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 声声蚀骨 > 第 88 章
    ◎为了同一个女人,你们反倒还结盟了?◎


    易辞洲陡然愣住。


    她问得平静轻松, 却是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提及廖霍。


    说实话,他再怎么麻痹自己、再怎么给自己洗脑,也不可能想象不到那三年的不弃不离的陪伴对她来说有多么刻骨铭心。


    虽说她可能不爱, 但是心里肯定有一丝丝的依赖和喜欢,时间一久, 这种喜欢就会变成爱。


    他很庆幸, 在这种异样的心境变成爱之前,把她找回来了。


    他不否认,直言道:“廖鸿宴现在严控他, 只要阮音不出国门,他就动不了她。”


    “这样啊……”舒晚垂眼轻叹, 许久沉默后,又抬眼道:“那你呢?就打算这么放过她了?”


    在易辞洲眼里, 阮音是个不过刚满二十的孩子,还在念书, 根本没有走向过社会,更没有阅历和见解, 纯粹意气用事也说得过去。


    他滚了滚喉结,沉声道:“她只是个小姑娘。”


    可舒晚并不这么认为,她轻轻嗤笑几声,眼底满是冷漠,问他:“小姑娘?小姑娘可干不出来这种事呢。”


    易辞洲紧蹙眉头,嘴唇抿成一条细细的线,开口道:“她已经在网络上公开道歉了,并且亲自解释这件事是个误会, 我们和万华地产也终止商业合作, 这次对他们影响实在是不小……”


    “易辞洲。”舒晚打断他。


    他闭口, 稍愣回道:“你说。”


    舒晚不紧不慢地轻声冷笑,“如果这次流掉的是你的孩子,你还会这么淡定吗?”


    易辞洲眼神一凛,不动声色地睃她一眼。


    舒晚继续追问:“说实话。”


    他毫不迟疑,沉声开口道:“不会。”


    似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点点头,又佯装睡觉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这三年来,她不仅样貌变了,连整个人的心态都变了,变得冷漠,变得无情。


    易辞洲知道这一切都和他有关,又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他又能怎么办?


    他缓缓开口道:“但我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了。所以,我不会放过。”


    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双肩只微微一耸,眉目之间却并没有太多的波澜。


    易辞洲双目半眯,审度般看了她许久,没有再说话。


    所以说呢,如果当初在刚刚察觉自己爱上她的时候,就承认下来,那该有多好呢。


    过了几日,这件事情在另一桩爆炸性娱乐新闻的覆盖下,再无人讨论。


    换了这个山涧别墅,远离喧嚣繁闹,舒晚的身体恢复了不少。


    易辞洲也将自己的大部分工作时间挪移到了别墅里来。


    美其名曰为了陪她,实际却是再怕她不打招呼又一走了之。


    然而舒晚却越来越不在意,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光彩,也没有了生活下去的希望,除了偶尔问问什么时候能见见舒涞,她就没有别的问题了。


    又过了半个月,却又有另一个小道消息传了出来。


    廖家那位乖戾纨绔的小公子放出话来,只要阮音还在千城待上一天,他就不让她好过。


    这下好了,阮音本来就人怂胆小,听到风声马上回了越南老家,却在刚回去的第二天晚上,就被当地一伙黑势力帮派绑架掳走了,一周之后才被衣衫不整地放回来。


    可是人是回来,神智却不清了。


    问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俨然一副精神失常的状态。


    这下,矛头纷纷指向廖家公子,但人家好好地在香港待着哪也没去,矛头又变成了易辞洲。


    因涉及境外,越南警方多次取证,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是他们二人之中的哪一个做的。


    似乎,两个人都有嫌疑,又都没有证据。


    为了一个女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已经成为全国人民茶余饭后的闲谈了。


    然而没几天,又传来一个消息。


    阮正华连夜赶回去看女儿,因为牵扯进中越边境的涉毒案件,被越南警方逮捕,这下又不知道要费多少财力人力才能摆平了。


    如此一来,矛头又指向了越南当地帮派团伙,毕竟,阮正华做的缺德事可不少,越南有的是人想搞他。


    这消息一传出,大家多半认为是真的。


    就算不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阮音得罪了这位神秘莫测的“温夜”,那就是得罪了廖霍和易辞洲两个男人。


    搞垮阮氏的万华地产,只需几天的时间。


    易辞洲暂且是个表面好说话的人,可廖霍就没那么客气了。


    廖霍这个人做事说话,都是不留余地的。


    他既扬言不让阮音好过,那必定言出必行。


    可是舒晚没想明白,这些日子明明廖鸿宴死死看着他不让他出香港半步,他又是怎么一步一步说到做到的。


    于是她又去问易辞洲。


    他的办公室就在自己房间的正下方。


    她走两步他就能听见。


    知道她下了楼,易辞洲已经敞开大门静候她。


    舒晚从容不迫地走近,直言问道:“阮音和阮正华出了事,你知道吗?”


    可这人却淡定的很,眼也不抬地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认真研究着公司这几天的几项事务,淡然道:“我知道这事。”


    知道,却没告诉她,等她知道的时候,阮音已经疯了,阮正华也已经被赶出境,直接关进去了。


    他假模假样,舒晚也懒得跟他再装。


    她一把将他手里的平板电脑夺过来,直接关了机,然后踮脚坐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你干的?”


    “……”


    “廖霍干的?”


    “……”


    “还是你们俩一起干的?”


    “……”


    她难得这么蛮横,易辞洲懵了一瞬。


    他深吸一气,有些懊悔在工作时间放她进来,但是后悔无用,只能耐心安慰,“你先回屋休息,我还有工作……”


    “我休息够了。”舒晚不冷不热地说道。


    易辞洲抵了抵下颌,将手中的触控笔放在一边,然后拉起她的手将她从桌上拽下来,按在自己的腿上,认真说道:“这件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舒晚冷嗤,“易辞洲,你当我傻?”


    他又无言以对了。


    坦白讲,二人的关系在这大半个月之内确实有所缓和,但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她造成什么误解。


    他见她并没有抗拒坐在自己腿上,便将手放在她的腰上,小心地摩挲,“阮音遭遇了什么,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舒晚掀了掀眼皮,“一个小姑娘,被当地黑势力帮派衣衫不整地送回来,你说能遭遇什么?”


    见她执意相问,易辞洲皱了皱眉,不由放开她的腰,又不轻不重推开她,“舒晚,我说了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不管是我做的,还是廖霍做的,你只要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她的报应。”


    这话实在是说得明白,又实在是说不明白。


    舒晚静静看着他,嘴角不觉抽了抽,“那阮正华呢?他一回越南,连女儿面都没见着就被送进监狱,这也与你无关?”


    易辞洲眼底明显闪躲几分,“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得罪她的人都解决了,


    她只需验收成果就可以了。


    所以,还有什么问的必要?


    舒晚知道在他嘴里问不出来什么话了,便干脆峰回路转,另辟蹊径,打出一张令他意想不到的牌。


    她打量他片刻,问道:“付沉人呢?这半个月都没有看到他。”


    付沉在曾经在法国外籍军团当过雇佣兵,对那边了形势政局如指掌,阮家虽是越南人,却在老挝发的家,打听些隐晦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呢,他去哪了,不言而喻。


    一听这话,易辞洲明显有些不悦,“付沉家里临时有事。”


    舒晚继续逼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易辞洲耐心不再。


    把她找回来,是想爱着她,宠着她,惯着她。


    而不是受她的质问,听她的训。


    他眉头皱起,指着门外道:“出去。”


    舒晚咬着下唇问道:“易辞洲,你到底说不说实话?”


    可她的连连逼问并没有让男人有松口的迹象,反而让自己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


    易辞洲反问:“我说实话,你信吗?”


    舒晚眼睑微红,道了句“无所不用其极”便转头摔门而出。


    被重重带上的门猛地灌出一阵冷风,


    凛得男人鼻尖瑟瑟抽搐。


    他阖了阖眼,伸手扯下自己衬衣的领带,揉成乱七八糟一团,狠狠扔在了一边。


    到了晚上,易辞洲没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山涧别墅。


    他前脚刚走,付沉后脚就回来了。


    似乎是风尘仆仆,脸也晒得有些黑了,舒晚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是从哪回来的,连问都不问,就说:“看来那边水土不好,人都瘦了。”


    付沉扯开一个僵笑:“太太,您可真会开玩笑。”


    舒晚戏谑地勾了勾嘴角,说道:“付沉,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只是觉得,你去一趟越南,帮易辞洲干了那么多大事,瘦一大圈,也是不容易。”


    付沉闻言,神色微沉,放松的手心不由又紧握起来,“阮音被掳走,真不是他做的……”


    “那阮正华呢?”舒晚挑眉,“能送这么一个大人物进监狱,而且没有再出来的可能性,也就只有易辞洲能做到吧?说说吧,是他一个人干的,还是他去求老爷子出手了?”


    付沉遽然哽住,手心里全是汗。


    “哦不对。”舒晚忽地冷笑一声,不屑道:“老爷子最是看中利益,他才不可能出手。易辞洲这次,怕是又要挨巴掌了吧?”


    付沉闻言,忙不迭解释道:“易总说老爷子那边他会处理的。”


    舒晚依然冷笑,“不过稍微一激,就全说了?”


    “……”付沉瞬间噎住。


    如果易辞洲什么都没做,他为什么要去处理老爷子那边?


    呵,吃饱了撑的,闲的吗?


    “嗤,”舒晚垂眼,撇开头道:“放心,他是你的雇主,他说什么你做什么,我不会再多问了。”


    这一米九的大男人被逼急了,脸颊也是通红的。


    算了,跟一个保镖置什么气呢。


    她说完,摘下助听器,不再理他。


    付沉站在一边,看着这个美丽女人的侧颜,阳光下,犹如刚刚雕琢出来的白玉。


    可惜,只可远观……


    易辞洲这一走,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回来。


    舒晚也没有去问,跟没有去找,只每天都重复做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坐在窗口画速写。


    一张又一张,


    从简到难,从难到简,


    到最后又只剩下了疯得不成样子的鬼畜线条。


    而付沉也再也没离开过别墅半步,即使她出门倒个垃圾,他也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眨眼的功夫又把她搞丢了。


    舒晚起初不适应,却也变得习以为常。


    这日下午,她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午觉。


    易辞洲忽地就回来了。


    他应该是出了一趟远门,眉眼之间有着些许疲惫。


    进门之后,他见舒晚沉睡着,眉头还有些紧蹙,便帮她摘了助听器,这样睡得更加安稳一些。


    他在她身边坐着,手插在她松软的发间,细细揉搓着,可她睡得太沉,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


    易辞洲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阳台,点燃一支烟,双手撑在围栏,低头静静思忖着。


    烟雾缭绕之中,


    回想起前天,他刚从越南回来,就被易宏义喊了过去。


    刚进书房,不出所料,二话不说,又是一棍子过来。


    只不过这次,他徒手接住了拐杖龙头,将老爷子的拐杖用力扔在了一边。


    “啪嗒”一声,滚出老远。


    易宏义怒目圆瞪,指着他破口大骂:“为了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你个小王八蛋把阮正华给搞了?!”


    易辞洲咬着牙,紧绷下颌,走到老爷子边上,捡起他的拐杖,又塞回他手里,迎着他的目光,毕恭毕敬地说道:“爷爷,他女儿得罪的是舒晚。”


    易宏义将拐杖用力拄了拄,砰砰直响,“那又怎样?”


    易辞洲语气有礼有节,“那是我老婆。”


    易宏义哪管他什么说辞,一想到易氏和阮氏的联盟基本上可以告吹,他就颤得肝痛牙痒。


    他气不打一处来,胸口都是疼的,“你就为了给她出这口气,连万华地产那么大公司都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


    他连问三遍。


    万华地产啊,


    那么大、那么大的一家公司!


    易辞洲紧紧攥紧手心,目不斜视地说道:“不要了。”


    “……”易宏义一愣,


    这下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张了张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好在那根拐杖让他险险站住了脚,终于将那口气顺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他还真怕自己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万一躺在了病床上,他精心培养的好孙子恐怕会第一时间拔了他的氧气管。


    易宏义扶着拐杖,撑在书桌桌角,脸色极沉,“得罪舒晚的人是阮正华的女儿,你搞阮音也就算了,搞阮正华做什么!”


    易辞洲掀了掀眼皮,一如爷爷的语气回道:“我只是将阮正华在大陆做的一些缺德事给越南警方兜了个底,然后又买通了当地的地头蛇检举揭发他在金三角涉毒的事,他如果没做这些,也关不进去。”


    易宏义气得急喘,“那阮音呢?”


    “阮音的事,不是我。”易辞洲冷静抬眼,好整以暇地说道:“她还是个孩子,舒晚不可能同意,我也不会做。”


    “道貌岸然!”易宏义冷嗤一声,将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咚”地一声,他继续道:“你为了舒晚什么事做不出来?你说不是你,还他妈有谁?”


    易辞洲蹙眉:“……”


    见他不语,易宏义逼问:“告诉我啊,不是你,还有谁?!”


    易辞洲垂眼勾唇,不卑不亢道:“廖霍。”


    话音刚落,易宏义眼神忽地怔住。


    他倒是把这位给忘了。


    那个廖家小公子,他也是了解的,做事狠辣只在朝夕,他本就在东南亚玩得开,让当地帮派出手不在话下。


    谁都知道,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被掳走,会发生什么。


    舒晚遭遇了什么,阮音就遭遇了什么。


    哦不对。


    阮音只会遭遇得比舒晚多得多,而且惨得多。


    可现在阮音远在越南,又被送回了老挝的外婆家养病,没人再关心了。


    易宏义抿着唇,峰棱的下颌宛如冰刀,划出不屑的一条弧线,他讥诮一嗤,说道:“好啊,为了同一个女人,你们可以反目成仇,又为了同一个女人,你们反倒还结盟了?一个搞老子,一个搞女儿!”


    “……”易辞洲不是滋味地轻抵下颌,眉头几乎拧在一起。


    廖霍出手,他确实没有想到。


    一开始,他只是让付沉去越南以同样的方式给阮音一点颜色看看,毕竟她还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他不会那么狠辣。


    可不等付沉到达越南,就已经有人赶在他之前把阮音掳走了。


    等放回来的时候,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干票大的,直接把阮正华送进去,搞垮万华地产,慢慢地蚕食鲸吞。


    可以说,阮氏基本上彻底报废。


    这个局面,除了易宏义,谁都很乐意预见,毕竟,都是为同一个女人出气。


    易辞洲沉默片刻,忽地咧嘴哂笑,淡漠开口,“爷爷,当年您和舒晚外公争舒晚外婆的时候,恐怕也干过不少荒唐事吧?”


    他眼神凝重,几乎是从眼底发出深问。


    易宏义顿时哽咽,


    阿雅,是他这辈子过不去的坎儿。


    他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思绪被缓缓扯了回来,


    大脑的空洞也逐渐被现实的浑浊空气所填满。


    怕吵醒沙发上睡着的女人,易辞洲阖着眼,靠着窗,吐着烟圈,手中的烟头慢慢快要烧尽也不自知。


    烟头燎灼,烧到他的手指,痛得他倒抽一口凉气,这才猛地将烟头扔开。


    而下一秒,身后倏地就传来一声讥讽的冷笑。


    易辞洲闻声回头。


    舒晚披着一件灰色披肩,正靠在阳台的门框边,静静地看着他,“疼吗?”


    她语气冰凉,没有半点温度。


    易辞洲心口一颤。


    舒晚平静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走过来,不紧不慢地从地上捡起那只还没熄灭的烟头,半阴半阳地说道:“这就疼了啊?”


    她指间灵活地转着烟头,眼睛轻轻睃过来,慢悠悠地说道:“你试过被大火烧过脸颊吗?”


    易辞洲颤了颤嘴唇,“……”


    她继续道:“你试过扩张器换皮吗?”


    “……”


    “你又试过无数次激光打在疤痕上吗?”


    她说着,对着阳台温柔的阳光,抬起了下巴。


    那一刻,下巴边缘处的那道白色疤痕无比怔目,易辞洲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和畏惧,视线闪躲了一下,


    “被烫一下算什么啊?”舒晚眼底满是数不尽的凉意,“我告诉你什么叫疼。”


    说罢,她轻笑着走过来。


    白色的睡裙,衬着女人曼妙的身姿,在阳光中,曲线若隐若现。


    易辞洲伸手。


    然而刚想拉住她,突然,舒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掌心翻了过来,然后把那只没有烧尽的烟头狠狠扎了下去。


    一瞬间,掌心连肉连心,皮肉焦灼,痛彻心扉。


    舒晚盯着他,依然在笑:“这才叫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4 20:44:43~2022-02-25 22:0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泷炀 5瓶;玛丽姶富贵 2瓶;傅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