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夏季的暴雨来得太突然。
不管是岩池市还是温城, 都齐齐被水淹没,城市里瞬间被雨水声充斥。
林软星和裴响却难得有了假期。
前几日忙着准备期中考,彻夜通宵苦读, 而裴响也陪着她熬夜, 她做题,他就安静处理文件,这几天两人的黑眼圈都加深不少。
好在努力得到回报, 林软星的专业课成绩拿了三个A+, 让林青源也舒了口气。
林青源特意奖励了她一张卡:“这几天有空出去玩玩吧,辛苦了。”
林软星笑眯眯接过卡,甜甜地喊:“谢谢伯父。”
“再偷偷问一句,裴响有没有什么奖励?”她忽然凑过去悄声问。
林青源哑然失笑, 又递给她一张卡:“拿去吧。”
林软星就笑得更开心了。
两人商量着去玩, 其实说玩, 也并不是完全的玩。
那天夜里,在黎家的时候,林软星说教他喝酒,他还真喝了。
之前黎文堂管得严,家里的酒都锁在酒窖里, 根本没机会拿出来。
现在他出去旅游, 所有的房间都对裴响敞开,他完全拥有自由进出的权力。
林软星觉得那些红酒都不带劲。
她想要纯粹的啤酒,那种小卖部几块钱一瓶的啤酒, 辣嗓子那种。
于是说着说着,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决定回鹅岭村看看。
那个他们相识相知的地方。
两人都是行动派,说去, 周末就真去了。
司机载着两人前往鹅岭村的途中,林软星缠着裴响拍了好些照片,左挑右选,才发在了朋友圈。
她发朋友圈的时候,特意看了眼裴响的签名,发现他默默改成了:已婚,爱妻林软星。
“哇,你什么时候改的签名?”林软星看着看着,嘴角扬起高高的弧度,“也不告诉我……”
平时他一声不吭,没想到背地里倒是挺自觉的。
而且他最近好像进阶了,说的情话也愈发放肆,有时还不堪入耳。
“生日那晚。”
“啊?”林软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像是想起什么害羞的事,忽然脸红,故意板起脸问道,“你的精力向来都这么好的吗?”
她怎么记得,那天晚上她都累晕过去了。
他平日坚持健身,身材确实是好的,她还能清晰地摸到他的八块腹肌,还有结实的胸肌。
她却只依稀记得,她被他抓着腰,想要逃,却又被他拽回去,狠狠□□,她胡乱抓着他的背,哭喊着让他停下。
他却像是陷入疯狂般,一次又一次,将她带上高.潮。
等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只看见床单上一大滩可疑的水渍,以及他一身的抓痕。
当然,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全是他的吻痕,青一块紫一块。
他的精力实在是太旺盛了。
这种甜蜜的幸福快要让她承受不住。
“嗯。”裴响甚至不觉得有什么过分,还一本正经地说,“星星,下次挑战下记录吧。”
“什么记录?”刚问出口,她就知道不对劲,连忙止住,生怕他等会儿语出惊人,“哎呀,那个,等等,今天这里的太阳好大啊,咳咳。”
裴响看她闪避的眼睛,忍不住宠溺地笑了笑。
捏着她的手腕,亲了亲她的脸颊,像是故意在她耳畔低声说:“星星太好吃了,怎么都要不够。”
林软星的脸飘起绯色,连忙装作没听见,低头看手机。
点开他的朋友圈,似乎除了他俩的合照外,还有不少他偷拍的照片。
翻开一长串,全是她的照片。
林软星像是发现什么秘密基地般,一张张点开,忽然发出惊人的尖叫声:“裴响!这张丑照什么时候拍的,快删了,好丑啊!”
“星星怎么拍都好看。”他温柔地看着她,不像是在说谎。
他真的执迷不悟,沉迷给她拍各种丑照,还乐此不疲地分享在朋友圈,像是炫耀,又像是在记录日常。
“朋友圈不是这样玩的!”林软星气鼓鼓冲他喊。
但却并没有真的将他手机里的照片删除-
他们先是去的云水镇。
裴响带着她去小卖部买了一打冰镇啤酒。
云水镇还是和以前那样,只是今天不是赶集日,镇上的人都显得很悠闲散漫,天气一热,出门溜达的人就更少了。
倒是小卖部的冰柜前聚集了一群小孩,掏出皱巴巴的纸币,吵吵嚷嚷着要买冰棍吃。
现在没有金钱的困扰,他们完全可以自由消费。
但似乎,如今的他们却无法回到那晚,也再也无法跟云水镇的人融合。
林软星忽然心情极好地请这群小孩吃冰棍。
小孩们听了,纷纷喊:“谢谢姐姐。”
小卖部的老板见了两人的打扮,开始还乐呵呵冲那群小孩羡慕道:“有大老板请客,你们可算享福了。”
可当他再次仔细打量两人时,眉毛忽然上扬,眼睛也逐渐睁大。
他指着他们问道:“你们……嘶,好眼熟啊,你们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林软星温婉一笑,没有解释。
裴响也只是笑笑。
小卖部的老板又拍了拍脑袋,察觉失言:“哎呦,肯定是我记错了。这破地方怎么可能有大老板光顾,我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
那群吃了冰棍的小孩,兴高采烈地比对着彼此冰棍的大小。
还有比赛谁吃得快,谁又吃得最慢的。
这时,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陈新!你又偷我钱买冰棍吃是吧?”
一个身着橙色T恤,皮肤黝黑的人朝这边走来。
他满脸怒气,肥胖的双手抓住一个小孩的衣领,斥责道:“还敢偷钱,你妈知道了不打死你!”
“我错了,我错了。爸,千万别告诉我妈!”小孩吓得差点哭起来。
提起他那个母老虎的妈妈,小孩就吓得跌坐在地,连冰棍都顾不上吃了。
男人还想叱骂几句,扭头瞬间,看见站在小卖部门前的两人,声音一顿。
俊男靓女,衣着光鲜,眉眼间却隐约有些熟悉。
他似乎是不敢相信地朝他们走了过来,试探着问了句:“裴响?林软星?”
被他喊出名字后,两人才回过神来。
林软星这才看见,面前的男人正是阿左。
他似乎比上次见更胖了些,健硕的手臂上有不少新旧抓痕,一看就是女人作案的痕迹。
许是第二次见到他们在一起,而且两人看着动作亲昵,像是情侣,阿左的眼睛逐渐,隐约有些激动。
裴响显然也认出了他,毕竟之前还是偶尔碰面过的人,只不过没想到会在这么意外的场合。
“阿左。”林软星友好地冲他招手。
裴响也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阿左原本想多问几句的,但看见两人的衣着打扮,又看见远处停着的轿车。
一种天然的隔阂产生,让他无法再继续往前走。
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不仅和林软星,还和裴响有了距离。
其实林软星还想问问阿左,最近过得怎么样,可她还没开口,阿左已经自觉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裴响跟他关系不深,就也没什么好交流的。
阿左揪着小孩的衣领,看着两人,动了动嘴皮子,但是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低头对小孩骂道:“走,赶紧回家吃饭!你妈等你半天了。”
小孩被迫跟上他的步伐,手里冰棍被他咬了几口,最后还是丢掉了。
这次相见,他甚至没来得及跟林软星和裴响多说几句。
像上次那样激动前来,又匆忙离开。
林软星和裴响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气。
似乎确实没法说上话了。
云水镇的馄饨还是好吃的。
林软星和裴响一人要了一碗,这次裴响的那碗没有放辣椒,她倒是放了不少花椒。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料,又让她想起那次他生病的清晨。
她忽然问:“那天给你买的助听器,到底有没有用啊?”
裴响摇了摇头。
“哦,花了两千块,原来是个骗人东西。”林软星嘀咕道。
裴响却仿佛第一次知道这事,眼睛略微睁大:“两千?”
“对啊,当时问医生买的,也不贵啦,反正没有用,就当买个开心。”
裴响忽然抓住她的手,像是感动又像是甜蜜:“原来星星对我这么好。”
“哼,知道就好。”林软星翘起嘴角,显然对他的夸奖很受用。
吃了午饭,林软星和裴响继续往鹅岭村进发。
车厢里的空调开得凉飕飕的,阳光热烈明媚,窗外的景象匆匆掠过,带来片片光影。
林软星颇为怀念地靠在他怀里,喝着呛人的啤酒,嘟囔着:“那天的烟花真好看啊,如果有时光机的话,我最想回去的就是那天。你呢,裴响?”
裴响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摇头:“我不想回去,我喜欢现在,有星星在的每一天都很快乐。”
“如果非要选一个呢?”
“那就回到你离开的那天。我一定会抓住你的手,告诉你,我不想你离开。”-
鹅岭村的夏天充斥着蝉鸣与燥热。
与之前的暴雨天的阴冷潮湿截然相反。
裴大爷那间老宅子,因为荒废太久,已经彻底坍塌。
而外婆那间房子,也因为长期无人打理,已经杂草连天,院落堆满了尘土,台阶上爬满青苔,连墙缝都长了草。
这里的一切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
似乎自从外婆去世后,林家人就很少来鹅岭村了,本就荒僻的山村,人烟更稀少。
没了林家这个支柱,许多人也逐渐往云水镇靠,搬离这片荒山。
整个村子显得愈发寂静。
林软星和裴响去山上看望了那几座坟墓。
外婆的坟墓安置得很整齐,在她旁边是林青峰和阮心眉的坟,而裴大爷的坟就在不远处。
原本的乱葬岗,此时竟意外的和谐,像是所有错乱的棋子重新归位,秩序井然地分布在棋盘中,汇合成一副难解的棋局。
裴响看着裴大爷的坟,轻轻用手扫去墓碑上的灰,久久未曾说话。
她静静地等待他,没有打扰。
她知道,他在向裴大爷道别。
向他这个宛如他亲生父亲的人道别。
也许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
但他们都知道,所有的故事都是从这个小小的山村开始,不管他们走多远,还是会铭记这里度过的一切时光,快乐抑或是痛苦,都深深埋藏在心底。
而林软星,却只是简单向那处坟墓看了眼。
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那是她的亲生父母,但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已经有裴响替代了他们的位置,他已经比亲人更亲,比爱人更令她着迷。
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
下山的时候,他们经过一处田埂。
林软星忽然抬头望天,看见湛蓝色的晴空万里无云,远处的山峦青翠,稻田秧苗被风吹拂着摇曳,美丽的像框在水彩里的画面。
那一刻,林软星像是有所感应般,回头望去。
回首的刹那,她看见裴响正目光专注地望着她。
他站在不远处,风吹拂而过,撩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
单薄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隐约显露出他白皙强劲的胸膛,他的身形修长,站在风中如旗帜般坚.挺。
林软星忽然冲他笑了。
裴响也回以温柔的笑容。
她想她不会忘记,那个明朗的午后。
风很大,也很柔软。
她穿着鹅黄的裙子,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白皙的小腿。
他站在田埂,与她第一次相遇。
少年的眉眼清冷,目光澄澈又明亮。
在见到她的一瞬间,明媚的眼角潋滟起波光,瞳孔中倒映着她清丽的面庞,清晰地显现出她甜美的笑靥。
她朝他奔过去,灵动的眸子闪着光芒,狡黠的像只狐狸。
她凑近,在他眼前挥手。
“嗨,好久不见。”
“还记得我吗?”
“记得。”
“你是星星,我的星星。”
他将她抱得那么紧,那么紧。
那种紧到快让人流泪的拥抱,让她完全沉浸在幸福里,没有一丝缝隙。
他在她唇上轻吻。
吻得那么轻,那么小心翼翼,像是将蝴蝶呵护在掌中般,充满爱意地怜惜着。
那一刻,好似世间所有的喧嚣都骤然消失,时间在此停滞。
像蝴蝶翩跹而过,路过废墟,卷起层层涟漪。
陡然间掀起轩然大波,如风暴般将他的世界颠覆,他静默地看着她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将他如死水般的心潭搅得天翻地覆。
他想,他终于抓住了他的蝴蝶。
他梦寐以求的,只属于他的蝴蝶。
“喂,裴响,你会爱我多久?”
“爱到,你不爱我为止。”
“那说好了,你以后要一直爱我,只爱我一个。”
“除你以外,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拉钩。”
“拉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