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黎县如今与十二年前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因得人口暴增, 整个县都扩大了一圈,公共牛车自然也是安排上了。
对此黎县人终于扬眉吐气,陵州那群土包子总说黎县地盘太小, 连公共牛车都没有。
对此黎县人终于可以反击。
因此在公共牛车全面开通的那一日, 黎县人纷纷出动,势必是要在气势上为黎县撑腰,就算是没事也得付钱坐个来回。
如今黎县的本地百姓都不太缺钱, 就算是那好吃懒做的, 靠将家里的空屋子租出去,也不会饿死。
来黎县求学的学生实在是太多了。
对此,黎县和陵州的小学堂一直都是优先本地学生入学, 若有剩下的位置,那便携本人户籍先到先得。
因此黎县便有租住在这里的富商, 就等着空出入学名额好抢着入学。
范迎的阿爷与阿婆家中去年就住着一样这户人家,今年终于是抢到了入学名额。
范迎自小就听阿爷和阿婆说,她的父亲当初是替当今陛下做过事的,那什么水车,桌椅板凳, 都是她父亲一手一脚做出来的。
范迎期初还觉得稀奇, 但从小听到大便也觉耳朵起茧子。
范迎实在听得烦了,便反驳。“不就是个木匠, 帮陛下制了些东西吗,这黎县随便拉个本地人出来五个有三个都见过陛下, 还有一个能说和陛下说过话呢。”
范迎的阿爷便板起脸来。“你怎得这样说, 你阿父哪里是木匠,他如今是黎县技术学堂木工专业西席。”
范迎:“好好好,知道了。”随后便一溜烟跑出门去。
如今小学堂改为三年制, 范迎今年正好三年级。
用黎县人的话来说,便是升学的关键时刻。
范迎成绩不错,中学堂已是稳升学的成绩,她的阿父与阿母甚至已经在帮她想中学堂毕业以后的规划。
前来求学的人太多,其中不缺家中有书香底蕴从小读书的。也有家中富甲,但是碍于对商户的打压,所以没办法做官的。
中学堂毕业后,想要公务考试,如今的难度堪比八仙过海。
范迎的阿母宋盼有时望着范迎直叹气。“你要是早几年出生多好。”
早几年黎县本地人和陵州本地人的孩子最先读书,那康娘子一双儿女双双做大官,其中也是有赶上时代风口的缘故。
范迎对此有自己的想法,她眨了眨圆圆的眼睛。
“除了做官,做西席或学医都很好啊,再说了,等我中学堂毕业的时候,可能正好赶上要读大学堂了,到时候是什么情况还未知呢。”
宋盼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对范迎说明日要去参加婚宴。
范迎问:“是赵阿叔和谭西席的吗?”
宋盼点了点头。“明日在谭西席家中院子摆席,几户邻居都借了地方。”
宋盼其实是很羡慕赵安和谭迎松的,他们应当算得上是真正的自由恋爱,相处了有两年多才成亲。
宋盼虽和范利成婚多年,但那时哪有什么自由恋爱的说法。
范利那时给陛下做了一年多的木工,攒了些钱。
而她家中想将她嫁出去换钱给弟弟娶妻。
就连她名字中的这个盼子,也是盼儿子的意思。
两个人就相看了一眼,便成亲了。
她和范利两年的时间,孩子都生了。哪像赵安和谭迎松,还在用如今时兴的话来说,两年都是谈恋爱的阶段。
宋盼给范迎梳头,突然说了句。“你以后若是找夫君,就像谭西席这般,多相处一段时间才好。”
范迎对于宋盼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很是疑惑。“阿娘,怎得说起这个,我现在距离法定成亲的年纪还早着呢。”
范迎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背着自己的斜跨精致小包。“我出门玩去啦。”
范迎和同班同学一起逛集市,如今的黎县很热闹,姑娘家家凑在一起便买些小玩意,吃的戴的都有。
二人刚走没两步,便瞧见一郎君对着自家下人大喊道:“真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咱们家小郎君可算能在黎县读上书了。”
那郎君听得以后,先是用手捂住胸口,随后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只要在黎县读上书,他家儿子日后就官运亨通了。
“你快扶着我,你快扶着我!我觉着我要晕倒了。”
得,又一个因为抢到入学名额激动到差点晕倒的。
对于这样的场景,范迎和同学已见怪不怪,甚至路过这对激动的主仆时甚至非常礼貌地说了句让一让。
两个人买了杯用竹筒装的凉茶,一边走一边喝,顺便看看新奇玩意。
如今玻璃被大量生产,昂贵的玻璃制品自然不会出现在街边小摊,都是在店里才有的。
范迎和同学曾经进去看过一次,看完以后二人就对那玻璃杯玻璃碗深深的吸引住了,可惜还是小学生的二人零花钱连玻璃制品的零头都够不着。
今日二人也打算去看。
这次店内甚至还上新了玻璃珠,两个小女郎看着圆溜溜的玻璃珠,发出赞叹。
“玻璃珠真好看。”
“若是买一颗镶成挂件挂在斜挎包上,那得多威风。”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就挂在斜挎包上?若是碰坏了可怎么是好!”
“用来做发簪定然也好看的。”
店主素来对学生态度温和,便对他们说:“这珠子已是被人预定了的,你们要看就抓紧时间看,明日可就看不到了。”
范迎和同学便一下子跨下脸来,委屈巴巴地说:“这么快就被人预定了。那我们今日只能多看会了。”
范迎和同学看了一下午的玻璃珠,回家时,自己的阿父已下班。
十几年过去,范利和当初那个毛头小子已是截然不同,他如今也是黎县技术学堂的资深西席,自也变得沉稳了许多。
不过沉稳的范利有时做梦还是会梦到一些让他无法再沉稳的时刻。
那就是陛下刚来黎县,要置办各种东西时,他和师傅孙昌每日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牛晚。
两眼一睁就是干。
昨日做梦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场景,他吓的一哆嗦,活生生的将自己吓醒了。
随后又庆幸是个梦,又安心的睡了。
范迎一边吃饭,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个玻璃珠真是好看极了,有我的拇指这么大呢。”
玻璃制品很贵,范利和宋盼多年的积蓄自然是买得起的,但因为一颗没有用处的玻璃珠便花掉一些积蓄,是十分没有必要的做法。
毕竟这玻璃珠也只是好看而已。
范迎羡慕地说:“也不知道是哪家富商将玻璃珠买回去了。”
第二日,范迎起了个大早,今日要去参加婚宴。
赵安和范利从前在黎县技术学堂共事过,关系还不错,虽然后头赵安调去了陵州,但是这婚宴既回了黎县办,那他们全家自然是要早些去帮忙的。
宋盼给范迎梳了个可爱的双髻,戴上发饰,一家人这才出门。
赵安是跟着陛下作为家丁来的黎县,无父无母,所以婚宴是在谭迎松家里办的。
谭家对这个女婿满意的不得了。赵安是陛下曾经的家丁这一点就不说了。
单说这没有婆家,不用平白无故受气。平日假期女儿都能回自己家,这便是极好的。
范迎一进了谭家的院子,打了招呼,便飞奔进里屋。
她想看新娘。
谭迎松便招呼范迎坐,又给她拿东西吃。
范迎一抬头,便看到桌上放的红盖头,那盖头上赫然镶着一颗玻璃珠!
范迎的眼睛都瞪大了,这颗珠子不就是她昨日和同学看了一下午的那颗吗。
范迎震惊地问:“谭西席,那是玻璃珠吗?”
说起这个,谭迎松脸上浮现些不好意思,“这是赵安买的。也真是的,这玻璃制品如今这么贵,这玻璃珠买来除了好看都没有用途。但他说我嫁给他是受委屈了,他无父无母。”
范迎噔噔蹬跑过去围着那颗玻璃珠转了三转,但是又不敢上手去摸,只将手背着。
随后转过身对着谭迎松道:“这玻璃珠里头的光原来是这样的。”
话题一下子变得正经了起来,谭迎松就笑:“你要等中学堂才学物理化学,到时你就搞懂了。”
范迎好奇方才谭迎松的话,又问:“为何赵阿叔觉得他无父无母是缺点呢,我觉得无父无母就很好啊!”
谭迎松好奇:“阿迎为何这么说?”
范迎掰手指:“他无父无母,这样你们成亲以后就不用和他父母住在一起了呀,避免了好多矛盾呢。这样每年过年,就都在谭西席家中过年了,这多好呀。赵阿叔没有亲人,就是受了气都无处可去呢。”
谭迎松捂着嘴笑,“没想到阿迎和我想法一样。”
范迎急忙放低声音,“谭西席,这样的话可不能让赵阿叔知道,他一定会伤心的。这件事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谭迎松和范迎拉钩。“好好好,这件事我们便保密吧。”
这场婚宴已是非常简便,但拜堂这一项仍是少不了。
当谭迎松顶着那颗玻璃珠子红盖头出现时,宾客们的眼睛全都直了。
“这是玻璃珠?”
“当真是玻璃珠,昨日我还去看了,店里就一颗。”
“赵安娶妻当真是舍得啊!”
“让我仔细瞧瞧,这是真好看啊。”
“不得了不得了,这可真是大手笔。”
谭父谭母脸上的笑几乎快挂不住,今日清晨他们还觉得赵安乱花钱,一颗珠子再怎么好看,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
现在他们不觉得了,只觉得这珠子虽贵,但很值!简直太给他们长脸了!
第142章
林肆看着自她登基以后的商品经济增长, 满意地点头。
莫静连果然是个经商奇才,这颗明珠总算在自己的手上发挥了最大的价值。
莫静连工作狂魔的劲一上来,便明里暗里的暗示林肆。
等那些船造好了以后, 什么时候才能出发。
对此林肆只说。这件事不急, 就算是船造好了,那也得安排和选拔出海的人,各方面的安全培训, 航海的路线, 这些都要准备齐全。
见莫静连有些小小失落,林肆便拿出她在系统商城搞出的世界地图给莫静连看。
莫静连雀跃的接过那份地图,表示自己一定不负众望, 好好研究。
等莫静连走了没多久,春意趁着林肆看文件批折子的间隙上前说道。“陛下, 您前些日子让寻的谢家女郎已到安京,如今正等在偏殿呢。”
林肆这才想起这回事,她看了看桌上剩下的折子。“让她在偏殿等一会。”
林肆登基以后事务繁忙,原本都将卓正初在《烽火逐鹿》中的皇后谢柔则给忘了。
还是上个月批两浙路的折子时,才想起这个谢家, 随后想起谢柔则。
本着男主的东西就是最好的原则, 林肆思考片刻,觉得谢柔则也许有什么隐藏的才能也说不定。
毕竟祝时溪莫静连钟舒一个个的都很好用啊。
人才这种东西, 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林肆当时只说让这谢家的谢柔则进宫,却没承想谢家会误会她的意思。
林肆自登基后, 后宫空无一人。也有人给林肆推荐美男, 但都被林肆以如今大安根基不稳,没有心思享乐的理由给退了回去。
谢家诚惶诚恐。
以为谢柔则被林肆看上了!
接到旨意的当天晚上,谢家的几个当家的老登中登在屋子里想了一夜, 硬是想不出谢柔则除了被林肆看上的理由以为,还能因为什么进宫。
谢柔则原本是要嫁给卓正初做皇后的,但因为林肆的出现,她的人生路线也被大大的改变,如今仍然待嫁闺中。
谢家花大价钱请了在两浙路州衙工作的白直给谢家几个年岁大些的女郎郎君上了课,最起码的基础知识是学了的。
学完以后,该去熙河路上夜校的上夜校,该去小学堂的去小学堂。
至于谢柔则,则是选择留在两浙路。
这道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的特殊爱好。
她喜欢种地。
对,没错,一个从前簪缨大族家里的女郎,最爱做的事便是在她院中种各种东西。
这些东西不是花,不是草,是实打实的粮食和蔬菜。
比如去年,谢柔则就在对土豆和红薯很是好奇,自己亲力亲为种了许多土豆和红薯,并且将土豆和红薯的生长规律都记录了下来。
至于今年,她则是在研究占城稻。
谢父谢母在谢柔则的门口转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这话该如何说出口。
自家女儿那么爱种地的人,去了宫里可怎么办,陛下定然不会让她种地的。
谢母心中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叹息,陛下怎么就看上柔则了呢!
虽说那是陛下,可到底是两个女郎,这!
罢了,陛下的旨意哪有不遵从的道理,只盼望陛下能好些对待柔则,这女人家应该比男人家更懂得疼人吧。
谢母默默抹了眼泪,和谢父一同进屋去。
谢柔则乌黑的秀发垂落在一侧,那双清冷的双眼只微微垂下眼睫。
未等谢父和谢母开口,谢柔则便淡淡地说:“阿父,阿娘,我已知道了。我会进宫的。”
谢母便拿着袖子擦眼泪。“你在宫中要好好侍奉陛下,你是陛下第一个召进宫的,往后也要大度些。”
这件事对于谢家来说并非算是坏事,但是就是来得太突然,导致谢柔则的父母接受不了。
谢柔则知道君臣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今日莫说是让她进宫,就是直接赐死她,她也得照做。
幸好占城稻上月才丰收了,如今这块地还未种别的东西,不然她真是要心痛死。
谢父谢母走了以后,谢柔则开始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带的。安京什么都有。
谢柔则最终将自己记录的小册子带上了。反正以后也没办法继续种地了,这东西就当是念想吧。
此刻的谢柔则在偏殿中坐着,心中有一丝忐忑。
也不知道陛下长什么样子,性子如何,若是她对陛下说她闲暇无事想在宫中种地,陛下会准许吗?
就这样想着想着,殿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
“陛下驾到。”
谢柔则立刻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肆打量了谢柔则一眼,在心中暗自夸赞。
好一个清冷破碎倔强美人。
幸好卓正初死了!否则这么多好看又厉害的美女姐姐都要埋没在他的后宫里了。
林肆让谢柔则起身,谢柔则便起身坐着,随后就是良久的沉默。
谢柔则本也不是能言善辩的人,此刻她只敢偷看几眼林肆,随后低着头,等待林肆的吩咐。
结果林肆的吩咐没等来,等来的是宫女端上来的点心。
林肆熟练的端起她最爱的冰雪冷元子。“朕平日里都有吃下午茶的习惯,你也尝尝宫中的下午茶。”
谢柔则面前摆的和林肆面前是一样的,有小蛋糕和一碗冰雪冷元子。
林肆一边吃一边问。“不知谢女郎平时可有什么爱好和擅长的东西?”
谢柔则的嘴里的小蛋糕一下就不香了,她平日里就一个爱好,那便是种地。
但是她如今已是皇帝的女人,说种地是否显得过于寒酸和奇怪?
但是她又不是擅长说谎的人,那些个女红刺绣她也着实不会,就算是看书她也只看农经。
于是她微微低头,神色十分淡然地说。“臣女平日里爱好在家种地。”
林肆听到种地二字,迅速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种地好啊种地好啊。
林肆内心疯狂直言不讳,我就知道作为烽火逐鹿的名义上的女主角,你肯定不是一般人!
林肆将碗放下,露出和善的微笑。
“种地好啊,不知道谢女郎都种些什么?”
谢柔则看林肆似乎并不排斥,便试探着说:“只要是臣女感兴趣的什么都种,去年种过土豆和红薯。这土豆和红薯当真是神奇,亩产这么多还不挑土质。今年则是种了占城稻,也丰收了。”
林肆越听越满意,便回:“正是因为土豆和红薯不挑土质,才能缓解前几年因为战乱和天灾带来的粮食的危机。没想到谢女郎的爱好如此特别。”
谢柔则轻轻理了理头发,“陛下不嫌弃臣女爱好粗鄙就好。”
林肆压根没懂谢柔则话里的意思,十分直接地回。“嫌弃,怎会嫌弃?有人才朕高兴都来不及。”
谢柔则清冷的目光难得带了一丝疑惑。
人才?如今进后宫当妃嫔,也算是人才了吗。
谢柔则虽疑惑,但却不敢出声质问。
林肆此刻看向谢柔则的表情,就如同当初看到左莜那般。
宛如农户看见一头能干的牛。
谢柔则被这份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眼睛都不知应该往哪儿放。
林肆看够了,便说。“朕这里有几本农桑的书,你且下去好好研究,将这几本书吃透再来回朕,那时户部司农寺的职位你先去干着。”
谢柔则难得有表情失控的时候,此刻她眼睛瞪大。半响才回过神。“陛下此举怕是不妥。”
谢柔则的脑子都快错乱了,陛下居然不是为了纳她入后宫?而是看中了她种地的才能?
可是她就是平平无奇的种个地,也能做官吗?这可是安京的官。
“有何不妥?你且安心回去看书便是,住处已安置好,你这就去吧,晚些会有人将书送过去。”
谢柔则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走了。
说实话,她在来之前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结果居然是让她来看书做官的。
陛下到底是从哪儿知道她会种地的?
陛下,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谢柔则满腹疑惑,但却不知道该问谁,只能跟着宫女太监出宫去,来到给她准备的院子里。
她带来的贴身婢女早就将屋子里收拾妥帖,见谢柔则回来,也是同她一样一脸疑惑。
“女郎,不是说进宫吗,为何还住在外面呢?”
婢女生怕是不是谢柔则不得林肆宠爱,被林肆嫌弃了。
谢柔则摇头,“陛下唤我来,似乎不是让我做妃子的。”
“不是做妃子,那是做什么?”婢女双双发问。
谢柔则想了好一会,一向以清冷淡然形象示人的她难得发出真挚疑问。
“因为我种地种的好?”
第143章
大学堂是一直都在推进的, 终于在登基的第四年初见成效。
左莜勤勤恳恳的挑了西席,和林肆一起选定了专业,首先数理化是必不可少的, 数学科, 物理科,化学科这三样是基础。其次加上医学科、农学科、西席科。
左莜和临时一致决定暂时先开放这六科,西席也都挑选好了。
大学堂修建好, 自然就要下教育新政策, 如今要想做官,那就要读小学堂三年,中学堂一年半, 大学堂三年毕业才有资格参加公务考试。
也诞生了一个更重要的考试,那便是高考。
政策一发布下去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自然是最后一批中学堂能参加公务考试的人。
愁的自然就是要高考的学子了。
许多人当时觉得安京早晚也会建小学堂,何必那么麻烦去陵州读。
如今回过神来,那去陵州读的早他们一年,这不就刚好卡住了今年最后一批中学堂能参加公务考试的名额吗。
王侍郎得知这个政策,笑的脸都合不拢, 下朝时实在是忍不住感叹。
“这政策一天一个样, 什么事情都还是要趁早好啊。”
其余官员便脸色有些不好看。
“还是王侍郎有先见之明,是我等愚昧了。”
“这下王侍郎家的女郎今年就能参加公务考试了, 可喜可贺啊。”
这些人咬着牙说出贺词,心里却是在盘算自家孩子就比王漾落后足足三年。
三年的时间足以从白直往上升到县令了, 若是表现好的, 直接升到知州或者进安京做官也不是没有。
辛临如今年纪大了,上次经历了生死,已将这些事情看的很淡, 反正如今林肆说什么他便都无条件相信和执行。
只要他每年都能让祝大夫给他检查检查身体就好了。
至于辛临的一对孙子孙女比王漾读书的更早,如今正在南东路当白直,搞船厂的事呢。
谁不知道海上丝绸之路是陛下看重的重点项目,这项目搞了往上升的几率也是大的很。
王侍郎和辛临一同走路,王侍郎由衷感谢。“若不是辛老指点,我家阿漾的运气可不会这么好。”
辛临摸了摸胡子笑道:“无妨无妨,这只能说明你很有先见之明。”
大学堂的政策刚下,左莜和林肆顿觉可以松一口气。
这四年间又在另外两处经济较好的地方开设了小学堂和中学堂。
教育是国之根本,这一点林肆牢记。
难得今日批的折子比较少,林肆正打算看完以后美美睡个午觉,钟地厌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并且带给林肆一个消息。
林肆皱起眉。
“林芷虐待自己的孩子?”
*
林映上辈子死的很凄惨。
她从出生起就记得,自己总是遭受阿娘的谩骂,常常因为一件小事做的不如意,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让她去门口跪着。
冰天雪地,外面下着雨,那样的冷。
林映就这样跪着。
等林映稍微大了一些以后,她的阿娘才告诉她。
她是前朝之后,她的阿娘从前是大宸的平阳公主,而她,作为如今大宸唯一的皇室血脉,理应复仇。
林芷无时无刻对林映灌输她的那套复国理论,日复一日地说大宸从前如何如何。
如今的皇帝卓正初名不正言不顺,就是个逆贼。
林芷精神早已不正常,她就像一个疯婆子。
“你一定要复仇知道吗,一定要将大宸的江山夺回来。”
“为什么你不是个郎君呢,你若是个郎君,我便还有一丝机会,可你偏偏是个女郎。我真恨,我真恨啊!”
林映捂着自己的额头,熟练的拿着药油给自己涂抹伤口。
方才林芷不知为何又发疯,将一把木凳子直直的朝着她丢了过来,她躲闪不及,被砸中了额头。
林映早已习惯和麻木,她从小都是这样过来的。
昨夜林芷才让她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她实在是跪的累了,倒在雪地里睡着了。
醒来时,人已在邻居家阿姐的屋子里了,阿姐给她熬了姜汤,望着自己的屋子叹气。
她说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母亲。
林映从小被虐待到大,周围邻居都有所耳闻,对林芷一贯没什么好脸色。
林芷道了谢,回到家中时,林芷的贴身婢女正一脸不满的望着她。
林映知道,因为自己不是男孩,阿娘身边的婢女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林映曾经默默地想,是不是自己是个男孩,就会被所有人爱呢。
被疯婆子养大的孩子也不正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完成这个不切实际的复国幻想。
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除了复国,又能做些什么,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林映觉得自己是恶毒的。
她为了所谓的复国,利用了邻居家的阿姐,抢了她的入宫宫女资格。
她进宫以后,从来不对任何人交付真心,她不顾一切的往上爬,利用和背叛是常态。
她终于也搭上了一个可以助她复仇的好对象。
卓正初的三儿子。
林映从小虽过的不好,但是读书和规矩却是学了的,林芷不允许自己的女儿是一个粗鄙的乡妇,林映不光要读书识字学会礼仪,更要熟读史书。
林映委身与对方,和这个三儿子一起密谋策划,搅动朝局。
等卓正初的三儿子登上皇位之时,林映已年过三十。
她一个出生卑微的宫女,自然不会被封为皇后,只得一个小小妃位便打发了她。
林映的身子早就因为那晚在雪地里跪了一夜而伤的彻底,她不可能有孩子。
于是林映开始抢别人的孩子,她将那小小妃嫔随手查处置,便带走了她还在襁褓里的儿子。
林映殚精竭虑,谋划半生,干掉了皇后,又干掉了卓正初的三儿子。
只留那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儿子,林映又扶持幼子登基,自己做摄政太后把握朝政。
林映已将一切都谋算好,只要再需一段时间,她便可堂堂正正的登基。
实现真正的复仇。
如今她已权倾朝野,只需将这个傀儡儿子弄死,她便可名正言顺的用女人的身份登基。
她将林芷带进了宫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证明什么。
或许,只是林芷的一句夸赞,夸赞她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很辛苦很不易,做的很好。
结果林芷居然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自己宗室男丁,吵吵着要林映将这个男丁扶持登基,回归大宸血统。
林映怒:“难道我不是大宸血统吗?”
林芷年岁已高,头发花白,但依旧固执。拐杖敲的响极了。“你始终是个女郎,皇帝哪有女郎做的道理,他也是你的侄子,你为何不愿?”
林映一下子觉得一阵眩晕,她忙活了半辈子,竟还抵不过一个陌生的侄子。
因为林芷的高调,让林映前朝血统的身份曝光。
她没想到那没感情的小皇帝竟偷偷联合朝臣要至她于死地。
小皇帝面无表情。“我给阿娘留了体面,这一杯毒酒您安心的去吧。”
林映不愿喝,是强行灌下去的。
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小时候的那个自己,小小的一个抱着自己缩在角落里默默的哭。
为什么阿娘不喜欢我呢。
林映想对她说,因为你不是男孩,所以阿娘永远不会喜欢你。
她这一生真是个笑话。
若有来世,罢了,她不想有来世,她这样的恶人就让她灰飞烟灭吧。
可老天似乎不肯放过林映。
她竟然重生了。
她的阿娘还是那个阿娘,只不过这次好像没有亡国,她住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府邸里。
身边的婢女依旧是那几个,还是没有给她好脸色。
林映三岁之前,一直都在收集情报,为什么和她前世的记忆不一样。
她的脑容量有限,每日清醒的时间很少,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搞清楚。
林芷依旧不喜欢她,偶尔也会拿她撒气,但是和上辈子想必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林映不想再继续过这样的生活,所以她故意哭闹激怒林芷,故意不经意撩起袖子让自己手臂上的淤青被房顶上的人看到。
林映坐在进宫的牛车上时,看着宫中陌生又熟悉的样子。
只觉得一阵恍惚。
难道上辈子真的是一场梦吗?
*
林肆可算是明白为什么人到无语的时候会笑。
听钟地厌的描述,林映手臂上全是被掐的淤痕,五更天也亲眼看到林映因为哭闹被林芷掐手臂,尖叫让她安静一点。
林芷还不知道为什么林肆急匆匆叫自己进宫,还以为是她从未见过林映,想要看看。
结果她刚牵着林映进入殿内,看着殿内还有几个官员时,便礼貌行礼。
“臣妹见过陛下。”
几个官员本事来找林肆议事的,如今便打算要走,但是被林肆一个眼神留下了。
林肆目光睥睨的看着林芷。
林映对林肆充满好奇,正抬起头悄悄打量她。
这女人竟然这么厉害,身为女子也能登基。
林肆直接了当地说:“林芷,你可知罪。”
林芷慌忙下跪,“臣妹臣妹不知何罪之有。”
林肆整个人没动,目光却是凌冽。“你是不是以为,只有男人才能当皇帝,只要你有个儿子就能坐上这个位置?”
林芷吓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她并不明白林肆为何突然发作,她自从生了林映以后当真是没了心气,什么也没做。
“陛下冤枉,臣妹绝无此意。!”
林肆眼神一撇,看向那几个议事的官员。
官员吓的冷汗直流,立刻颤颤巍巍地跪下。“微臣惶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后赶紧离去。
春意上前将林映牵至一旁,轻轻掀起林映的衣服袖子。
上面赫然全是青紫的掐伤。
林肆挑眉:“林映虽是你的女儿,但她姓林,是皇室血脉,朕容许你这么对她了吗?”
林芷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臣妹没有啊,这些都是映儿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臣妹真的没有。”
说完盯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林映。
“映儿,你快告诉陛下,这些伤不是阿娘弄的对吗。”
林映沉默了两秒,随后转身,嘴巴一瞥,眼泪一含。用软糯的声音说道:“陛下阿娘她好凶,映儿若是哭,她就打映儿。映儿天天都挨打。”
林肆看了林映两秒。“林芷,你还要怎么狡辩?”
林芷只能不停的磕头表示自己真的只是无意之举,小孩子哭闹难免,绝对没有每日。
但是林肆怎么放心将林映交给林芷抚养,以后还不知道养歪成什么样子。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林芷被圈禁公主府,没有林肆的允许不得外出。
至于林映,暂时留在宫中。
林映得到了解脱,依旧选择装萌卖傻的打量林肆。
林映对林肆这个人充满了好奇,恨不得坐在她旁边看她一天都干什么,到底是怎么坐上皇位的。
林肆将林映暂时送去太妃宫里。
这个小孩怎么感觉像个小大人,下次试试她好了。
别是穿越的或者重生的吧。
第144章
造船厂的负责人和工匠被强迫补习了许多基础物理知识, 再加上林肆给的造船图纸。
工匠们一个个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陆,对着新船的图纸连连称奇。
如今造船厂被商部整改过,工匠们的日子好过的很, 工钱比原来高出一倍不止, 每日的还要求到点就下班。
要知道原来的造船厂简直可以用乌烟瘴气来形容,发放下来的工钱全被管事被贪了一半有余。
那两年又是天灾,工匠们只能每日勤勤恳恳的造船, 拿着微薄的薪水。
造船厂所在的微县由聂从雁担当县令。
不过聂从雁和陈穗双双因为在县令的位置上搞出了成绩, 明年都要高升知州了。
造船厂的工匠们便很舍不得聂从雁。
聂从雁偶尔会去造船厂视察,那些工匠们就一个劲的表示不想聂从雁走。
聂从雁如今已沉稳很多,她只笑笑说朝廷都有监管机制, 新来的县令若是哪里做的不好,那便往上头告便是。
聂从雁看着工人们正在辛苦劳作, 好几人将帆布挂在风帆上。
这帆布是纺织厂为了造船特地研制出来的新品,但也不局限于只挂在风帆上。
有商机的百姓会购买这种布,染了色,再制成斜挎包。
这样制的斜挎包比原来显得更立体有型,背起来也更好看, 不似原来那般软塌塌的。
一时之间, 帆布斜挎包又变成了潮流。
聂从雁自己也有一个帆布的小斜挎包,因为不用装文具书本, 这种包通常体积不大,但是背着却能装很多出门用的日常物品。
从造船厂视察完毕后, 聂从雁就写一篇公文, 表示船在何时完工。
这篇公文通过驿站送出去,用盒子贴上出发时间,很快就能到林肆的手里。
林肆便叫莫静连前来商议。
莫静连早就将林肆给的世界地图研究了个彻底, 决定将第一次出海航行的目标定在一个叫洼食的国家。
对于能够将商品卖出去海外这件事,莫静连充满干劲。
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出海计划,若不是因为她去不了,她恨不得马上上船。
林肆看了看莫静连的计划,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一次可先选个较为简单的航程,洼食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映躲在帘子后面探头探脑地看,听着莫静连与林肆商议着什么航海之类的东西。
她有些气恼地想,为什么不让她听,明明林肆已经知道她不是小孩子了。
说起这个林映就觉得后怕,那是她被接到宫里的第三日。
林肆突然来看她,然后同她说话。
林映从前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装的一手软萌无辜的样子。
她知道如何利用自己如今这服幼童的样子博同情。
谁知林肆的问题问的极为突然。
“你莫不是转世重生的吧。”
林肆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在喝茶,那表情和语气仿佛在问她有没有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没有一点铺垫,林映躲都躲不了,她脸上的表情变的极快。
过了几秒钟她才一脸僵硬重新用软萌的语气说:“陛下何为转世重生?”
结果林肆直接放下茶杯戳她的脑门。
“朕就知道朕没看错,你果然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林映捂着自己的脑门,还是决定装傻到底。“陛下在说什么,阿映不懂。”
林肆:“再装我就把你拉出去烧了。”
林映这下知道自己再装也没用,只能沉下脸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她现在才三岁多,脸颊肉圆圆的,就算是沉着脸生气也毫无威慑力。
林肆甚至趁机狠狠捏了捏她的脸。
“直觉。”
“哈?”林映一下子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谁会对着一个三岁的小孩想这些。
三岁的林映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对着林肆老实交代。
大概是由于自尊心,林映完全省略掉了其中她小时候被林芷虐待的事实。
林肆听的默不作声,最后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林映:“什么意思?”
林肆:“夸你厉害做得好的意思。”
林映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夸奖,林芷从来没有夸过她,不管她怎么做,做得再好,在林芷眼里都是不够的。
林映的心头一下子软了。这样的话,竟是从一个几乎可以是陌生人的口中说出来的。
林肆将林映抱起来放在腿上。“好了好了,过去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是一个小孩子,应当睡午觉了。”
林映反驳:“我想学东西,三岁已然不小了,我要学你治下的那套新学,我要一个好一些的西席。”
林肆将她丢在床上。“三岁学什么东西,小孩子就该好好好玩。”
然后林映就真的一直在被迫玩耍。宫女太监们变着法的陪她玩。
可是林映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玩了一会便觉得没意思。
直到今日,林映实在是忍不住,偷偷来到林肆议事的宫殿。
她听得那些个航海,造船,听得津津有味。
随后就被春意拎了起来,带到林肆的面前。
林映的小胳膊小腿不停的扑棱,试图反抗。
莫静连诧异片刻,“长乐县主,您怎得在此处。”
林映面对莫静连依旧伪装,她奶声奶气地说:“我我四处玩耍,不小心进来的。”
林肆当然一眼就将她看穿,只是在莫静连的面子上没有拆穿,让她坐在旁边听完了全过程的议事。
莫静连一走,林映恢复真面目。
“她似乎对你极为忠诚,也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林肆此刻正好空闲,便开口。“自古女子不能做官,她们一旦尝到了大权在握的感觉,想要将这份权力握在手里,那便只能忠心于朕。”
林映眨了眨眼睛,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需求。“陛下,我还是想读书。”
“现在知道叫陛下了,行,那送你去上幼儿园。”林肆扫了她一眼。
“什么是幼儿园?是读书的地方吗?”
*
各地招募出行海员,有经验的有限,至于没有经验的也能报名,但是要经过测试。
各州各县的白直都给百姓宣传。
张英因得当年没去成部曲队,心中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虽是在盐矿工作,每月钱不少,但是这海员,他就想去试试。
于是他便和有意向的去的听白直讲。
张英听得认真,说是这一去可能得一年半载,若是有工作在身的,算是停薪留职,回来也能继续上班,让大家好好考虑,考虑好了过两日再报名。
白直一走,张英便和有意向的百姓讨论。
有的人本是来问问,一听要一年半载甚至更久,立刻就打了退堂鼓。
有的人则是思考半天,想到要离开家人那么久,也有些退缩。
张英一边思索一边往家里走,不知道要如何和父母开口。
他的阿娘许三春如今已是盐厂的大班长,家中其实并不缺钱用,估计不会允许他去出海。
但是张英没办法忘记自己被陛下的部曲队如何救下的。
之前的部曲队伍招募他年岁未到,后头到了年岁,父母又死活不让。
如今又招募海员,他是铁了心想去。
许三春从盐厂下班回来,一回家就听到这个噩耗。
她当然不允许,如今日子这样好过,家中人人都有工作,干嘛去当这个海员!离家一年半载的,还要出海,那么危险的一件事。
张英和许三春解释:“白直说了,海的另一边有新大陆新国家,我就想去看看那新国家什么样。”
许三春急的团团转。“我的儿啊,那什么新大陆新国家和你有什么关系啊,等那船队回来了,咱们自然会知道的。”
张英这下固执了起来。他往桌子上一坐。
“我就要去。”
许三春因得这件事,上班的心情都不好,同事都能看出来她情绪不佳。
张英因为这件事正和她闹脾气呢。
张英也有工作,许三春又不能将他关在家中不让他出去。最后只能妥协。
张英兴冲冲的去报名,发现整个陵州报名的人都不少。
好几人都念叨着说什么新大陆很是稀奇,要去看看。
甚至还有中学堂的学子偷偷来报名结果被自家阿娘揪着耳朵抓回去的。
那学子走之前还在叫喊着什么他要亲眼见证新大陆。
张英报完名回家,就发现自家阿娘已将自己穿过的衣服整齐叠好,旁边的阿父拿着一块木头正在雕刻着什么。
张英:?
“阿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许三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不是你非要去参加这出海的船队,我同你阿父商议了,万一你有去无回那可如何是好,到时候这些东西都要准备,这人讲究落叶归根!”
张英一下子明白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你们想什么呢,海上丝绸之路好几年之前就在谋划了,陛下花费这么多时间和人力物力,怎会是冲着有去无回去的,我仔细问过了,那航线和去的国家都是选的最平静的海面,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张父这才收了雕刻的手:“当真?”
张英无奈:“你们不信我,总信陛下吧!你们觉得陛下会让我们有去无回吗。”
许三春这下理智了些,擦了擦眼泪。“自然是信陛下的。”
第145章
范迎的运气不好, 没能赶上最后一届中学堂毕业就能考公务考试的机会。
学堂里上一届的师兄和师姐们欣喜若狂,至于他们这一届,则是有些愁云惨淡了。
范迎天生乐观派, 她安慰自己。
大学堂可是在安京, 那可是大安的国都,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安京呢。
她的同桌则是面露愁容。“你说得好听,若是没考上大学堂还怎么去安京。”
昨日西席宣布了大学堂的诸多事宜, 以及目前开放的六个专业。
大学堂的名字也定了下来, 就叫安京大学堂。
范迎将这些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回去转述给范利以及宋盼听。
宋盼依旧是那套说辞,“你怎得不早出生两年。”这次比起上次更多了些真情实感, 毕竟她早个一年还真能把范迎生出来。
这政策一年一个样,做官的难度是越来越高了。
至于范利只能安慰范迎。“现下你只能努力考上大学堂了, 就是当西席,那也是西席科的人才有资格。”
范利和宋盼给范迎就规划一直都是这样,首选是做官,其次就是做西席。
西席又稳定,教书育人的地位也高。
如今两个选择都要考大学, 也实在是没办法。
不光范迎家中关起门来说话, 如今在黎县家里但凡有孩子的,都到处打听这大学堂到底怎么一回事。
范迎家隔壁住的是一户外来富商, 也是家中有人陪读来的。
一家人便提着些蔬菜瓜果上门了。
宋盼当然不收。“你们这是做什么,都是邻里邻居的, 进来坐进来坐。”
富商家的儿子和范迎不在一个班, 但都属于中学堂上学期的孩子。
中学堂应得只有一年半,故而分为上下两个学期。
富商笑着坐下,直奔主题。“今日来找范郎君和宋娘子, 也是想大家一同商议商议,这安京大学堂的事。”
宋盼回话。“我们也是正在商议呢,这政策一天一个样,这又要考大学堂,只怕难度比考中学堂难许多。”
“说是叫高考,想必难得很啊。”
范利说不担心是假的,从小学堂到中学堂的考试就有很大一部分人考不上来。他在技术学堂教专业课,最为清楚了。
也不是说技术学堂不好,学了一门手艺确实能过活。但是谁又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往上走呢。
富商又说。“这六个专业,想必医科报考的人最少。”
这一点宋盼点头认同,学医定然是不如别的科吃香的。学医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于是富商大胆发言:“依我之见,有可能这医科的分数线划的最低,倒时实在是没办法,可以先报医科,进了安京大学再说,他没规定学了医就一定当大夫啊。”
范利和宋盼对视一眼,无声地交流。
这做生意的脑子就是精。
“所以,这专业并没那么重要!只要能进了大学的门槛,顺利毕业,一切都好说。”富商夫人也如此觉得。
范利开口:“这农学竟也开设了一门专业,不就是种地吗?”
宋盼想了想。“定然是哪里不一样的,读了书的,种地都种的更好呢。”
富商也正准备说农学这个问题。“是这个道理,但是去学农学专业听起来多累啊,其他的专业一听就只需要在教室里上课就好,这农学专业听起来是要下地的,我儿吃不了这个苦啊。”
宋盼尴尬一笑。“这就只能看到时候划的分数线了。”
四人又交谈了好一会,富商夫人笑道:“与你们谈了这些,我们心中松快多了。”
第二日,小学堂和中学堂的学子们几乎都在家中听了一日家长的碎碎念。
范迎背着自己的帆布斜挎包,和同学们打招呼。
三三两两的大家就开始闲聊:“昨日我阿娘和阿父对着那六个专业研究了好久,说让我去什么专业,我说说得好像我想上什么专业就能上什么专业一样,那定然是要看分数线的啊。”
“你别提了,我阿父还说什么曲线救国,到时候先报个他觉得分数线最低的医科。”
“医科要学的东西可不少,听说要解剖呢。”
“对啊对啊。”
“还有那农学科,到时候不会学怎么种地吧。”
范迎打了个哈欠。她还没想想好自己要去什么专业呢,索性就不管了,先猛力的学。
若是分数高,那自然什么专业都可以选,何必还需要曲线救国呢
*
夏天天气热,距离高考的时间不到一个月,范迎的屋子里摆着冰块,她则是在认真的看复习考点。
宋盼和范利去摆了康竹青家的院子,因为原来还算熟悉,康竹青还传授了他们一些诀窍。
就是不能影响孩子的心态,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刻意。
免得孩子心中紧张,影响发挥。
康竹青的院子外面很多人都在拜,有家长也有学生。
康竹青有时就躲在屋子里面和石土说。
“以前哪儿能想到咱们家还能成许愿的地方,还是因为两个孩子都有出息,这要是换做十几年前,哪里敢想。”
石土:“是啊,我那时的愿望就是给金娘找个好人家嫁了,再给家里添置一副新的农具,这样翻地的时候就能快一些,孩子们也不用挨饿了。”
范利和宋盼回到家里,按康竹青的做法,还是和范迎照常相处,一句什么阿父和阿娘期待你考多少分这样的话都没提。
除了范迎,同学们的压力也与日俱增。
终于就这样到了高考的前一日。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说,他们作为第一届高考生,也希望他们成为大安的第一届大学生。
一起读了好些年的书,同学们心中也不免多有感慨,一个个的不舍对方。
“唉,以后再也看不到你独特的握笔姿势了。”
“拜托,是你以后再也遇不到有人给你带烤土豆了。”
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说着话。
范迎今日晚上并不打算看书,比起熬夜复习,她更觉得不如睡个好觉反而更利于明天的发挥。
第二日,宋盼和范利一遍遍地问,东西可带好了?准考证可带了?
高考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得亲自送的。
今日县衙为了高考,特地派了人出来维持秩序。
黎县的百姓出门时,遇到考生也会说一句加油好好考。
考试一共考五门,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政治。满分都是一百。
分为两天半考完。
考场门口全是送孩子的家长,一个个在门口目送着孩子走进去。
今日要考的第一门是语文。
范迎走进属于自己的考场,按考号位置坐好。
她深呼吸,拿出自己的细炭笔。
试卷拿到手,范迎先看了作文,在心中大概有个数,再翻页到前面做题。
这是范迎做题的习惯,先看作文再一边想一边做前面的题,她完全能够一心二用,所以能节省一些时间。
考场里静悄悄的,只有刷刷刷写字声。
范迎一鼓作气写完前面的题,写到作文时,略加思考就直接下了笔。
而其他考场的学生还在冥思苦想呢。
语文考完,虽后面还有四门,但她心中已然松快很多。
只是刚走下楼就听得有人说,有个学生作弊被抓了。
范迎急忙上去问。“哎呀,估计是没想到会有五更天来监考吧,偷偷的打了小抄,结果被发现了。”
“那被发现了怎办啊?”
“自然是禁止参加高考了!听说是陵州中学堂的。”
“这人这般想不开,真是可惜。”
下午数学考完,一堆人露出绝望的表情。
“今年的数学怎得这样难?”
“最后一题你用的哪个公式,我手都要写酸了!”
“完了完了数学考砸了。”
直至所有科目考完,范迎累的在家歇了一天。
说是歇,其实也不然,她大概预计了自己的分数,是一个还不错的成绩。
*
第一届高考,林肆和左莜是很重视的。
左莜找了一些西席亲自出题,出了题的西席便要被关在一处,哪里都不能去。
这些卷子统一印刷,接触了印刷的人也是一样。
五更天这边也派了预备役去监考,抓到作弊的会有奖励,因此孩子们都格外卖力。
批改卷子是个大工程。
这样一来一去,出成绩的时间就拖得久。
卷子批改完,算完平均分,左莜才和梁年共同将分数线敲定下来。
其中农学的分数线定的最低,只需要455分,西席科460,医学科465,数学物理化学都是470。
弄完这个大工程,林肆都怕左莜累倒了,直接给她放了三天假。
结果左莜第二日竟还坚持来上朝,说什么这次的工作量不算太大,还未到要休息的地步,而且她若是休息三天那些事情又要耽误。
林肆感动不已,偷偷在内心给她颁发大安年度牛马的称号。
此次高考涉及的地区只有熙河路,别的地方新设的中学堂和小学堂还没两年呢。
县令和知州得了放榜的日子,就让白直去通知百姓。
范迎吃喝玩乐了接近一个月,如今说不紧张是假的。
这一个月里她想了很久,她想要考物理科,她喜欢物理,也想更深层次的学习物理知识。
宋盼见她紧张,便安抚她:“没事没事,到时候成绩出来了,我与你阿父再同你商议。”
范利从外头回来,“我听闻好些个学生都自己在家估分,你估了没有,我怎得没听得你说?隔壁家的小郎君估分450。”
宋盼掰了掰手指。“450分很多了呀,这一共才五科,等于每一科只扣十分。”
范利点头。“我也觉得,这450想来已是很不错的成绩,应该能上大学堂的分数线。”
范迎尴尬的挠了挠头。
她确实是估了,而且这个分数估的挺高,她又怕说出去万一到时没考这么多,岂不是丢面子。
“我估了,大概在480往上吧?”
宋盼捂着胸口。“我的天,我家阿迎这么厉害!”
范迎立刻解释。“我之所以没说就是觉得自己估的太高了,阿父阿娘你们可别往外说,万一到时候没考到这么多,岂不是丢人。”
“我不说我不说,但阿娘相信你能考这么多。”
范利脸上的喜色都藏不住,他在技术学堂工作。平时难免和同事们谈谈孩子的成绩,范迎的成绩一直都不错,他每次说到孩子的问题上都很有面子。
若是范迎真考480。
那他谈起孩子这个话题真是可以在技术学堂横着走了。
范迎和宋盼便很期待放榜的日子。
那一天,二人早早起床洗漱,带着范迎去放榜的地方等。
就算他们来的早,但已是里三层外三层,根本挤不进去。
宋盼忍不住咂舌。“这般早就这么多人,我瞧这不是给自家孩子来看成绩的啊。”
一旁有个人一边往前面挤一边说:“这天大的热闹当然要早些来看了。”
另一个人也赞同。“就是就是,谁不爱看热闹呢。”
宋盼:
然后人就越来越多,白直及时出来维护秩序,分了个区域,这才好些。
两张的榜单被展开,白直们踩着凳子贴在告示牌上。
范利垫着脚看,只看到第一章 最上面写了各科分数线。
然后他就开始往下看找自己的女儿。
不过下移几排,当真看到了范迎的名字。
上面赫然写着,范迎487分。
范利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阿迎,你考了487!当真和你预估的分数线差不多,六门学科你任选。”
范迎也踮起脚来看,第一名的人她不认识,不过看名字似乎是个女郎,考了492。
范迎竟是第二名。
这放榜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看热闹的逐渐散去以后,就只有真正的学生和学生家属。
范迎邻居家的富商也在,那小郎君面色说不出的复杂。
他的分数和自己估的差不多,456,刚刚擦线过农学分数线。
也就意味着,他只能去农学专业。
小郎君整张脸皱成一坨。
富商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农学就农学!只要考上了怎么都行。”
“就是就是,等过两日咱们就退租回去,我带你去庄子上先种两天地。”
也有没考上的,一下子接受不了现实,将两张名单都看完还是没找到自己的名字,当即就捂着胸口差点晕倒。
“我就差三分,就差三分,怎会如此啊!”一高大郎君哭天喊地。
“儿啊莫哭了,我方才已去问了,说是只要拿了中学堂毕业证,明年也能考。”
范迎将名单看了一遍,发现自己班上考上的人还是有不少。
一回到家,范利就高兴的来回踱步,一会是让宋盼去买些好肉,一会又是自己要出去买酒来喝。
如今虽粮食不缺了,但酒还是很贵。
东西都买回来,范利就问。‘“我的儿,你要选哪个专业?”
范迎直接了当地说:“我选物理专业。”
宋盼和范利就笑。“好好好,反正我们也不懂,你想选哪个就选哪个。”
宋盼做了几个好菜,正好隔壁富商家也带了些好酒好菜上门来。
“我们过几日填完志愿就要搬回去了,我们自己带了些菜和酒,厚脸皮地来找你们一起一顿饭。”
“哪有的事,快进来快进来。”
“阿迎,恭喜啊,你考了第二名,这个是沈姨的一点心意,一个小玩意,你带着玩。”说完就将一支不算贵重但是胜在做工精致的发簪递了过来。
两家人互相寒暄推脱,许久范迎才收下这个礼物。
富商家的小郎君也来了,富商指着他说。“这小子考的还真是好,刚好超农学科一分!这下还有什么选头,老老实实种地去。”
范利笑道:“能考上就好,今日你瞧那差三分的,那是哭天喊地啊。”
宋盼好奇道:“我今日不是听说明年可以继续考。”
“是能继续考,但是政策每年都在变,当然能在今年上最稳妥了,而且这一届大学生,名头说出去也好听啊。”富商回道。
两家人吃的和和气气,富商夫妇一个劲的拜托武迎在大学堂多照拂照拂他家小郎君。
范迎方才收了人家的簪子,而且这几年也多得隔壁照拂。自是点头说在安京互帮互助。
第146章
严玄清因为教化山民有功, 在第一年就被评选为年度优秀县令。
这是林肆登基第一年评选出来的,其含金量可想而知。
严玄清已升任西广路州府南州的知州了。
西广路因得气候时宜,在林肆初登基的时候就种了一座山头的橡胶树下去。
林肆不光从系统商城兑换了橡胶树种, 顺带连种植手册也一起送到了西广路。
棉花的种植技巧已是很成熟, 农人们种的都很得心应手。
橡胶树是第一次种,丁水当时拿到册子时,就将种植的农人全部聚集在了一起, 培训了一次又一次。
农人不识字, 丁水就让白直轮班给他们讲,让他们背下来。
橡胶树的种植周期长,最少都需得四年以上。
如今林肆登基已四年有余, 严玄清便一直让丁水多盯着点,长成了就立刻派人汇报。
没想到今日, 丁水派来的人就来报道,橡胶树长成了!
严玄清立刻将今日所有的工作安排推后,让人备上牛车出发。
丁水对于橡胶树一直都盯的比较勤。
西光路原来就穷,如今除了其他地方都能种的棉花,以及各地都分布了的水泥厂外, 并没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东西。
橡胶树能否成功, 可谓是西广路脱贫致富的希望。
毕竟丁水记得,陛下曾经说过, 这橡胶若树若是能割胶,能有许多用途。
丁水也将知州的工作延后, 带着下属赶到了橡胶树的种植区域。
丁水来的早, 走的也急,橡胶树的密林内还笼罩着一层白雾,脚下的红泥弄脏了他的鞋和衣裳下摆, 但是丁水丝毫不在意。
前方便是负责种植橡胶树的农人。
这些农人大部分是在几年前那场寒灾中失去了土地的人,丁水便将他们安排至橡胶树的种植上。用来换取一块够他们种植粮食的土地,以及每个月的补贴。
这些农人自然答应,觉得与天降好事没有区别。
虽说橡胶树没种过,但是对于种地一事他们都是看着祖辈种下来,自己又种了许多年的,总有些经验。
这几年橡胶树都被养护的很好。
而他们也将能够割胶的标准牢记于心。
首先便是树龄,四年以下的树是绝不能割胶得,其次看树围,树皮厚度,树冠是否枝繁叶茂。
也许真的是因为西广路的气候好,又或者是种植橡胶树的农人侍弄的好,这第一批橡胶树长的出奇的粗壮。
丁水慌慌忙忙走进林子了,农人们早已等候。
“知州安好。”
丁水忙问:“确定了,当真可以割胶?”
一农人手里拿着麻绳,“方才我们已丈量过树围,树皮的厚度也足够,都过超过标准半数。”
丁水此刻略显兴奋。“好好好,等严知州来了以后再割。”
若这橡胶树真的能割胶了,那西广路的定是要致富了啊!
他和严玄清的履历上又能增添一笔。
严玄清匆忙赶来,丁水一句废话都没说。“树皮树龄树围全都到了时候,树皮和树围超了标准半数之多。”
严玄清点点头,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那便先选一棵树来割。”
农人点点头,他们早已准备好割胶的工具,这割胶刀也是精心打造的,刀身轻薄,刀尖呈鸭嘴状,便于控制深度和角度。
除了割胶刀,更要准备承接胶体的容器,硕大的竹筒带有挂钩,能直接挂在树皮上。还有一片导流竹片,引导胶体流入竹筒中。
农人们先前已用这割胶刀练习过无数次,但毕竟也是第一次割很的橡胶树,又有这么多人盯着,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万一没割好,将这橡胶树割毁了怎么办,拿自家的田地会不会被收回去,自己会不会受到责罚。
但严玄清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顾虑。“但割无妨。”
农人小心翼翼地将刀口贴近树皮,一刀完成一段割线。
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那道割线,祈祷等会流出来的是乳白色的胶状液体。
毕竟割浅了只会流出清澈的水珠,割深了就会流出红棕色的液体。
只是割浅了还好,若是割深了,会造成树皮溃烂,生长停滞,这棵树便废了。
严玄清紧张的眨眼,丁水紧张的咽口水。
再所有人的瞩目之下,乳白色的胶状液体冒了出来,并且顺着导流片在往容器里滴。
最先兴奋的是丁水和严玄清手底下的白直。
这橡胶树成了,他们作为参与过的人,履历也是好看的,以后往上升那也是有材料的。
严玄清抚平自己激动的心情,“现在立刻给陛下写加急的折子,西广路的橡胶厂可以启动了。”
*
靖和四年夏,范迎踏上了前往安京大学的旅程。
林肆对于这第一批大学生很重视,特地安排了统一的时间,用牛车统一接送。
原本范利和宋盼还想送送她。
得知是朝廷统一安排接送后,便放心了许多,只是在临出门时一直叮嘱她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
从小养到大的女儿要独自一人出门去那么远的地方,夫妻二人说不担心是假的。
看着范迎拎着行李的背影,宋盼悄悄擦了擦眼泪,范利也忍不住动容。
范迎其实也有些不舍,但是很快她的情绪就被离开家前往广阔世界探索的兴奋而填满。
范迎也见到了那个名字排在自己上头的高考状元。
对方和她想象的形象完全不同,竟是一位年长她一些的阿姊。
范迎这才发现,这次考试不光有学生年纪的学子,还有各个年龄层的人。
比如方才统一发放干粮的时候,她竟然发现一位年约三十大几的郎君。
读夜校的人年岁大的也有,但是一般不会拿到毕业证书以后还去考中学堂,毕竟年纪大了以后精力实在是有限,还有就是一般这个年纪都为人父母了,会下意识的将重心放在孩子的身上。
这将中学堂读完,参加高考,还能考上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那位高考状元阿姊看起来只比范迎大了六七岁,而这位郎君简直能当范迎的阿父了。
这位年长的郎君理了理胡子,面对其余学子们的好奇询问,表情是一脸恨铁不成钢。
“我那儿子实在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子,在小学堂数学就不及格,我辅导他做作业时险些气的吐血,如此简单的加减乘除都算不明白,班主任每个月都要找我谈话。我当真是看他要断送我家的前程,这才自己去报名的中学堂,参加高考,没承想竟考上了,果然,指望儿孙不如靠自己。”
范迎听完这位郎君的故事,颇为赞许的给他鼓了鼓掌。
底下则是其余学子佩服的声音。“这位同学甚是励志啊。”
“同学说的在理,靠子孙不如靠自己。”
安京大学是用水泥修建的三层楼,操场也是铺的水泥地。至于窗户则全是用的玻璃窗,看起来格外明亮气派。
除了教学楼,还修有两栋单独的宿舍楼。
范迎提着自己的大包小包,跟着分好的宿舍号来到自己的宿舍。
推开门去,便是一间敞亮的屋子,有四张床,但是床在上头,下头是桌子。
范迎觉得这样的设计就很好,免得在宿舍里没办法看书。
范迎没有先选床,而是等着整个宿舍四个人都到齐以后大家她提议再选。
范迎没想到竟然和那位高考状元白金枝阿姊一个宿舍。
这一路都是一起坐牛车过来的,大家虽说不算多熟,但至少都认识知道名字。
其余两个舍友就很高兴。
“我们竟与高考第一和第二一个宿舍,当真是运气好。”
“是啊,这下不用担心有不会的题呢,两位定能给我们解答的。”
白金枝柔柔道:“哪里哪里,大家要互相进步才是。”
第147章
钟舒最近都在休息, 毕竟她两个月多前才刚刚将一篇短篇小说完结。
这已是钟舒写的第二本,比第一本得心应手太多。
但渣夫这本书对于钟舒来说仍是意义非凡的,这是她人生第一本完成的小说, 她也在写这本小说的同事经历了自己的人生的大事。
要是换做从前, 她绝不会想到自己有和离的一天,更不会想到自己能和卢青走到这一步。
如今仔细想来,当时她只需在家种种花, 写一些给自己看的诗就好, 这并不对卢青造成什么危机感。
归根结底,是卢青在嫉妒她。
在某日终于想明白这一点以后,钟舒坦然的释怀了。
她小小的恼了一下自己的姻缘线实在是太差, 前头暗恋多年个女扮男装的,后头又嫁了个小气刻薄刁钻男。
当天晚上钟舒就梦见自己常用的纸和笔浮漂浮在空中, 用着像孩童一般的声音对她说。
“别想了,纸和笔才是你的最终归宿,什么姻缘,什么感情,不过过眼云烟。”
纸张说完话, 轮到她的笔开口。
她的笔脾气还挺怪, 说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女郎我一笔头甩过去,郎君更是两笔头哈。”
然后纸和笔一个敲她的脑袋, 一个打她的脸。
“你就封心锁爱吧。”
钟舒一下子就惊醒了,坐起来整整缓了好一会。
随后她一边自言自语的点头, “说的也有道理。”
钟舒如今给自己布置的每日任务就是出去走走, 多和人交流,观察各种各样的人,才能写出好故事。
林肆在安京赐了她座小宅子, 一个人住再加上些下人,庭院中中些花花草草,日子很是舒坦。
至于她那位前夫。
钟舒前段时间偶然听说,这又是两三年过去,依旧在陵州做吏官,连个县令都升不上去。
钟舒听后心中毫无波澜。
钟舒的设想新书有一处场景是河边,因此她今日带了婢女和武婢往安京城郊处的小河边上去打算一边野餐,一边寻找灵感。
钟舒之前已问过,这小河边人烟稀少,所以她才特地带了武婢。
然后刚走没两步,只见一女郎静心坐在河边垂钓,身旁摆着一把剑,剑穗上还挂有一朵小花。
钟舒看那小河清澈的模样,再见这女神如此忘神的模样。她很想好心提醒一句。
这位女郎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作,水至清则无鱼吗。
这小河沟如此清澈,怎会有鱼呢。
封凌今日难得沐休,不用教五更天那群小屁孩,所以一大早就带上了鱼钩前来进行垂钓。
来到安京以后,她每日也很繁忙,垂钓的时间少了许多。
这地方还是师兄推荐的,说清净没人。
封凌来钓了数十次,一只鱼都没钓上来,这让她不由得有些怀念黎县那几条蠢鱼。
钟舒原本让婢女们原本带了桌布,以及一些瓜果点心,打算在此处野炊。一边感受河边的景色,一边放松身心。
这下子场面便有些尴尬了,钟舒也是知道这钓鱼之人爱清净的。
但是别处的地又没有这么平,地下还有些淤泥,唯有这处是个好地方。
就在钟舒犹豫之际,她见那位女郎身形晃了晃。
“好香,这什么味儿,好像甜甜的点心味。”
闻到这股味道,封凌这下鱼也不钓了,杆子也收了,鱼篓也提起来了。
一个转身,和钟舒四目相对。
封凌吸了吸鼻子,哈士奇本色尽显。一个劲往钟舒的篮子里凑。
“好香甜的味道”说完肚子非常符合情景的叫了一声。
这一声将钟舒叫沉默了,她身旁的婢女也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钟舒面对这一双充满渴望的狗狗眼,实在是于心不忍。
“我本是要在此处野炊的,若女郎不嫌,那便一起坐下吃点吧。”
封凌嗯嗯点头,“好哇好哇。”
随后又真心实意的夸赞,“女郎生的好看,心也好。”
婢女们将餐布铺开,餐布较大,需得好几个人一起才行。
封凌急忙道:“让我来。”
说完大手一挥,双手那么一抛,一整块餐布随不说铺的整整齐齐,倒也大差不差。
婢女们一下子看封凌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崇拜,这下只需要扯一下四个角就好了。
餐布铺好,婢女们提的什么瓜果点心,鲜花装饰纷纷放在的餐布上。
钟舒是一个追求生活精致格调的人,就算是出来野餐,也定要在中间放上一束漂亮的鲜花。
封凌发出疑惑:“这花能吃吗?”
钟舒:“不能。”
封凌一脸纳闷。“那摆在中间做什么,这不是野炊吗!”
钟舒的面色带了丝尴尬。“自然是为了增加野炊的高人雅致。”
封凌大大咧咧的坐下,“原来如此,倒是我粗鄙了。”
钟舒是吃了午食来的,故而这些瓜果点心的分量并不多,都是量小而精致。
毕竟主要是为了赏景,寻找灵感。
然后钟舒就看着封凌一口一个小点心,一口一个小点心。
一边吃还一边说。“甚是香甜,就是个头太小了些。”
钟舒不紧不慢地拿起一块点心,“女郎吃点心时,不妨欣赏一下这小河边上的美景,不失为一种享受。”
封凌转头看了看。“我来钓了十几次的鱼,这景色早就看腻了。”
钟舒本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不知女郎可否听过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
封凌点头。“听过啊,但是在之前呢,有一处地方水比这还清,我都钓上来好几条鱼,所以这里一定会有鱼的!”
钟舒尴尬轻咳两声。“好吧那就希望女郎下次来能钓到。”
聊完了鱼的事情,钟舒便开始问封凌家住何方,是做什么的。
封凌咬着点心还没咽下去,她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保密的,她签署了保密协议,还拿了保密津贴。
于是封凌开始乱说:“不过在主家手下做些苦力,讨口饭吃,辛苦的很。”
钟舒顿时有些不忍,指了指野餐布上的点心。
“这些若是女郎不嫌弃,都吃了吧。”
封凌就等着这句话呢,她兴冲冲地狂吃。“女郎真是个好心人,不知女郎又是做什么的?”
钟舒尴尬的摇了摇扇子,“不过也是在主家手下写一些文书,讨口饭吃。”
封凌拍了拍钟舒的肩膀。“没事的,只要主家人好,咱们便能一直讨口饭吃。”
钟舒点点头。“主家人确实很好,虽说有时会提一些强人所难的要求。”
封凌不知道为何觉得感同身受。“就是就是,我的主家也是。”
和封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为何,钟舒感觉自己仿佛拼凑出了一个坚韧的、勇敢的、热情的做苦力的女郎的形象。
实则钟舒完全理解错误。
封凌说自己每日做事都很心累,有时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被主家批评。
那是她总是逗那些刚来的预备五更天玩,把几岁的孩子逗的嚎啕大哭。
对此钱遂已经和钟地厌反应了几次了。
钟地厌暗示无果,就只能让林肆亲自来和她说。
封凌说自己每日都要完成很多重活,那是她自己兴冲冲的要去拉放装饭菜的桶,实则是为了自己第一个先吃。
钟舒和封凌越聊越觉得一个完整又饱满的角色形象已经存在于她的脑子里了。
直至封凌说自己还有个阿兄。“我那个阿兄,小时候总是说我笨,说他聪明,说他出去做事肯定不会被人骗,结果他被人骗到别地去做奴隶,还是我央求主家赎回来的呢。现在他吃我的住我的,每日还早出晚归,有时不知道去做什么,一去就是几个月。”
在外地出差的张代打了个喷嚏。
“张工,是不是着凉了?”
张代摇摇头。心里想,指定是封凌这丫头在骂他呢!
钟舒一双美目紧紧满是心疼,“如此说来,岂不是女郎你的工钱还要养那个不成器的阿兄?你每日过的如此辛苦,却依旧乐观开朗,甚至还有自己的爱好,当真是难得。”
封凌咳声叹气:“唉,生活。唉,我那没用的阿兄。唉,这钓不起来的鱼。”
气没少叹,东西也没少吃。
钟舒还想追问封凌的姓名,想多给她送一些吃的去。
心道封凌连点心都吃的如此狼吞虎咽,想必平时吃的东西都被那不成器的阿兄抢走了。
这时封凌却拍了拍手,摇摇头。她哪里敢说。
“我与女郎萍水相逢,若是我们有缘,自会再见,今日女郎的好心投喂,我铭记于心。敢问女郎闺名?”
钟舒眨眨眼。“我名为钟舒,若是女郎有需要帮助,可以到霞光巷来找我。”
封凌起身带走自己的剑和鱼篓鱼竿。
“好,我记住了,我们就此别过。”
等走远,封凌摸了摸圆圆的肚子。
师兄出差去了,家中没人做饭,她的月钱又要花光了,今日运气真好,遇到个人美心善的阿姊,省了一顿饭钱
数日后。
林肆拿着钟舒写的人物简介和大纲。
“你这次怎么想从底层女郎入手写起了,还是个做苦力的女郎。”
林肆一边看一边念。“哦,她还有个阿兄,从小就欺负她,阿兄被人骗走了以后她还求人救回来,还吃她的住她的。”
这一瞬间的熟悉感涌上林肆的心头。
这剧情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算了不管了,只要钟舒有新作要发表就是一件好事。
第148章
橡胶树割胶成功, 橡胶制品也迅速走进了大众的生活,并且深受喜爱。
林肆并没着急将橡胶拿去制作别的东西,而是全部优先民生商品。
其中鞋底就是最重要的一项。
虽然这橡胶鞋底看起来平平无奇, 似乎是个小玩意, 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却非常实用。
目前的售卖方式有两种,其一是完整制作好的一双橡胶鞋。
其二是橡胶片贴地。
百姓可以单股购买橡胶片,利用橡胶本身加热后产生的黏性, 贴在原有的草鞋和布鞋地步, 边缘再用缝线的方式加固一圈。
家中富裕些的,自然选第一种。
若是家中较为拮据的,便买些贴地的橡胶鞋底片回去缝在原来的鞋上, 如此也能穿。
西广路的头一次搞生产,第一批生产出来的数量较少, 还险些供不应求。
尚衣局已为林肆制了好几双橡胶鞋。
春意给林肆试穿,越看越满意。 “以后有了此物,下雨再也不用穿草鞋了,也不用害怕将袜子和脚打湿了。”
林肆穿好以后起身走了几步,总算没了那种一踩踩到底, 完全没有任何鞋底支撑的不适感。
林肆就这样穿着新鞋去上早朝。
橡胶鞋的实用性很强, 官员们穿了一次以后,便觉得比原来的布鞋草鞋舒适许多。
若是家中有人手巧聪慧的, 就将原来的鞋垫垫在里面,穿上便更是柔软舒适了。
晏生光如今得了个闲职, 主要负责整理典籍, 但依旧要上朝。
如今他作为晏家的功臣,虽没有到单开族谱那么夸张,但是在家中说话已是很有分量了。
这好不容易买到的橡胶鞋, 晏瑜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晏生光穿。
晏生光摇摇头。“这鞋无非就是刚出来有些供不应求,阿父你穿吧,等日后我再买就行了。”
如今好几年过去,晏瑜依旧对晏生光那句大逆不道的族谱单开颇有怨言。“你才是晏家的家主,这好东西为父自然是要先给你了。”
晏生光摇摇头,快步溜去上朝。
行至大殿门口时,观察同僚,发现绝大部分都已穿上新的橡胶鞋,走起路来步步生风。
晏生光这时却发现一件奇事。
原本一身形比他要矮的官员,今日看着竟比之前高了些许,但仔细研究,又发现他除了新穿了橡胶鞋以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变化。
晏生光不由地好奇,低头打量着他的鞋。
那人被晏生光看的有些心虚,便说。“晏侍郎盯着我的鞋做什么,如今这橡胶鞋很多人穿。”
晏生光困惑道:“倒不是橡胶鞋的问题,只是觉得王部司今日有些不同,嗯”
晏生光正犹豫如何开口。
王部司慌乱的眨了眨眼。“哪里有什么不同,我今日如同往常并没有区别,只怕是晏侍郎多心了。”
说完快步的往前走,但是晏生光看的明明白白,因为走的太快,这位王部司的脚崴了一下。
这一下,也让晏生光豁然开朗他今日不一样的地方。
好家伙,这人是在橡胶鞋里塞了什么?!
垫这么高,这样走路算是踩高跷了吧。
王部司心虚地站稳,急忙调整步伐慢悠悠的往里头走。
这橡胶鞋买回来以后,本是他娘子给他将原本的鞋垫塞进去,这样穿着会舒适一些。
但是王部司惊讶的发现,这橡胶鞋底较厚,他穿上以后竟比已经高了一丢丢。
于是王部司突发奇想,疯狂往橡胶鞋里塞鞋垫。
就是走路得慢慢走,一不小心就崴脚。
今日早朝商议的事情较多,最开始议的是关于橡胶制品的一事,后头便是议那位谢司农根据大安各地的土壤质地而划的各路适合种什么东西一事。
晏生光对这位谢司农印象较为深刻,毕竟她没有参加公务考试,属于是陛下直接点名做官。
虽说是不起眼的农官,但足以证明陛下对她的重视。
其余人纷纷好奇,这位谢女郎到底有什么样的本领能让陛下钦点。
谢柔则翻开林肆给自己的书第一页以后,便开始茶不思饭不想得看。
不眠不休的看了快三日,看完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睡觉,而是想要一块农田。
她巴不得立刻开始试验自己在这书中学到的知识。
林肆自是早就为她准备好,甚是告诉谢柔则,她不需要天天上朝。
谢柔则知道现在土豆和红薯的亩产已是很多了,但是她看完林肆给的农学书后,觉得土豆和红薯的亩产仍有上升空间。
就凭借这一事,谢柔则就用自己的本事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毕竟土豆红薯的亩产真的因为谢柔则提升了。
远在两浙路的谢家也是因为十分春风得意。原以为女儿是要进宫伺候陛下的,没承想不知怎得阴差阳错,竟做了农官。
谢家所有老登中登连夜拜祠堂,一边磕头一边说这下谢家真的要夺回原本属于他们的一切。
当然,整件事最开心的就是谢柔则,她没想到自己竟能从家宅中那片小小的土地走到安京。
她很开心自己所钻研和研究的东西能够有用处,能够帮到百姓。
所以,当谢家频频来信时,谢柔则根本不搭理。
信中全是让她在朝中结交党派,尤其是户部尚书羊以冬。
好为如今正在读小学堂的谢氏子弟,她的弟弟妹妹们铺路。
谢柔则看完后便将信冷冷丢下。
陛下于她有再造之恩,羊尚书她也打过几回交道,是个十分严谨且有能力的人。
与其将心思放在这些歪门正道上,她情愿多种地多刨土。
早朝结束没多久,晏生光就收到了新的指示,陛下要写一些优秀臣子的事迹,让他从名单中自己安排时间去找臣子们拜访,观看并撰写群臣日常做事的样子。
晏生光看着名单,硬是协调了好几日的时间,最后第一个拜访的还是谢柔则。
原因没有其他,谢柔则一心钻研种地,早朝也不是日日都上,只有她有空。
在约定完日子后,晏生光带着自己的小本本和细支炭笔上门了。
谢柔则有一块专属办公区,这里有好几块小农田,也有人造的池塘。农田旁摆了桌子和纸笔,方便谢柔则记录。
晏生光礼貌客气。“谢司农安好,我是阁书侍郎晏生光。”
谢柔则将门打开,表情淡淡的。“晏侍郎安好。”
晏生光硬着头皮走进谢柔则的办公场所,没想到这里竟不止谢柔则一人。
晏生光急忙和另一人打招呼。“段阿姊怎在此处,身体可都好了?”
晏生光口中的这位段阿姊段双便是陈谦的夫人。
当时陈谦正是因为段双病重才会暗地里投靠林肆,和晏生光辛临配合在朝堂之上制造舆论。
尹双温柔地笑了笑。“晏郎君真是许久不见,我在家中养病时,可听了不少你的英勇事迹。”
谢柔则给晏生光端了热茶出来,语气客气的让他喝茶。
段双便解释谢柔则住在自家宅子旁边,一来二去的便熟稔了,有时会来谢柔则办公的地方坐坐,随后便礼貌告退:“我今日是来给谢娘子送早食的,你们忙你们的,我便先回去了。”
晏生道了谢喝完茶,便对谢柔则说他想观摩谢柔则平时是如何工作的,他今日来的这样早,就是为了将流程写全。
谢柔则听后,目光移至靠在一号农田旁的铁锹。这把铁锹是技术学堂为她精心打造的。
谢柔则往前走,晏生光不知道谢柔则要做什么,便跟着也往前走。
然后她就看到谢柔则准备拿起角落的那把铁锹。
转过头走进农田就开始锄地。
晏生光惊的眼睛都大了,毕竟在谢柔则用铁锹锄地之前,谢柔则看起来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女郎啊。
他这才发现,谢柔则穿的不是宽袖,而是便于行动的窄袖衣裳。
晏生光在一旁十分不好意思,毕竟谢柔则在干活,于是他小心翼翼的举起手。“谢司农若是翻累了,不若让我试试。”
谢柔则听后,动作一停。
“既然晏侍郎想要尝试一下,那便试试把,说不定会对种地感兴趣呢。”谢柔则认真思考道。
说完便把铁锹递给了晏生光。
然后晏生光就丢了个大脸。
他无法掌握翻地的诀窍,翻了几下便腰酸背痛。因为无法正确发力,所以他摔了个屁股蹲。
晏生光尴尬的爬起来拍了拍屁股,笑的一脸尴尬,随后将铁锹递给谢柔则。
“果然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就不给谢司农捣乱了。”
谢柔则接过铁锹,只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晏侍郎不是种地的这块料,若是真正有种地天赋之人,第一次使用这铁锹,便能掌握发力的诀窍了。”
晏生光丢尽脸面,只能尴尬挠头。“谢司农所言及是,是我愚笨了。”
谢柔则倒拔垂杨柳的场景看得晏生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记录。
他犹豫半响,最终在自己的草稿上写下。
谢柔则,任户部司农寺。谢柔则是一位魁梧的女子
第149章
蒙诺今年的待在大安的时间比在南诏的时间都长, 若不是怕自己的父皇和母后暴怒,她是真不想回南诏。
毕竟她现在已然习惯了大安的各种吃喝玩乐。
才刚回南诏两个月,她便有些受不了了。
如今大安的商品在南诏贵族这里十分风靡, 喝水要用玻璃杯, 吃饭要用玻璃碗。
若是能有玻璃窗户,那便是十分不得了的存在。
毕竟玻璃这个东西不易保存,如此一大片玻璃在商道上运输, 保证不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跟着玻璃一起来的还有大安专门安装玻璃窗的匠人, 南诏的匠人并不懂得如何镶嵌,更怕手一抖将如此贵重的玻璃弄坏了。
蒙诺的首饰盒里摆着数支玻璃珠和贝壳制成的首饰。
南诏的贵妇人和贵女郎们如今疯狂举办宴会,赏花宴, 也有这些首饰的功劳。
玻璃珠和贝壳在天晴的时候都会折射出绚丽的光彩,佩戴上格外的光彩夺目, 若是能集齐一整套耳坠、步摇、插梳、颈链。那可真是羡煞旁人。
蒙诺在大安的时候就买了不少,如今在南诏每日心情愁云惨淡,再好看的首饰也提不起兴趣。
没想到,让她更愁云惨淡的事情来了。
南诏和西平一向水火不容,南诏的大象骑兵与西平的骑兵在从前就打过, 但一直都是你赢我一场我赢你一场, 双方并未分出胜负。
是大安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局面,如今南诏和西平都被压制, 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蒙诺进宫之时,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母后会和自己说西平的事。
蒙诺的母后只看着蒙诺微微叹气, “蒙诺, 你也不小了,为何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呢,南诏不似大安那般古板。女皇登基并不是什么稀罕一事, 我为你谋划这么多,你却成日只知道沉溺在大安的糖衣炮弹里。”
蒙诺微微低了低头,并没有说话。
“母后,儿知道。”
蒙诺的母后父兄皆死于西平的战场之上,她一直都对西平抱有极大的敌意。
她伸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张纸,递给蒙诺看。
上面的文字并不是汉话,而是南诏一族最开始所用的语言,自从南诏汉化以后,这门语言逐渐失传。
蒙诺一惊。“西平竟借用商道一事在大安安插探子。”
蒙诺的母后淡然点头。“今日叫你来,正是问你,你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蒙诺手里捏着纸条,沉思片刻。"儿臣以为,应当将此事告知大安。若是大安不知道,那正好让大那和西平生了嫌隙,若是大安知道此事,我们也可表明自己的态度。"
蒙诺的母后满意地点头。“看来我的儿还未被大安的火锅烤肉奶茶小说腐蚀身心。”
随后她又加重了语气。“这件事我和你父皇会派人去办,你休想借此机会再跑到大安去。”
*
西平派了探子这件事,五更天早就知道。
甚至可以说是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至于为什么没抓这些人,纯粹是钟地厌拿这些个跳梁小丑当参照物训练五更天预备役呢。
西平原也是游牧民族,训练的探子个个都带着一股子粗鄙之气。
连装富商都不会装,谁家富商手上全是用刀剑的茧子?谁家富商吃饭举手投足一股乡野之气,谁家富商对着一碗炙豚肉馋的流口水。
西平也是想了些办法,将这些派过去的人分成了两拨。
一波负责扮演富商,一波负责扮演平民。
扮演平民的人是最惨的,他们想要在陵州找上一份工作一边养活自己,一边与百姓交流获取情报,那可真是难上加难。
一会要求数学要好,一会又要夜校毕业证书,这些东西西平探子们哪里有呢?
更别说这陵州的房租贵的要死,他们手里那点钱根本不够花,连吃饭都是每日买最便宜的土豆和红薯来吃。
他们知道安京很危险,所以特地选了个能获取情报但是又不至于在大安皇帝眼皮子底下的地方,没想到却在这里举步维艰。
今日又是一日探子聚集日,扮演平民的人咬牙切齿。
“你们倒是拿着钱吃喝玩乐,好不快活。我昨日好不容易找到一份不需要学历的工作,是当闲汉给人送吃食,我因为认错路晚了一些,被骂了不说,还被扣了钱!那些话太难听了,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恶毒的话。”
“闲汉肯要你都好,我没学历没工作经验,只能去搬货,我昨日搬了一整日,累的我腰都直不起来,今日讨论完了,待会还得去呢,不然迟到又要扣工钱。”
于是扮演平民的几人忿忿不平的让扮演富商的人拿钱出来。
扮演富商的探子自是不愿。“你们扮演的本就是贫苦的百姓,怎能过的太过于显眼?”
“我们也没要求显眼,就是想吃好一点都不行吗?你们知不知道在陵州找个工作多难?”
“就是就是,你们倒是成日里花天酒地了。”
“我昨日去食肆取餐,瞧见你们吃炙豚肉了!”
扮演富商的探子急忙反驳:“我那是宴请商人吃饭,好从中获取情报。”
“那你用得着等商人走了又点一份?”
“一切都是为了西平,为了陛下,你们为何如此斤斤计较?想想我们来大安此行的目的好吗?我们是为了获取大安商品的情报来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卫芃上个月就抽到了负责训练预备役的任务,这几个人她自己跟了大半个月,如今又每日轮流带着预备役们来偷听。
这几人能顺利进入大安境内,户籍是伪造的,这伪造户籍若是没有大安里头的人给西平通气是不可能的。
五更天顺势也查出了有县令暗地里收了西平的好处,答应给西平的探子伪造户籍,好供他们在大安境内活动。
县令如今已被五更天控制,审了几日,又牵扯出几人,如今所有人全都被控制,就等着预备役们学习到了足够的经验,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几人直接就在屋子里面吵了起来,根本没注意到除了房顶,有人人悄悄翻了进来,正躲在墙角鬼鬼祟祟的听。
预备役指了指方盛。“师姐,怎么有个人翻墙进来了,而且看这个手法有些专业啊,但是他这个年纪应当不是师兄吧。”
就算是第一届五更天的年纪也不会这么大,第一届的孩子普遍比林肆小两三岁。
方盛自从想开了以后,也不想着做什么探子了,如今就在陵州州衙的帮助下找了份工作,工作表现还不错,甚至有升任小组长的机会。
这群人也是他意外在食肆聚餐时发觉的异常。
因得他做过探子,故而才能觉得那一桌吃炙豚肉的人有些奇怪。
方盛多留了个心眼,趁着下班之余一直跟着这群人,今日来偷听,正是为了搞清楚这一伙人到底是南诏来的,还是西平来的。
方盛使出了自己偷听绝招,蹲在墙角,一听一个不吱声。
怎么还吵起来了呢。
卫芃盯着方盛好一会,才突然想起。
这不就是当年卓正初派来的探子吗,当时齐良和郭自对他严刑逼供,自己还做了鱼炖蛋呢。
卫芃眉头一皱,他在这偷听做什么,看样子也不像一伙的。
房地和墙角都在监听,屋子里却已越吵越凶。
“当闲汉处处看人脸色,还要记清楚这陵州大大小小的街巷,我每日为了生活奔波,哪里还有空余时间打探情报?你但凡拿些钱出来,我们少些时间做活,那也好啊。”
“就是啊,我搬货有多累你知不知道?!累到没有回去到家就昏迷,第二日眼睛一睁开竟又要去搬货了。”
“不是都和你们说了,大安本就戒备森严,我们伪造户籍好不容易才进来,不能让人多疑!”
“可是这样下去根本打探不到棉布的秘密,也打探不出来大安是如何纺织的。其余的商品更是不可能。”
“你们每日吃吃喝喝好不快活,竟也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这不是浪费钱吗?”
“就知道吃吃吃。”
“你们怎么说话呢,都说了是应酬!”
卫芃着实没想到这群人还能因为分配不均打起来,这也太没有探子的基本素养了。
感觉随便从五更天拉一个预备役去都能把他们玩死。
方盛也是一边听一边摇头。心道游牧民族在这方面确实差的有点多,这探子连他都不如,还想窃取商品情报,搁着做梦呢。
方盛见听的差不多,准备翻墙走了去州衙举报。
卫芃也带着预备役们正式收网。
方盛发现屋顶上有人的时候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
他就说,这群人怎么能嚣张这么久,搞半天在这等着呢。
方盛立刻一个翻身从破窗而入,帮忙抓人。
这群人被抓时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暴露,正扭打成一团,铜钱散的满地都是。
方盛一眼就认出了卫芃,当年那逼供的黑暗料理就是出自她的手,他绝不会记错。
痛苦的回忆瞬间占据了方盛的脑子,他立刻连退三步,三言两语的就将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解释清楚了。
卫芃点点头。“知道了,待会我会和州衙的人说的。”
方盛挠了挠头,“能不能麻烦大人给州衙提一嘴给我发点奖金啊。我想买宅子呢。”
至此,西平探子一案全员落网。
下周的黎县月报也会大力宣传反探子一事,让大家多多注意身边的可疑之人。方盛也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奖金。
林肆收到南诏提醒的时候,这件事已经结案好几日了,参与的县令与其协助人员全部判了当即处死。
林肆一边看南诏提醒的折子,一边轻笑。
南诏这倒是来表明态度了。
第150章
明州的港口修建好后, 去打通海上丝绸之路的商船便在这个港口起航。
起航那日,不光明州知州,许多百姓也凑热闹前来看。
明州知州知道这是大事, 为此特地秀了秀文采, 花了好些时间写了篇骈四俪六的送行文。
并且十分郑重得对着船队念,态度和蔼可亲。
百姓们不懂得什么新大陆,新国家, 他们只知道白直和知州说, 只要船队能平安和成功的回来,那南东路便能变得富裕起来。
巫梅也跟着来凑了热闹。
她看着几艘船展开风帆,一副势不可挡的样子向远处驶去, 直到消失在海平面。
巫梅悄悄在心里祈祷,船队一定要平安回来, 南东路一定要变得富庶。
*
这是张英第一次看海,也是他第一次坐船,更是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远门。
张英此刻正对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掰手指数着日子。
他们已航行了接近六个月的时间,如今返程已有了一段时间,有了来时的经验, 想必会快得多。
此次船队的负责人有三人, 都是莫静连精挑细选过的。
船队出行,要有老道的船长, 更要有听话以及有经验的船员。好在他们有航海图,上面标注了大致航线, 可能存在的大陆岛屿、以及已知的危险区域。
这让这趟未知的旅途安全系数大大增加。
船队成功抵达洼食, 这也是张英第一次见到所谓新大陆的人。
这些人高眉深目,长相和胡人有些相似,但细看又很不同。这还是张英第一次见到有人的眼珠子和头发能是五颜六色的。
虽然前期有一系列的沟通困难, 最终他们还是和洼食成功完成了贸易,并且将给国王准备的玻璃王冠送了出去,换来了国王的亲自接见。
张英至今不愿意回忆在洼食居住的短短几日,简直如同噩梦。
也许是在有素质的大安待久了,张英简直无法理解怎么会有国家路上随处都是粪便,他接触的每一个洼食人身上都有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异味。
张英这下可算是知道为何香水在洼食如此受欢迎。
除了卫生条件,食物也让人难以下咽。
张英简直吃不惯,主食是粗糙酸涩的面包,一口咬下去能把他的牙难吃掉。大量咸得发苦的熏肉,腥臊味重的烤肉,以及一碗炖得毫无卖相的蔬菜汤。
张英顿时想念起了船上的食物,虽然那些东西简单,但至少不难吃啊!
将货物与洼食交易完毕,船队的人员们迅速撤离了洼食的地盘,他们将带领着一支洼食商队回到大安。
郭自与向斐斐负责此次出行的监视工作,两个人此刻正在摘酸橘子。
这是陛下要求的,每日每人必须吃酸橘子,否则会得坏血病。
将酸橘子发放给船员们以后,二人坐在甲板上闲聊。
“还有大概十天就能回到大安了。”向斐斐伸了个懒腰。
郭自表情幽幽:“我就不该可怜齐良来替他,我小时候靠翻秽物为生的时候都没有踩在屎上走。”
郭自的话瞬间勾起向斐斐的回忆,她急忙道:“你别说了,再说我又要回想起来了。”
二人自认为是能吃苦的类型,但是还是败给了满是粪便的街道。
大安的船队后方跟着的是洼食的商船,这群人从出发开始就异常兴奋,完全没有对去到一个未知国家的恐惧。
最开始,洼食商船的人想着与大安的船拉近距离,到了饭点的时候会放小船过来送一些食物。
在他们看来,白面包和熏肉在洼食已是非常好的食物,一般的百姓还吃不起呢。
当然,这一举动遭到了大安商队的强烈拒绝。
洼食商船就很不解,为何这大安船队的人连白面包都不吃呢,这可是白面包啊!没有任何一个洼食人会拒绝。
接连送了三四日以后,大安的船员终于是按捺不住了。
是时候给他们一些正常食物的震撼了。
船员们在船上吃的食物较为单调,不过是一些熏鱼配上麦饼和土豆。
但是大安的熏鱼咸淡适中,味道浓烈。麦饼也不是原来那样剌喉咙,现在都是用改进型石磨脱了壳的,吃起来是软的。
豆子在船上发了豆芽,和切了块的土豆一起丢在锅里煮,便当做汤了。
大安的船员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给洼食送了一些去。
洼食船队的人面露疑惑。
这些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难道真的能比白面包好吃?
抱着试探的心态,他们拿起麦饼咬了一口。
然后几个人的嘴就没停下来,三下五除二就将一个麦饼吃完了。
“这究竟是什么?竟然比白面包还要柔软,而且没有一丝酸味,反而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天呢史蒂芬,这是鱼吗?为何如此美味,一点腥味也没有。”
“他们他们在船上的竟吃的这么好。”
有了这一回送餐以后,洼食的商队就再也没派出小船送过食物,反而在每次饭点的时候,隔着船眼巴巴的看大安船队的人吃饭。
他们瞬间觉得手里的白面包不香了。
船队一路航行,终于即将到达明州的港口。
在港口遛弯的百姓和白直发现船队从海平面驶来之时,激动得简直无法言语。
“是船队回来了!”
“当真?”
“你瞧你瞧,那可不是?”
白直们急急忙忙的跑回州衙,要通知知州不说,更要通知明州的大夫,将提前准备好的隔离场所用起来。
这是林肆要求的,虽说这是个架空的世界,但对于西方国家的卫生条件,林肆还是表示非常担忧。
万一来个什么传染病那就得不偿失。
港口的工作人员指挥着缓缓驶来的商船靠岸停泊。
张英眼里的兴奋溢于言表,终于可以吃上正常的饭菜了!
郭自则是面无表情道:“我非让齐良承包我三个月的生活费不可。”
向斐斐望着熟悉的黑发黑瞳的大安人,由衷感叹:“还是自己的国家好。”
首先来迎接船队所有人的不是知州也不是白直,而是戴着口罩的大夫们。
洼食商船的人吓的不行,还以为这些嘴上被蒙起来的人要将他们当成恶魔抓走。
还是大安船队的人通过肢体语言和他们交流,才让他们安心下来。
百姓们第一次见眼睛珠子和头发颜色都是五颜六色的洋鬼子,有的吓的当场连退三步,还有小孩子直接被吓的哇哇大哭。
“哎哟,这就是那什么西方国家的人?”
“天啊,长得比胡人还可怕。”
“他那头发竟是这种颜色的,我从未见过。”
“嘴里也不知道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跟念咒似的呢。”
就这样在百姓的围观之下,所有人都被带走隔离。
哪怕是隔离,张英心头也是很快乐的,毕竟他昨日第一次吃隔离餐的时候,差点吃哭了。
隔离餐很清淡,但是熟悉的大安味道。
虽说麦饼和熏鱼并不难吃,但是吃了六个月他吃得都想吐了。
和张英有同样想法的不止大安的船员,还有洼食的人。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隔离餐,只知道这一日会有人给他们送三次饭。
这餐食可比那日吃的饼和鱼还要好吃,还日日不重样。
因此在隔离检查身体期间,这些洼食的人便十分自觉的等待在门口,眼里冒着希望的光。
负责送饭的白直都疑惑了起来。
这隔离餐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吧,怎么就能期待成这样?
结束了为期十日的隔离,船队上的人该回家回家,该去安京负责上报的上报。
洼食的人自然也被放出来自由贸易,说是自由贸易,身边实则有此次船队的负责人陪伴。
他们此行前来就是为了大安的商品来的,不过震惊他们的首先不是大安的商品,而是大安的马路。
这里竟然没有粪便和尿,连一点秽物都没有,马路上十分干净整洁。
洼食的人震惊了。
随后便是谈价环节,他们冒险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赚贸易差价,他们先是来到自由市场扫货了一些小东西。
随后再和此次船队的负责人用肢体语言谈好了订单的价格。
至于是怎么谈的,那便是洼食人拿着自己装袋子的金币,拿出一个金币,随后再指样品的数量。
负责和他谈价的人若是不满意,那便又将样品的数量减少,以此类推才终于谈好。
这生意谈好了,船队负责人自然是要请这群人去吃一顿饭的。
洼食人一走进食肆,引得百姓频频观望这些个大胡子洋鬼子。
“当真是五颜六色的头发,我家阿弟竟没有说谎。”
“阿妹别看,看了晚上做噩梦呢。”
食肆的人给他们安排了个包间,上了烤肉。
洼食人不会用筷子,便用手抓着吃,也顾不上什么吃相。
那肉烤的滋滋冒油,一看就很香。
他们没想到大安的食物竟然这么好吃,同样是炙烤的肉,大安的肉完全没有任何异味,满满全是肉香。
他们有样学样的也将烤好的五花放进生菜里吃,这一吃更是发现了人间美味,直接给他们香迷糊了。
这才是食物啊,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