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陈佑在家人的陪伴下, 度过了人生中第一个正式的生日。
过完生日的陈佑二十岁了。
难受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少了,心理医生教给了陈佑一个特殊的“咒语”,当他脑中开始循环播放那些令陈佑感到害怕的画面时, 陈佑就要马上握紧拳头,然后深呼吸。
并在心里默念:“3、2、1,我现在和爸爸妈妈哥哥在一起, 没人能伤害我, 我很安全。”
这个听起来显得有些幼稚可笑的“咒语”却给了陈佑很大的勇气, 经过许多次的练习, 那些坏的记忆逐渐被更多温暖的细节覆盖了。
痛苦依然是存在的,但陈佑就像一个学步的孩子摇摇晃晃地学会走路那样, 慢慢学会了和这些坏情绪和谐相处。
没事干的陈佑开始在园子里种花, 园子里那些空地现在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在折腾, 他觉得种东西很有意思,因为陈佑种下去的植物总能长得很好。
江城已经入秋了, 这几天没什么太阳,所以陈佑一大早起来,就跑到园子里吭哧吭哧地开始刨土。
忽然他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响了起来,陈佑扒掉手套去掏手机。
温明澈后来又给陈佑换了很多个新号码, 但是偶尔还是会有一些陈佑不想看见的短信和电话来骚|扰陈佑。
现在陈佑已经学会不接陌生电话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赵闯”打来的电话, 于是陈佑高兴地点了接通。
“闯哥, ”陈佑说, “我在种花呢,你要不要来我家找我玩?”
对面沉默了两秒钟才开口:“……陈佑。”
陈佑心跳一颤,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机。
“求你……别挂。”
陈佑拿着手机愣在那里, 不再说话。
“和我见一面好吗?”简秩舟的声音有些艰涩,似乎也不再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感。
陈佑甚至感觉自己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哀求的意味,可陈佑哀求过简秩舟更多次,他到现在还可以清晰地想起简秩舟那张冷漠的脸。
他终于开口了:“把我的小狗还给我!”
“我可以花钱买它。”陈佑又补充道。
他现在手里有用不完的钱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家里人不会觉得陈佑在买一些没用的垃圾,他们甚至为陈佑准备了一间很大的储藏室来堆放陈佑淘来的东西。
不再被规定“不允许做什么”的陈佑,忽然也不再那么渴求把屋子堆满了。
简秩舟回答道:“可以。你自己来带它走。”
“来找我。”
陈佑警惕道:“我得问问我哥。”
温明澈千叮咛万嘱咐,让陈佑不要再和简秩舟见面,也不能再搭理楚砚和江九珩。
“你是成年人了,”简秩舟似乎在控制自己的语气,“温明澈管那么宽?”
陈佑不愿意有人说他哥不好:“不关我哥的事,我本来就不想看见你!”
简秩舟:“……”
陈佑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简秩舟盯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愣了一会儿,站在他旁边的赵闯刚想把自己手机抢回来,就眼睁睁看着他倏地将自己的手机砸飞了出去。
赵闯露出了一个费解的表情:“不是,我靠,你有病吧姓简的?”
他一边骂一边去捡自己的手机。
简秩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陈佑现在被温家人保护在高高的围墙里,任凭简秩舟怎样做,都没法见到陈佑哪怕一眼。
而且他这段时间一直被简驭行安排的人盯着上下班,简驭行不允许他去找陈佑。
今天下班后,看起来情绪很稳定的简秩舟回到了父母家,母亲给他看了几张照片,说那是江城某家著名企业老董的千金,两家人希望明天晚上在一起吃顿饭。
简秩舟显得十分平静,一直到吃完饭,他忽然站起来走到旁边,拿起一个花瓶往他亲爹脑袋上砸了下去。
一阵混乱和骚动过后,简秩舟从家里逃了出来。
赵闯那台手机本来就已经是“风烛残年”,屏幕早就碎成蜘蛛网了,只不过他认为还能开机就是能用,但眼下显然已经开不了机了。
他很快便打算趁机“讹”简秩舟一笔,他把手机拿到简秩舟面前,囔囔道:“姓简的,赔钱!”
简秩舟忽然抬起头,盯向赵闯:“把他约出来。”
赵闯特受不了他那眼神,就跟电视剧里那反派似的,每次都吓得赵闯心里一激灵:“大哥,我手机都让你砸了,我约个屁啊我?”
“赔你部新的。”
“那也没招啊,”赵闯挺诚实地说,“他现在让他家里人看得和大熊猫似的,我上次上他家玩,还是他哥来接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他继续劝慰简秩舟道,“你干嘛老抓着柚子不放?我看现在同性恋也挺多的,满大街都是,你这么有钱,随便找个凑合着过呗,别总骚扰人家柚子……”
简秩舟的脸色更难看了,赵闯连忙带着自己的破手机走开了。
九月底。
陈佑在餐桌上得知再过几天就是温承业的生日。
宴会的地点已经定好了,温承业喜欢热闹,所以到时候会请很多人到场。
一家人商量过后,打算趁此机会让陈佑也出来认认脸。毕竟也不能因噎废食,让陈佑一辈子都只待在家里。
那天陈佑一身都是温明澈给搭配的,定制的西装很合身,袖扣和领带都是陈佑要求的红色,就是领带的颜色有点暗。
不过陈佑在家人以及阿姨一声声的夸奖中,觉得镜子里的人简直发着光,帅到都有些离谱了。
温承业举着手机给他拍了好几张照片:“过两天约个上门拍全家福的,咱们弄张大点的相片挂客厅里。”
说完他又指挥温明澈:“哥哥也站过去让老爸拍一张。”
拍完后温承业相当满意,把手机拿给旁边的陈立群看:“看看我这技术!”
“咱们家两儿子都帅,也是老爸老妈的基因好,是不是佑佑?”
陈佑还没回答,陈立群就先用嫌弃的眼神看了温承业一眼,后者改口道:“还是你们老妈的基因更多一点。”
……
宴会厅里很热闹。
陈佑一直被温承业带在身边,一开始他有一点畏生,低着眼不怎么说话。
但后来渐渐就被这些穿着漂亮衣服的客人夸得找不着北了,陈佑能感觉到很多人都在巴结温承业,也在试图讨好自己。
他觉得自己有点像那天在游轮上过生日的简秩舟,虽然是沾了他爸温承业的光。
但结果都是一样的,陈佑不太纠结他们的奉承究竟是因为陈佑自己厉害,还是他的家人厉害。
反正不管陈佑厉不厉害,他们现在都得说好听话哄陈佑了。
陈佑已经不是小孩了,家里人也不能一直把他拴在裤腰带上,况且那样也不健康,他需要有一些独自处理事情的能力。
于是后半场,陈佑就离开了家人,自己去玩了。
陈佑是被一个热情的同龄人带到外边露台的,他说再过几分钟有无人机表演,叫陈佑一起去看。
陈佑跟着他走到露台,就看见了楚砚。
楚砚今晚其实并没有被邀请,但他消息一向灵通,况且门口的侍应生也没有拒绝他入内。
他真没想到陈佑会是温明澈的亲弟弟,一开始楚砚想要陈佑自己心甘情愿地走进楚砚怀里,但是很显然失败了。
楚砚意识到,那天如果自己没有去赴温明澈的约,而是选择立即去医院把陈佑带出国,那可能就是楚砚独占陈佑唯一的机会了。
可惜他错过了。
一开始楚砚只是觉得有一点遗憾,他好像并没有对什么人或者东西产生过那种“非要不可”的执着。
楚砚年少成名,在优渥的家庭中长大,从小被人追着捧着,快乐的阈值似乎变得很高。
他很难感到满足,对很多人眼里所谓的“刺激”,也兴趣缺缺。
无论追求什么,好像很轻易地就可以获得“成功”,欲|望不被满足的时候,他觉得寂寞、痛苦,欲|望达到的时候,他又觉得空虚,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和快乐一样,楚砚也已经很长时间都没体会到痛苦了,情绪变得不分明,一切都变得很没意思。
然后陈佑的眼睛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于是那几分遗憾转变为了求而不得的痛苦。
曾经楚砚认为一段关系应该在最好的时刻戛然而止,他认为那是最美的状态,但现在他却有点怀疑这个认知。
楚砚其实觉得这种痛苦也很有意思,不过他还是更想和陈佑产生更多的联系。
“小佑。”楚砚先开的口。
陈佑转头一看,拉着自己出来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有一点不自在:“楚老师……”
“这套西装很适合你。”
楚砚今天特意打扮过了,他审美很好,铆足心思的时候,也可以把自己装扮成一件“艺术品”。
露台上只有几盏用来装饰的氛围灯,楚砚的脸和发丝笼在暖光里,显得沉郁温柔。
陈佑拽了拽自己的袖子:“是我哥给我挑的。”
“温明澈?”
“嗯。”陈佑点头。
楚砚缓缓走近他:“你一直没有联系我,我其实很高兴。”
陈佑愣了一下:“为什么呢?”
“说明小佑没有遇到自己不能战胜的困难,”楚砚说话还是那样温声细语的,这个距离陈佑已经完全被楚砚身上的香味笼罩住了,“而且你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我也很为你高兴。”
陈佑几乎没有产生警觉,毕竟以前他经常坐在楚砚怀里练琴。
以往楚砚这样向陈佑靠过来的时候,陈佑就会主动亲上去,楚砚总能吻得陈佑很舒服,陈佑一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欢被亲,还是喜欢楚砚。
但是当楚砚的呼吸抵上来时,陈佑想起了温明澈的告诫,他轻轻推了楚砚一下:“不能随便亲嘴。”
楚砚的表情看上去有几分无辜:“你讨厌我了吗?”
“我哥说随便和人亲嘴是不对的。”
“那亲其他地方可以?”
陈佑想了想,他认为这个应该不算什么,没伸舌头、也没交换口水……
他犹豫的时候,楚砚已经凑到了他跟前,在他耳朵下方的脖颈处吻了一下:“以后常联系,好……”
好不好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楚砚就被一个人忽然冲上来往脸上砸了一拳,他退后几步抬起头,看见了温明澈。
陈佑小声叫了一声:“哥……”
楚砚用手背蹭了蹭嘴角,笑了:“我和小佑叙旧呢,你干嘛这么激动?”
温明澈甩了甩手,很平静地对陈佑说:“走太急了,没看见这外边这么大一只‘老鼠’。”
楚砚被噎了一下。
他懒得和楚砚多说,这人跟简秩舟“一家的”,一只王八一只鳖,简秩舟是暴力控制狂,这人则一肚子坏水,喜欢玩阴的。
对待这种人就没法正常沟通交流,温明澈以前没少跟这两人打交道,心里很知道他们是什么货色。
说完他提着陈佑的手臂就走了。
楚砚在后面叫了陈佑一声:“小佑。”
陈佑没回头。
第72章
温明澈看上去好像有点生气了。
陈佑第三次喊他“哥”的时候, 他才终于开口说话,语气没收住,显得有点凶:“你怎么一点没记住我之前和你说的话?”
“我有记住。”陈佑跟着他哥进了一间包厢, 他小心翼翼地去拽温明澈的袖子,“……哥,你别生气。”
“那你就站着让他亲?”
温明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陈佑, 他以后总要自己出去, 总会有独自面对这些心怀不轨的人的时候。
这么傻, 又被人骗了怎么办?
陈佑说:“我没让他亲我的嘴。”
温明澈吐出一口气。
他真有点想骂陈佑, 但看见他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没舍得骂出口。
况且又不是陈佑的错。
“哥……我错了嘛。”
温明澈用眼神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 他的语气很严肃:“以后看见楚砚, 别搭理他, 也别跟他说话。”
顿了顿,又补充道:“亲哪里都不行。”
陈佑闷声道:“我知道了。”
“他要拽着你不让你走, 怎么办?”
“打你电话。”
温明澈的脸色这才总算好了些,虽然昨天一家人才一块商量过,认为要让陈佑自己学会“解决”一些突发情况,毕竟他们没法一辈子都盯着陈佑。
一直待在家里是不健康的, 陈佑需要出去获取一些“社会价值”。
“楚砚不是个好东西, ”温明澈顿了顿, 紧接着又试探着问陈佑, “你喜欢他么?”
陈佑看上去有点懵懵的:“……我不知道。”
陈佑喜欢很多东西, 只要对陈佑好的人, 他都喜欢,哪怕只是表面上对他温柔体贴。
“简秩舟呢?”温明澈忽然问。
闻言陈佑的表情忽而变得奇怪起来,每次听见这个名字, 他的反应总是显得很大:“哥,你不要再说他了!”
简秩舟是让陈佑流了最多眼泪的人,噩梦里陈佑也总是用最恨的语气喊出简秩舟的名字。
他可以和过去的那些痛苦和解,但是却没办法和“简秩舟”这三个字,以及这个人和解。
简秩舟欠陈佑很多句对不起,但他直到现在,都才只对陈佑说了一句,还显得那么的生硬、虚假。
没什么记性也不爱记仇的陈佑,好像只对他放不下,到现在也还是觉得很恨他。
“他要是过来求你和他好,你会不会原谅他?”
陈佑笃定道:“不会!”
温明澈对他的答案还算满意,他拍了拍弟弟的后背:“行了。走,出去吃蛋糕。”
*
会所的几个入口处都让保镖堵住了,二楼的窗户和露台也有人在盯着。
今晚这里除了简秩舟,谁都让进。
简秩舟只能坐在门口,看着手机上别人偷拍的陈佑的照片,默默地抽烟。
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
昨天简秩舟申请了长假,启元是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进的头部企业,他没有任何理由就请这么久的假,工作大概会因此丢掉。
但他现在根本没法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曾经能够时时刻刻高效运转的脑子,现在却停摆了。
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见陈佑一面。
他一直在门口等到散场,陈佑他们是坐车从车库出来的,那张熟悉的侧脸在车窗里一闪而过。
简秩舟先是一愣,然后朝着那辆刚刚启动的车子追了上去,但还没等他靠近车子,便被围上来的保镖拦下了。
刚刚那一瞬间,陈佑也瞥见了他,虽然短暂,但两个人的目光还是对上了。
车上的陈佑下意识抓紧了温明澈的手臂,然后整个人往后拧了拧,简秩舟的身影已经被吞没在夜色里了,好一会儿,陈佑都还在发愣。
刚才靠近陈佑的那扇车窗并没有完全关上,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简秩舟的声音,又过了会儿,陈佑终于有些不安道:“哥,他们会不会打他?”
温明澈:“你舍不得他被打?”
“你让他们踢他两脚就行了……也不要把他打死了。”
“他们是专业的,下手有分寸。”
陈佑还是有点愣愣的,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温明澈见状不轻不重地握住了他的手:“小佑,别心软。”
“欺负你的人该有这样的报应。”
副驾驶上醉醺醺的温承业突然别过头来,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明年我们小宝过生日,也要这么热热闹闹地办!”
今年主要是陈佑才刚回家,精神状态还没有恢复好,简秩舟那边又疯得厉害,他们不敢让陈佑抛头露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聊了会儿,快到家的时候,陈佑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了,他说:“我要在游轮上过生日。”
“你想在飞机上过都可以,宝贝。”温承业笑着说。
陈佑想象了一下,感觉那场面实在太派头了:“闯哥他们也要来。”
“全都来!”下车后的温承业先是凑过去亲陈立群,被嫌弃了,又摇摇晃晃地过来亲陈佑和温明澈。
温明澈躲着温承业走:“死老头又发酒疯。”
“只有我们乖小宝不嫌弃老爸,”温承业‘袭击’三人,却只扑中了陈佑,他搂着陈佑,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接着十分感动道,“老爸对你好不好啊小宝?”
“好……”陈佑也受不了他了,“但是爸你现在闻起来很臭,还很重,我要走不动了!”
旁边两个人笑了半天。
温承业戒酒几个月了,今天过生日,难得放纵一下,实在是喝美了,于是他也笑道:“都嫌弃老爸是吧?”
“得,”温承业松开陈佑,自己往前走,“我自己走,不用你们扶!”
他话音刚落,脚下也还没晃悠出几步,人就摔进了家门口的草坪里。
陈佑急了:“我的花!”
他种在家门口的紫菀才刚冒出一点花骨朵,陈佑早起发现的时候老有成就感了,不仅拍照发了朋友圈,还发了好几个社交平台。
陈佑见状立马跑过去拽他爸:“你不要躺在我的花上睡觉。快起来。”
被温承业这样一搅和,陈佑已经完全把刚才匆匆一瞥看见的简秩舟抛到脑后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陈佑才看见有人在社交平台上给他点赞评论了,一个是林峄,一个是他最近刚在网上认识的花友。
陈佑就是跟着他发过来的教程照顾门口的紫菀,才催出了这些小花骨朵。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跟林峄和好的了,温明澈说林峄人还行,他哥没把这人放在陈佑“禁止接触”的黑名单里,于是陈佑就又和他做起了朋友。
陈佑下意识先回了那位花友:“我就是照你说的做的,第二天它们就长出花骨朵了!就是昨晚被我老爸压到了,变得有点难看。”
这位花友有点害羞,不喜欢给陈佑发语音,他回复的总是文字消息:-压一下没事的,之后会长好的-
昨天过得怎么样?
陈佑这会儿点出聊天框去回林峄了,有几分钟没回这个花友的消息,再点回去的时候,他看见这人发了一只小狗的卖萌表情包过来。
他马上回:“这么巧,这个表情包我也有用过。”
“你很有品味!”
紧接着他又回:“我过得很开心,我每天都很开心,你呢果果123?”
果果123是这个人的网名。
对面那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还好。
“你再给我看看你的花园吧。”陈佑说,“我感觉我还得种点东西,园子里有点空。”
对面那人很快就发过来了一个十几秒的视频,今天天气很好,所以视频里的花园显得更漂亮了。
陈佑在视频的一角扫到了一只白色小狗的虚影,他高兴地说:“果果你也养小狗啊?”
“毛茸茸的,好可爱。”-
嗯。
陈佑又跟他聊了一会儿就去吃饭了。
之前有段时间,简秩舟总是换着号码骚扰陈佑,陈佑把手机号换掉之后能安静两天,但很快简秩舟就跟病毒一样又找了上来。
紧接着沦陷的就是陈佑的各种社交账号,陈佑现在已经学会了拉黑,但是就算拉黑一个号,简秩舟也还有下一个号。
晚上的时候陈佑又看见了一条陌生私信,但这次简秩舟发来了因因的照片。
照片里的因因正趴在鱼缸玻璃上,陈佑放大看了好几眼,他确实很想念因因。
对面又发过来几条消息-
因因胖了一圈-
它现在吃得多,拉得也多-
狗屋买得太小了,再过段时日,它进去就得卡上。
陈佑没有回,温明澈警告过他很多遍,无论简秩舟给他发什么,都不许再搭理简秩舟……但是简秩舟这次发的是陈佑的小狗,这完全是在“作弊”-
我很想你,陈佑-
来看因因好吗?
陈佑感觉心烦意乱,他一下就关掉了手机。
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了。
陈佑不仅在家人身上学到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的爱。他不再需要用疼痛、用所谓的乖巧听话,去兑换那一丁点吝啬的爱与目光。
简秩舟的紧追不舍,让陈佑发觉简秩舟对陈佑或许是有感情的。
但陈佑觉得他应该只是把陈佑当成了自己养的一条小狗。小狗讨他喜欢的时候他就摸一摸,丢点吃的;小狗不“听话”的时候,他就可以虐待它;小狗丢掉了,他也会有一点舍不得。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简秩舟把陈佑的声音听了快一百遍。
虽然陈佑依旧没有回复他,但至少这一次陈佑没有把他拉黑。
他最近经常梦见陈佑。
梦到陈佑才刚来他家不久的时候,他话非常多,每天都绕着简秩舟喋喋不休地在转动,哪怕简秩舟当时其实并不怎么搭理他。
那时候的陈佑看着简秩舟的眼睛总是亮亮的,叫他“简哥”的时候屁股后面好像有根看不见的尾巴在摇。
他怎么会过了那么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
喜欢被陈佑那样黏着,喜欢被那样一双眼睛注视、崇拜,又仰慕着。
他享受着陈佑毫无保留的爱意,但却吝啬给予,那时候简秩舟认定陈佑一辈子都离不开他,毕竟他一无所有,只有简秩舟这么一个依靠。
简秩舟后悔了。
第73章
前几个月的心理治疗, 陈佑总是在家人中的某一位陪同下过来的,他在做治疗的时候,另一个人就在隔壁休息室里等待, 以便能够在治疗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将他接回家。
不过陈佑现在已经可以独自来这家机构找自己的主治医师了。
这位医生是中德混血,从小在国外长大,但中文说得非常流利。他是家里人给陈佑换的第三位心理医生, 那句很有用的“咒语”就是他教给陈佑的。
治疗初期, 陈佑常常感到不适和痛苦, 但最近两个月, 他在做完治疗以后,通常都是愉快和放松的。
今天在治疗收尾时, Jonas忽然问了陈佑一个问题。
“我可以提问一下吗?”
陈佑点点头:“可以啊。”
“有没有某个时刻, 你觉得自己心里有个角落, 仍然还有点什么没有理清、还有一点沉重。”Jonas的语气温和,他循循善诱道, “如果有,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
陈佑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觉察到它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会忽然紧一下?如果说它是一块石头,那么你觉得它是堵在你的胸口、喉咙、肚子……还是身体的其他部位?”
陈佑显然有些不愿意再交谈了, 他开始焦躁地搓弄着自己的手指。
然后他转移了话题:“我哥在外面等我了。”
“好的没关系, ”Jonas说, “你现在的状态已经很好了, 我们可以不用那么着急找到那个‘答案’, 下次见小佑。”
“拜拜夏医生。”
陈佑每次离开诊室, 脚步总是很快,温明澈总会提前在门口等他,他不想让哥哥等着急了。
就在他低头打算回温明澈消息的时候, 忽然撞到了一个人,陈佑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就先说了“不好意思”。
可当他看清那个人的脸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这么近的距离,陈佑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他下意识地想推开这个人,但下一秒,陈佑便被他箍紧了腰身,往一间空置的备用咨询室里拖去。
房门被锁上了。
一切快得陈佑都没反应过来。
“你想干什么?”陈佑挺大声地说,“我哥在外边等我呢。”
他现在觉得他哥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这时候提起温明澈,或许是为了壮胆,也或许是想要“威慑”简秩舟。
简秩舟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点了根烟。
陈佑转身掰了两下门锁,也不知道简秩舟刚才到底是怎么锁上的,陈佑左转右转都拧不开门。
“我要喊人了!”陈佑转头对简秩舟说,他本能地感觉到和简秩舟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是很危险的。
听见简秩舟点烟的时候,陈佑甚至后背一凉,手背上浅白色的烟疤又开始隐隐作痛。
看见简秩舟朝他走过来,陈佑就一下蹿到了角落里。
可这间咨询室就这么大,没一会儿陈佑就被简秩舟逮住了,他抬起头,以为简秩舟又要用烟烫他的手。
可是简秩舟却把那根点燃的烟塞给了陈佑。
他说:“回来行不行?”
“我以前做错的事,你全部都可以照样还回来。”
陈佑这才看清他手臂上有好多个和自己手背上几乎一模一样的烟疤,只是深深浅浅、旧旧新新。
“……你可以随意对待我,”简秩舟直勾勾地注视着陈佑的眼睛,“我不会躲。”
“我不要。”陈佑想把自己的手拽回来。
他一脸惊恐地望着简秩舟,但他两只手都被后者紧紧抓住了,简秩舟操纵着陈佑的手,把那只点燃的烟摁灭在了自己的手掌心里。
陈佑听见简秩舟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掌心的那一小块皮肉已经被那一点猩红的焰烫烂,可简秩舟面上却像是浑然不觉痛似的。
“你心里觉得不高兴,可以打回来。”简秩舟很执着地说,“……报复我啊,陈佑。”
陈佑看着他,眼底湿润:“……我说了我不要!”
“你那么想被人打,我让我哥叫个力气大的保镖天天去你家揍你好了。”
“放开我!”陈佑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我不想被你碰。”
“你能不能不要再来烦我了?”
可简秩舟再次抓住了陈佑的手臂,他的嗓音微哑:“给我一次机会行吗?我们重新开始。”
陈佑看着这个有点儿狼狈的男人。
简秩舟不再把头发弄得一丝不苟,下巴泛青,眼神不再像从前那般锐利,他傲慢的灵魂也不再对着陈佑趾高气昂。
于是陈佑忽然镇静了下来,他认真地打量了简秩舟一会儿,接着忽然说:“……简哥。”
简秩舟的心跳陡然震动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听见陈佑这样叫他了。但陈佑的下一句话,立即便让他的心坠进了谷底。
“你现在变得好丑。”
简秩舟的手松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迟钝的陈佑今天却很轻易地捕捉到了简秩舟瑟缩了一下的神色,那里面竟然隐隐透露出了几分不自信。
陈佑终于感觉痛快起来,因此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继续往下说:“我为什么要跟你重新开始?”
“林峄比你年轻、比你会哄人高兴,”陈佑道,“楚砚舔得比你舒服,非要比老、比成熟的话,你也不如江九珩!”
简秩舟像只被激怒的野兽,陈佑看见他手臂肌肉绷紧,眼睛瞬间红了。
他看上去很想让陈佑闭嘴。简秩舟第一反应仍然是习惯性地想动用暴力,可他已经知道了那是行不通的,甚至只会让陈佑更加恨他。
暴力失效,陈佑似乎也并不想以牙还牙,他或许还是不怎么聪明,可他已经不会再被简秩舟随便牵着鼻子走了。
陈佑确实是个好骗又很好哄的人,如果简秩舟做小伏低、死乞白赖地求他回“家”的话,陈佑其实还是会原谅他的。
前提是陈佑仍然一无所有,没有任何的依靠和倚仗。
可他现在已经体会过了家人毫无保留、没有任何前提条件的爱,陈佑衣食无忧,他拥有的爱多得快溢出来了,然而简秩舟现在又能给他什么呢?
“我已经不想要你了,”陈佑的表情变得有一点冷漠,“别再来烦我了。”
简秩舟僵愣在原地。
心里的疼居然会一直蔓延到手指尖,过了电一般的发着麻。
心肝脾肺都在往下坠,简秩舟忽然有种很深的无力感。
等简秩舟缓过神来的时候,陈佑已经逃跑了,房门大开着,到处都空空荡荡。
……
陈佑并没能一直保持冷静。
他逃也似地飞奔下楼,然后喘着气上了车,旋即扑进了温明澈怀里。
温明澈被他吓了一跳,他搓了搓陈佑的脑袋:“怎么了?”
“Jonas说了让你不开心的话?”
陈佑摇了摇头,他的心跳还没有平复下来。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所有的“伶牙俐齿”,好像都用在了简秩舟身上,从前陈佑但凡和人辩论,便只有输的份,和人吵架的时候他的嘴就显得很不利索。
眼泪总是比反驳来得更快,但是陈佑今天都没有哭,还把长了一张坏嘴的简秩舟说得哑口无言。
陈佑感觉Jonas和他描述的,心里发沉的那块角落忽然轻了一些。
“我们马上回家吧。”陈佑对哥哥说。
温明澈让他把安全带系好,然后才开始开车,开出去几分钟后,陈佑鼓动的心跳终于平复一下一些,于是他对哥哥说:“我刚才在里边碰到简秩舟了……”
念到那三个字的时候,陈佑的语气还是显得有些不自然。
温明澈忽然踩了刹车,他转头仔细看了陈佑两眼,陈佑看上去没什么事,只是衣服有些乱了。
“他做什么了?”
陈佑把刚才的事稍微说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把所有的经过都事无巨细地讲给温明澈。
“那你呢?”温明澈追问,“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我才不想要他,”陈佑有点骄傲地看着他哥,“我是不会被他骗的。”
温明澈松了口气,夸奖道:“真棒。”
“那当然了。”
“下次不去那里了,”温明澈说,“你喜欢Jonas医生吗?”
陈佑点了点头:“我不想再换医生了。”
“那以后干脆请他来家里给你做治疗。”
陈佑应了声“嗯”。
温明澈瞥见他把脸转向窗外,从他的角度无法通过车窗倒影看清陈佑的表情,但温明澈总觉得陈佑心里是失落的。
刚才的活泼大概是为了不让温明澈为陈佑感到担忧。
温明澈认为避而不提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哪怕通常他们为了不让陈佑的情绪变坏,很少在陈佑面前提起简秩舟。
简秩舟几乎已经快从陈佑的生活里消失了,但温明澈知道他还没有完全走出来。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温明澈忽然问。
陈佑愣了一下:“喜欢谁?”
“简秩舟。”
陈佑的呼吸又开始重了,他想了很久,才告诉温明澈答案:“我不知道。”
“我以前……觉得他很厉害。”陈佑低声说,“长得还有一点好看,比我高好多……我觉得他好像什么都会,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简秩舟当然也不是一直都是坏的,陈佑又不是受虐狂……虽然令他印象最深的,似乎总是坏的那部分。
陈佑仔细想了很久,才发现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他无法准确列举出当初的陈佑爱简秩舟的原因。
这个人有多优秀不是标准,对陈佑好不好也不是标准,简秩舟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轻轻松松地在十七八岁的陈佑心里拿到了一百分。
可是简秩舟却并不稀罕陈佑的爱,他一点一点、毫不留情地把这份“满分试卷”撕成了碎片。
第74章
陈佑终于答应了林峄这周末一块出去看电影的邀请。
林峄精挑细选了一部陈佑可能会喜欢的动漫电影, 但中午饭吃得太多的陈佑没能看够半个小时,就开始点着脑袋昏昏欲睡。
于是林峄故意将身子一斜,让陈佑的脑袋刚好能抵着林峄的头, 紧接着他又轻手轻脚地拉过陈佑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电影时长不短不长刚刚好,快结束的时候陈佑忽然惊醒, 恰好赶上了结尾, 影厅里灯慢慢亮起来, 陈佑才恍然发现林峄牵着他的手。
林峄掌心的温度很高, 走出去的路上,陈佑边走边摇晃着手臂, 就算有不少人都在看他们, 陈佑也不觉得害羞。
平时他也喜欢跟哥哥这样牵着手走路。
今天林峄把头发梳起来了, 显得整齐利落,一身熨帖平整的棕色风衣、黑色半框眼镜, 整个人显得比以往沉稳了许多。
陈佑转头仔细看了他一眼:“峄哥,你今天看起来有点帅。”
林峄的心跳变得快:“你喜欢我这样?”
“我感觉你这样确实更好看一点,”陈佑很快又随口问,“峄哥, 你感觉我今天好不好看?”
“嗯, ”林峄脸微红, “好看。”
“小佑……”
“嗯?”陈佑在这样的暧昧氛围里, 却显得有些不解风情, 走到出口, 陈佑忽然想起自己的爆米花忘了拿,他打断了又要开口说话的林峄,语气很着急, “峄哥,你怎么没有拿上我的爆米花?”
“我刚才都才只吃了几颗。”
林峄愣了愣,他说:“我回去找找看。”
林峄走后,陈佑自己去上了个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他东张西望,想要看看林峄回来没,这会儿电影刚散场,人有点多,陈佑让人挤了一下,脚下踉跄了几步,后背就兀地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陈佑没有回头,但他已经猜到了身后那人是谁,因为他又闻到了那股冷冽的香水味。
太熟悉了,以至于陈佑整个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心跳的拍子变得乱七八糟。
“小佑!”林峄朝他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桶爆米花,“找到了。”
那一次性纸桶摸起来还是温热的,一看就是他重新又买了一桶,但陈佑这会儿脑子已经乱了,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咱们走吧。”陈佑看着林峄说。
林峄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身后的简秩舟,但既然陈佑选择了假装看不见,他也就没去搭理。
陈佑眼微低,林峄凑过去小声问他:“还牵吗?”
陈佑“嗯”了一声,随即他主动地扣住了林峄的手:“……我想吃冰淇淋,刚进来的时候我看见别人手上拿了,楼下肯定有卖。”
“那去楼下逛一逛。”
两人没走出几米,忽然有个人影不长眼地往他们中间挤过,林峄死拽着陈佑不松手,于是那人便一手抓住一只手臂,硬生生将两人拉在一块的手扯开了。
“你……”林峄回头瞪他,“你是不是有病?”
简秩舟面无表情地说:“挡我路了。”
好几米宽的路,无论哪边都没人,简秩舟分明是在睁眼说瞎话。
把两人牵在一块的手拆开了,简秩舟也没走,依旧挡在两个人中间。
他偏头看了陈佑一眼:“你没看见我?”
陈佑没回答,而是跑到另一边牵住了林峄的手,简秩舟面色微变,他跟着陈佑过去,然后抄起陈佑另一只手紧紧攥住。
“简秩舟!”
“他能牵我不能牵?”
陈佑不说话。
“陈佑,”简秩舟看着他说,“理我。”
“我和林峄在谈恋爱,我们牵手很正常,”陈佑不耐烦道,“你把我的手还给我,不然你就是性|骚|扰。”
昨晚得知陈佑明天要和林峄出去玩,一向话少的温明澈罗里吧嗦地叮嘱了陈佑好一会儿,还顺带给陈佑普了法。
“谈、恋、爱?”
陈佑似乎听见了简秩舟咬牙的动静。
“对!”陈佑理直气壮,“来电影院不就是来谈恋爱的吗?”
陈佑话音未落,便感觉到自己那只手被简秩舟攥得死紧,他怀疑简秩舟是想趁机攥掉陈佑一层皮。
“你干什么?”陈佑吃痛道,“松开!”
林峄走过来抓住了简秩舟的一只手臂:“简秩舟,放手。”
简秩舟冷冷瞥向他:“你算什么东西?”
“你又算什么东西?”林峄很喜欢户外运动,力气也不小,“没听小佑让你松开吗?”
两个人僵持着,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
陈佑心里觉得烦,早知道他就不出来玩了,眼神往前一飘,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叫出了口:“……江医生?”
那两人很快也循着陈佑的目光看了过去。
“小叔,”林峄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场面顿时变得更加混乱了。
最后三个人当然谁也不能说服谁,陈佑又只愿意跟着林峄走,到了地下停车库,陈佑坐上副驾驶,回头一看那两个人也恬不知耻地挤上了后座。
车里的空气有点凝固了,一开始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毕竟不难想象,一旦有人开口,就会不慎点燃一个又一个的炮筒,尤其是最容易炸的简秩舟,他脑袋上那根引线简直就是白磷做的。
但这一路过去其实挺远的,陈佑好不容易才答应了跟林峄一起出来,他不想让陈佑留下不好的体验。
于是林峄终于开口试图缓和气氛:“小佑的餐厅弄得怎么样了?”
“还在装修呢,”陈佑有些兴奋地回答说,“我现在每天都过去盯着,我哥请来的那个设计师可厉害了,弄出来那个3D效果图,比我脑子里想的还好看。”
前座上两个人从餐厅装修聊到旅行,后座上的两个人则完全插不上嘴。
简秩舟忍了十分钟,终于还是抬脚踹了一些主驾驶的靠背:“开车话那么多?”
江九珩也沉声道:“小峄,注意行车安全。”
陈佑不高兴了,转头拧着身子看向他俩:“关你们什么事?谁让你们上来的?”
“算了,”林峄劝他,“小佑,坐好。”
简秩舟不阴不阳道:“装什么?显得你大度了?”
随即他又瞥了眼江九珩:“管好你侄子姓江的,上回还没被打够?”
江九珩眉心一拧:“简秩舟,这里不是原始森林,你不要跟未开化的猩猩一样,你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吗?”
“至少我光明正大,”简秩舟冷笑道,“你跟只小老鼠一样迷j我的人,你敢做怎么不敢担?现在摇身一变你又觉得自己是圣人了?”
“……”
车里的三个人一路吵到了目的地。
陈佑后半程戴上了林峄放在车上的头戴式耳机,这才勉强隔绝了这几人七八成的音量。
今晚江边有场焰火晚会,林峄提前预约并买好了游轮夜游的船票,江城人大都爱凑热闹,这艘观光游轮的船票早在预售开启的第三分钟就被抢购一空。
简秩舟和江九珩两个人虽然硬跟来了,但是却上不了船。
两个人一走,林峄顿时觉得周身的空气都清爽多了,陈佑也松了口气。
“几点放烟花啊?”陈佑问林峄。
“八点。”林峄牵着他去了船尾餐厅,“咱们先去吃晚饭。”
林峄没带陈佑去此刻正拥挤的自助餐厅,而是来了稍微空一些的特色餐厅,落座后侍应生前脚才刚上完前菜,后脚便忽然有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随即毫不客气地在陈佑身侧坐下。
又是简秩舟……
林峄的脸色沉了沉。
餐厅里的驻唱歌手此时正演唱着流行音乐,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江上微风拂面,一切都是令人愉快惬意的,但就是多了个陈佑最不想看见的人。
三个人心里都有股说不上来的烦躁。
陈佑故意只和对面的林峄说话,而对身旁的简秩舟置之不理。
简秩舟似乎一直在试图靠近他,陈佑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很不开心地说:“你能不能走开点?我讨厌你的味道。”
简秩舟愣了一下,然后说:“我下次换瓶香水。”
顿了顿,又追问:“你之前不是说好闻么?”
陈佑没再搭理他,而是抬头问林峄:“峄哥,你明天要不要来我家打游戏?”
“行啊,刚好有空。”
简秩舟冷嘲热讽:“整天游手好闲,当然很有空。”
这次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没有再理会简秩舟。
简秩舟捏紧了红酒杯,陈佑不知道他在底下掰什么了,弄得整张桌子都在响。
没过多久,陈佑就感觉到一只大手忽然贴在了自己的后腰上。简秩舟知道他哪里最敏|感,一碰一揉这个人就会软。
陈佑反应很大地站起身,他真的受不了简秩舟了。
“别碰我!”
“我要去洗手间。”这句话陈佑是对林峄说的。
“我陪你?”
“不用。”
陈佑只是想去冷静一下,简秩舟身上的香水味刺得他太阳穴发紧、发疼。曾经恨不得一整天都黏在简秩舟身上的陈佑,现在只要靠近他久一点,就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用冷水洗了两遍手,感觉心跳平稳了,才打算开门出去。
可门才刚打开一条缝隙,一个人忽然握住门把手挤了进来,陈佑吃了一惊,挤进来的江九珩迅速把门带上,然后一把抓住了陈佑的手。
“小佑……”
他看向陈佑的眼神有一点发烫:“好久不见了。”
第75章
陈佑愣愣地看着他。
的确很久没见了, 脱下了白大褂的江医生让他感觉有些陌生,往日冷清沉着的眼睛里此刻却像是蕴着一团焰火。
陈佑显然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信任他,当这个人向自己逐步逼近的时候, 他甚至感到了几分害怕。
“江医生……”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我们不要在洗手间里聊天,还有其他人要上厕所的。”
江九珩注视着陈佑。
那日简秩舟冲进他诊室那一通打,江九珩不仅是个同性恋, 还利用职务之便“诱|奸”病人的事, 就这么在他的工作和生活中如同洪水一般传开了。
江九珩知道很多人都会在背后议论自己, 有些人甚至会在看见他的时候, 露出看见变|态的恶心神色。
父母亲人不能理解他,前妻也不肯再让孩子来见他这个父亲……
但事情也并没有江九珩想象得那么糟糕, 毕竟也不会有人把他这个“死同性恋”拉去枪|毙。
一切都被拆穿了, 江九珩反而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小时候他偷偷解剖了一只青蛙, 青蛙的心脏被取出之后,仍然在江九珩的手掌心里持续跳动。
江九珩后来再没感受过那种最原始的震撼, 直到今天,船舱外的海面上烟花炸响,有人惊呼出声,所有人似乎都往甲板上去了。
他感觉到自己握住陈佑的手掌心里好似也有一颗心脏在剧烈跳动。
“我知道你之前是被简秩舟强|迫的, 他对你那么坏……至于林峄那小子, 他太年轻了, 还在花家里的钱, 需要听父母长辈的话。”
陈佑很安静地看着他, 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你说过你也喜欢我……”
陈佑意识到他把“喜欢”这两个字说得有些“严重”了, 好像陈佑对他说过喜欢,就得一辈子跟他好一样。
于是他立刻反驳道:“可我是随便说的呀。”
江九珩愣住了。
顿了一会儿,他又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气, 但是我当时其实早就买好了房子,就等着把你接过来,我说要带你走,绝不是骗你的。”
“但你却被林峄先一步带走了……”
他看上去有些着急,手心里渗出了一点汗,那天因为江九珩的失误,药效不够,陈佑在昏睡中醒来了。
如果他对自己没有任何好感,他怎么会表现得那么驯顺,甚至还在有意识地迎合江九珩进出的动作?
所以江九珩认为自己对于陈佑大概率是特殊的。
“我没有生你的气,”陈佑说,“但是我不喜欢胆小鬼。”
他看向江九珩的眼神依然真诚:“而且你太老了,儿子都那么大了,还结过婚。”
有段时间,温明澈几乎和给陈佑上晚自习一样,每天睡前都给他深度剖析这几人的坏。
很显然,温明澈并没有白费功夫,陈佑真的不再轻易被人骗了,虽然可能只是对温明澈“明令禁止”他接触的这几个人才有那么强的警惕心。
“我哥说你配不上我,就算只当p友也不可以……”
口中字字剖心,但陈佑心里其实并不怎样记恨他,毕竟当初那么耐心地陪伴陈佑复健的人也是江九珩,哪怕他其实是别有用心。
陈佑刚要继续开口,江九珩却忽然吻了上来,一只手还扯住了他后腰上的布料,他似乎是想要暴力剥掉陈佑的裤子。
陈佑剧烈挣扎起来,旋即他狠狠咬住了江九珩的舌头。
躲闪中,陈佑被突然发火的江九珩重重地推了一把,后腰撞到了洗手台,陈佑想跑,却被他抓住衣领往后摁了下去。
“我配不上你?”江九珩原本儒雅的面具忽然撕开了一道裂痕,“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你这个智商80的蠢货?”
陈佑第一次看见这个样子的江九珩,他吓坏了。
“我都没嫌你被那么多男人cao|过,烂|货!”
“你早就被简秩舟cao烂了,嫌我老?”
江九珩恼羞成怒:“我哥、我哥……”
他怒而冷笑:“温明澈也cao过你了?张口闭口都是他,亲哥哥cao得你更爽是吧?”
陈佑瞪大眼睛看着他。
江九珩在他眼里一直是一个清冷、稳重的形象,他的嘴里为什么会突然吐出这些龌|龊恶心的下|流|话?
“我为了你被简秩舟打得半个月都下不来床,多少人在背后笑我江九珩,你说我老,我结过婚,我胆小鬼……”
他像是完全被陈佑这句话踩中了痛脚,整个人的状态变得有些癫狂。
可是陈佑觉得自己说的每句都是实话。
“你知道吗?”江九珩狰狞地看着陈佑的眼睛,“你睡着之后,后面都还在咬我的手,流那么多的shui……当时那么享受,现在有哥哥‘疼’了,就跟我翻脸?!”
江九珩的手已经死死掐住了陈佑的大|腿|肉,陈佑现在一点也不想和跟自己大呼小叫还说脏话的人睡觉,而且他不缺钱也不缺爱,这个表情丑陋的江九珩在陈佑眼里顿时成了一个讨厌的“臭老头”。
“你是不是想在这里强|奸我?”陈佑想起自己的家人,心里的慌乱少了许多,他大声放狠话,“那我妈我爸我哥一定会送你去坐牢的!”
江九珩在扒|他裤子的时候,陈佑在往他头上和脸上抽巴掌,他很生气地喊:“老东西你放开我!”
他话音刚落,洗手间的门板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
江九珩手上的动作一顿,第二下的时候,整个门板就歪开了。
紧接着简秩舟冲了进来,陈佑看见他手里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朝着江九珩脑袋上猛地就是一下。
江九珩两眼一白,一下就栽倒在了地上。
简秩舟今晚难得想“绅士”一次,就没跟上陈佑,他不想把人逼得太紧,于是只好坐在餐桌边跟林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预热的烟花已经提前开始放了,可陈佑却迟迟没有回来。
于是等得不耐烦的简秩舟和林峄就前后脚找了过来。
看见洗手间里的场景,简秩舟本来就怒火中烧,偏偏得救了的陈佑,却下意识地跑到了林峄的怀里寻求安慰。
简秩舟无处撒气,于是又狠踹了躺在地上的江九珩两脚。
“他会不会死啊?”陈佑抓着林峄的手臂,目光却时不时地瞥到简秩舟身上,“……杀人得判枪毙的。”
“死了活该。”简秩舟轻描淡写地说。
虽然害怕江九珩被简秩舟用消防扳手“当啷”一下打死了,但他打都打了,踹也踹了,走出去的时候陈佑也偷偷踹了江九珩一脚。
简秩舟和林峄都看见了,但都没有制止陈佑。
不过这人毕竟是林峄的亲叔叔,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看着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亲叔不管,于是他对陈佑说:“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打完电话他又让侍应生去通知船长紧急靠岸。
林峄很抱歉地对陈佑说:“我一会儿估计得陪他去医院……”
他话音未落,简秩舟便接口道:“我送陈佑回家。”
林峄皱眉,他没理会简秩舟的话,而是看着陈佑:“小佑,我帮你打车。”
“他不用,”简秩舟站到陈佑旁边,“我的车就停在附近。”
他早就叫了代驾,让人把车开到这附近的停车场里了。而且简秩舟刚才光顾着咬牙切齿,一口酒都没喝下去。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的病需要忌口,喝酒会影响药效,他不想再在陈佑面前失控,表现出不理智的一面。
陈佑现在其实最想见到的人是温明澈,但哥哥今晚有事,他跟温承业好像有个大生意要谈。
陈佑脑子懵懵的,不知道怎么就坐上了简秩舟的车。
他坐在后座上,简秩舟回头叮嘱他:“安全带系好。“
陈佑没吭声,但是系好了安全带。
他家离这边还挺远的,其实陈佑自己会打车,但是出门前他忘记给手机充电了……可其实手机电量是足够他撑到家里的。
冷静下来后的陈佑感觉自己刚刚像被简秩舟忽悠了,他一开门,陈佑就下意识上了车。
又变笨了……陈佑有些懊恼地想。
“因因长成大狗了,”简秩舟忽然开口,“你再不去看看它,它都要不认识你了。”
陈佑心里烦得不行:“你别吵。”
简秩舟顿了顿,又突然没头没尾地说:“和你之后,我没跟别人上过床。”
“骗谁。”
“真的。”
“那天……来家里那个,我让他走了。”
可陈佑那天被简秩舟关了一整夜,简秩舟跟那个红头发的到底做没做,他又怎么会知道?
“反正你现在想怎么说都可以,就算这个没有,那个大学生呢?”
“我也打发他走了。”
“可你一晚上都没回来!“陈佑的眼睛微微红起来,“做了就是做了,别敢做不敢当。”
简秩舟确实拿不出任何证据,毕竟当时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后来有一天,会需要卑微祈求陈佑的原谅。
马上就要到了,即便简秩舟有意将车速降得很慢,也不可能拖到明天早上。
前面路口即将转为红灯,简秩舟明明可以过去,却故意缓缓停了下来,后边跟着的那辆车摁了好几声喇叭,显然是在骂他。
“我对你哥……”他忽然又开口了。
陈佑:“我不想听!”
他已经认出了自己家就在这附近,于是他干脆伸手去掰车门:“开门,我自己走回去!”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他,”简秩舟仓促解释道,“后来我明知道你根本就不像他,行为、生活习惯,性格……全都不像,可我……”
“可你今天还在喷他送你的香水!”陈佑终于忍不住说了,“骗我是不是很好玩?你们所有人都把我当成傻子耍。”
简秩舟情绪也上来了,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什么他送我……他什么时候送过我香水了?”
“谁和你说的?”简秩舟很快反应过来了,“楚砚?”
陈佑没回答。
简秩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那只贱|狗的话你也信?”
“陈佑?”
陈佑不理他了,他缩在后座靠近车门的位置上,刚刚撞在洗手台边缘的后腰现在才开始隐隐作痛。
“如果一切都是误会,”陈佑忽然低声说,“那你打我也是假的?你把我关起来其实都是我在做梦?你那样欺负我、折磨我……难道都是因为你喜欢我?”
简秩舟心里一沉:“你可以打回来,只要你能解气。”
“我又不是暴力狂,我不喜欢打人,打人不会让我开心。”陈佑说,“……这种事根本只有你自己喜欢。”
“我已经去治病了,我一直在配合治疗,这些坏习惯我都会改掉。我保证。”
陈佑不信他会改,他哥说了,狗改不了吃|屎。
而且简秩舟就算之后又开始对陈佑发神经了又怎样?他不会有任何惩罚,到时候伤心痛苦的人还是陈佑自己。
信号灯跳成了绿色,后边的车辆狂按喇叭在催,简秩舟不得不把头转回去,启动车子把车开向陈佑家。
车停的时候,他听见后座上的人终于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晚了。”
“我不会再相信你。”
第76章
第二天起床, 陈佑有点低烧。
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吃早饭也没胃口。温明澈最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翻箱倒柜地找出体温计给陈佑测了一下。
37.8℃
陈佑身上并没有其他感冒症状, 也没有很不舒服,可能只是昨天跑出去玩不小心着凉了,没什么必要去医院。
“我今天晚点去公司。”他跟温承业说。
温承业道:“还是我陪小宝吧?下午你不还得出差吗?”
陈佑拉着温明澈的手腕, 抗议:“……我不要老爸, 我要哥。”
“就跟你哥天下第一好, ”温承业笑着说, “和你的帅气老爸难道就没有共同话题吗?”
陈立群说:“要是很不舒服,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最近流感很严重。”
陈佑一点都不想去医院, 于是他狡辩说:“那肯定不用, 我现在感觉非常舒服……”
几人又说了几句,就不得不出门上班去了。
低烧没必要吃药, 温明澈往弟弟脑门上拍了个退热贴,然后问他:“身上出汗了吗?”
陈佑感觉了一下:“好像有点。”
于是温明澈打了点温水给陈佑擦拭身体,顺便让他把身上那件被汗打湿的睡衣换掉,生病的陈佑很享受哥哥的照顾, 他任由温明澈摆弄着, 连衣服都不想自己穿。
温明澈在给他擦拭后背的时候, 看见了陈佑后腰上的那块淤青, 他皱了皱眉:“后背谁弄的?林峄?”
陈佑怕疼地躲了躲:“那里就先不要擦了, 很疼的。”
“谁弄的?”温明澈又问。
“是那个江九珩, ”陈佑闷声告状道,“他现在好像有点疯了。”
他一边回忆一边说:“他骂我是烂|货,还想在洗手间里强|奸我, 然后简秩舟突然出来把他打晕了……不知道他现在死了没有。”
温明澈没说话。
“哥……简秩舟有精神病的话,杀人应该不用枪|毙吧?我好像也踢了江九珩一下,会不会连我一起坐牢?”
温明澈神色很凝重,江九珩就算了,这里边又有简秩舟什么事?
“你昨天不是说是和林峄去看电影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不知道。”陈佑有点晕,“太烦人了。”
就在这时,楼下门铃忽然响了,两分钟后,阿姨上来敲门,说有客人来了。
“谁?”
“之前来过家里,姓林,说是小佑的朋友。”
陈佑想起来了:“我昨天和峄哥约好了,让他今天来家里咱们一起打游戏。”
“生病了还打游戏?”
温明澈替他把被子掖好,然后下楼走到坐在沙发上的林峄面前,没好气地兴师问罪:“你怎么照顾小佑的?”
林峄站起身,解释:“昨天是意外。”
陈佑现在什么都听他哥的、什么也都归他哥管,林峄喊他出门玩,都得经过温明澈的许可。
“……抱歉,是我没能处理好。”
林峄认错很快,态度也很陈恳,喜欢运动、开朗、阳光、不|滥|交,算是个合格的三好青年。
而且陈佑不能只有家人,也需要朋友,温明澈挑挑拣拣,认为陈佑的熟人里,也就林峄这人还算个正常人,和陈佑适度交往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小佑生病了,”温明澈说,“今天玩不了游戏。”
林峄的眼睛睁了睁:“严重吗?”
“低烧。”
林峄又说了声“对不起”,看电影的时候陈佑睡着了,后半场也被那两个人搅黄了,林峄没能跟陈佑一起看上烟花,还害得陈佑生病了。
“你那个姓江的小叔,死了没有?”温明澈毫不客气地发问。
林峄回答:“脑震荡,还有颅骨骨折,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休养好几个月。”
温明澈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你跟他说,下次再出现在小佑面前,等着去坐牢。”
“我会转达的。”
林峄又说:“我想去看看小佑。”
陈佑现在才刚起床,大约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确实需要一个人陪他聊天解闷,温明澈想了想,勉强同意了:“别待太久,小佑需要休息。”
“还有,别对小佑做越轨的事。”
“嗯。”
……
林峄推门进去的时候,陈佑正在对着手机给人发语音:“我生病啦,今天不能照顾我的花了,但是我刚刚有让阿姨帮我去浇水……”
“在和谁说话呢?”
陈佑回答说:“是网上认识的‘花友’,他问我今天为什么没更新照片。”
林峄笑了笑:“还是要警惕一点,不要透露自己的隐私,现在网上很多搞诈|骗的。”
“我们聊很久了,”陈佑说,“我感觉他应该不是骗子。”
林峄坐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陈佑看见手机上又弹出了消息,那人问:-生病了?
陈佑继续发语音:“低烧,没有很严重,明天肯定能好。”
顿了顿,又道:“我的好朋友来我家找我玩了,先不说了,拜拜。”
那人没回复。
陈佑和林峄聊了会儿天,刚开始的时候他精神头还可以,还跟林峄有说有笑的,后来两边脸颊都变得红红的,一直打哈欠。
林峄不好再打扰他休息,于是说:“困了就睡吧,我先回去了。”
陈佑“嗯嗯”道:“那你慢点走。”
“下次还能一起出去玩吗?”林峄忽然问,“昨天没让你开心,都没看见烟花。”
陈佑有点儿犹豫,他现在不是那么喜欢出门,但林峄好像很愧疚,刚才和他说话的时候看起来都不是很高兴。
“可以吧……”陈佑说,“但是最好别那么快。”
林峄俯下身,凑到他脸颊边亲了一下,陈佑其实更想亲嘴,但林峄每次都只小心翼翼地吻他的脸颊和额头。
他哥不肯和他亲嘴就算了,林峄怎么也这样?陈佑心里感觉有点不满意,于是他嘴上也这么说了:“你亲我的嘴不行吗?”
林峄愣了一下,他看着陈佑因为打了太多哈欠,变得有些湿漉漉的大眼睛。
于是他挪过去一点,去碰陈佑的嘴唇,蜻蜓点水地啄吻,陈佑还是不满意,他指挥道:“伸舌头……这样不够舒服。”
林峄很快便将这个不知好歹的病患吻得乱七八糟。
等他的情|欲完全被挑起,陈佑又说:“可以了,不要了,我得睡觉了。”
“再见峄哥……唔。”
林峄忍不住又吻了上去,直到陈佑有点不舒服地伸手抓住他的脸。
停止的时候两个人都在急|喘,陈佑眼眶里的水光更重了,于是这个始作俑者看着脸红脖子粗的林峄,闷声说:“林峄,你怎么也变坏了?”
“……抱歉。”
陈佑抬起手臂擦了擦嘴:“好吧,没关系。”
“但是你下次还是要注意一点,”陈佑很自然地说,“太用力就会痛的,而且我今天本来就有点胸闷气短的,这样都不舒服了。”
林峄也很闷地应了声“嗯。”
林峄走的时候很轻地带上了门,陈佑打开手机,没刷两个视频就又睡过去了。
他睡得不怎么舒坦,时梦时醒,晚上爬起来吃了两口饭,被温承业和陈立群抓过去量了体温,只剩下37.2℃,算是退烧了。
回到房间后,陈佑给温明澈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已经到那边酒店了,两人聊了几句,陈佑挂掉电话后就又睡着了。
这次他梦到了简秩舟。
梦里的简秩舟正在书房工作,陈佑不知道他的工作为什么会那么多,一个白天都不够用,回到家还得对着电脑敲来敲去。
陈佑一直觉得钱只要够花就好了,就算简秩舟不是大老板,只是个普通公司的小小职员,一个月赚几千块钱,也够花了。
反正陈佑虽然能吃能喝,可是他也不是一只猪,简秩舟肯定是能养活得起的。
这天陈佑好像看了一部特别可怕的鬼片,他总觉得房子里到处都是鬼影,不过因为陈佑每次看恐怖片都遮着眼,脑海里真正的恐怖画面贫瘠得有限。
所以事实上在这个梦里,陈佑根本就没看见什么真正的恐怖画面。
但是他还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很害怕,于是陈佑只能被迫躲到简秩舟的书房里去。
简秩舟一发火,比地下的牛头马面还要凶神恶煞,他身边果然一只鬼影也没有,陈佑松了口气。
听见动静,他从电脑前转过头,陈佑以为自己会被骂,但简秩舟这次却并没有骂他,只是冷淡地叫他:“陈佑。过来。”
陈佑很自然地跨坐在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那个人则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困了就睡吧。”
陈佑觉得这个人的怀抱无比温暖,心里有种跃动又平静的幸福感。
想一直待在他怀里。
“简秩舟。”陈佑在梦里睡不着,他在简秩舟身上动来动去,还很不客气地直呼他的大名。
“干什么?”
陈佑哼了一声:“你是坏人。”
要不是外面有鬼,他才不会来抱简秩舟。
简秩舟没说话,但是他看见温明澈忽然开门走进来,然后站在了陈佑面前,问他:“小宝,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陈佑这才猛然惊觉,自己大概就是从这天开始,产生了要和简秩舟过一辈子的念头。
那时候的陈佑是真的很想要和简秩舟结婚。
陈佑当时太想要、也太需要爱了。如果简秩舟当时能够再多给他一点爱,他这辈子可能就真的逃不开了。
第77章
陈佑揉了揉发痒的眼睛。
没等他彻底清醒过来, 便有一只手捏着纸巾替他拭掉额头上的汗,然后把一片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这人的动作很轻柔,好像很怕吵到他那样。陈佑感觉自己的体温似乎又上去了, 他晕晕乎乎地朝那人的方向叫了声:“哥……”
那人的动作一滞,陈佑这才想起温明澈这两天出差去了,于是他嘟囔道:“峄哥, 你还没回家啊?已经很晚了吧。”
听见这身黏黏糊糊的“峄哥”, 这人抚摸他额角的手似乎收紧了一些。
温明澈不在家, 陈佑是开着小夜灯睡的, 但这会儿卧室里漆黑一片,陈佑眯起眼, 只能看见床边坐着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
不过那个人指尖上是有体温的, 应该不是鬼魂, 而且陈佑这会儿心里其实有点猜到了他是谁。
他艰难地爬起来,把床头那盏壁灯打亮。
果然。简秩舟。
大半夜的, 简秩舟不知道从哪里爬进来的,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版型的浅灰色西装,细条纹衬里,这次他身上没有任何的香水味, 但是一丝不苟的发型还是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大半夜来陈佑家里走T台的。
两人沉默着,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简秩舟的目光在陈佑脸上停留了很久, 终于, 他忍不住开口:“……你真的在和林峄谈恋爱?”
“不行吗?”
“不行。”
“你不行什么?我和谁谈恋爱为什么要经过你同意?我哥都没说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一听见简秩舟的声音, 陈佑所有的逆反心理就全都涌了上来,无论哪一面都毛绒绒的陈佑,碰到简秩舟就变身成为了仙人球。
简秩舟确实也没有什么正当理由, 陈佑连他的前任都算不上,这话是他以前自己说的,他甚至还警告过陈佑不要痴心妄想。
覆水难收。
但他还是固执地说:“别和他谈。”
陈佑下意识反驳:“呵,我不但要和他谈,我还要和他做|爱、结婚……”
他话音未落,便被忽然压上来的简秩舟捂住了嘴,陈佑能感受到他手臂细微的颤抖。
“不、可、以。”
简秩舟吐出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情绪化:“你还年轻,别那么着急。”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喊大叫地,说陈佑是属于他的,而是开始跟陈佑讲道理。
“也不要随便和人做,万一他有病呢?”
“峄哥才没有病,”陈佑说,“你睡过那么多人,你才有病。”
简秩舟冷着脸没说话,他讨厌陈佑总为那个姓林的说话。
他想念那个会乖乖钻进他怀里叫他简哥和老公的陈佑,他当时应该多抱抱陈佑的……
“你喜欢他?”
陈佑没犹豫,当然也没思考,他只是下意识地想反驳从简秩舟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是爱!”
话音落下,陈佑总觉得眼前这个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如同花孔雀一样的人,好像愤怒地想要立刻扑过来把陈佑咬死那样。
但最后简秩舟却只是咬牙:“你的爱……给的就这么轻易?”
他也对简秩舟说过爱,或许对楚砚、江九珩、林峄,也全部都说过,简秩舟不明白他怎么会把“我爱你”这三个字用得那么廉价和轻贱。
随便到简秩舟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曾经陈佑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究竟是不是发自真心。
陈佑一点都不矜持,无论谁摸他,他都会觉得舒服,谁亲他他也都会乖巧地凑上去,当然无论是谁,或许都可以把他cao爽。
而他也从不吝啬嘴里的“喜欢和爱”,简秩舟有多吝啬,他就给得有多“大方”。
简秩舟从来不是陈佑口中独一无二的“爱”,但“恨”也许是。
如果那几个人都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穷屌丝,简秩舟还不会这样无力,偏偏他们都在自己的领域有所建树,偏偏他们又都长得还不错……
这个“不错”甚至是简秩舟有失偏颇的刻意低估。
于是简秩舟又吐出了一口气。
陈佑继续反驳他:“什么叫‘轻易’?”
“峄哥是很好的人……”
“好在哪里?”
“反正比你好的多得多!”陈佑激动道,“至少他对我是真心的。”
“我对你也是真心的!”
“你放屁。”陈佑攥紧被子,“你从来没说过爱我……”
简秩舟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爱你。”
“……”漫长的沉默。
“假的。”陈佑说。
“真的。”简秩舟抓住他的手腕,“你别爱林峄。”
“不爱他难道爱你?你有什么好?”陈佑慢慢躺下去,“我要睡了,你不要再烦我了,出去。”
陈佑的体温重新上来后,眼皮都染上了红,他不自觉地舔着红肿的嘴唇,弄得那两瓣软|肉湿漉漉的。
刚进来的时候简秩舟就注意到了,那张嘴上是被人狠狠吻过的痕迹,陈佑绝不可能自己把嘴唇舔成这样。
陈佑在反驳简秩舟的时候,不属于简秩舟的吻的痕迹,就这么烙在他唇瓣上、一张一合。
每一次都让简秩舟痛苦紧绷着的神经、狠狠地一跳。
曾经傲慢、自大、狂妄的简秩舟,现在甚至不敢问面前这个人一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因为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他一定会当场疯掉。
简秩舟撑着手臂,再次压到陈佑身上,他用指腹重重地揉搓着陈佑发红发肿的唇,企图让上面的痕迹消失掉。
但是事与愿违,他下手越重,陈佑的嘴唇就越显得红肿和显眼。
“林峄弄的?”
“你管不着。”陈佑打开他的手,“很痛。”
“你生病了,他来看你,”简秩舟说,“他趁人之危,把你的嘴……亲成这样。”
陈佑:“是我让他亲的。”
“……陈、佑。”
“我乐意让他亲,我喜欢让他亲。”
简秩舟一把捏住了他的脸颊,明明被掐的是陈佑的脸颊,可痛苦的人却是简秩舟:“闭嘴。”
“求你……闭嘴。”
这个姿势简秩舟保持了好几分钟,看向陈佑的眼神始终浓郁、阴沉,很多很多的情绪从那里边流淌而过,可最后他却只是干巴巴地说:“不许爱他。”
然后他直起身子,把带来的那杯,仍有些温热的草莓牛奶递到陈佑嘴边:“渴不渴?”
陈佑看着那个熟悉的包装,低声说:“我早就不爱喝这个了。”
说完他又转过身,背对着简秩舟,把被子裹紧:“麻烦你走的时候带走丢掉。”
身后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声响。
陈佑闭眼侧睡,他其实远不像刚才表现出的那样平静,心跳和呼吸都是错乱的。
可他确实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助的、弱小的陈佑了,温明澈不在家,还有陈立群和温承业在,只要他大叫一声,爸爸妈妈肯定会来救他。
陈佑现在是有家的,有人给陈佑撑腰,简秩舟不能再随便对陈佑动手动脚,也没法像以前那样,蛮不讲理地把陈佑带回他家里去。
简秩舟伸出手,想要像从前那样抚摸陈佑的后颈和脊背,掌心隔着几公分的距离,从他的后背触到颈发,简秩舟并没有真的碰上去。
从前黏着简秩舟拼命摇尾巴的那只“小狗”,现在却成了一只“坏脾气”的小刺猬,一碰上去,就会扎得简秩舟满手都是血。
简秩舟忽然很想把他整个人翻过来,看看他肚皮上是不是也长刺。
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把那杯饮品装进袋子里,然后又在床头柜上放下了一个用玻璃盒装着的小狗毛毡手工艺品。
简秩舟对着陈佑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我捡因因掉的狗毛做的,它最近掉了很多毛。”
“不是很精美。”
他顿了顿,又说:“不想要可以拿去丢掉。”
简秩舟刚要离开,温承业和陈立群夫妻俩,却忽然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陈佑卧室的门。
两人本来是想来看看陈佑的体温有没有再升高的,结果门一开,却正对上了简秩舟的视线。
“你……”温承业张了张嘴,又回头问妻子,“这人谁啊?”
陈立群冷眼看着简秩舟,陈述:“你老年痴呆了吗?他就是简家那条疯狗。”
“不是,大半夜……谁放他进来的?”
……
三人似乎默契地都不想打扰陈佑休息。
看着简秩舟光明正大地从正门离开后,温承业皱了皱眉:“他到底怎么进来的?之前不是安了那个什么红外对射栅栏,会不会……是咱们小宝自己放他进来的?”
“明澈每天跟小宝耳提面命……不过也不一定。”
“他哥那天跟我偷偷说了,小佑还没放下那个简秩舟,刚回来的时候,提都不能提,现在是好点了,但一说那三个字,他就蔫巴得跟什么一样。”
于是这对夫妻愁眉不展地在玄关处聊了一会儿,好在温承业在翻看了监控后,发现陈佑根本没来开门,那个神经病是自己翻墙进来的,还不要命地爬进了二楼窗户。
“我就说嘛,”温承业松了口气,“咱家小宝哪有那么笨。”
两人推门进去看陈佑的时候,陈佑感觉自己好像又有一点不好了,呼吸都是滚烫的。
陈立群过来给他量体温,温承业则小声说:“不行,还是得请个安保小队,晚上绕着咱家房子来回巡逻。”
他妈则说:“明天让人把围墙拉上那种带刺的铁丝网,缠得密一点。”
陈佑爬起来,小声问:“他走啦?”
“走了。”
陈佑刚刚就起来偷看过简秩舟留下的那个小狗毛毡了,确实弄得不怎么精致,但有种潦草的可爱,脖子上还围着条缩小版的蓝色口水兜。
不知道是不是简秩舟亲手做的,但如果是买来的话,也不至于弄得这么“丑”。
陈佑眨了眨眼:“我想喝草莓牛奶。”
“家里有草莓,”温承业积极地说,“我上网看看怎么做。”
陈立群看了眼体温计:“温度又有点高了,先吃颗退烧药,过一会儿再喝你爸弄的牛奶。”
“嗯嗯。”陈佑很想撒娇,所以他微微仰起脸,对两人说,“亲一下。”
温承业先凑上去亲了亲陈佑的脸颊,然后转头受不了地对妻子说:“不晓得你儿子小时候该有多可爱……哥哥当时才刚上幼儿园大班吧,那时候就不让亲了。早熟的小大人。”
然后他评价陈佑:“你是晚熟的大小人,哈哈。”
“咱们小宝真可爱。”
两人没问陈佑心里是怎么想的,毕竟温明澈和他的心理医生Jonas已经问得够多了,况且陈佑也已经不是小孩了。
他们得给他一点自由和尊重,该自己面对的事儿还得自己面对,否则他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作者有话说:被说丑之后简某回家一晚没睡,研究了一宿妆造
第78章
简秩舟跳楼了。
消息传到陈佑耳朵里的时候, 简秩舟已经从一开始的全身多处骨折,变成了瘫痪在床,又进阶成为植物人, 最后干脆直接一跃成为了一个死人。
坠楼的楼层也从三楼,变成十三楼,最后成了三十楼。
所以最终陈佑听见的消息是, 简秩舟从三十楼一跃而下, 当场身亡, 救护车都没来, 直接就被拉去火葬场火化了。
听见这个消息后,陈佑有好几分钟都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赵闯只好伸手推了推他:“柚子?”
陈佑不自觉地抓着抱枕:“假的……”
“千真万确啊, 闯哥能骗你吗?”赵闯压低了声音说, “你黄毛哥有个朋友的堂哥在简秩舟那小区物业上班,当时还拍了照片呢。”
说完他就打开手机给陈佑, 照片拍得很模糊,但陈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简秩舟。
他脸上好像有血,闭着眼躺在担架上,被医护人员抬上了救护车。
陈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照片, 这时候他又聪明起来了, 他大声说:“这个是救护车, 不是灵车!”
“管他什么车, ”赵闯啧了一声, “30楼, 就算有个全尸,身体里边也肯定摔得稀巴烂了。”
陈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抿了抿唇, 整个人有点坐不住似的:“……可是他很有钱的。”
他颤抖着喃喃:“而且他那种人……怎么会死?”
“什么他那种人,再大的老板也是凡人,你以为他钢铁侠么?”赵闯没太注意到陈佑的异样,他以为陈佑就是胆子太小,所以害怕,“死渣男、现世报。”
“你看你现在,认祖归宗死前任,多爽。”
陈佑沉默地站起身,然后一下就跑了出去。
赵闯反应不够快,没能捞住他,一转眼的功夫,陈佑已经到了楼下。
今天是周末,温明澈在家,瞥见他脸色,不由分说便拽着他衣服把人拦住了:“着急忙慌去哪儿?”
陈佑的嘴唇微微抖动:“简秩舟……”
“找他干嘛?”
“闯哥说……他从三十楼跳下来。”
“什么三十楼?”温明澈把人拎回沙发上,“他家统共就三楼,不到十米,死不了,祸害遗千年,他好得很。”
陈佑睁大眼睛:“真的吗?”
他又想起了刚才看见的那张照片:“但是他看上去好像快死了……”
“那就让他去死。”温明澈冷漠道,“这就是他的苦肉计,真想死他难道不知道要找个高点的楼跳?”
陈佑:“但是我还是想去看一眼。”
“不许去,”温明澈说,“他难道没爸没妈吗,没人管他?不需要你操心。”
温明澈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心软,而且简秩舟能困住他这么久,这时候要是趁着虚弱卖卖惨,再掉点鳄鱼的眼泪,陈佑这个笨蛋肯定会上当。
陈佑被温明澈摁在家里吃过了午饭,接着他就鬼鬼祟祟地开始在玄关那里找鞋,回头看见温明澈后,他又拿上铲子说要去整理自己的花园。
他走到花园里,然后在手机上输入了一个号码,迟疑了半秒,接着还是点了拨通。
可以打通,但没人接。
回头看见温明澈不在,陈佑就果断丢下园艺用具,偷偷摸摸地跑出了家。
……
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陈佑有些恍惚,有些记忆他以为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其实还历历在目。
下了车,他有些胆怯地走到了那扇门前,犹豫了很久,才轻轻碰了一下门铃。
来开门的人是杨姨,但有一坨白色的影子迅速从阿姨脚步穿过,比阿姨更快地飞到陈佑脚边,毛绒绒地绕着陈佑转圈。
看见陈佑,杨姨愣了一下:“……陈先生。”
“杨姨。”
陈佑低头看看那条狗,有些怀疑地叫它:“因因?”
当时把因因接回家的时候,它还是一只短腿小奶狗,怎么半年多没见,就跟发酵的面包那样一下子膨胀了。
陈佑差点怀疑是简秩舟把他的小狗养死了,然后又买了一条新的回来,但是仔细看因因的气质,好像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还是一兴奋就流哈喇子。
而且陈佑叫它“因因”的时候,它抬起两条前腿,拼命地想往陈佑身上跳。
杨姨给他拿了双拖鞋:“先进来吧陈先生,先生他在楼上。”
陈佑看着地上这双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毛绒拖鞋,忽然低声问了句:“他……怎样了?”
“刚出院,”杨姨说,“医生说得静养。”
“哦。”
陈佑在楼下客厅跟因因玩了快二十分钟,这个家里的一切都还是陈佑熟悉的样子,除了玄关那里多了一个墙式鱼缸,里面养了一些五颜六色的热带鱼。
于是陈佑又磨磨蹭蹭地看了会儿鱼,看见因因上了楼梯,他才缓步追了上去。
陈佑先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伸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他的心跳逐渐变快,掌心里也出了一点汗。
因因又开始围着陈佑开始打转,四只脚掌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持续不断的“哒哒”声。
然后陈佑鼓起勇气摁下了门把手。
床上躺着个人,是简秩舟。
因因跑过去,也想跳上床,被简秩舟低声喝止:“不行,爪子放下去。”
因因于是在床边随便找了个地儿趴着。
“你干嘛……”陈佑语气古怪地说,“睡在这里?”
这里是简秩舟的家,事实上他想睡厕所都没问题,但陈佑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问了。
简秩舟身上很多地方都戴着支具,下巴上泛着一点青,头发也缺乏打理,人看上去瘦了一些,于是脸上就愈发显得轮廓分明。
“你的床睡起来舒服一些。”简秩舟低声说。
陈佑仍然下意识反驳:“不是我的床,只是我曾经在这里睡过。”
在陈佑的印象里,简秩舟总是意气风发、不知疲倦,陈佑一直觉得他身上有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使得没什么主见的陈佑本能地听从这个人所发布的一切指令。
但现在他身上那些极具压迫感的锋芒被收拢,简秩舟变得虚弱,整个人恹恹的像只受了重伤的野兽。
“你干嘛要跳楼?”
简秩舟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像个把爱看得比天大的傻|逼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此冲动地想要寻死觅活这种事,让简秩舟觉得无比羞耻。
他私自停了几天药,于是所有负面情绪就如同洪水那样扑向了他。
简秩舟没想过寻死,停药之后他的大脑反而变得无比清醒,他不断反刍两个人在一起时的所有细节,想要共享陈佑当时的感受,但很难。
于是他选择了一些极端的方法,简秩舟想,如果他也从这里跳下去,或许就可以深度体会到陈佑当时的绝望和崩溃。
但坠落在地上的时候,自私的简秩舟心里想的仍然是如何将这次受伤利益最大化,怎么用自己身体的伤痛来挽回陈佑。
他仍然是那个自私自利的简秩舟,逼着自己去共情,也没有办法做到真的感同身受,他似乎天生就缺乏那样的能力。
简秩舟也想像陈佑那样动不动地就流出眼泪,可是哪怕情绪达到顶峰,他的眼眶也仍旧是干涸的。
但无论怎样都无法挽回、无法弥补的无力感,和曾经那个一无所有只能等待着简秩舟安排的陈佑所感受到的绝望,大概是有几分相通的。
简秩舟仍然殊途同归地得到了惩罚。
“那你呢?”简秩舟声音微哑,“你当时从那里跳下去……是什么感觉?”
陈佑想了想,说:“不知道。”
然后他咬了咬嘴唇,简秩舟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一扇门,门外浸润在雨雾的泥土里就有很多回忆破土而出。
“我害怕你……不想再看到你。”陈佑缓慢地说,“我想离开这里,没人来救我,我只能自己走。”
“万一……”简秩舟问,“你不怕不小心死掉吗?”
陈佑不假思索:“死掉就可以和爷爷见面了。”
“你呢?”他反问简秩舟,“你也不怕死掉吗?”
简秩舟大可以说一些粘腻的谎话欺骗他,说自己对曾经伤害陈佑的行为感到十分愧疚和后悔,所以想要体验陈佑当时的痛苦。死了,也没关系,就当作赎罪。
可他看着陈佑那张脸,还是说了实话:“三楼……只要不是头朝下,大概率死不了。”
陈佑想起哥哥的话:“所以这真的是你的苦肉计?”
简秩舟:“差不多。”
再不狡辩几句,陈佑很有可能转头就走,但简秩舟平时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好像也摔“骨折”了,说完那句话,他就沉默地凝望着陈佑。
不过陈佑并没有走。
“我要是死了,你会伤心吗?”他又问。
陈佑很坦然,也很笃定:“会的。”
很可怕。陈佑听赵闯说的时候,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摇摇欲坠,那几分钟他并不是在发呆,而是思维、语言功能,都在融化,他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反应。
“你把因因养得还挺好的。”陈佑忽然又说,“肥肥的,毛这么多。”
苦肉计看上去似乎是有用的,因为陈佑终于开始主动和简秩舟说话了。
他曾经翻看过陈佑的病例,并仔细“询问”过他的心理医生,陈佑的症结还没有被完全治愈,他走不出来,始终放不下那三个字。
简秩舟庆幸那三个字是“简秩舟”。
哪怕是负面的情绪也好,至少陈佑还在乎,只要他还在记恨他的坏,简秩舟就还有机会。
第79章
“病好了?”简秩舟问他。
陈佑点点头。
他的皮肤白净细腻, 唇也润红,脸上有了点肉,睫毛还是那样, 微垂着、太长太浓,底下压着的那双眼,好像总是泛着懵懂和潮湿的光。
陈佑安静不做表情的时候, 和温明澈长得真的很像, 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如果恰好两个人都认识, 就知道味道是截然不同的。
简秩舟不用问,就知道他现在被温家人养得很好。
平心而论, 陈佑是很好养的一个人, 但简秩舟却差点把他逼疯了, 把他从一只无条件信赖自己的小狗,逼得警惕、胆怯、焦虑。
“我以前对你太坏了。”简秩舟忽然很慢很认真地说, “……对不起。”
陈佑没说话。
从前总是陈佑絮絮叨叨地在讲话,现在他却变得沉默,简秩舟觉得心里闷得慌。可什么都不做的话,他又怕陈佑觉得无聊然后走掉。
于是他又说:“陈佑。我想去洗手间。”
陈佑看向他。
“家里现在只有阿姨在, 老陈有事先回去了。”
理由似乎很充分, 于是陈佑想了想道:“好吧。”
之前他脚摔了, 也是简秩舟抱他去上厕所的, 陈佑走过去, 跃跃欲试地试图把简秩舟从床上铲起来, 然后抱住。
但简秩舟个高,人也重,陈佑试了两下, 发现自己根本就抱不动他。
简秩舟:“我没瘫,扶着点就行。”
他身上有点烫,重量和体温覆上来的时候,陈佑觉得耳朵和脖颈都有些发热。
简秩舟一只手吊在自己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则挂在了陈佑肩膀上来保持身体平衡,他空不出手来,因此陈佑只好艰难地帮他脱。
“你难道没有钱请护工吗?抠门。”
陈佑一边忙活,一边不高兴道:“我不过来的话,你难道尿在床上?”
简秩舟缓缓吐出一口气,话竟然说得很好听:“所以还好有你。”
陈佑果然有点吃这套,他呵呵笑:“你做人这么坏,除了我,还有谁会来看你?”
“你以前说……等我老了瘫了,你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简秩舟说,“没想到今天你信守承诺、不计前嫌,我真佩服你。”
陈佑有些暗爽,可能是因为简秩舟很少夸他,而且还夸得这样有理有据。
于是他又“哼哼”了两声,然后拍拍简秩舟的小|腹:“快上吧。”
简秩舟:“我没手扶。”
他无辜道:“再帮帮我好吗?”
陈佑只摸过碰过充血后的那|根|杵,要么就是一半一半的状态,这种蛰伏着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手感……
他心里好奇,面上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伸手就帮简秩舟拿起来,虽然他也有,但拿别人的总归还是有点不太一样。
手感还行,于是陈佑下意识地捏了捏,他下手没轻没重的,接着手里那个很快就像礼花自动枪|棒一样膨胀起来了。
“……”
简秩舟吸了口气:“你乱捏什么?”
陈佑立即撇清关系:“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我愿意帮你都不错了。”
听见陈佑来了,简秩舟立即便让老陈从后门回家,又让护工把轮椅藏好。现在家里除了家政阿姨,就只剩下了这个不会照顾人的陈佑,简秩舟的确是自作自受。
想占陈佑便宜,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太|硬|了不好尿,于是他闭上眼,试图摒弃杂念。
……
声音时断时续的,陈佑又要支撑着简秩舟身体的重量,又要帮他扶着,手酸、肩膀也酸,身上还出了一点汗。
他开始不情不愿:“你什么时候好啊?”
紧接着又嘀嘀咕咕:“老帮菜……肾|虚了吧你。”
简秩舟额角和手背都跳出了青筋。
陈佑真的不怎么会照顾人,如果让他做点他不怎么乐意做的事,他的嘴永远比手上正在干的活碎。
简秩舟说渴了,他就磨磨蹭蹭地下楼倒水,然后把水杯递给简秩舟,后者则用虚弱的语气说:“你看不出来么,我左手骨折,右手也扭了,一用力就疼……”
陈佑于是体贴地要给他喂水,简秩舟喝得很慢,他希望这种来之不易的温馨氛围可以被拉长,但陈佑却显得很不耐烦,他一下把杯子底举高。
简秩舟呛到了,水也洒了他一身。
杨姨切好的水果,陈佑喂简秩舟吃了两块,然后剩下的全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简秩舟看得出来,这个人有时候是真的不小心,有时候则很明显是在故意膈应简秩舟。
陈佑有点什么坏心思,就全都写在脸上,做坏事的时候他通常会用一种带着几分警惕、而又跃跃欲试的眼神偷瞄简秩舟,和他带回家的那条经常搞破坏的坏狗因因非常像。
他似乎想看看简秩舟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像以前那样对着陈佑发火。
可是简秩舟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火,从前他觉得陈佑又笨又烦,但现在他却觉得这样的陈佑可爱鲜活。
所以只要他能留在简秩舟身边,一直折磨简秩舟也可以。
不需要“照顾”简秩舟的时候,陈佑就在和因因玩,比起简秩舟,他显然和那只毛绒绒的大狗要亲密得多,还搂着因因拍了好几张照片。
傍晚的时候,陈佑忽然接到了温明澈的电话。
他急忙把趴在他腿上的因因赶开,然后着急忙慌地打开门去了露台,接通电话:“喂……哥。”
“去哪儿了?”
陈佑慢吞吞地说:“我在这边餐厅里盯施工呢。”
温明澈:“我现在就在餐厅这里,你在哪儿呢陈佑?”
陈佑下意识继续撒谎:“唔……刚刚我觉得肚子饿了,就和闯哥买东西吃去了。”
“赵闯也在这里。”
温明澈的语气不太好:“撒谎不是好习惯,小佑。”
陈佑顶不住一点压力,立马就什么都招了,他低声说:“我就是想过来看看我的小狗……和简秩舟。”
“对不起哥。”陈佑又说,“我怕你骂我。”
和温明澈相处久了,陈佑已经知道了他的脾气其实不太好,他哥生气的时候会直呼家里所有人的大名,包括他爸他妈。
只是一开始陈佑刚回家时,显得可怜无措,而且还在生病,所以温明澈在陈佑眼里才显得格外温柔。
不过哪怕现在温明澈的脾气渐渐显现,偶尔不叫陈佑小宝和小佑,直呼他的大名,而且一听语气就是兴师问罪的意思,但是他哥还是要比以前的简秩舟脾气好太多了。
再生气,陈佑也顶多被他训几句。
温明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回家吃晚饭,我就在他小区门口,你给我马上出来。”
陈佑刚从家里溜走,温明澈其实就知道他去找谁了,周末家里三个人恰好都在,于是由温明澈领头,温家火速开了场家庭小会。
温明澈拧着眉发言:“简秩舟应该算是小佑的初恋,小佑那时候刚成年,心智不成熟,被他骗也情有可原……而且据说小佑当时非常迷恋他。”
“现在他来这么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真又被他骗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温承业看向妻子:“要拦着吗?也不好把小宝绑在家里。”
陈立群说:“我觉得劝和管都得适度,一会儿逼出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了,反而适得其反。”
“啥意思?”温承业问。
温明澈脸色略微有些阴沉:“就是说如果我们强烈反对小佑跟他‘复合’,反而会激发小佑的‘逆反心理’,把他逼到简秩舟怀里去……”
“……”沉默。
没法管。怎么管?
电子脉冲围栏装好了,红外对射探测仪也安上了,结果防住了那只狗贼,防不住自家儿子自己往他家里跑。
陈佑挂断电话,然后进屋匆匆又揉了两把因因的狗脑袋,他没看简秩舟,而是低头对着因因说:“我回家了。”
床上的简秩舟立即开口:“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陈佑不说话。
“……还来吗?”简秩舟低声问,“陈佑?”
不知道是在故意装可怜,还是发自内心的,简秩舟的语气似乎有些沮丧:“我一个人……很孤单。”
陈佑终于回答了:“我反正还会再来看我的狗的。”
“你也不要太省了……找个护工照顾你吧,那么大的一个老板,干嘛这么小气?”
简秩舟说:“我辞职了。”
陈佑:“那你没钱花了吗?”
好心的陈佑想了想自己账户上的余额:“我可以先借你。我现在可有钱了。”
“你真好。”简秩舟露出一个刻意且过于温和的笑容,脸还是他自己的脸,但表情是偷的楚砚的,“但是不用了,我有存款。”
陈佑感觉脊背生寒:“你笑得好可怕……你不要再这样笑了。”
简秩舟是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开始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没想到效果好像适得其反。
“知道了,”他对陈佑说,“路上小心。”
“有人来接你吗?”简秩舟又问。
“我哥。”
简秩舟虽然对陈佑张嘴“我哥”闭嘴“我哥”感到不高兴,但好歹来接陈佑的人不是林峄。
“好,”简秩舟说,“再见。”
陈佑依然没看他,但还是礼貌的、轻声说了一句“拜拜”。
回去的一路上,温明澈都挂着脸。
吃晚饭的时候自然也是。
温承业忍不住问他旁边那个看着就一脸心虚的陈佑:“小宝,你哥怎么了?谁惹他了?”
“怎么了。”温明澈呵呵一笑,语气不阴不阳:“你儿子又让狗给骗了。”
陈佑低着脑袋吃饭。
陈立群给陈佑碗里夹了块排骨,她看了大儿子一眼:“吃饭呢,不要训话。”
“不利于消化。”
陈佑皱着脸,苦恼地说:“……所以吃完饭后就要升堂了吗?”
温承业笑起来:“谁敢审你?有老爸罩着你,你放心。”
“我错了哥,”陈佑去挨他哥,“……原谅我吧,我下次肯定不会再撒谎了。”
温明澈:“先吃饭。”
“先原谅我。”
“现在不想骂你。”
陈佑使劲拽他胳膊:“之后也不能骂我。”
他狡辩:“我主要还是想去看看我的小狗的,看简秩舟只是顺便。”
“哥……”
温明澈低头看了眼陈佑,叹了口气。
算了。
他查过简秩舟的病例,哪怕是神经病,摔成那种程度,也不至于还能对陈佑再动手动脚。
要真还色|心不死,温明澈觉得自己有必要趁着他卧病在床,上门把他gao丸踹掉。一劳永逸。
第80章
陈佑最近经常背着家里人偷偷去看望简秩舟。
有几次被温明澈逮到了, 他就狡辩说:“我是怕简秩舟受伤了,我的小狗没人照顾。因因的主人是我,如果它没东西吃变瘦了怎么办呢?”
温明澈:“那你就把你的狗带回来。”
陈佑就开始支支吾吾:“哎, 他不愿意把狗还我。”
“那就雇几个人去偷、去抢。”
陈佑:“……”
温明澈一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还是会去找简秩舟,和那只狗关系不大。
Jonas医生认为, 如果陈佑坚持, 那么他们应该尊重他自己的选择。而且直面创伤有一定概率能让陈佑从过去的情感纠葛里解脱出来, 重新构建那段关系的和对那个人的认知, 从而并减轻负面情绪。
温明澈挺重地压着陈佑的两边脸颊搓了搓:“要是他对你做不好的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你自己情绪不好的话, 也得马上告诉哥。”
“知道吗?”
陈佑乖巧地点了点头。
陈佑有几次过去的时候, 看见简秩舟虽然卧病在床,也不忘摆弄他那个电脑, 不过陈佑一推门,他就立刻把电脑合上了。
这几天简秩舟总会把刷到的那种很无厘头的视频递过去给陈佑看,陈佑笑点很低,每次都会被逗得咯咯直乐。
简秩舟看到网上说, 情侣之间大多会这样做, 好朋友当然也会, 这似乎是这个时代里, 亲密关系中细微的一环。
简秩舟从前觉得这种无聊的娱乐非常浪费生命, 但当陈佑凑过来认真盯着屏幕的时候, 简秩舟盯着他,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陈佑笑,他也忍不住微扬嘴角。
他忽然觉得浪费时间也很有意思。如果陪在他旁边的人是陈佑的话。
陈佑一开始总是和因因一起窝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玩手机, 但因为简秩舟时不时就要给他分享视频,于是最后陈佑干脆直接躺在了他旁边。
今天陈佑显得很放松,玩手机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简秩舟本想把手机递过去给他看,见他闭着眼,他立刻就把手机关了,调成静音。
他稍挪过去一些,陈佑的脑袋就顺势歪在了简秩舟的肩膀上。
而后简秩舟轻轻地摸了摸陈佑的发丝,他感觉两个人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很久之前那种温柔和静的时光里,心里泛着说不出的酸软。
简秩舟好像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人格中存在着不健全的部分,不承认他其实做错了很多事……
他想要陈佑的身心和灵魂,想要唯一和忠诚,可是好像再也不可能了。
陈佑本可以全部归简秩舟所有,他曾经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可以让陈佑的身心都只属于自己,可那时的简秩舟,却用侮辱、忽视、打压、不在乎、不关心,甚至是虐待,将陈佑硬生生推进了别人怀里。
简秩舟没有睡,他一直盯着睡着的陈佑。
想把他带走……带着他藏到这个世界犄角旮旯的地方里去,藏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陈佑总有一天还是会接受简秩舟的,不接受也没关系,陈佑仍然是只属于他的。
但他一定会想爸妈、想哥哥,虽然不至于一辈子都不给简秩舟好脸色,但很不公平,对陈佑来说完全不公平。
他肯定会流很多眼泪,会吃不下饭,会变得形容消瘦,说不定哪天简秩舟一不注意,他就又会从哪个窗户跳下去。
枯萎的陈佑不会再长出新叶子,也不会再甩着尾巴叫他简哥和老公。
……
已经是傍晚了。
简秩舟似乎有意想让陈佑睡过头,听见他呼吸平稳,简秩舟就把陈佑的手机从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关了静音。
陈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还发着点将暮未暮的蓝。
在窗外景观灯的映照下,陈佑发现外头正下着茫茫小雪,在风里细碎地飘卷着。
“外面下雪了。”
简秩舟的声音几乎黏在他后颈上,陈佑觉得痒,用手护住了自己的脖颈。
陈佑还有点懵,没醒全。
可下一秒,他就被简秩舟握住了半张脸,抵上来亲。
可能就因为没醒全,陈佑任由他吻着,微微仰着头,两只手也虚虚地抵在简秩舟的胸口上。
简秩舟的吻不再像从前那样粗|暴敷衍,吻得陈佑喘不上来气了,他就会停,然后简秩舟低眼看着陈佑,两人鼻息相融,他轻轻地叫他“陈佑”。
旋即便又是一个很深的吻,简秩舟克制住自己的欲|望,缓缓吮|碾,逼得陈佑忍不住夹紧双|腿。
他实在受不了了,偷偷抵在简秩舟身上蹭了蹭。
“舒服吗?”
吻了太久,也太多次,陈佑感到胸闷气短,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但他还是装模装样地说:“……还行。”
然后他感觉简秩舟的手忽然碰到了他,陈佑下意识想躲,却被简秩舟用那只刚拆掉支具的手握住了腰。
简秩舟以前偶尔高兴的时候,就会便动作边帮他。
不过这种好心也很有限,为了让陈佑不要那么早就没力气,他会在陈佑脸红透,大|腿|痉luan时故意忽然停止,并抓住他两只手不让他自己碰。
陈佑也总是哭得很厉害,哪里都是。
……
陈佑已经太久没被人帮过了,因为刚才简秩舟的吻,他已经变得湿|湿|黏|黏,根本就禁不住简秩舟玩花样,很快他就开始抖。
结束后他整个人抵在简秩舟怀里,缓了一会儿,陈佑才忽然想起来他哥的叮嘱:“……几点了?我得回家了。”
“下雪天,就留下来睡吧。”
陈佑犹犹豫豫:“不行……我哥知道了肯定会骂我。”
简秩舟不轻不重地揉着他的后颈:“你睡主卧。”
两人相对着,简秩舟凑近一点,和陈佑脸贴着脸说话:“我头很痛,从今天早上起来就一直不舒服……”
简秩舟确实很经常偏头痛,而且这两天他哥和他爸都出差去了,他妈最近很忙,总加班,这个月都住在市中心的平层里,周末才会回家。
“后面要不要?”简秩舟忽然又抵住陈佑的鼻尖,“我学了一些,前后一起,会更shuang。”
简秩舟鼻梁挺直、唇色浅淡、轮廓分明,贴得极近极近的时候,陈佑确实一下就被蛊惑了。
何况现在情|欲尚未退尽,他实在很难再警惕起来。
“……行吧。但是明早我就得回家,下午我爸我哥就出差回来了。”
听见他同意了,简秩舟有点紧绷的神情立即便舒展开来,他又凑过去亲了陈佑几下。
“好,我让老陈送你。”
陈佑这会儿已经不那么迷糊了,他从简秩舟怀里挣出来,在床上到处找自己的手机。
简秩舟把手机递给他,陈佑刚接过去,就发现有人在给他打电话,他匆忙点了接通:“喂?”
“怎么一直不回消息?”是林峄的声音。
陈佑说:“我刚刚不小心睡着啦。”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不在家吗?”
“在啊。”陈佑下意识道。
“我刚刚去找你了,”林峄的声音有些古怪,“你不在。”
“阿姨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就给你哥打了电话,”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声音莫名有些发涩,“他说……你肯定在简秩舟家。”
“是吗?”
陈佑不好意思再跟他撒谎:“……我来看看我的小狗。”
林峄说:“上次我问你,试一试谈恋爱好不好,你答应了。小佑。”
简秩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身边,耳朵微贴着他的手机,正在光明正大地偷听,并且还用手圈住陈佑的腰身,轻轻地捏。
陈佑打开他的手:“别动!”
通话那端的林峄骤然沉默,陈佑一转头,发现简秩舟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简秩舟总能让陈佑心跳加速,让他一会儿快乐,一会儿难过。让他感觉像是被蛛丝网成一粒茧那样牢牢包裹着。
林峄则让他觉得安全,觉得被捧着被爱着被纵容,一切都很稳定,让陈佑觉得很舒服。
陈佑的脑子很乱。
他从房间里跑出来,特意走到走廊尽头那扇窗户前,陈佑诚实地告诉林峄:“……我又和他亲嘴了。”
“对不起。”
陈佑很喜欢亲吻,林峄知道他,在陈佑心里,亲嘴和拥抱抚摸都是同等的,但如果只有亲,他不会特意说出来。
“你们又发生了关系?”林峄咬牙问。
陈佑不知道算不算,但应该是算的,因为他刚刚才弄得简秩舟满手都是。
他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像渣男,可是答应林峄可以试着谈恋爱的时候,他也有点晕乎乎的,陈佑在被亲得很舒服的时候,经常会随便点头答应对方的一切请求。
哪怕那个请求很过分,他也有超过九成的概率会点头。
“那我不能和你谈恋爱了,”陈佑随便决定道,“我们以后还是当好朋友吧。”
一向对陈佑格外心软和纵容的林峄,这一时刻却忽然有点恨他了,他落寞地走在雪夜里,牙关发颤,不小心就带出了一点哭腔。
陈佑心里慌了起来:“峄哥……林峄?”
“你不要哭。”
“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陈佑又说,“我下次保证不这样了。”
林峄平复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没确定关系前就算了。我不想和你只做好朋友。”
“……我真的很吃醋,”林峄不想这么直白,但拐弯抹角的话,陈佑有可能会听不懂,“而且非常、非常伤心。”
“对不起,林峄。”
陈佑觉得林峄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他不该让他伤心,他最绝望的时候,是林峄像天使般出现,把陈佑接走的。
之前是有些误会不假,但后来他们也说开了。
“我一定不会再和他那样了。”他很笃定地保证,“你不要再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