有序。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点缀着翠绿青菜的素面便做好了。
他端着那碗面走出小厨房,看到还扒在门边的谢玉阑,瞥了他一眼:“跟上。”
谢玉阑这才发觉自己看愣了神,脸颊又飞快红了起来,紧张之下又结巴了两下:“好、好。”
那碗素面此时此刻在谢玉阑的眼中宛若珍馐,他咽了咽口水,加快了跟上皇兄的步伐。
膳厅内只点了一盏烛灯,光线昏黄柔和。
谢临沅将面碗放在谢玉阑面前,又递过一双筷著。
“吃吧。”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谢玉阑心头莫名一暖。
他低下头,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面条软硬适中,汤底清淡却鲜美,溏心蛋液混合着汤汁,温暖妥帖地抚慰着他空瘪许久的肠胃。
他吃得极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偶尔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谢临沅就坐在他对面,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谢玉阑吃面。看着他因满足而微微眯起的眼睛,看着他被热气熏得泛红的脸颊。
直到看着一滴汤汁不小心溅到谢玉阑的唇角,谢临沅才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替他揩去。
指尖触及温软皮肤的瞬间,谢玉阑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对上谢临沅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似乎没有了平日的温和,反而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深邃。
他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然后又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吃着他那碗无比美味的面。
烛火轻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待谢玉阑将面吃完,谢临沅才将人弄回了卧房。
“早点睡。”谢临沅叮嘱道。
谢玉阑揉了揉自己饱饱的肚子,认真应道:“好。”
“皇兄怎么在外面?”他也问。
毕竟现在时辰不早了,往常这个时候谢临沅早早就睡了。
谢临沅先揉了揉谢玉阑的发丝,才回道:“睡不着,出来逛逛,没想到抓到了一只小馋猫。”
谢玉阑的脸升起一股烫意,他磕磕绊绊地开口:“哦、哦,那皇兄快回去睡觉吧,时候不早了。”
“嗯,你也早点睡。”
翌日。
下朝后,谢临沅没有立刻回东宫,而是到了殿门口的阴暗处站立。
于是他便看着一个不太眼熟的宫女递出了一封信给周显。
男人敛眸,情绪不显。
他知道谢则闵和谢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这两人结盟,最后也只会落个狗咬狗的下场。
毕竟都觊觎着这个象征着权利的位置,谁又会给谁让步呢?
瞧见了这一幕吗,谢临沅便转身离开出了宫,再度到了沈青檀的府中。
听完谢临沅的话,沈青檀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神情。
“还请殿下小心。”
谢临沅颔首:“我知道。”
“只不过臣有个问题。”沈青檀开口。
“什么?”谢临沅说。
“还有其他人知晓八殿下的身份吗?”——
作者有话说:大概还有一章两章三章左右的样子就被发现啦(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