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正文完


    谢玉阑手中捧着圣旨, 唇角微微翘着。他听见谢临沅的话,耳朵又迅速红了起来。


    他没说话,只是瞪了谢临沅一眼, 又一字一句地看着圣旨上的话。


    明明不长,可谢玉阑就得一个字一个字理解。


    “这么高兴?”谢临沅瞧他露出的笑容比往日都多,开口问。


    谢玉阑终于依依不舍地收起了圣旨, 他整个人钻进了谢临沅的怀着, 闻着谢临沅身上的气息, 说道:“哥哥不高兴吗?”


    谢临沅轻轻笑出声,他吻吻谢玉阑的发丝:“高兴。”


    很高兴。


    心悦已久的珍宝彻底归给了自己。


    他怎么会不高兴。


    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谢玉阑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仰着头问谢临沅:“明瑾他们知道吗?”


    谢临沅摇摇头:“你要亲自告诉他们吗?”


    谢玉阑迟疑了片刻,终是点头称好:“好。”


    苏府。


    谢玉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苏御孟舒二人,又看了一眼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的苏明瑾。


    他下意识抓住了谢临沅的手, 眼神有些不安。


    苏明瑾到底是年轻人, 反应更快, 他看着那封摆在桌上的圣旨, 又看了看姿态亲昵的玉阑表哥和太子殿下,不可思议地开口:“玉阑表哥,你和太子殿下要成亲了!?”


    谢玉阑瞧他的语气不是特别抵触,轻声应道:“嗯。”


    “你们——”苏明瑾想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却止住了嘴。


    他似乎知道玉阑表哥和太子殿下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了。


    似乎就是上次他去找玉阑表哥玩,结果发现玉阑表哥嘴巴红肿的那次。


    苏明瑾缓缓闭嘴,用幽怨地眼神看着谢玉阑, 似乎在说原来你们早就暗通款曲了。


    谢玉阑被他盯着低下头了,下一秒就察觉到谢临沅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这次前来,目的是玉阑希望他的亲人能知道他要成婚的消息。”


    他并不担心苏御或者孟舒他们反对怎么办。


    又或者说他并不在乎。


    只不过他们是谢玉阑唯一的亲人, 所以谢临沅才会对他们有几分尊敬。


    沉默良久,苏御终于开口:“什么时候成婚?”


    他就算不赞成,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谢玉阑在他们身边才一月未到,是谢临沅带到大的。


    “还有段时日。”谢临沅回。


    “到时我们会来的。”苏御道。


    谢临沅颔首:“多谢了。”


    苏御又看了一眼谢玉阑,问:“要留下来用膳吗?”


    谢玉阑见苏御他们没有什么反对的态度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抓紧谢临沅的手,点头应好:“好。”


    吃完午膳以后谢临沅和谢玉阑才回到太子府。


    宋玉声也知道了皇帝下旨的消息,但他人没来,只是派人送了礼。


    谢玉阑看着被打开的檀木箱子,视线略过那些价值连城的礼物,落到了被塞在角落里的书上。


    他弯下腰,拿出那本崭新的书,微微翻开一页。


    只是刚看了一眼,谢玉阑就猛地合上了书。


    那哪是书,而是画本子。


    谢玉阑的脸顿时烧得通红,他没想到宋玉声会给自己送这个。


    谢临沅余光看见谢玉阑大幅度的动作,他走过去问:“怎么了?”


    “没怎么”谢玉阑顶着一张大红脸摇了摇头。


    他说话的时候谢临沅已经看见了那本书的封面,他认得这本书。


    最近京中最流行的画本子,剪春给他带了一本回来。


    又看了一眼羞赧地不敢说话的谢玉阑,谢临沅难得没有拆穿,他拿走谢玉阑手中的书,重新放了回去。


    “今日在城内玩,带你去买糖饼好不好?”他当着府中下人的面轻轻吻了一下谢玉阑的唇。


    谢玉阑的脸还是烫的,被谢临沅当着众人这么一亲就更烫了。


    “好,要两个。”谢玉阑说。


    一直到了晚上两人才回到太子府用膳。


    精致的菜肴摆满了梨花木桌,谢临沅与谢玉阑相对而坐,宫人们早已识趣地退至殿外候着。


    今日膳房新进了一道江南时令菜——蟹粉豆腐。嫩白的豆腐盛在青瓷碗中,上面淋着金灿灿的蟹粉,点缀着几点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谢玉阑好奇地看了看这道新菜,拿起自己的小银勺,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小块豆腐,连同少许蟹粉,轻轻吹了吹,然后送入口中。


    谢临沅并未动筷,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只见谢玉阑细细品味了一下,那双清澈的眸子倏地亮了起来,如同瞬间落入了星子,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他几乎是立刻又重新舀起一勺,这一次,勺子里豆腐和蟹粉的比例恰到好处,他伸长手臂,稳稳地递到了谢临沅的唇边,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这个好吃!你尝尝!”


    那神情,像极了发现宝藏急于与人分享的孩子,纯粹而动人。


    谢临沅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从善如流地低头,就着他的手,将那一勺鲜美的蟹粉豆腐吃了下去。细腻滑嫩的豆腐与醇厚鲜香的蟹粉在口中化开,滋味确实极佳。


    “嗯,不错。”他颔首,目光依旧落在谢玉阑带着期待的脸上。


    得到肯定,谢玉阑更高兴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享用起来,时不时还会再舀一勺,自然无比地递过去,而谢临沅也每次都配合地接受这份投喂。


    接着,谢玉阑又将目光投向另一道新呈上的点心,是膳房新学的玫瑰酥饼。


    他拿起一块,小心地咬了一小口。酥皮层层碎裂,内里的玫瑰馅料浓郁,但吃下去却有些苦涩,还掺杂着说不上来的味道。


    然而,他的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小巧的鼻子也跟着微微皱了皱,像是被那股说不上来味道冲击到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那块只咬了一小口的玫瑰酥饼,直接递到了谢临沅面前的碟子里。


    谢临沅瞥了一眼那带着细小牙印的酥饼,又看了看谢玉阑那微蹙的眉头和皱起的鼻子,心中了然。


    他极其自然地用筷子夹起那块酥饼,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仿佛那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随后,他便将一旁谢玉阑平日里最喜食的、清淡的鸡汁小白菜换到了他面前。


    “吃这个。”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体贴。


    谢玉阑立刻弯起了眼睛,夹起一筷子嫩绿的小白菜,吃得眉眼舒展。


    守在一侧的宫人们偶尔低头敛目,眼角余光瞥见这寻常又极不寻常的一幕,心中无不暗叹,太子殿下与谢玉阑之间,早已自成一方天地,水泼不进,旁人再也难以介入分毫。


    膳毕,谢临沅接过宫人递上的热帕子,并未先自己擦拭,而是极其自然地伸手,用帕角轻轻揩去谢玉阑唇角沾染的一点零星油光。


    谢玉阑仰着脸任由他动作,脸颊微红,眼神却温顺依赖。


    “饱了?”谢临沅放下帕子,问道。


    “嗯。”谢玉阑点头,声音带着餍足的柔软。


    谢临沅看向站在一旁的剪春,吩咐道:“下次让厨房的人将玫瑰酥做甜点。”


    “遵命。”剪春应道。


    谢玉阑没想到这点微小的细节都被谢临沅的发觉了。


    瞧见谢玉阑惊讶的眼神谢临沅就知道谢玉阑在想些什么,他捏了捏谢玉阑的脸:“不是喜欢吃甜的吗?”


    “嗯。”谢玉阑眨眨眼,弯唇笑了起来。


    又是一日。


    朝中几乎都知道了皇帝给谢临沅赐了婚,对象还是个男子。


    有朝臣强烈表达了不满,最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放弃了。


    林轻自然也知道了消息,谢临沅前一日就派人告诉她了。她并不意外,只是觉得谢临沅得偿所愿了。


    她往太子府送了不少东西,将自己一直带在手上的镯子也送给了谢玉阑。


    沈青檀也派人送了东西来,一时间太子府的庭院中堆挤满了各种人送来的礼。


    皇帝找谢临沅商榷好了大婚的日子,是在九月。


    还有三个月的筹备时间。


    在此之前的是谢玉阑的二十岁生辰。


    时序流转,冬去春来,转眼便到了谢玉阑二十岁的生辰,亦是男子行冠礼之期。


    此时的谢玉阑,早已非昔日那个在冷宫瑟瑟发抖、口不能言的稚童。


    他身着谢临沅精心准备的繁复冠礼服,墨发以玉冠高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


    多年的精心调养让他褪去了曾经的怯懦与苍白,眉目舒展,气质乖顺,有一股如玉如竹的清雅风华。


    只是偶尔抬眼望向身旁之人时,那眸底深处依旧残留着全然的依赖与眷恋。


    冠礼在太子府举行,虽未大肆操办,但仪式庄重周全。


    由宋玉声为主宾,苏御夫妇作为亲长在场观礼,谢临沅亲自为冠者托盘。


    当最后一顶象征成人的爵弁加于顶时,谢玉阑的心跳得有些快。他知道,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环节,赐字。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宋玉声身上,然而,宋玉声却着看向了一旁的谢临沅,颔首示意谢玉阑说话。


    谢临沅上前一步,目光沉静地落在谢玉阑身上,那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间,看到了十年前那个从狗洞里被拖出来的、脏兮兮的小可怜。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越而沉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他顿了顿,凝视着谢玉阑微微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今赐你字——‘温衡’。”


    温衡。


    谢玉阑自然知道谢临沅取这个字的原因,他心中什么柔软的地方突然凹陷,他点头说道:“多谢殿下赐字。”


    冠礼成,众人道贺后相继离去。


    谢临沅却并未让谢玉阑回殿休息,而是牵起他的手:“随我去个地方。”


    谢玉阑没问谢临沅要去哪,他只是跟着谢临沅的步子上了马车。


    他掀起竹帘,看着马车驶向宫中,随后又穿过熟悉的宫道,越走越偏僻,周围的景致也逐渐变得荒凉。


    当那座熟悉又陌生的、笼罩在暮色与衰败气息中的宫殿出现在眼前时,谢玉阑的心猛地一紧。


    是冷宫。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谢临沅的手。


    “别怕。”谢临沅握紧他的手,牵着他走下马车,缓步来到冷宫那扇紧闭的、漆皮剥落的宫门前。


    宫墙依旧斑驳,荒草依旧萋萋。


    然而,谢玉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宫墙右下角。


    那里,原本有一个足够幼小的他钻过的狗洞。


    此刻,那个狗洞已经被用青砖严丝合缝地堵上,抹了灰浆,与宫墙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曾经的痕迹。


    谢临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抬手指向那处被修补好的地方,声音带着温和的力量:“看那里。”


    “十年前,我就是在那儿,把你捡回来的。”


    他的话语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开了谢玉阑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门。


    那些模糊的、冰冷的、饥饿的、恐惧的片段再次涌现,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只伸向他的、温暖而有力的手,还有一个将他从泥泞与绝望中抱起的怀抱。


    谢玉阑怔怔地看着那处被堵死的洞口,又抬头看向身旁身姿挺拔、眉目如画的谢临沅。


    十年光阴,恍如一梦。


    他从阴冷污秽的狗洞被拽出,跌入的,却是这人亲手为他打造的、独一无二的温暖。


    “都过去了。”谢玉阑轻声说,不知是在对谢临沅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他主动反握住了谢临沅的手,力道坚定。


    “是,都过去了。”谢临沅低头看他,眼底有着同样的感慨,更多的却是释然与满足,“从今往后,我是你的。”


    谢玉阑伸出手,抱住了谢临沅的腰身,轻轻在谢临沅身上蹭了蹭,同样说道:“我也是哥哥的。”


    谢临沅喉头滚了滚,他捧起谢玉阑的唇,吻了下去。


    谢玉阑仰着头,抱着谢临沅腰身的手收紧,几乎要溺死在这个亲密无间的吻里。


    等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因着冠礼的事情,谢临沅早已命人将太子府中的池畔布置一新,并屏退了闲杂人等。


    池水映着漫天星子与岸边悬挂的彩灯,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哥哥,这是要干什么?”谢玉阑问。


    从宫中出来以后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在城郊外各种新奇的地方玩了一圈,谢玉阑本以为今晚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


    “今日也是七夕。”谢临沅淡淡说道。


    谢玉阑自然知道今日也是七夕。


    “这是要放花灯吗?”谢玉阑记得以前谢临沅也带自己放过。


    “对,”谢临沅颔首示意站在一旁的侍女,“将花灯拿过来。”


    “喏。”


    侍女奉上两盏精致的荷花灯,花瓣层叠,形态逼真,中间小小的莲蓬处可以放置灯烛。


    谢玉阑拿起一盏,又取过旁边备着的细毫朱笔,略一思索,便俯身,极其认真地在洁白的花灯花瓣内侧,画了起来。


    他的画技算不得精湛,但笔触细腻专注。不过片刻,两个歪歪扭扭、却亲密地依偎在一起的小人便跃然而出。


    一个小人稍高,穿着玄色袍服,一个小人稍矮,穿着月白衣衫,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画完,他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瞄了谢临沅一眼。


    谢临沅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画,此刻眼中漾满了温柔的笑意。


    “这画的何人?”他问道。


    谢玉阑捏着花灯的手收拢:“哥哥肯定看出来了。”


    “想听玉阑亲口说。”谢临沅用唇瓣如蜻蜓点水般亲了亲谢玉阑的脸颊。


    谢玉阑拿起花灯把画的那侧怼道谢临沅眼前:“画的是我和哥哥。”


    “知道了。”谢临沅笑了起来。


    他接过谢玉阑手中的朱笔,在自己的那盏花灯上,挥毫泼墨。


    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风骨峭拔,银钩铁画,在上面写下了一句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是诗经里的一句话。


    这并非多么新奇的诗句,却是在这订婚之夜,最古老也最郑重的承诺。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谢临沅将小小的灯烛放入莲蓬,点燃。谢玉阑也学着他的样子这么做。


    温暖的烛光透过薄薄的花瓣散发出来,映亮了其上稚拙的图画与深情的诗句。


    他们一起俯身,将两盏承载着彼此心意的花灯,轻轻放入池中中。


    花灯晃晃悠悠,随着微澜的波光缓缓向池心漂去,融入了漫天星光与璀璨灯影之中,仿佛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谢临沅伸手,将身旁看得入神的人揽入怀中,在他发顶落下一个轻吻。


    夜色温柔,星河长明。


    谢玉阑望着远去的花灯,声音轻缓却坚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吗?”


    就像灯上的画,就像灯上的诗。


    谢临沅握住他微凉的手,十指紧扣,目光追随着那两盏渐渐模糊的灯火,声音低沉而笃定,如同誓言:


    “自然。今生,来世,生生世世。”


    谢临沅的回答烙进谢玉阑心底最深的地方。


    生生世世这个词太久远了,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不知为何,谢玉阑就是觉得谢临沅能做到。


    谢玉阑想。


    纵有尘世千般万般好,他也再遇不到第二个谢临沅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啦!思考了很久怎么写第一次,最后决定把第一次放在番外大婚的时候QAQ写在这里好像有点突兀QAQ


    下一章番外就写大婚。最近状态有点不好,今天写的时候胃特别特别疼,疼的脑子都是浆糊。我看看明天还难不难受,如果还不舒服就先休息一天再更番外QAQ。


    确实不是很会写在一起以后的剧情,因为很多剧情都是和大纲里的主线相连着进行的,导致主线进行完以后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写没有重要剧情支撑的纯恋爱情节,尝试过硬写,但是真的很生硬很不好看,写的我也很难受,脑子很乱,这是我的问题给各位道歉,这本完结以后会慢慢调整,下一本一定努力改正QAQ不过番外会有很多日常小情侣贴贴的,各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