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宋月桃最近总是时不时想起以前。


    在她小的时候, 她作为家中最没存在感的第二个女儿,年岁小,不能像她的阿姊一样嫁出去卖钱, 做活又因得常年吃不饱做得慢, 父母对她早有嫌弃。


    在弟弟生病请大夫需要钱的时候,阿娘和阿父便商议将她给卖了。


    “我打探过了,二娘长得标志, 人牙子那边来收, 给的钱不少呢。”


    “给这么多?比大娘嫁人还多呢。”


    三言两语就将宋月桃的命运决定了。


    说起来,宋月桃这个名字也是后面买她的人给她取的,她原本并没有名字, 只是家中二娘二娘地叫着。


    她最初是做婢女,后来富商家不知得罪了谁, 将奴仆全部遣散了。


    她便又被卖。


    宋月桃生得标志,率先被挑走。


    这一次,宋月桃不知道自己被买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后面她才知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富庶两浙路。


    她被要求学习弹琴、识字、作诗。


    宋月桃一个农户出身的女儿, 哪里学得懂?


    弹错一个音不光是鞭子落在身上, 还不给饭吃。


    这群人也许是怕打人在小女郎的身上留下疤痕,鞭子不知是如何制得, 打人痛得很,但又只会留下浅浅的红痕, 过几日便消散了。


    宋月桃挨了很多打, 弹琴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比识字还要难,但是为了不挨打, 她只能卖力地学。


    负责教导她们的娘子常常怒斥她们,说若是不好好学,那以后就只能受吃不完的苦。


    谁让她们的命贱。


    宋月桃没想到自己会入东宫作为太子侍妾。


    她也不是白白来东宫享福的,她的作用是吹枕边风,虽然她一共就见过太子两次。


    但是她知道,这群人养了这么多小女郎,目的就是这个,哪怕送过去的女郎大部分见不到太子和皇帝几面,但能在关键时刻说上一句话也足够了。


    宋月桃以为这样的日子能持续下去,直到一系列的天灾、内乱,最后有叛军攻进安京来。


    宋月桃与太子妃嫔们将宫殿的房门死死抵住,任得外头如何有惨叫声,她们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些叛军是没人性的,若是被发现,她们的下场只怕比死还可怕。


    不过幸好那位安平县主及时赶到。宋月桃等人被救了。


    可是很快更大的噩耗传来了,皇帝和太子都死了,按照大宸律例,她们得殉葬。


    宋月桃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句。


    谁让你们命贱。


    “月桃,你走神做什么,明日陛下要来听我们演奏,不是还要先彩排一次吗?”


    宋月桃这才回过神来。“抱歉,我恍惚了一下。”


    一旁的女郎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若是陛下听了满意了,那这首曲子便能写工尺谱了。”


    “是啊是啊,陛下说到时我们创作的曲子会流传百年,后世也会有人弹奏的。”


    “是真的就好了。”


    “你瞎说什么呢,陛下所言,怎会是假。”


    “有时想想我真觉得现在的日子像做梦一般。”


    “我也是……陛下竟然会废除殉葬制度。”


    “我们要弹奏出好听的曲子来回报陛下才是。”


    宋月桃也是这样想的,她如今的日子好过到无比顺畅,先是听闻两浙路的官员清算,那位曾经寄希望她能说上几句话的官员名字也赫然在列。


    她那时候只觉得心中情绪复杂,还有几丝唏嘘。


    后来便是有太监来说,陛下要求她们研究音律,演奏出好听的曲子来。


    宋月桃起初以为是做宫廷宴席演奏所用,后来才知道不是。


    陛下让她们谱曲,是为了文化的延续。


    宋月桃不太懂文化的延续这几个字的意思。后头才知道,是为了将现在的曲子流传下来,以供后人研究。


    宋月桃等人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


    她们谱出来的曲子让后人研究……她们谱的有那么好吗。


    不过她们一致决定,不管谱得好不好,都要力求谱出好听的曲子。


    彩排结束,宋月桃回到自己的宫殿当中。


    太子留下的妃嫔,多是如她们这般无依无靠的女子,如今仍同住一宫,彼此照应。


    入夜洗漱毕,众人常聚在正厅闲话。


    大家洗漱完毕,都会去到正厅聊聊天。


    宋月桃想起昨日听几个太监闲聊的话,便开口。


    “我昨日听得几个小太监闲聊,说是以后……宫里就不再招太监了。”


    “不招太监了?那岂不是除了现在宫里的人,以后就再也没有太监了?”


    宋月桃不知为何,此时很想说。如今有了陛下,再也不会有人的命是贱的。


    正好有一小太监来转述明日彩排的时间。小太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毕竟把这话转述了,他今日的轮值就结束了。


    住在曲阳殿的小太妃们又很是好说话通情达理的。


    不过没想到今日小太妃们竟叫住了他。


    “李胜,听闻以后便没有太监了,这事可是真的?”


    李胜挠了挠头。“是真的,文件虽是这个月才下来,不过自陛下登基以后,就没再招过太监了。”


    李胜回了话,小太妃们没再继续问,让他走了。


    其实李胜也说不清楚自己对这件事是什么想法,他若不是进宫来做了太监,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但是若说做太监苦不苦,李胜却说不出来。他从前在家里也很苦,交不起赋税,家里吃不饱饭,每日的粥清的能照见人脸。


    他那时只记得自己很饿很饿,最后没办法,只能去挖了野菜根来吃。


    不过如今的世道又不同了,有土豆有红薯,再穷的人靠吃土豆和红薯也不会饿死。


    应当就没有那么多活不下去的人了吧。


    带着李胜的大太监总是和小太监们说。


    “如今能在陛下登基以后当差,你们日子已是很好过了。”


    李胜也如此觉得,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运气的。


    *


    黛娜舅舅从大安回来以后,靠着将大安的商品出售给邻国,赚了个盆满钵满。


    故而这次,黛娜的舅舅打算第二次去到大安,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他会带上比上次更多的船,也会带更多的金币。


    他一定要将每一艘船装满才回来,并且还要去买很多闲散的商品,尤其是帆布包。


    也不知道卖帆布包的人还在不在那个地方,早知道上次就该和她说些话,说不定她就理解到什么是下订单了。


    黛娜舅舅这次也送了很多商品过来,黛娜最喜欢的是小的帆布包。


    虽不知道这包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但是背起来非常硬挺,上面的图案似乎是绣的,也很好看。


    黛娜好奇大安是什么样的,就邀了自己的弟弟来和自己讲。


    金色卷发的男孩将大安描述得非常神奇。


    “安国的街道,非常的干净!完全不会有粪便。我们被严格要求禁止在大街上上厕所,厕所有专门的公共厕所。”


    黛娜惊呼。“公共厕所?所以安国人也不穿高跟鞋了?”


    黛娜弟弟点点头。“他们穿的是一种十分神奇的鞋子,叫做胶鞋,下雨天也不会打湿鞋底。只不过这样的鞋被王族全部买走了,本来父亲打算给你们留几双的。”


    黛娜摇头表示没事。“舅舅送了这么多东西,已经很足够了。”


    黛娜弟弟继续说。“安国的食物也确实如史蒂芬?霍尔说的那样很好吃,我和父亲吃了烤肉……哪里的烤肉很神奇,一点腥臊味都没有,裹着一种叫做生菜的蔬菜送进嘴里,别提有多好吃了。还有暖锅,不过这我吃不太惯,有些辣。”


    黛娜听得心潮澎湃,时不时地提出问题。“原来安国的食物真的这么好吃,之前在宴会上,我还以为是罗莎琳德小姐在吹嘘她有认识的人去过安国呢。”


    “安国真的和洼食,以及周围的国家完全不一样,父亲这次还想去买几件安国的服饰回来试一试,看看有没有小姐想要购买。”


    黛娜立刻回道:“安国的服饰! 我想要……能不能麻烦舅舅多给我买一件?”


    黛娜弟弟扬起嘴角一笑。“这自然是没问题,一件衣服,能占多少地方。我这次去安国要多和安国的人说话,虽然只要学会他们的那个什么简化数字就能对上价格,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多说一些简单的词句,这样更方便我们去采购。”


    黛娜微微叹气。“真羡慕你啊,能跟着舅舅去安国……我也想亲眼看看安国是什么样子,看看你们说的灰色平坦的马路,干净到完全没有粪便的街道。我也想吃好吃的安国食物,更想亲自知道这些神奇的商品到底是怎么生产出来的。”


    “亲爱的姐姐,出海太危险了,你当然去不了。”黛娜弟弟说。随后他又补了一句。“安国的东西是怎么制造出来的,这是安国保密的内容,我们根本无权参观,只能下订单。不过偶尔在街上闲逛,倒是能看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商品,这次的帆布包就是在街上闲逛时买的,到时我会多给你带一些回来。”


    黛娜点头,在心中想着。


    要是她也能亲自去到安国就好了。


    第172章


    钟地厌将郭寒与齐良提交的情报整理汇总, 交给了林肆和梁年过目。


    林肆的表情原本很平和,但是在看到西平皇帝的癖好时,表情还是忍不住变了一下。


    就连梁年看到时也难得沉默几秒。


    “西平皇帝的爱好, 还挺特别的。”梁年迅速恢复平静。


    林肆点头表示赞同。


    她没想过一个皇帝的爱好是杀猪, 杀猪就不说了,杀完猪,他还要亲自将猪肉分门别类, 然后在皇宫里开设模拟市场, 让宫女和太监扮演商贩和顾客。不光有买卖,还要讨价还价,互相买卖、甚至偷窃斗殴。


    搁这儿玩经营扮演类游戏呢?


    至于西平皇帝, 则是看心情在当天随机扮演角色,宫女以及太监不能有丝毫不像集市百姓的样子, 如果扮演得不符合西平皇帝的心意,就要挨板子,严重的可能会当场丧命。


    有时大臣偶尔进宫议事,也被要求参与到这集市当中来,而且必须扮演顾客买肉。


    第二日还要如实回禀, 昨日买的肉拿回去是放起来了, 还是做了菜。


    若是做了菜,做的什么菜, 也要如实上报。


    于是林肆脱口而出:“他是不是太闲了。”


    林肆是真心这样认为的,她每日早起睁眼就欠着一大堆折子要批。不光如此, 早朝还有一堆事情要议。更别说五更天以及各部还有梁年呈上来的重要文书。


    就这些, 还是已经有梁年这个超级工作狂给她减负的情况下。


    这个西平皇帝居然还有时间和心思杀猪,然后在宫里搞集市闲逛着玩?


    梁年思索了两秒,回答:“臣觉得应当是的。”


    林肆和梁年商议了几句, 觉得现在确实可以先在西平布局,将探子们渗入西平内部。


    钟地厌领了命令,便着手下去安排。


    随后林肆拿出一张西平的地图,指了指西北草场。


    “到时西北草场收复回来了,不光能养马,还能养很多羊,西平还有很多矿产资源,到时通通都能利用起来。”


    梁年指了指其中一处。“这一块的煤矿开采出来也有很大的作用。”


    梁年与林肆一样,已忍不住想要大干一场。


    说完西平,林肆又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梁年。


    梁年翻开一看,这里面几乎全是林映在幼儿园的表现记录,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上课情况、人际关系处理、与幼儿园西席的交流情况等等。


    梁年一目十行地扫过,最终得出结论:“县主除了人际关系处理较弱以外,其余的倒是都很好,甚至作为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算得上是优秀了。”


    林肆手撑着脸颊。“所以才想让你和你阿娘多观察观察她,多和她说说话。是将她作为未来储君是否合格的那种观察。”


    梁年点点头。“臣了解。”


    虽然如今林映年纪还小,但是梁年相信林肆的判断,她既然选择了林映,那便有她的理由。


    *


    蒙诺最近心情十分烦闷,只有想到那些努力在南诏学习的留学生时,心情才会好一些。


    之前西平学她送留学生一事,蒙诺就已然很是生气,排查一番后终是将探子如数揪出。


    揪出审查以后,蒙诺才发现他们传递情报的方法有多拙劣。


    可是南诏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蒙诺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大安的日子,听闻大安皇帝手下的暗卫能监听百官,还拥有一套自己的情报网。


    蒙诺幽幽叹了口气。大安如今发展得太快了,南诏根本不能与之抗衡。


    蒙诺有时甚至在想,假如有一天大安要将南诏纳入版图,她应该如何做呢。


    南诏的兵力有实力和大安抗衡吗?


    蒙诺甩了甩头,将这股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现在还没有到这一步,多思无益。


    她现在要想的是,如何从西平探子的嘴里撬出更多的情报来才是。


    她一想到那探子十分厌恶地说自己为了来南诏卧底,忍着眼泪每日穿着南诏的服饰,戴着南诏的银饰,只觉得耻辱。


    也真不知道西平人什么审美。自己弄一头辫子,还说南诏的银饰丑?!


    蒙诺如今只希望南诏的留学生快些毕业归来,这样南诏还有崛起的希望。


    宫女见蒙诺处理事务累了,便端上茶和点心。


    南诏条件有限,不能复刻大安的奶茶,但是点心是不难的。


    蒙诺喝着茶吃着点心,又问这个月的报纸何时送来。


    她如今帮忙监国处理事务才知道管理一个国家到底有多累,且不说中间还有她的堂兄时不时给她下绊子。如今她唯一能够感到放松的时刻,便是看书画娘子的连载小说了。


    宫女回道:“还要七日左右,殿下再等等。”


    蒙诺点点头,将东西吃完,补充体力以后继续处理事务。


    *


    西平,皇宫内。


    西平皇帝张阳舒方才杀了一头猪,但是他仍不觉得累,此刻正在用从大安买来的精铁菜刀将猪肉做区分。各个部位的肉有不同的分法,他杀猪多年,了然于心。


    张阳舒心道:今日这豚便很不错,五花儿肥而不腻,肋骨肉也紧致,在他的集市上定是被争先抢购的对象。


    这样好的肉,不若邀请大臣来一同购买好了,第二日再将用这肉做了什么食物告诉他。


    张阳舒想着想着,嘴角都微微上扬了几分。


    小太监和宫女们正在擦拭这殿内的血迹。


    这里是专供张阳舒杀猪取乐的地方,小太监和宫女们已很有擦拭和处理的经验。


    一般杀完猪后,过两日味道散去,他们就要将这里装扮成集市模样,供张阳舒游玩。


    虽然已经用大安的刀杀过很多次猪了,但是张阳舒还是忍不住感叹。大安的东西为何都这么好用呢,这刀到底是如何制成的,他始终搞不明白,还有那些个精巧的玩意。


    张阳舒的眼睛是狭长的单眼皮,脸也是一张窄脸,身板也是小小的,整个人看起来并不高大,反而给人一种小鸡崽的感觉。


    故而他再故作高深地眯起眼睛时,眼睛都没有了,看起来更是奇怪。


    将猪肉按部位拆分好,张阳舒放下刀,将手洗干净,准备去正殿议事。


    他身上的杀猪带血的衣裳都还未换,小太监捧着衣裳上来,他摆摆手意思不用,穿着沾满血污的衣裳议政,在他看来别有一番趣味。


    张阳舒登基数年,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探子机构,每一个探子他都是精心培养,并且经过严格训练的。


    这些探子的表现也非常好,在南诏潜伏多年从未失手,情报总是会按时传回来。


    唯一吃的亏便是在大安上了,去了大安没多久,自己精心培养的探子就被识破了,识破了不说,还被大安传书问话。


    张阳舒当然不可能承认,便将此事推给了西平的商人,说是西平商人想要谋取私利派的。


    张阳舒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派去的可都是精锐,到底是怎么被识破的?


    那些探子他培养了数年,如今留在大安回不来,也是极大的损失。


    张阳舒当然不知道,这些探子如今正在矿区卖力挖矿呢。


    不过还好南诏的探子暂时没事。


    结果他的好几个臣子一上来表情十分难看,他们斟酌着说:“陛下探子被南诏发现了。”


    张阳舒:?


    “南诏那群蠢货怎么会发现?”张阳舒简直不敢相信,都潜伏了这么多年,为何如今才被发现?


    臣子低着头。“这臣也不知,逃出来的探子说,他们那条线全都被端了,想来是传递留学那条消息太明显,被南诏察觉了。”


    张阳舒气的小眼睛眨啊眨。“就算南诏有所察觉,最多也就抓到一两个,怎会一条线全被端了!一个大安,一个南诏,真是挑战朕的底线!”


    本来今天杀了猪,张阳舒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如今他哪里还有心情逛过两日的集市。


    他光是想想自己损失了多少人,就又气又恼。


    被大安发现他尚且还能淡定,但是被南诏发现,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臣子也知道这事不是个好消息,故而一直低着头。“如今我们失去了对南诏的掌控,是否还要再派人?”


    张阳舒指尖敲击着桌面。“南诏如今也是出息了,竟还有这般本事。人自然还是要派的,不过先缓缓吧,免得他们起疑心。”


    张阳舒一直不满足西平的现状,西平的纺织业手工业不如南诏,农耕业不如大安,若不是占了个西北草场,早就被大安纳入版图了。


    所以他,以及他的父辈,一直都在加强西平的军事力量。


    张阳舒一直认为西平的骑兵一定比南诏的象兵厉害,但是大安,他便不是很清楚。


    不过没关系,他知道大安的马很是稀缺,就连日常生活所用的都是牛车。


    张阳舒从来就不满足只做一个西平的皇帝,他不光要灭了南诏,也想进攻大安。


    如今他的探子已被这两个国家发现,他觉得自己需要做足准备了。


    他自认为西平的铁骑可以踏平任何地方。


    第173章


    自橡胶问世以后, 眼镜这一物事便彻底有了完整体。


    于是,安京第一家眼镜店也就这样开了起来。


    商部开设这家店的初衷倒不是为了赚多少钱,主要还是为那些因近视而看不清的人而服务, 避免近视患者看不清东西的问题日益严重。


    当然, 还有老花的人。


    辛临就是这家眼镜店的受益者。


    他如今年纪大了,看东西越发不清楚,后来一次去太医署检查身体, 才得知他这种症状叫做老花。


    辛临当时便问:“那这老花可能医治?”


    太医署的医者答道:“等那安京眼镜店开业, 到时候给辛御史您配一副老花镜片就好了。”


    辛临一下子想起上次见到林绛时,他说自己眼镜上戴的东西叫做眼镜,只要戴上, 视力便和常人无异。


    于是辛临便回家等着这眼镜店开业。


    他也托自己的儿子去商部问了,如今一切都在准备, 最快下个月便能开业。这眼镜店不光开设在安京,陵州等几个如今发展较好的地区也都会开设。


    因此自家孙子孙女给他写的信,都是旁人代读,然后辛临再口述,由他人代写回信。


    如今有了大安物流, 不管是寄信还是寄物都很方便。


    辛临最疼爱的就是这两个孩子, 当初正是他们力排众议,将他带到陵州, 才保住了这条命。


    如今两个孩子都已做到了知州,辛临很是欣慰, 每月都要寄信过去。


    至于他的儿子辛代亦, 根本比不上两个孙儿在他心中的地位。


    对辛临来说,如今辛代亦的作用只剩下给他写信读信罢了。


    当初他阑尾炎的时候,自己这个好儿子就只会在家急得团团转, 根本不如自己的孙子和孙女尽心尽力。


    辛临此刻躺在躺椅上,吩咐道:“你记得写,让问香多注意身体,切记不要熬夜工作。上个月太医署的太医才和我说,熬夜最伤身体,尤其是现在有了电石灯以后,许多人都熬夜工作,让她千万切记不可。”


    说完,辛临又顿了顿,补充道:“记得让她也将自己的个人问题提上日程,但是语气一定不能像催促!切记。”随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就写是你说的,莫要写是我说的,不然问香该生我的气了。”


    辛代亦一边写信,一边一脸无奈道:“知道了,阿父。”


    辛临看辛代亦越看越不顺眼,又说:“你也是,一个当父亲的,也不说替他们物色。”


    辛代亦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阿父,如今这些读了书的孩子都崇尚新思想,崇尚自由。哪里像以前那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都说那是封建糟粕。”


    辛临拍了拍桌子:“我说的是让他们去接触,就像如今流行的相亲一样,这个看不上,还可以看下一个!实在不行,不是还可以自由恋爱!又不是像以前那般,怎么就不愿意了!”


    辛代亦索性不与父亲争辩,收起笔便说自己出去寄信。


    行至大安物流寄信后,辛代亦发现几家食肆都推出了新菜品,便叫了个外送,算是晚上加餐。


    如今外送非常流行,毕竟自己做饭实在繁琐,不如花几个钱外送方便省事。


    晚饭时,辛临对于外送的菜品十分满意,打听着是哪家食肆,说是明日还要吃。


    辛临一边吃着,一边念叨:“我现在就等着眼镜店开业了。”


    一月后,眼镜店正式开业。


    眼镜店的店长以及员工最低需要中学毕业的文凭,或者夜校结业证书。


    毕竟还是要稍微学过一点物理的,才能理解眼镜的核心原理。凸透镜放大物体,可以矫正老花眼;凹透镜缩小物体,可以矫正近视眼。


    并且判断度数、看视力表,也是要专门学习和培训的。


    辛临便在当日迫不及待地去了眼镜店。


    店员非常专业,全程微笑服务不说,还问辛临喜欢什么样的镜框。正好辛临的度数有现成的老花镜片,不用等着预定。


    辛临左看看右看看,选了个深色的。


    他原本看东西要隔得很远才看得清,如今将那老花眼镜一戴,顿时欢喜起来:“此物甚好,此物甚好啊!”


    这下都能看清了,他可以亲自看两个孙儿寄回来的信了。


    辛临买到眼镜以后没有着急走,而是在门口张望了一下。


    上月《黎县月报》才科普了眼镜与眼保健操的重要性,今日倒是有许多人带着孩子来。


    当然还有几个老者像他一般来配老花镜。


    辛临戴上眼镜,便在门口对着看热闹的人说这眼镜有多么多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眼镜店请的气氛组。


    辛临十分享受戴上眼镜后的清晰感,在门口左右张望,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辛临与林绛互相对上目光。


    他瞧着林绛这番打扮,便知他今日是低调出行,因此只称呼他为郎君。“郎君怎在此处?莫不是也要更换眼镜?”


    林绛摇摇头:“辛老误会了,只是想来看看有多少人都和我一样得了这近视眼。从前安京只有我一人戴眼镜,这下眼镜店一开,戴眼镜的人也会多起来。”


    辛临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确实确实,方才就瞧见几个老者戴着老花镜呢。”


    林绛并没进去,而是选择和辛临一样站在门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眼镜店请了一老一小来迎宾了。


    林绛如今不愧是戴了眼镜的人,他发现门口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女郎,似乎正在犹豫。


    “这眼镜好像很贵唉,就算是检查度数也要钱吧。”


    “可是你不是说你觉得这段时间看东西变模糊了吗?你没看报纸上说,若是放任不管,以后视力会越来越差的。”


    小女郎还是有几分犹豫,毕竟她家中就是普通百姓,光是让她读书就已是一笔开销。这笔钱她不敢和家里人说。


    若是说了,阿娘和阿父一定会说他们挣钱很不容易,一个什么眼镜就要这么多钱。


    她不想要听这样的话。


    于是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吧,我多做做眼保健操就是了。”


    “几位小女郎且慢。”林绛出声道。


    小女郎们眨了眨眼睛,疑惑又好奇地看着林绛。


    “原来这就是眼镜啊,戴在眼睛上竟是这样的。”


    “中间的镜片果然是玻璃所制的呢。”


    林绛方才已听清了这个小女郎的犹豫,便指了指那个近视的小女郎:


    “小女郎可是因为钱的事情所以不愿意配眼镜?”


    近视的那个孩子捏着斜挎包,颇为不好意思地点头:“配眼镜,很贵的。”


    林绛笑了笑:“无妨,你进去配眼镜便是,这账,记在我头上。”


    小女郎与几个同行的孩子因为惊讶瞪大了双眼:“啊?”


    近视的小孩先是惊讶了几秒,随后非常迅速地拒绝了:


    “不行不行,这笔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我还是个学生,无力偿还。谢谢郎君的心意,但是我不能接受。”


    林绛想了想,又说:“你们是安京小学堂几年级哪个班的?你先进去配眼镜。这钱我会告诉你们班主任和校长,以后你有了能力赚钱了再还给我,算作是借的。”


    “算借的唉,阿惜,要不要考虑考虑?”


    “对啊,你若是不戴眼镜,以后会越来越近视的,到时候眼睛看不见了怎么办啊。”


    被唤做阿惜的小女孩纠结思考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班级和年级:“多谢郎君好意,我将来一定加倍偿还!”


    为了让小女孩放心,林绛还特地说道:“明日你大可去找你的班主任和校长问问,看看这钱我是不是通知他们了。”


    说完就让自己身边跟着的小厮带着几个小女孩进眼镜店了。


    辛临这时才上前,见周围没人,低声道:“世子心善。”


    林绛推了推眼镜:“我从之前高度近视这么多年,深知近视没有眼镜的痛苦。若是我小时候便有了眼镜,能够加以干预,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这些孩子年纪尚小,他们还有干预的机会。”


    辛临理了理自己的胡子:“幸好陛下登基了,一切都还不算晚啊。”


    林绛回到家中后,过了好一会,那小厮才回来。


    “世子,那小女郎的眼镜已然预定了,过几日就能拿到。那眼镜店的人说孩童每年都要去检查度数,若是度数涨了就得换。奴已告知眼镜店,这小女郎的费用以后都由您承担。方才也去拜访了小学堂的校长说明此事。”


    林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如今技术发达了些,他的镜片也稍微变薄了一些,不似开始那么厚,框架也更轻薄。


    再加上橡胶的鼻托,比他刚戴眼镜的时候不知要舒适多少倍。


    然后林绛就开始着手准备画画。


    林绛如今觉得自己画技已大成,也想同慕容博博一样去大学堂当个美术西席。


    故而他最近都在画各种画作,就等着到时让教育部尚书以及林肆观摩。


    只要他们同意,他就能去大学堂教他们画各种花花草草了。


    真是想想就令人兴奋呢。


    第174章


    范迎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快, 她竟已经是个大二的学生了。


    物理系和化学系就如同医学科一般,在大一的时候就去工部的科学司参观过,有时实操课也是直接去科学司上的。


    科学司的两位技术员似乎对范迎颇为满意, 问她毕业了愿不愿意到科学司来。


    对此范迎还未想好, 如今大学毕业的出路很多,能当西席、能从基层做起当小吏、物理科和化学科的学生也能留在工部。


    范迎只回复自己再考虑考虑。


    如今大二,科学司那边便交给物理科和化学科一个简单的科研课题。


    需要两个学科的学子各自分组, 然后两两组队完成。


    至于课题, 则是根据操作流程制作出一支简易的竹制硬笔。


    材料上课时会发放,到时会看哪个组做出来的竹制硬笔最好。


    范迎看了看操作流程,很快就搞清楚这个简易竹制硬笔的原理是什么。一个中空的笔杆作为墨水仓, 通过毛细作用将墨水从笔杆持续输送到金属笔尖。


    需要制作的步骤也不少,分别有笔尖、笔舌、笔身与笔帽这四样。


    最后将这四样组装起来, 再灌入调制好的墨水即可。


    看起来好似简单,其中笔尖的制作非常繁琐。不光要将金属片剪成一个小铲形或菱形,还要用工具轻轻敲打,使其形成适合书写的弧形。


    随后便是最关键的一步。


    开缝。


    在笔尖正中凿出一条细缝,它负责将墨水一分为二, 稳定导向纸面。


    范迎担任了小组长。


    这是她第一次体验到科学司的工作是如何进行的。


    最终简易竹制硬笔被制作出来, 范迎作为组长,先是握住这支竹制硬笔感受触感。


    竹管的大小是他们特地丈量过的, 握在手上的尺寸刚好。


    这支简易竹制硬笔堪称成功,但就是写字时还是有些挂纸, 不过挂得并不严重, 能写。


    小组的其他同学纷纷反思,应当是开缝那一步做得还不够细致,下次可以改进一些工艺。


    这是范迎第一次靠着学到的知识制作出实物。


    她心中被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所填满, 看着那只不算完美的简易钢笔更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原来科学司平时的工作是这样的。


    范迎开始思考,过两日要不要再去科学司看看吧,感觉这里似乎也是个好去处。她本来就喜欢物理,对基层小吏也并没有那么感兴趣。


    科研课题做完,范迎的日子便回到了平静的大学生活,每日吃饭、上课、睡觉,闲暇时去图书馆看书,和室友们出门吃吃食肆里的新菜品。


    如今的《黎县月报》虽叫《黎县月报》,但也不止在黎县一处印刷。


    安京也有个印刷的地方。


    每月也就黎县和安京人看上报纸的速度最快,其余州县的人都得等上两日才看得到。


    这也是黎县百姓抬起头走路的底气之一。


    安京大学堂每月都有人订购报纸,范迎在门口付了钱,拿起一张边走边看。


    然后她的眼睛就一直保持睁大的状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报纸上的内容。


    陛下竟要召开一次百姓公议大会!


    范迎第一次听到这几个字,继续往下看了才知道这是推选百姓代表来到安京开会,由百姓代表提出建议和问题,由代表记录,随后呈给陛下。


    范迎拿着报纸站在门口的样子十分奇怪,便有几个师弟师妹以及同学问:


    “师姐怎么在这站着不动啊?这期报纸是有什么劲爆的消息吗?”


    范迎这才抬起头。“陛下要选举百姓代表开会……”


    “真假的?”


    “报纸上说的吗?”


    “快给我看看!”


    安京大学堂里有各种家庭里走出来的学生,其中平民、寒门以及商人的孩子感触最深。


    商人不被允许科举,平民没钱读书,寒门读了书但是却被看不起。


    这些孩子是能真真切切体会到治国与律法和他们完全没有关系的人。


    但是如今,普通的百姓,各行各业的工人,种地的农户,都能选举出代表去开会,提出自己的建议和问题。


    范迎一下子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次的百姓公议大会,场地和布置一事,林肆还是交给礼部去办。


    礼部尚书都快哭了,过了这么久礼部终于又有活干了。


    陛下登基以来,已经五年没有祭祖也没有祭天了,他又不敢问,只得每日如履薄冰地过着。


    如今这百姓公议大会一听就是个很重要的事,只要他这次办得好,那么礼部还是可以继续存在的,他这个尚书还是能继续当的。


    比报纸先发行的,是传到各州县的政令,县令和知州需将各行各业都选出代表才是。


    许多百姓看了报纸,整个人跃跃欲试地想要去报名。


    甚至黎县的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咱们黎县的代表需得好好选才是,可不能让安京的那群人轻看了。”


    “就是就是!得让安京明白,要不是黎县,可没有他们的今天。”


    康竹青是个多年的老工人了,她看了报纸,兴奋得坐立难安。


    她对石土说:“这个百姓代表,我想去试试。”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别的州县。


    很多人看到报纸上的消息,都想去试一试。


    能不能选上是一回事,若是选上了,那真是以后能吹嘘一辈子,这定是要记录下来流传下去的。


    于是各州的县衙和知州忙得不可开交,代表的人数有限,提交的申请却又这么多。


    而且乍一看,提出的问题还都很有意义。


    各行各业各地代表到达安京后,礼部安排住处,并且发放入场函,一函一人,不得带无关紧要的人员入场。


    自然还少不了调用士兵维持秩序,更要有人全程记录。


    会议时间长且繁琐,林肆手头堆积了一堆公文和决策要批改。因得前段时间往西平派了不少人去,收复西平的演练进行得很频繁,火药与武器训练也在进行当中。


    故而百姓公议大会由梁年主持。


    林肆不止一次感谢梁年和左莜这两名能干且高精力的母女,不然她迟早累死。


    开会的第一日,梁年简短宣读了一个开场词,便抽取了左下方的第一个代表发言。


    那代表是个女工,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场合,更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被抽中第一个发言。


    女工紧张得嘴巴都在抖,她缓缓开口:“草民每日在作坊劳作八个小时,草民的丈夫也在工厂做工,父母在寒灾那年走了,如今婴孩只能托付给邻家阿婆照顾,朝廷能否开设一个专门的机构,请人统一照看年幼的孩童?我们愿从工钱中扣除费用。”


    女工仍记得,当时自己去递交申请的时候,聂知州只说让她不要想什么国家大事,就说出自己和周围人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便好了。


    女工思来想去,觉得如今有工作有工钱,同其他女工的烦恼大概只有这个了。


    这位女工说完,剩下的便是自由发言时间。


    康竹青第一个举手。“草民觉得此提议非常有必要,寒潮那年很多年长的人去世,没有父母的夫妻确实没有人帮忙带孩子,年幼的孩童放在别人家处,总归是不放心的。”


    第一个人发言后,后头的人便不那么紧张,放松了许多。


    一女农户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又说道:“草民村中有一寡居娘子,前几年丈夫去世,家里留下薄田几亩,但是她并未有孩子,那薄田几亩便如数被公婆夺了去!恳请陛下明鉴,准许寡妇继承家业!”


    继承一事,林肆在登基之时是立了法准许女儿也可继承农田和财产的,寡妇这一事,确实属于律法的灰色地带。


    自由发言阶段,女商人和女工人们多数都支持这女农户的言论,至于其他人也有人有异议。


    你一言我一语的,当即都快吵起来了。


    而后官员让他们肃静。


    ………


    这一场会议从清晨开到晚上,所有人都脑子嗡嗡作响。


    不光是百姓代表如此,就连官员们都自觉头晕脑胀,准备将文书往衙门一放就回去休息。


    梁年却觉得这般强度还好,甚至隐隐还有点想点电石灯将这些记录整理出重点,好明日给林肆过目。


    其他人震惊!


    “梁相,万万不可啊,下官恳请您回去休息吧!”


    “对啊,下官今日脑瓜子都被吵成浆糊了,您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梁相您都不会觉得累吗?”


    对此梁年不以为然,只自顾自地坐下,让其他人回去休息,她自己走时会落锁大门。


    其他官员见劝不住,只得一再叮嘱梁年早些休息,这才转身离去。


    梁年刚刚坐下,准备加水点电石灯。衙门的窗外就窜进来一个人。


    “梁相,您该休息了。”唐多思从窗户跳进来,言语恭敬道。


    梁年刚想用方才那套话糊弄过去,却听见唐多思补充,“陛下早就预测您会擅自加班,故而让我们来盯着您回家休息。”


    梁年:……竟然被她预判了。


    行吧,那还是回去休息吧


    第175章


    第一届百姓公议大会圆满结束, 林肆与众尚书开了个会,将百姓们提出的诸多问题做了讨论,讨论完毕后, 修订律法。


    即将与百姓公议大会决议一同被修正的还有一条。


    废除奴隶制。


    这件事是林肆登基之时, 自己默默在小本子上写好的计划。如今登基快六年,她才终于有底气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登基这些年来,她与梁年也一直在暗暗推进, 赦免小部分表现良好的官奴婢, 严格控制新生奴隶的数量,严厉打击私人牙行,并且对奴隶主对待奴隶的待遇也作了细致规定。


    政策是一步一步收紧的。


    而且如今粮食危机解除, 并没有那么多人愿意卖身为奴,新增奴隶的人数一直增长得很慢。


    再加上如今百姓的待遇这样好, 更让奴隶们心生向往。


    大宸的奴隶制度延续上个朝代的世袭制,即奴籍生下的孩子也是奴隶,并且法律规定奴籍只能与奴籍通婚,良贱通婚是重罪,所生子女身份随奴籍一方。


    他们不能参加科举考试, 不能担任官职, 被排斥在主流的士农工商社会结构之外。


    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压榨制度。


    林肆登基以后,奴隶的日子比原来好了很多, 但他们一想到自己的后代依旧是奴隶,也觉得不胜其苦。


    废除奴隶制当然不是一纸诏书下去, 任由地方官员乱搞, 故而朝廷作了诸多详细规定。


    首先是牙行禁止人口买卖,所有牙行全部关闭或转型为其他铺子,有意转型的可去府衙登记。


    其次是奴隶的卖身契在雇主手中的, 不管是死契还是活契,都需按规定缴纳赎金。若钱不够,则可折算为工钱,以做工抵偿。


    若双方想继续合作关系,则由卖身契转为劳动契书,需双方签字画押才作数。


    赎身成功的奴隶想种地的,也可去府衙交钱申请农田。


    奴隶制废除生效之日起,自我称呼不可再用“奴”“奴家”等贬低性自称。


    对于在宅院中的奴隶来说,若他们仍愿继续为主家做活,区别其实并不大,无非是将卖身契换成了劳动契约书。


    但这对他们的孩子来说,是很不一样的!


    他们的孩子脱了奴籍,可以去读书,有机会出人头地,不用当一辈子奴隶。这是一件充满希望的事。


    不少奴隶得知这个消息,哭天喊地对着上天磕头,直呼林肆是个好皇帝。


    林肆深知这个律法实施起来相当有难度,因为这会让奴隶主的利益受损,不过对此她与梁年也早有对策。


    *


    废除奴隶制的消息一出,瞬间成为全民热议,所有人都在激烈讨论。


    风头甚至盖过了百姓公议大会。


    熙河路是最先响应的。关于林肆的政策,他们全都无条件支持。政策尚在预告阶段,还未正式实施,就有商人将家中奴隶的卖身契如数上交府衙,一并附上的还有一张标注清晰的表格。


    上头将奴隶的男女、年龄、做工时间标注得一清二楚。


    丁恒面上带笑,十分自豪:“这表格是我家中小女儿所制,她如今正在中学堂读下学期呢!若是将来能考进陵州州衙就好了。”


    丁恒的大儿子已入了仕途,如今做到知州的位置,小女儿学习也好。他如今满面春风,见谁都是笑眯眯的。


    哪怕是见到昔日因孩子读书未互相告知而差点翻脸的陈以,气氛也十分和谐。


    两个人在食肆吃饭,吃着吃着,最后都化为一句:“陛下圣明啊,没有陛下哪有我们今日。”


    其余家中有奴隶的人见状,急得直跺脚!


    “这丁家速度怎得如此之快?报纸不过早上发售,他下午竟就将东西全部整理好。若是此刻我们再去,岂不显得他还是领头人了!”


    “就是就是,咱们都是无条件支持陛下政策的,这下搞得好像我们落后于人似的。”


    “我以为自己已经很快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快的,这次响应政策的第一又没抢到。”


    “那还不是得去交?行了行了,咱们整理好,也给其他路一点见识!”


    “也是,其他路定有那与陛下对着干、不愿交出卖身契的人,这样的人就该严惩。”


    “竟不支持陛下的政策,自然要严惩!”


    “唉,你们与原来的奴……啊不,佣人续约吗?我家中的佣人都是用惯了的,他们也很乐意与我续约呢。”


    “续啊,若不续,如今没有奴隶了,又要去别处雇人来做活,还不如原来这些人做得好,而且还不熟悉。”


    熙河路的百姓们抢着交自家奴隶的卖身契,交了之后还喜笑颜开地逢人就说自己积极响应政策。


    但其他路的进展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做官的自不必说,他们若是敢反抗,岂不是上赶着被清算吗?


    所以官员们自觉清理家中奴隶,问清楚奴隶们的去向后,将卖身契如数上交。


    麻烦一些的是商户。


    有一群人极其不满,因为原本律法规定奴隶全是主人家的财产,且奴隶身份会一直继承下去。只要奴隶能生孩子,那么这个家族的世世代代就不会缺奴隶。


    现在奴隶恢复自由身,就算继续在自家从事劳务工作,奴隶的孩子也不再是奴隶,他们有了更多选择,便不会再做奴隶。


    几个商人聚在一起,发泄心中不满,一边说一边左顾右盼,生怕被传说中的暗卫监听了去。


    “这政策当真是要了我的命根子!我家那么多地,这些奴隶若是自由身走了,我去哪儿找人种地?”


    “可不是吗?原本想着那些家生子从小知根知底,可以做很多事,如今来这一出,哪里还有人用?”


    “就是啊,这些奴隶我们那时候也是花钱买的,有的是祖上传下来的!怎得交些赎金就放人了呢?那点钱哪里够。”


    “武兄,那你说如何是好?我们可都听你的啊?”


    姓武的商人故作高深道:“之前陛下不是开了那百姓公议大会吗?那咱们也可以提出自己的建议啊!比如说让老一辈的奴隶按卖身契的契约来,他们生的孩子咱们就放过不管了,这很人道了吧!”


    “此言有理,可我们要怎么提出这个问题呢?府衙如今很忙,想必不会听我们的意见……”


    “要不……咱们就在府衙门口表达自己的意见吧?知州和白直们上班的时候不就能听到了?”


    “能行吗?”


    “不管行不行,都得试试啊,不然白白损失这么多奴隶?!”


    “真是,我一想到以后都只有良民没有奴隶了,心头就不舒服。那些奴籍的人凭什么和我们一样被称为良民?”


    “是啊,以后也不准用奴自称了,难道他们还要在我们面前自称我吗?真是岂有此理!”


    因为奴隶制的废除,他们没办法从奴隶身上获取优越感和满足感,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想放过这些奴隶。


    几人越说越气,便谋划着过两日在府衙门口呐喊出自己的需求。


    他们没想到的是,林肆早有预谋,等的就是抓典型杀鸡儆猴。


    情节一般者,处罚金,从事三十日义务体力劳动,如挖矿等。


    情节严重者,处罚金,服一年义务重度体力劳动,并且记录在册,影响下一代政审。


    这群商人还想着能不能通过自己的呐喊,让事情有回转余地。


    此处正是的知州正是石头。


    石头知道肯定会有人不满闹事,但是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甚至还生怕他不知道似的,特地在府衙门口,当真是方便他了。


    于是这群人还未喊两句,就被白直带进了府衙。


    石头与白直开门见山地问:“诸位可是对奴隶制废除一事有疑?”


    几个商人还以为知州要倾听他们的不满与苦难,便如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想法全说了。


    “可否请知州大人替我们发声?”


    “就是就是,知州大人替我们做主啊!”


    “我们并不是不支持,只是想让陛下知道,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


    “是啊,这一下子废除了,我们当真是很难做的!”


    石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白直,白直立刻心领神会。


    直接念起闹事者的处罚条款。


    几人瞬间脸都白了:“我们没有闹事啊!我们只是说出我们的诉求。”


    “对啊,这怎么算闹事呢?”


    白直解释道:“所有影响和推进废除奴隶制进度的,都算做闹事,诸位觉得自己算吗?”


    石头苦口婆心地劝:“陛下已给了你们各种补偿方式,你们却还不知足,试图在府衙门口全所有人都看到,这不是闹事是什么?幸好你们还未将这事闹大,否则情节严重的,这后果你们更是承担不起!”


    几人这才回转过来,脸瞬间惨白。自己的孩子不能做官,那家族还有什么兴起的希望!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直接当场内讧。


    最后见互相推脱责任也推脱不掉,便也老老实实的接受处罚,先交钱后去义务劳动了。


    只要不影响孩子,他们很愿意挖一个月的矿。


    第176章


    废除奴隶制让府衙的基层官吏一度忙得脚不沾地。那些响应政策的奴隶主倒还好, 与家中原本的奴隶之间没什么扯皮和纠纷,甚至有不少奴隶自愿继续留在原主家中做活,只需签署劳动契约书即可。


    至于那些心中不满、不怎么愿意配合的, 要处理的麻烦事便多了, 白直和县令从中调解判定,也是件十分累人的差事。


    双方动不动就下跪哭诉,说什么请求大人给他们做主, 白直和县令是日日去府衙都头疼。


    事情虽有险阻, 但总算赶在林肆登基第七年的时候办妥了。


    *


    连草原是潼川路一商户家中的奴婢。


    她是家生子,父母都是奴隶,因此自打生下来, 长到能走路时,便已开始帮主家做事了, 自打记事起,连草就知道奴隶和百姓的区别。


    奴隶的名字都是没有姓的,就像她娘叫佩兰,她爹叫进宝。


    因为父母为主家做了一辈子活,得到了主家的赏识, 主家仁慈, 将连草许配给了一个人品以及各方面都还不错的家丁。


    两个人继续重复着奴隶的命运,生儿育女, 养出小奴隶。


    连草虽身在后院,却也晓得新帝登基后, 外头的世界大不一样。


    她时常替主家拿外送、出门跑腿购物。每次出门, 连草都会听到许多新鲜事,诸如修建学堂、铺设水泥路、助学贷款、减免赋税等等。


    连草每每听到,只能在心中默默哀叹。


    政策再好, 也与她们这些奴隶毫无关系。因为她们是主家的私人财产,严格来说,都算不得是人。


    她知道,就算新帝再仁德,也管不到他们这些奴隶头上,那些新世界,不是属于她们的。


    不过她的主家是极为和善的一户人家,她安慰自己,就这样过一辈子,也算不错了。有的奴隶若是遇上不好的主家,免不了挨打受累,吃不饱穿不暖。


    只是在连草怀孕后,有时总会忍不住沉思。让自己的孩子出生继续做奴隶,真的好吗?到时他知道了外面的百姓过的这样好,他会不会觉得伤心和不甘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连草便不敢再往深处想。一旦想得太深,她便觉得作为奴隶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


    连草怀孕以后反应大,不能做活,主家十分体贴,让她在屋里休息两个月。


    连草的丈夫常带回一些新消息,比如大安要召开第一届百姓公议大会,要选百姓代表去参加,百姓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推动律法的修改。


    连草望着自己的肚子,心道。做百姓可真好,有那么多的政策,还能提出自己的问题让朝廷解决。


    可惜她不是百姓,只是个奴隶。那些政策,落不到她头上。


    她的丈夫是奴隶,父母是奴隶,即将出生的孩子,也是奴隶。


    时间又过了两个月,连草怀孕的反应好些了,她打算再歇几日就去做活。


    连草后来老到腿脚都不利索,许多事都忘了的时候,却依然记得那天是个阴雨天。


    连草不敢出门,便在屋门口端了张凳子,一边听雨,一边给孩子缝小衣裳。


    主家赏了她好些棉布,连草没舍得给自己和丈夫添新衣,打算全用来给孩子做衣服。


    他们住在主家宅院的下人房里。小雨淅淅沥沥,路面又湿又滑。


    连草正专心缝衣服,却听见丈夫急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得了!不得了!陛下……陛下她——”


    许是情绪太激动,他连话都说不全,只顾着一个劲儿地跑。


    连草站在门口,疑惑道:“怎么了?还没到家就喊起来。”


    连草的丈夫顾不上喘气,头发被雨淋得有些乱,急急说道:“陛下下令废除奴隶制了!”


    连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当、当真?什么时候的消息?”


    “今早的《黎县日报》登的,外头都炸开锅了!”


    连草险些站不稳。“你快掐我一下,我当真不是在做梦吧?”


    连草的丈夫哪里敢掐她,索性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脸都打红了。


    可他眼里没有半分痛楚,只有满满的兴奋与激动。“疼!疼得很,是真的!”


    连草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陛下、陛下她怎么会废除奴隶制……我们奴隶又不算人,陛下竟也会为我们考虑……”


    连草的丈夫也哭了,他吸了吸鼻子,说道:“陛下定是把大安所有人都当做她的子民了。”


    两人哭了一阵,心情稍稍平复时,下人房里已接二连三传来哭声。


    人人都在哭,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连草两口子哭过了,便打算去找双方父母过来,一起商议废除奴隶制的具体条款。


    连草的父母和公婆也哭个不停,哭完之后,都指望连草和丈夫拿主意。


    连草说道:“这事终究还得和郎君与娘子商议。我们先理一理家中还有多少钱,看是一次□□够赎金,还是用做活的方式来抵。”


    连草的丈夫点头:“若是想继续在主家做活,也可以留下来,只不过签的就是别的文书了。”


    不光是连草一家,下人房里的其他人发泄完情绪后,也开始商议今后怎么办。


    是留下来继续做活,还是出去花钱领一块地种地?


    也有人说,他们自己商量不作数,还得看主家如何打算。


    连草坐在屋里,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你以后就不是奴隶了,你是百姓,是堂堂正正的大安百姓。”


    *


    林肆登基第七年,她已完成了多项具有决策性且史无前例的改革。


    随着毕业学生逐渐增加,底层官员几乎已替换完毕。


    因此,林肆和梁年便将重心转移到了军事以及对西平的舆论战上。


    这两年,“五更天”频频在西平宣扬大安如何如何好、如何公平,已初见成效,不少西平人对其政权产生不满。


    先前在西平布署的情报探查也已有收获。西平近两年频繁练兵,尤其是骑兵。虽然西平的目标可能是南诏,可大安的目标,却是西平。


    林肆不得不承认,大安的马匹确实有限。在古代,骑兵确实是足以碾压步兵的存在,但她有□□啊。


    说起武器,林肆深深觉得这系统也有些赖皮——从前那些大炮、步枪不知何时变成了灰色,完全不能兑换。


    系统还频频提示“宿主进度过快,为维持位面科技发展进程,禁止兑换”。


    林肆不信邪地继续翻,发现带点现代科技的东西通通被锁,导致她现在也只能换换书和各类蔬菜水果种子。


    不过她并不气馁。光是□□制成的武器,也足够吊打西平。


    为了给百姓打预防针,《黎县月报》每月都会刊登一些文章,讲述西平与南诏是如何从大安分裂出去的。


    林寻如今已是大学堂大二的师姐。最近两个月,大学堂里很是喧嚣。


    学生们比普通百姓嗅觉更敏锐,第一篇文章出现时,就有人猜测:如今大安内部一片祥和,百姓日子蒸蒸日上,接下来是不是要着手解决外部问题,收复西平和南诏了?


    随后第二个月、第三个月的文章,更让他们确信了这一点。


    于是大学生们纷纷激动不已,甚至有人推算时间,说若真要开战,希望是在自己大三毕业那年。“一毕业,南诏和西平定会有大量岗位空缺,说不定我们也能像当年黎县那批人一样,站在时代的风口上!”


    还有人弄来了南诏和西平的地图,将哪些地方有什么资源标得一清二楚,一群人没事便研究,到时候去报哪个岗位能够做出成绩来。


    以至于给他们上课的西席都被这一风气给逗笑了,告诉他们不要胡乱揣测,黎县月报只是正常刊登科普历史的文章而已。


    对此大学生们自然是不信的。


    “西席你一看就是在骗我们,怎得从前不科普,偏偏这个节骨眼科普?”


    “就是就是,如今废除了奴隶制,大安该改革的政策都已改革完了。接下来肯定是要像外头走了。”


    “对啊,西席可别把我们当小学生糊弄啊。”


    林寻当然清楚林肆的打算,但她不会说破,只陪着同学一起看地图。作为农学专业的学生,她早已将西平与南诏的土壤结构了然于心,南诏的气候非常适合种植棉花和橡胶。


    林寻甚至暗暗地想:我要在南诏种出最好的棉花和橡胶,让橡胶制品更上一层楼!


    下课时,林寻的舍友正畅想未来:


    “要是真在我们大三那年统一了,我要不要去西平或南诏呢?”


    “当然要去!你懂不懂什么叫‘时代的风口’?上一次可是在陛下登基之前。如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还不赶紧把握?”


    “你说得很有道理,大家都去吗?”


    林寻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要去南诏,在南诏种棉花、橡胶,还有好多热带水果。”


    “你们都去啊,那我也去!”


    “你们说得好像明年真要开战似的。咱们能不能赶上这风口,还不一定呢。”


    第177章


    南诏和西平都十分相信鬼神之说, 南诏有巫师,西平也有。


    并且张阳舒也十分信赖这位西平巫师,近来时常与巫师两人单独交谈。


    这位巫师是个年长老者, 据说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神明, 故而到现在都保持着童子之身。


    巫师闭眼片刻后,缓缓开口:“陛下有天下共主之姿。”


    张阳舒的小眼睛从来没有睁得这么大过:“巫师此话当真?”


    巫师微微一笑:“这是上天的指示,其余的, 臣便不能再泄露天机了。”


    待巫师走后, 张阳舒左思右想,一下子突然变得自信了起来,野心也无限膨胀。


    然后张阳舒便开始思考。


    其实巫师说的不无道理, 大安的新帝是因为内部变革才登上的皇位,而他西平有这么多的马匹和铁骑, 实在不应惧怕。


    不过大安这个国家他没办法探听情报,不知道具体情况究竟如何,再加上那些新奇的商品玩意,还是让张阳舒对大安的未知充满了一丝畏惧。


    张阳舒并没有立刻就被打动,但是巫师这番话, 确实在他心中深埋了一颗种子。


    接下来, 张阳舒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军事当中,西平的铁骑训练频率频繁增加, 同时也增加了赋税。


    原本只是想将南诏纳入版图,获得南诏的纺织技术。如今张阳舒还想着趁机试探一下大安的实力。


    张阳舒与巫师的交流便日益频繁了起来, 每一次的交谈, 都无异于一种潜意识的洗脑。


    张阳舒和朝堂上下都一致认为,大安的地理环境不适合养马。就算他们的步兵训练得再精良,也无法弥补骑兵和步兵天生的差距。


    只要细致排兵布阵, 南诏绝对毫无还手之力。


    张阳舒主打的便是一个奇袭加上游击战,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毕竟马匹的轻便程度可不是大象能比的,大象的反应速度与马也很有差距。


    张阳舒正得意畅想着他拿下南诏后,要让南诏人将他们的纺织技术传授给他们曾经最厌恶的西平人!


    只要西平人会了纺织,布匹的价格就能降下来了。


    不过张阳舒没想到的是,他派出去打算突袭南诏的队伍迟迟没有传回来好消息。


    就在他左等右等军情的时候,却等来了一个噩耗。


    他的突袭先遣部队不知道为何竟与大安起了冲突!


    张阳舒看着军情,脑子里浮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先不说突袭的地点与大安很是有些距离,怎么会和大安起冲突呢!


    他又往下看,才发现军情还阐明了原因。


    竟是因为南诏与大安的商道上有一大安商人正在运货,结果没想到遇到了正在潜伏的先遣部队。


    对方表示先遣部队态度十分傲慢,撞翻了他的牛车,以及牛车上的货物,还拒不道歉,更不愿意赔偿!


    大安不能看到自己的百姓受委屈,所以势必要让先遣部队向这位大安商人道歉。


    张阳舒看完以后,在原地楞了三秒。


    随后大脑开始疯狂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绝不可能像大安说的那般简单。


    但是先遣部队的行踪又怎么会让大安知道?光是将情报传回去都要许久。


    他们就算是刻意为之,也说不通啊。


    如今双方既然已经碰上了,张阳舒也只能硬着头皮和大安打。


    他不信自己的骑兵还能打输不成!-


    大安,安京。


    针对这次战况,林肆特地让礼部写了一篇关于出兵的前因后果,不发在黎县月报上,而是单独印刷,并且在下方附上了战况总结以及分析。


    百姓称呼此为军情报。


    对于这位大安商人的遭遇,百姓们深感愤怒!西平的人竟然敢这么对大安的商人。大安一定要为自己的百姓讨回公道。


    于是乎,不管食肆、茶肆,每日吃饭喝茶都要先问问今日的军情报可有出来。


    若是出来了,那便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若是能收复西平草场,那以后牛乳价格应当会便宜很多吧。”


    “那这些公共牛车也能变成公共马车了,咱们大安就不会这么缺马了!”


    “是啊,甚好甚好。”


    “我看啊,这西平我之前听说过,穷得很呢,那布贵得很呢,他们好多百姓,一件衣裳像是传家宝似的传。”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们作甚。”


    也有聪慧些的,已在思考能在西平干些什么,寻找些什么商机。


    自大安和西平开战以后,林肆日日收到的都是好消息。


    在这个拼冷兵器的时代,□□的威力还是非常强大的,西平那边的人哪里见识过这等威力,光是原地投降的就有不少。


    大安的军队注重纪律,从不伤害平民,不踩踏田地和庄稼,再加上之前在西平一直传播的舆论,甚至还有不少人盼着西平早日归顺大安。


    这样他们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再加上大安的士兵拥有极强的个人作战能力,能够灵活运用各种战术,不光击退了西平的先遣部队,甚至已打得西平士兵节节败退。


    一切都非常顺利。


    林肆算了算,要不了多少时日,西平就能收复回来了。


    梁年便开始与羊以冬负责官员的调动,毕竟这么大一块土地,得需要人去管理,基层也需要很多人。


    不少之前落选公务考试的人都蠢蠢欲动,觉得今年的名额定然会很多。


    更激动的还有今年毕业的大学生,就等着在西平做出一番成绩证明自己,然后青云直上-


    西平今年连年征税,百姓的日子很不好过,突然响起的战火,更让百姓惶恐不安。从前只是食物不够吃,但是若是有战乱,那便是能不能保得住性命的事情了。


    这时,便有一些人出来安抚百姓的情绪,说起大安的好处,说只要做了大安的百姓,便再也不用饿肚子,布的价格也不会那么高,到时人人都穿得起新衣服。自家孩子还能去读书,成绩好说不定能做官呢。


    对此百姓们半信半疑,直言做官这事便不想了,若真是能吃饱穿暖,就很是满足了。


    顺便还质疑了一番这群人,为什么对大安这么信任。


    毕竟在百姓眼里士兵都是一样的,抢夺城池以后便会进来烧杀劫掠。


    但西平的百姓没想到,大安的士兵竟然真的不一样,他们极其有素质,不光不烧杀劫掠,还主动帮他们修补房屋。


    百姓们都被惊雷一样的武器吓到了,直言这是上天的惩罚,千万不能修缮被砸到的房屋。


    对此,士兵们花了很多时间才说服百姓。


    百姓们不光得到了士兵的帮助,甚至还分到了黄色和红色的粮食,这才是彻底确认自己以后真的要过上好日子了。


    甚至还有人一边哭一边仰天长啸:若是大安早些打进来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