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141 看不了&转院吧&大佬捧场……
沈和平
哦, 就是那个“该死的鬼”,舒今越一点也不意外他住进了监护室。
他要是不住进监护室,那现在已经死了。在监护室, 算是他的幸运。
这时候正是下班的点,今越穿着白大褂,带着几十号员工浩浩荡荡也全是白大褂,一片白看上去气势十足, 马路上走路的或者下班骑车回家的,都不着急了, 有的停下来看, 有的慢悠悠的一步三回头的看,有的回头不过瘾, 干脆把车子停到路边, 人走回来……看。
嗯, 任何时候, 一旦有人聚集,就会吸引更多的人聚集。
女人此时也顾不上被人看热闹, 她是真的着急啊, “舒医生, 沈和平这死男人不跟我说你上次提醒他的话, 是他自己不放心上, 现在他在监护室里人事不省, 该看的专家也看了,愣是醒不过来,我寻思着只能请您去帮他看看。”
女人高高壮壮的,五官端正,再想起刚才她直接骑着车从对面飞过来的场景, 今越有点佩服。她以前听物资局的人说过,沈和平的老丈人在旧社会是开武馆的,从小把闺女当儿子养,女儿成年后也随着她喜欢,当了一名武校教练……难怪,沈和平的一肚子花花肠子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因为他嘴再滑,也怕有功夫的人啊!
女人也在打量舒今越,不过不是敌意,而是好奇,她听老婆婆说过舒今越这么一号人,说“三百货对面开医馆那大夫是和平的前对象,因为不懂事和平把她给甩了”,但熟知沈家人尿性的她压根不信她一个标点符号。
现在看来,光看外貌和气质,以及年龄,沈和平甩人家?人家怕是让他提鞋都没看上他!还前对象,他咋不吹前妻?可真够不要脸的!
想到这儿,她真是一点也不想给沈和平治了,可一想到女儿,她又心软。
“沈和平那死男人,要不是有了孩子,不想我闺女没爸爸,我都懒得搭理他,就让他死医院算逑。”
原来,沈和平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对他们的女儿还有几分真心疼爱。因为他心思细腻,从小喂奶换尿布哄睡都是他承包的,跟女儿感情也深,平时婆家人含沙射影说她生不出儿子,要让沈和平把她们母女俩扫地出门,再找个能生的,沈和平都会斥责家人。
她知道,沈和平当然不是爱她维护她,他只是在维护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女儿而已。
女人以前也想得开,反正每个月工资一分不少的上交,对女儿也还有父爱,她就再忍他几年,忍到闺女再大点,能明辨是非的时候把他扫地出门,这中途哪天要是不顺心,就揍一顿出出气,但要真不管他,让他病死,她也怕将来对不住女儿。
舒今越压根不想管沈和平的事,可看外头围观的人实在太多,都快把交通给堵起来了,“你进来里面说吧,怎么个情况。”
她进去了,外头的人也跟着挤进去,毕竟医院是公共场所,任何人都能进去不是?没规定看热闹犯法啊,舒今越也不好赶人。
女人从从容容地把自行车推到一边的车棚下停好,“这死男人不听劝,你那天都告诉他有可能是消化道出血,让他赶紧去医院看看,他偏不听,回家睡了两天,第三天被他们领导叫去陪酒,到家就吐了我一床,气得我把他给……”打了一顿。
打着打着,发现他吐出来的东西不对劲,居然是红色的!而他的脸色也白得不像话,跟卫生纸似的,再一摸,鼻子底下都快没气儿了!
当然,打人出气这茬就不提了,女人轻咳一声,继续说:“我连忙将他扛肩上,跑步到离家不远的市医院,医生一检查,说他已经失血性休克了,是消化道出血导致的,而且他的肠子已经穿孔了,好像叫十二指肠来着,当场就推进了手术室。”
她说得云淡风轻,今越身后的医生们却听得胆战心惊,十二指肠穿孔,消化道出血,失血性休克,任何一个名词都是让人虎躯一震的程度!
倒是舒今越更佩服她的体力,居然能把胖成一坨死猪肉沈和平扛着跑到医院,这份体力她真是自愧不如。
“哼,也算他运气好,我发现得早,送到医院还不算太晚,医生还怪我咋不送早点,说再晚半小时他就没命了。”
女人比窦娥还冤,“自打从舒医生诊所回去后好几天了,他压根没跟我提过一句,还是他跟女儿说了,女儿告诉我我才知道他生病的事,你说他又不听医生的话,又不跟我说实话,这不就是找死吗?自己找死还能赖我身上?他妈还跟我闹呢,我直接反手就是一……”个耳刮子。
是的,她作为一名武校教练,在家能动手的事儿绝对不哔哔,她只爱幼,不尊公公婆婆那对“老”,刚结婚那三个月还讲道理,后来发现跟这家子讲不通道理,反正不爽了反手就是一个扇,他们有本事打回来她还敬他们是条汉子,打不回来?那就受着喽。
就这么调教了几年,现在沈家的事儿就她一个人说了算,公公婆婆想找个听话的儿媳妇,好呀,那就再生一个儿子去,生得出来算他们本事。
舒今越听得出来,她是真打心眼里看不上沈和平,看不上他们一家子,但现在这不是重点,她连忙问:“既然做了急症手术,那为什么……”
“手术很顺利,出血止住了,但因为有弥漫性腹膜炎,就在监护室里多住两天,想着等炎症消一些再转普通病房。谁知道这一住就住到现在,整整一个月零十三天了,他的感染还是消不下去……唉不对,医生现在也拿不准他的感染到底消下去没,反正人是昏昏沉沉的,每天能清醒几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睡觉。”
这也不算昏迷,倒更像平时太累了,好容易放松下来,想睡个够。
而且——“怎么说拿不准?”
判断有没有感染,就是看症状、体征和辅助检查啊。症状来说就是看有没有咳嗽咽痛,有没有皮肤或者伤口的红肿化脓,有没有腹膜刺激征,这些都是肉眼能看出来的靠手能查出来的;体征那就是测体温,感染一般都会伴随体温升高,不同类型的感染,体温升高的模式也不一样,有各自的规律,对于临床医生来说这也不难;再不行还能验血,看白细胞计数和各项炎症指标高不高,要是身体内部的感染,甚至还能做超声和X线检查,影像上都会有所体现。
这些临床医学上放之全世界皆准的判断方法,不可能市医院的医生不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果然,沈和平老婆继续道:“刚开始各项指标都高,医生说是明显的细菌性感染,给用了消炎药一个星期,复查的时候发现指标降下来了,但体温一直没下来。”
女人喘口气,“不仅体温没下来,人也不太清醒,医生叫他,跟他大声说话,他还能勉强撑一会儿,要是没人跟他大声说话,他直接就昏睡过去,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但看监护仪上的线,他又活得好好的。”
“我虽然不懂医,但我知道只要那条线不变直,他就还活着对吧?”女人对舒今越挺好奇的,很想问问她这么好的条件咋跟沈家扯上关系,白白脏了她的羽毛。
舒今越对上她好奇的小眼神,也笑起来,“体温高到多少?”
“37度半到38度半之间。”
这个温度,倒也不算很高,就是在中低温之间徘徊波动,同样是不明原因的发热,但沈和平跟王阿姨小虎子等人又完全不一样了。
小虎子已经烧到惊厥抽搐了,王阿姨那么高还神志清楚对答如流,而沈和平一个青壮年,发热远没有他们高,却已经烧到嗜睡昏睡的程度。
你就说吧,学医好不好学?光用“发热”一个症状套疾病,那可能套出几十种疾病,能把人头套大!
“市医院的医生继续使用抗生素,还是降不下来,后来又联合三种抗生素一起大剂量的用,烧依然是退不下来,人继续昏昏沉沉的,我进去看他,跟他说着话呢,他自己就睡着了。”
“怎么这么奇怪?这个烧发得也不算很高啊,我只有烧到四十度的时候才会想睡觉,他这个有点奇怪。”围观人群中,有人小声的现身说法。
其他人接茬道:“可不是,我去年烧到四十度,医生给开了一种药就退下来了,他一起用那么多种都退不下来,会不会是撞邪了?”
在民间,治不好的怪病+昏睡,可不就是撞邪了吗?
但舒今越不信这个邪,她宁愿相信是沈和平故意装睡不想醒,也不信那个。她委婉的试探性的问:“你们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
“确定,他睡着会打鼾,还会磨牙,放屁,要是没睡着他绝对干不出来这些事。”
沈和平平时都比较在意个人形象,即使胖了老了,依然天天洗头,打扮得油头粉面的,“这死男人有屁都要憋回家里没人的时候放。”
众人哄堂大笑。
舒今越皱眉,排除装睡的话,那就是真的昏睡状态了,但只有体温高,还只是中低度热,也不至于就达到昏睡的程度啊。
莫非又要把那些寄生虫免疫内分泌的查全套?
“哦对了,这段时间医院已经把能查的都查了,外科没办法,还请了内科去会诊,都说这个体温不至于昏睡,我偷偷掐过他,平时碰一下就杀猪叫的人,这次我使劲掐他居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像是困到极点睁不开眼。”
围观群众算是听出来了,这媳妇儿有点狠呐!但听她讲半天也能听出来,这个姓沈的男人也不是啥好东西,生病还要喝酒,不听医生的话也不听媳妇儿的话,现在出问题了吧,媳妇儿还愿意帮他四处求医,媳妇儿已经仁至义尽了。
于是,大家对沈和平老婆的态度都好了很多,除了同情还有点说不出来的怜爱。
舒今越:“???”你们对这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武术教练怜爱?
老王头一直站在今越身后,听到这里,忽然凑过来,小声说:“我跟你去看看?”
好歹他也是在大医院干了一辈子的,要是有什么说不定能应对一下。
舒今越感激:“好,我们过去看看。”她本来不想管沈和平的事,但围观的人太多了,她要是不去的话难免会给大家留下“见死不救”的印象,他们不知道沈和平以前怎么恶心人的,他们只知道舒今越作为一名本该救死扶伤的医生,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
这样的人开的医院,会值得大家信赖吗?
舒今越就是做戏,也要去做个全套。
沈和平老婆在前头把自行车骑得飞起,今越开着小汽车,载着老王头和其他几名经验丰富的医生,大家都想去看看,就连王阿姨也来了。
她还想继续工作,今越就把她安排在检验科当主任,因为她以前是法医嘛,对解剖啊生化毒理啥的比较在行,工作经验也十分丰富,帮今越坐镇一个科室绰绰有余。
路上几人都在讨论到底是什么情况导致沈和平低烧昏睡,大家集思广益,把几种常见病因、可能的情况都考虑了一遍。谁知到了市医院,院方却拒绝他们进入监护室,就连今越一个人,他们也不同意放进去,问就是恐怕对病人造成感染。
道理是这个道理,人家科室工作原则就是这样,今越完全能理解,她又商量了一会儿,对方都是有理有据的拒绝,她最终只能无奈放弃。
其实,市医院今越还是有不少熟人的,她要是给亲嫂子张珍打电话的话,张珍应该能帮她协调,但这样做未免显得太喧宾夺主,她一个私人医院的医生,忽然强行闯入公家医院的监护室,虽然本意是去看病,但外人看起来也确实挺过分的。
要是治好了也就罢了,治不好,甚至沈和平病情加重,她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更重要的是,监护室不是单独分开的,里头还躺着好些病人呢,其中不少都是重症感染,今越自己再小心她也不敢保证一点细菌和病毒不带进去,万一感染了别的病人,罪过就大了。
设身处地的想,她要是那些无辜病人的家属,绝对会有意见。
“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帮忙,是确实医院规定如此,他们这也是为里面的病人着想,希望你能理解一下。”舒今越对沈和平的老婆解释道。
女人虽然失望,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行吧,那麻烦你跑一趟了。”
说来说去,今越其实就是不想为沈和平这种人承担责任罢了。在她看来,沈和平当时要是听劝,早点手术,不至于会在监护室住这么久。
这算是她行医生涯中第一次私心吧,今越有点忐忑,她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万一沈和平真的就此死了,她心里……走了两步,今越顿住。
要实在不行,还是去找找张珍?
老王头见她挣扎,知道她内心正在天人交战,忽然出声道:“你进不去,但他可以出来。”
“他的情况医生也不建议转到普通病房吧。”
老王头笑起来,“你忘了,咱们医院明天就开业了,咱们也有监护室。”
舒今越眼睛一亮,当初老王头提议设置监护室的时候,她其实并不是很赞成,总觉得没有那么多重症患者,用不上,但老王头说这是考验一个医院救治能力非常重要的指标,以后医院要参与评级创等的话,少不了这个科室。
现在,倒是正好用上了!
今越过去跟沈和平老婆说明情况:“我们医院倒是也有监护室,你们要是愿意转过去的话,我可以去帮你们协调,费用的话是按照物价局规定的价格,跟公立医院差别不大。”
她同时说了自己医院是新建的,有许多不足,希望她考虑清楚再决定,尤其是一定要跟沈和平的父母商量好,只要他们愿意转,她那边就愿意接收。
“行,我自己是愿意的,但需要跟他父母商量一下。”女人答应得很痛快。
晚上回到家,今越实在太累了,都没跟家里人提一句今天发生的事,吃完饭倒头就睡。倒是夜里徐端从外地连夜赶回来,为了她第二天医院开业。
***
第二天一早,闹钟还没响,今越就醒了,真是被梦想给叫醒的。就在今天,她34岁的时候,她的私人医院正式开业了,她的第一个人生小目标终于实现了。
哼着歌,起床收拾自己,洗头化妆换衣服,再去看看孩子们。
两小只在保姆房里睡得安稳,七点多刚喝过奶,换过纸尿裤又睡着了,今越亲亲他们,带上早饭就出发。
徐端开着车,她坐在副驾吃早饭,舒老师煮的水煮蛋、蒸的白馒头,没有外头卖得雪白,还有一点麦子的浅黄色,但蓬蓬松松的,吃起来很有嚼劲,还能嚼出麦子原来的香味。
生活条件越好,饮食也越简单越规律,今越还记得自己刚重生回来,下火车那一刻,最想做的事就是天天把肉包子和油条顿顿炫,但过了几年好日子后,她发现还是最原始最简单的早餐百吃不腻。
自己吃好,剥了一颗鸡蛋喂到徐端嘴边,今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和妆容,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米白色的西装套裙,配上一双同色系高跟鞋,搭上珍珠项链和耳环,把头发盘上去,立马就干练又精神起来,同时也很精致和漂亮。
“怎么样?”
“还行。”
“还行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徐端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待会儿的发言稿记住没?”
“早记下来了。”
对于上台发言,经过这么多年的锻炼,今越已经不怵了,记性好的好处就是脱稿演讲从来不是问题。
车子开进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后,俩人坐电梯来到四楼的院长办公室,为了方便行政班和门诊班,今越把自己的办公室设在四楼,省得来回跑还浪费时间。
办公室是一个套间,外面办公和会客,里面设置成一个带卫生间和床铺的休息间,还有一个衣柜,存放一些换洗衣物,这样要是临时需要出门,来不及回家洗澡换衣服的话,在办公室也能解决。
徐端看了一圈,觉得还缺点绿色植物,下楼去找人搬了几盆绿色植物上来,今越正跟人说着待会儿的安排。
因为是市内第一家成规模的私人医院,省市两级卫生行政主管部门都很重视,专门有领导来参加开业仪式,为了避免出错,这几天今越已经带着人演练了三遍,今越专门去外头花钱请的专业的主持人,有他们控场,各个部门只需要配合,演练起来效果还不错。
舒今越一面检查最后的工作,一面做最后的工作指示,正准备再看一下演讲稿,徐端向窗外瞥了一眼,忽然面色一凝,“蒋老爷子来了……何专家也来了,还有胡阿姨。”
舒今越一愣,蒋老爷子她倒是亲自上门递了邀请函,但他老人家公务繁忙,只说到时候会尽量来,没说一定。
现在来了,今越已经够意外了,没想到居然连何专家和胡桂枝也来了,这两位,她在电话里简单的提了一嘴,没想到他们还认真询问开业时间,今天居然还真来了!
要知道,这两位远在京市,工作比一般人想象的还要繁忙,每一天的行程和工作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要腾出这么两天时间,是非常困难,也非常可贵的。
舒今越当即什么也顾不上,跟徐端一起下楼迎接。
胡桂枝老了很多,但胜在精神还不错,今越上去想跟她握手,却被她一把拉进怀里,搂着抱了抱,仿佛一位姑姑在拥抱跟自己最亲近的最喜欢的侄女一般。
他们身后一大群穿干部装的人,顿时惊疑不定——
这个舒院长跟胡领导是什么关系?莫非是亲戚?可也没听说胡领导有这么大年纪的孩子或者孙女啊,她孙女不是才上初中吗?
胡领导平时是多么不苟言笑,多么铁面无私的人啊,居然当众跟她这么亲密,说明这关系绝对不一般!
难怪难怪,今早七点钟不到机场那边忽然打电话来汇报,说胡领导回来了,大家还奇怪石兰这边也没什么大事,她怎么回来了,回来也就罢了,大家谁都不知道,这就更奇怪了,莫非是中央派下来巡查巡视的?可也不用她这么大的领导亲自出马啊……惊疑之下,大家伙赶去机场接人,结果胡领导说这次是私人行程,但也没说让大家不要去,于是接人的又跟着胡领导的车,直接来到了南大街。
然后,在这里,他们见到了蒋老爷子,还见到了一位不愿透露身份但很受胡领导尊敬的老先生,三人一见面就说“今越丫头”的事,敢情说的就是这个舒院长呐!
这么亲密,关系非同一般!而能让他们叫“丫头”,说明认识他们的时候,舒院长年纪应该不大,有的人精已经开始动起脑筋来了,看着舒今越就像在看一块闪光的招牌。
所有人在这一天同时意识到,舒今越不仅是一位擅长治疑难杂症的舒医生,也不仅仅只是一家私人医院的院长,她手里的能量或许比在场的很多人都大得多。
人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单纯就是低调而已。以后对待她的事,还是得掂量着来啊。
今越带着三位老人家参观医院,徐端则是负责招待他们身后那一群领导,今越压根不认识今天这些不请自来的人,但徐端认识啊,他们有的是省委的,有的是市委的,有的是工业厅的,有的是公安厅的,当然也少不了本来就要出席的卫生厅的……
他认识就够了,今越不需要花心思在这些事上。
外面还好,等来到二楼的中医药历史文化博物馆时,三位老人长久的驻足,静静地看着那些被今越保存完好的古书、针灸教具以及各种碟子罐子药杵、小铜秤。
“胡阿姨,您要来怎么也不说一声。”那个拥抱让今越心里暖暖的,浑身充满了力量,她甚至大胆的幻想,要是自己努力努力再努力,将来是不是也能成为胡桂芝这样的优秀女性?
她现在在京市,进了那片海,成为一名女性常委,这样的成就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非常高的。
“我要是提前说了,说不定就看不见你这些宝贝了。”胡桂芝看着陈列在柜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看得非常认真,非常仔细。
每一件东西,今越都让人做了介绍牌,东西叫什么,源自哪里,什么朝代,有什么作用,体现了古人什么样的智慧。这些事交代给杜爱国,他做得顺手极了,今越验收的时候都被惊艳了一下,写得太好了!
“今越攒了不少年头了吧?”蒋老爷子看着这么多“宝贝”,笑呵呵的问。
“也没多久,就十来年,有的是我从图书馆买的,有的是从私人手里买的,大部分是从废品收购站淘的。”今越这几年和张德胜达成了长期合作关系,他一旦发现觉得有可能是古书或者医书的,就来找她,她确认之后会高价收购。
多年合作下来,今越发现对方的人品确实可靠,不会因为是她需要的东西就故意抬高价格,而她也就不会故意压低价格,哪怕不是自己需要的,也会给点辛苦钱、茶水费。他在今越这里挣的钱已经是收购站工资的十倍二十倍,要是遇上好货,今越直接给他大几百的奖金,所以他最近干脆就专职干这么了,到全市乃至全省各收购站溜达,看着觉得可以的就收。
就上个月,他还给今越收来一个破铜碗,卖的人说是清朝御医手里流落出来的东西,他本来还不信,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拿去给今越看。今越一看,不得了,居然高度疑似药王孙思邈捣药的药钵!至于是不是真品,今越的眼力还看不出来,但徐端帮她找人看过,说是从制造工艺、铜的成分和磨损程度来看,确实是真的。
值钱肯定值钱,但在今越这里,这是中医药历史的载体,是文化,她怎么可能舍得卖出去?
此时,三位老人看着她几乎装得半满的陈列柜,心里五味杂陈。
胡桂枝对蒋老爷子和何专家说:“咱们且看着吧,她说不定会来个更大的惊喜。”
第142章 142 当然要好好治喽
带着大家参观完一圈, 三位大佬连连点头,不住夸赞,后面跟着的人当然也是跟风而动, 看不懂没关系,会夸就行。
中医的文化啥的其实他们也看不懂,只觉得中医药文化特色特别浓郁,每一间诊室都是按照古人悬壶济世、坐堂救人的模式设计的, 有种走进古代医馆的感觉,药房侧面的煎药室飘散着浓郁的中药气味, 不说置身其中的参观者们, 就连每一个从外面马路上路过的人的都能闻到。
待看到清芳楼里那些现代化的化验检验室、血透中心,所有领导都是肉眼可见的震撼。
太干净了!每一块玻璃都那么大那么干净, 干净到能当镜子照!
里面的设备光看样式也是很高档很专业的, 此时徐端的外语水平发挥了作用, 他一面介绍, 一面说这是什么外国牌子的生化分析仪,是哪个国家进口的, 拥有什么样的功能, 有什么样的优点, 价格如何, 他只要看一眼上面的logo就能说出来。
大家看着看着, 看到了那两台由大港商王马特捐赠的CT机和彩色超声仪, 有一位主管卫生工作的领导“咦”了一声,“是彩色的超声仪?”
“是的。”
“我记得咱们省里,省医院的也只是黑白的。”省医院已经是石兰省最好的医院了,他们尚且是黑白的,那市医院各区医院的更是黑白无疑, 甚至都没有超声仪,就像全村公认最富有的人家还在为拥有一台黑白电视机而沾沾自喜的时候,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户平平无奇的人家悄悄买了最大的大彩电!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微妙,很微妙。
不知道说话的人单纯是有感而发,还是特意拍马屁,反正众人的态度也挺耐人寻味的,一个私人医院的设备居然比堂堂省级医院还精良,还先进,这说明舒院长的人脉和资源,是多么的广阔多么的丰富!
小孩都知道,彩色的比黑白的看得更清晰,将来他们要是生病了,心里肯定也更偏向舒今越这里的先进设备不是?谁都有生病的一天,谁都想给自己找到最好最适合的医疗资源不是?
大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两台机器。
里面的人在参观着,外面路过的老百姓也有点奇怪,大家吸了吸鼻子,“这医院不是说今天才开业吗,怎么就有药味儿了?”
“我闻着也是,中药味可浓了,不知道煮了多少。”
此时,赵婉秋和齐佩兰带着一众老中医就在门口宣传开来:“这是咱们医院熬的免费药,今天开业免费送。”
大家一听免费,当即停下脚步,有的迫不及待走进医院,“都有些啥作用?”
“有疏肝解郁的,专门针对平时爱生闷气,心情不好,女同胞例假前□□胀痛的情况;有健胃消食的,老人小孩吃多吃积食了,腹胀腹泻来一袋;还有润肠通便的,男女老幼大便干,解起来费劲的,喝上两袋也有效果……”巴拉巴拉,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医生说着,过路的人在旁边听着,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对”自己身上的症状。
人吃五谷杂粮的,多多少少会有点小毛病,总感觉她们说的症状大家伙都有。
“真的免费吗?”
“真的,但因为要最大程度的照顾所有人的需求,所以每个人限领取两袋,回去当天就要喝完,不能隔夜。”也防止拿太多回去放坏掉,吃坏肚子到底是药有问题还是储存有问题,这说不清啊。
赵婉秋把袋子拿起来晃了晃,是后世那种厚厚的硬硬的塑料包装袋,药液注入进去之后,通过高温封口技术,做到密不透风不渗不漏,要是有冰箱的话放四五天也不成问题。
这年头的塑料制造技术还没五十年后那么发达,今越为了买这些封口袋可是花了不少钱呢,说实话,药材成本还没塑料成本高呢!
但钱花的是真的值,那质量打远一看就非常好,上面还印着“今越医院中药包装袋”几个大字,但凡是拿回去的,这袋子一天不扔,就能一天看见上面的字,可不就是现成的广告?
“大夫,这些免费的中药谁都能吃吗?”有人大声问。
赵婉秋也大声回答:“原则上是这样,但每次领取之前,我们这里的老中医都会给每一个人做一个免费的义诊,看看适不适合吃,适合吃哪种,毕竟药这东西,没病谁会吃,对不对?”
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那我先试试。”
免费义诊,好事儿啊,要知道他们这种级别的老医生,他们去医院里看,挂个号就要三毛五呢,要是级别再高点还更贵,今天现场义诊直接省掉三毛五,这便宜谁不占谁傻呀!
“我也试试!”
“诶诶还有我,排队排队,我先来的!”
……
很快,大家自发自愿的排起了队伍,长长的队伍越排越长,直接排到了门口的马路上。也是幸好,胡桂枝这样级别的领导从中央下来,省里临时做了准备,部分路段进行车辆交通管制,排队的人群再堵也只会堵到路过的人和自行车,不会造成什么交通事故。
反倒是排队的人越多,好奇的人也越多,都凑过来,不一会儿,整个医院大院里就塞满了人,每个老专家的桌子跟前都站满了人。
等胡桂枝一行参观完下楼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到了,“怎么这么多人?”
有公安口的人连忙请示:“是否需要疏散人群?”
胡桂枝皱眉,“疏散干什么,人家小舒就是开门开医院的,大家愿意走进来是好事儿,就是要有人气才行。”
蒋老爷子也笑:“就这么着吧,正好咱们也听听老百姓的声音,不能总是你们报什么咱们就听什么吧?”
所有人连忙说是,心里都虚着呢,不知道老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们平时报喜不报忧,还是说他们怎么……不等他们想出来,自有工作人员引着大家开始入座。
关于领导席位安排,这也是今越搞不太懂的,尤其是这种临时忽然多了这么多领导不请自来的,要是让今越来接待她绝对是一场手忙脚乱顾头不顾腚的公关危机,但徐端却能从容不迫的给每一个人安排得妥妥当当,一点差错都没出。
等所有人就座之后,舒今越上台讲话,她已经征求过三位大佬的意见,所以没有请他们上台讲话,自己讲了一些套话之后,市区两级的卫生系统领导也讲了几段,然后主持人开始上台,宣布文艺演出开始。
先是一些简单的舞狮子舞龙,敲锣打鼓的搞点氛围,大家爱看,攒点人气,等人渐渐多起来,就见一群画着红脸蛋点着美人痣的小孩上台,给大家表演诗朗诵。
朗诵的是中医“十问歌”,“一问寒热二问汗,三问头身四问便……天花麻疹全占验【1】。”
这是中医入门基本功中的一项,当病人走进诊室的时候,最先进行的就是问诊,而《十问歌》就是问诊顺序和大纲,编成歌谣的形式,方便记忆,又朗朗上口。
这么浅显易懂的“歌词”,配上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和古灵精怪的动作,台下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时不时还会被他们逗笑。
站在最前面的自然是萌萌芽芽,两小只越长越不像,逐渐有了她们各自不同的风格,但共同点就是胆子大,不怯场。
在大家的掌声中,小孩们退场了,这次上来的是演小品的,讲的是一个拔牙的故事。
这个小品舒今越在后来的某一年春晚上看见过,当时就留下深刻的印象,此时由柳叶胡同的街坊们表演出来,又有另一番滋味,一会儿就逗得观众们哈哈大笑,一会儿又逗得大家捶胸顿足,很是吸引人。
……
表演持续时间也不长,毕竟也不是专业的联欢晚会,就是图个热闹,攒点人气罢了,等人气够了,那些免费做义诊的老中医们就开始看病了,有现成药液能解决的,那就每人送两袋,有严重的需要开中药的,就给开方子,直接上药房抓药,正好开业头三天,所有中药除滋补药外都打九八折。
有舒今越这块活招牌在,今天的病人倒还真不少,当场看了就交钱抓药,齐立新带着人在药房忙得脚不沾地,有嫌麻烦不想熬药的,还要负责给他们煮好,不同的药物有不同的煎煮方法,先煎、后下、包煎啥的,一个人还忙不过来呢!
幸好胡荣胜这位老师傅在,他指挥起人来那是一点不客气,该训就训,该教育就教育,无论是从三百货对面带过来的老人,还是最近新招的,无不对他服服帖帖。
而刚才被清芳楼里的设备所震惊到的领导们,不知道是真的想体验一把,还是想在胡桂枝面前表现,都纷纷要求给他们抽血做个检查,或是查查肝肾功,或是做个超声,一下子把后面的楼也带得热闹起来。
舒今越送走大佬和领导们,又转了一圈,发现每一个科室都忙而不乱,井井有条,顿时就放心了,刚才提着气接待他们,这会儿气一泻,人就觉得特别累,有点垮了。
准备了将近两年的事,终于正式落成了,大事已了,她干脆回自己办公室休息。
***
中午饭是食堂提供的免费工作餐,一荤两素还有一个汤,味道还非常不错,因为今越把掌勺的工作交给了柳叶胡同做饭最好吃的田大叔!
是的,田老头自己在家闲不住,听说今越医院食堂招人后,问过闺女的意见后,立马就来应聘了,他不爱说话,闷闷的,但做饭确实很有一手,舒立农在他的传授下现在都能整治一大桌好菜出来了,可想而知他本人的技术有多高。
才刚来几天,就把这些老中医和年轻医生的胃给收服了,就连舒今越也经常在食堂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价格打不下来,因为他都是选用最新鲜的食材,用的烹饪方式也比较复杂,想便宜都难。
今天是免费提供的,大家都敞开肚皮的吃,今越和徐端坐一起,吃了半碗土豆红烧肉,一份凉拌粉条,“也不知道月亮星星今天在家乖不乖。”
当妈以后,因为忙工作,她陪孩子的时间真的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但母子亲情在那儿,每天回家,他们最亲的还是她。
“要是没事的话,下午我让保姆把他们带过来?”徐端说。
“算了,这里人太多了,鱼龙混杂。”
再想孩子,还是安全第一。尤其这两年拐卖孩子的渐渐多起来,前不久才抓了劳丽梅,没多久区里另一个街道又有人家丢孩子,搞得大家都很紧张。
徐端一想也是,“不来也好,不过你别担心,张嫂和刘嫂其实不是咱们以为的那样。”
舒今越一愣,“什么意思?”
“她们都会点拳脚功夫,反应也比一般人快些。”当初他就是看中这点,才选了她们。
“怪不得,我就说她俩走路姿势跟其他大妈不一样。”虽然看着白白胖胖的,但却不是虚胖,比一般人壮实和匀称,手臂上甚至还有点肌肉,她还以为是多年家务干出来的肌肉。
徐端好笑,“要是谁都干家务就能干出肌肉,那还得了。”
今越一想也是,这样她倒是更放心了,“我本来还想着,等这边步上正轨后,给月亮星星找两个保镖,齐景天上次的事,我有点担心他会报复。”
即使不是他,以后随着她医院越开越红火,竞争的、觊觎的、嫉妒的肯定也不会少,加上徐端那边也是蒸蒸日上,万一……毕竟,港城大富翁大明星的孩子还被绑架过呢,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徐端一想也是,“行,我留意一下。”
“正好包文贵那边也认识几个同期一起退伍的老战友,我去看看,挑两个合适的。”他最近也听说港城绑架案的事了,心里不太踏实。
“对了,那杏花胡同那家的孩子,找回来没有?”
“找回来了,是李向东亲自带人去村里带回来的,那一户人家一连生了三个闺女想要个儿子,可惜他们对那孩子也不好,李向东找到的时候,孩子一听他的口音,听见自己的小名就哭了,说那里不是他原来的家。”
他丢的时候已经五六岁了,记得一些事了,这么多年在乡下也没忘记,只是他说不清楚自己是哪里的人,只记得他们家住在一个大杂院里,院子里有几颗石榴树和枣树,一到秋天就能摘石榴和枣子吃,大门口有两尊石狮子,狮子身上还有他画的痕迹。
“李向东要往回带人的时候,不太顺利,发生了一点冲突,他自己也受了点伤。”
徐端说得轻描淡写,但舒今越却听得惊心动魄,那个村子的人肯定都会宣称孩子是那一家人亲生的,他们甚至还能编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作证,公安想带走孩子说不定还会有人往车轮底下躺……甚至,就连乡里县里都有他们的保护伞。
“李向东这一次是真立了大功,市里都对他进行了嘉奖,各分局邀请他去做讲座,分享自己的打拐经验,希望这些经验对他们能有用,能找回更多的孩子。”
而打拐这种事,防范才是最重要的,孩子一旦丢了,能找回来的可能万分之一不到的概率,做家长的谁能冒这个险呢?
“行,等医院开始有盈利,我打算每年拿一部分钱出来做打拐专项资金,李向东这么多次出去,都是自己掏钱,他工资本来就不高,还有家人要养活,也挺不容易的。”
杏花胡同那个孩子,他能坚持不懈的找了这么多年,实在是一件令人佩服的事。
可以说,那个孩子能回来,他才是贡献最大的。
但就是找回一个孩子,挽救一个家庭,他在经济上也没得到太大的奖励或者助益,将来那些和他一样还要出去打拐的公安怎么办?他们同样要路费,要食宿,要养家。
徐端非常赞成,“好。”
俩人正说着,忽然一阵乱哄哄的声音从前院传过来,那里是医院大门和岐黄楼,舒今越心头一跳,立马撇下碗筷,“我去看看。”
正大门那里,一群人正推着一辆平板车往里走,平板车上躺着的人看不清长啥样,倒是推车的主力今越印象深刻,就是昨天来求助的沈和平的老婆。而围着车一个劲哭的,看年纪应该是沈和平的父母。
“你们快别哭了,这到医院里,赶紧让医生看看吧。”
“老大姐你别抓着车沿啊,你儿媳妇一个人推病人,你们老两口不搭把手也就罢了,咋还帮倒忙呢?生怕病人得到及时治疗是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后妈后爹呢!”
“你你你!”沈母被气到浑身哆嗦,她是真哭真着急的,忽然被赵婉秋这么阴阳怪气两句,更是气得不行。
赵婉秋不是无的放矢,她早就看沈和平不顺眼了,又知道他们家把女儿送人,成年后看女儿出息又舔着脸认亲,甚至逼迫姚青青想要她的房子和工作,简直恶劣到家了,她看着沈家人就恶心。
要不是围观的人太多,顾忌着医院的声誉,她还想再说几句难听话呢。
沈和平的老婆叫谢梅涛,是一个很中性很好听的名字,性格也跟名字一样刚强有力,比只会哭的公婆有主意多了。只见她把板车停稳,深吸一口气,道:“舒医生,昨晚我跟医院提要转院的事,他们不是很赞成,说你们是私人医院,设备不行,专业技术也还未知,希望我们慎重考虑,后来是内科的金主任听说你的名字后,建议我们转过来。”
金主任那种老油条,今越不觉得他会是帮自己说话,他只不过是不想把沈和平这么个烫手山芋一直留在他们医院而已,能转出来就是减轻负担,降低风险,他精明着呢。
“我也找人打听过舒医生的情况,您在治疗疑难杂症上确实很厉害,所以我才坚持要转过来。”她看了公婆一眼,老两口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今越挑眉,没想到这谢梅涛还真有点本事,不仅把沈和平管得像条狗,还连公婆都降服得安静如鸡。
果然,任何时候,拳头和背景才是硬道理啊。
“当着大家伙的面,我也要把话说清楚,昨晚我公婆一开始是不同意转院的,我劝了没用,是沈和平自己醒来,主动要求找你看,让我帮他转院的,他已经在清醒状态下签了生死状,以后无论是治好还是治死,都不怪我今天的决定,也不怪舒医生。”
她递过来三张一模一样的纸,上面是沈和平亲笔手写的“生死状”,还有他的签字按手印,看来这谢梅涛跟他们家人打交道久了知道他们尿性,一切都得防患于未然才行啊。
这么多年,跟这一家子耍心眼,也是难为她了。
谢梅涛冷哼一声,“市医院谁不让转,我就问一句,不转的话病人什么时候能出院,哪天能醒过来,他们就哑火了。”
众人一听,敢情这病人还挺严重,在市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愣是一点好转没有,所以才从市医院出院,转到这里来。
沈和平躺在平板车上,勉强睁开眼,冲舒今越的方向张嘴:“求求你,救……救救我。”
舒今越没说话,也没给他看病,只是打量他身边的人。
这年头还没几家医院有救护车,能有两辆面包车就算不错的了,就这都要紧着病情危急重的转运,沈和平人有清醒的时候,神志也还基本清楚,又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就由家属用平板车推着来。
沈父沈母两颧高突,面色焦急,想说点什么,又畏惧谢梅涛的耳刮子,只能偷偷观察舒今越。见她年纪不大,但气势十足,身后跟着一群比她老比她有经验的老医生,大家一副唯她马首是瞻的样子,又听见大家叫她“院长”,心里的狐疑倒是消了两分。
这就是儿子曾经的对象啊,要是成了的话,这么大一栋医院,就是他们沈家的了。
舒今越是不知道沈父心里的“惋惜”,要知道的话高低得问问他哪来的脸说这种话。她现在忙着向谢梅涛说明住院情况,“行,既然来了,我们就收,但情况需要先说明,我们这里的收费跟公立医院差不多,差异可能也就几毛钱,规矩也跟公立医院一样,愿意住,就先交十块钱押金。”
赵婉秋意外极了,她没想到闺女居然真愿意把沈和平收住院。
可对于舒今越来说,今天是绝佳的赚钱机会。他们医院开业以来还没收到过住院病人,他这个“开门红”要是打响之后,对医院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尤其是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家回去一说,不用两天,全城都知道南大街上这家私人医院不仅能看中医抓中药,不仅有先进又精良的检查设备,还有病床,有监护室,能住院……甚至,还把市医院都没办法的病人给治好了。
这得是多大的名声?
刚开业正发愁病人的时候,忽然病人就自动“找”上门了,这把东风吹得如此及时,及时到要不是确定自己跟沈和平确实有过节,不然舒今越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二哥那商业鬼才安排的“托”了!
所以,她不仅要治,还要给他治好,让他风风光光健健康康的出院。
第143章 143 缓脉&爆炒牛蛙保镖&涩脉……
很快, 各科室井然有序的开始准运病人,将沈和平送进监护室,老王头也跟着负责人进去处理相关事项, 今越先在下面把杂事忙完,等再上去的时候,所有入院手续已办妥,该抽的该查的都已抽好送检, 只需要等结果就是。
今越消毒之后,换上无菌服, 进入监护室, 给沈和平看病。
沈和平此时正在床上躺着,眼睛半睁半闭, 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他至少瘦了二十斤, 以前胖乎乎的大油肚现在也都变得平坦不少, 两个眼窝甚至有点深陷,脸色青灰, 一副衰败至极的模样。
“舒……对……对……对不起。”他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但舒今越不在乎他说什么, 说“对不起”和“我恨你”在她耳朵里, 都一样的效果——苍蝇嗡嗡叫。
她只是在观察, 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 他的状况都不太好, 用中医的话来说他已经进入“失神”状态了,马上就是假神状态,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回光返照”,难怪市医院不建议他们转院,人家并不是为了留住病号而危言耸听, 他的情况是真的不容乐观。
只是一个中低烧居然就能让他病到这个程度,也是罕见啊。
舒今越先把他的病例夹子翻了一遍,知道他生病的来龙去脉,跟谢梅涛讲的一样,还知道了谢梅涛不太清楚的治疗经过:先急症手术,手术过程合规且顺利,下台后抗感染,感染指标降下来后正准备转出普通病房,忽然发现中低度发热,于是继续抗感染,结果一直无效,然后加大抗生素用量,联合用药,还是退不下来,激素也上了,依然没用,于是开始排查病因,全身上下各种检查,各个系统疾病都给排查完了,愣是没毛病……此时,距离沈和平入院已经是四十多天了,人的神志开始昏沉,嗜睡。
其中还夹杂着一张主治医师找谢梅涛的谈话记录,告知她病情在恶化,治疗却毫无进展,继续住下去可能也没什么缓解,还花费巨大,离开医院,回家或许存活期不会太长,希望家属考虑清楚。
老王头也看见了,小声道:“这就是告诉他们,在医院呢,可能人财两空,回家呢,就要准备后事,是继续住院还是回家,这选择可真够难的。”
不过,今越很想说他大可不必这么小声,因为沈和平又再一次陷入昏睡状态了,压根听不见他们说啥。
“我先把脉。”她坐到床边,抓住沈和平的手,三根手指搭到他手腕上。
下一秒,今越皱眉。
他的脉象跟她看过的长期发热的病人都不一样,同样是发热,当年小虎子是洪数脉,去年的王阿姨是浮数脉,而此时的沈和平却是缓脉。
关于缓脉,今越一直记得师父教她背过的脉诀:“似初春杨柳舞风之象,如微风轻飐柳梢【1】”。
听起来非常虚,非常抽象,初春的杨柳被风吹起来是什么感觉?应该怎么形容?刚开始看病那两年她真的不懂,但渐渐的随着临床经验的增加,抽象的感觉开始变得具象化,她就懂那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感觉了。
此时的沈和平,就是这样的脉象。
而缓脉的主病也很复杂,最常见的是脾虚,临床上很多脾胃虚弱的病人都是这个脉象;其次是严重的气血亏虚,多见于术后休养期的人,或者瘦人,产后妇女;再有就是湿气重,脾虚湿困则阻滞气机,脉气不利;当然经典也不能忘,太阳中风病的脉象就是缓脉,这恰巧是被很多临床医生给忽略的点。
“怎么样?”老王头有点着急的问。
舒今越把自己的推理过程说了一遍,“具体是哪种情况,还要细细的推敲。”
老王头连忙也坐到另一侧的床边,抓住沈和平另一只手给把起来,自从今越治好他老伴儿的病后,他对中医就增添了浓厚的兴趣,一有机会就要找今越学习和切磋,但终究是学了几十年的临床医学,思维上很难转变过来,当年赵婉秋改学中医可是下了很多苦功夫的,老王头现在太忙了,抽不出那么多时间来系统的学,知识就是碎片化的,懂一点不懂一点。
所以,他压根把不出什么“初春杨柳舞风之象”,“我就只能感觉出他的脉管搏动比较慢,也没什么力气。”
今越笑笑,“以后把得多了,您就有感觉了。”
老王头拧着眉头,“话说回来,他到底是哪种情况?”
“说脾虚吧,据家属说他平时饮食胃口都还好,也没听见他叫腹胀腹泻是吧?说气血亏虚吧,他又长得挺胖,至少生病前是胖的,最近几次血常规都没有贫血,脸色也不黄。”
最常见的两个病因都排除了,舒今越皱眉,难道说是湿重,或者太阳中风?
而湿重和太阳中风,都有可能导致中低度的发烧!
对了!他还有发烧!他最主要的症状就是发烧!
舒今越心头一动,感觉自己应该是抓到什么东西了,偏偏这时候门口有人来找,说是上午领导们做过的检查出结果了,有一些数据不太好,来请示她的意见,怎么处理。
舒今越不想跑来跑去,只得先出去,“劳烦王老师帮我看着点。”
因为是早上当场答应那些领导,一旦出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的,舒今越为了体现自己医院办事效率高,工作人员专业,当然是要越快越准确越好。
“结果复核过没有?”
“主任亲自复核过的。”
今越自然是相信王阿姨的专业能力的,她接过有异常的那几张单子看了一下,有一人的转氨酶比较高,两人尿酸高,还有一人白细胞高,两人血小板低……单看的话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在病人身上,跟他们是什么领导无关,只要是进了今越的医院来看病的,今越就会慎重对待。
“单子我先拿上去,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幸好早上是留了电话的,舒今越也不怕麻烦,亲自挨个打电话过去说明情况。
“啊对,转氨酶高,它的临床意义可能考虑肝脏上的疾病,例如肝炎啊什么的,加上您平时又有饮酒的话,还是建议做进一步的检查。”或者开中药调理,但今越记得这人不太好说话,脾气又急躁,她不想在电话里跟他牵扯太多,干脆就建议进一步检查吧。
对方有点不太高兴,但终究是胡桂枝都护着的人,不好说什么,只嘀咕:“我三个月前体检都还是正常的,怎么就升高了?”
这个舒今越还真不好说,三个月已经够干很多事,足以发生很多变化了。
“这样吧,您要是有空的话,哪天来我们医院一趟,我给您看看?”
那领导一听,也没放心上,“好吧,改天再说。”
啪就把电话挂了。
舒今越:“……”果然领导的电话不能轻易打,最好是联系秘书就行,但偏偏上午那些领导又一个个信誓旦旦的说让今越一定要联系他们本人,这答应出去的事,她真是想想就后悔。
跟这些人打交道,不知道他们哪句话是真心的,哪句是场面的,得八百个心眼子才行。
舒今越硬着头皮把剩下几个也打了,至于没有异常的,就明天安排一个会说话机灵点的医生亲自送到领导办公室去,她不想一个一个的打了。
等把电话打完,天都黑了大半天,已经是九点多了。徐端也刚从下面忙完上来,他这段时间也没闲着,都在下面帮今越看着,哪里不合适的该改的改,经过一天的试运营,其实也发现了很多问题,能改的他先安排下下去,不知道怎么改的,就记录下来,等晚上回家跟今越商量了再说。
“走吧,先回家吧。”
“累吗?”
今越点头,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你累吗?”
“还行。”
“没想到胡阿姨和何专家会来。”
徐端看了她一眼,“这说明,你在他们心目中比你想象的重要。”
如果她不是那么重要,他们那样的大人物,每一分钟时间都是分外金贵的,不可能来参加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院的开业仪式,胡桂芝甚至还主动把肩膀凑过来,甘愿被她借势。
“以前是我太狭隘了,总以为要避嫌,其实他们也只是把我当小辈看待而已,我太避嫌,反倒伤了他们的心。”
小两口开着车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刚回到柳叶胡同口,就见俩保姆抱着孩子站在那里当望妈石呢。
两小只眼睛微微有点红,本来蔫蔫的伏在保姆怀里,看见那辆熟悉的红色小轿车,立马就啊啊叫起来,眼里都有光了。
“这是怎么了?”
俩保姆好笑,“今晚舒医生没回来,他们就一直不睡觉,连奶都不怎么喝。”
本来按照他们平时的生活规律,这个时候应该喝完最后一顿奶,呼呼大睡了。结果就因为没看见妈妈,连奶都不喝,觉也不睡。
舒今越的心一下子就疼起来,酸酸胀胀的,一颗心就像被两只小胖手揉吧揉吧,给泡到了老陈醋里。
这是她的孩子呀!
徐端心里也不好受,他把车停在胡同口,一把接过儿子,使劲颠了颠,小星星终于发出今晚以来的第一次笑声,两个保姆同时松了口气。
俩孩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跟妈妈分开这么长时间,平时再忙今越都不会超过七点回家,即使她回不去,徐端也会在,像今天这么晚,爸妈同时不在家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小月亮则是紧紧窝在妈妈怀里,拱啊拱的,像只小猫崽需要人摸两下似的,今越一摸她脑袋,她果真就舒服了,不再哼唧了。
回到家里,家里也没什么人,舒老师和二哥二嫂去帮忙同样还没回来,“难怪,家里各个屋子都是空的,难怪他们会不喝奶,这是害怕了呀。”
舒今越感慨着,也顾不上自己吃东西,先给他们喂饱,和徐端一起一人一个哄睡,他们才开始做自己吃的。两个阿姨换着带的时候简单炒了俩菜,还剩一些,徐端迅速下了一锅面条,切点家里现成的香肠和腊肉随便煸炒一下,搭配一点青菜,就是一顿。
香肠是舒老师在田大叔指导下自己做的,很好吃,腊肉是李妈妈送来的,熏得特别干,咸香咸香的,配上清汤面正好合适,舒今越一个人吃了两碗。“要天天都这样,那也太累了,谁熬得住啊。”
“万事开头难。”徐端让她回屋休息,顺便看着孩子,他洗锅刷碗,然后又跟俩保姆聊了一会儿,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她们可以给今越和他厂里打电话,只要能抽开身,他和今越任中一个都会回来的。
接下来几天,舒今越果然还是一样的忙,一忙起来,干脆就让俩保姆把孩子带到医院去,岐黄楼五楼现在暂时还没什么病人,孩子们能在那里玩会儿,累了也有干净的床铺可以休息,今越抽空上去看看他们。
她忙着处理医院的大事小情,还要琢磨沈和平的病情,目前只能先给他尝试几天脱氧看看。倒是徐端动作快,第三天带了两个普通男人回来。
说普通,是因为他们无论身高、长相还是气质都很普通,就像柳叶胡同里住着的千千万万男工人一样,每天上下班路上都能遇见,但遇见也就见了,任何人对他们都不会有太深刻的印象,因为他们身上没有什么记忆点,一切都是中等而普通。
“这是包文贵的战友介绍来的,两年前刚转业,没分配到合适的工作,就一直在包大姐店里当帮厨。”徐端没说的是,他俩本来是特种部队的,转业遇上百万大裁军,需要等着安置的军转干部也很多,他俩没什么关系,也找不到门路,就只能自主择业。
“他俩因为在部队待的时间太久,不太适应外面的生活,碰了一些壁,后来是包文贵听说,把他俩叫去店里帮忙,这才让他们有了工作。”虽然是跟以前干的工作完全不相干的事儿,但俩人话少勤快,埋头就是一个干,很得包大姐喜欢,今天徐端去带人的时候,她还惋惜呢,一点也不舍得他们离开,甚至说“等徐领导家孩子大一些,你们就赶紧回来,我给你们加工资”。
今越想到那画面就想笑,看来她这两年去吃牛蛙说不定还吃到过俩特种兵炒的呢。
“皮肤黑一点的叫李忠勇,另一个话更少的叫张守义。”
俩人上前,局促的叫了声:“嫂子。”
舒今越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他俩的年纪都比她大,这声嫂子她有点不太适应。
李忠勇胆子稍微大一点点,挠着头说:“徐团以前是咱们部队的尖兵王,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号,我们虽然年纪比他大些,但比他晚了几期,论理该叫声哥。”
原来如此,这徐端倒是挺能的,小小年纪就去就以武服人,以前杨国柱就说过,他们比他大了几期,都知道新来了一个厉害的新兵,有的人还专门来找他比武呢。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被迫跟一群二十郎当岁找上门的老兵比武,把他们一个个“打”到心服口服,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他有天晚上掉进了猎人的陷阱,只能看着巴掌大的天空,被冻得出现幻觉,听见了她的那声“小八”……有时候,今越真觉得,自己那天出去找牛挺幸运的。
她遇见了他,救了他,也救了自己。
而今越一感动,上了炕肯定要付出实际行动,不知道是不是他也想到了那个雪夜,动情的时候嗓子里挤出一声又一声“苏苏”,还吻了她的脚……
她已经很多年没想起自己少了的一根脚趾,因为不经常做跑跳的运动,也从没穿过凉鞋,倒是想不起这回事了。
此时,她脚上不怎么好看的伤疤被他灼热的气息亲吻住的时候,她整个人化成了一滩水,软得仿佛被人抽走了骨头,到最后关头的时候,眼泪都出来了,甚至过了很久还两眼失焦。
徐端给她擦洗干净才收拾自己,回头一看她还是那副两眼失焦的样子,还有点担心,刚才他有点没控制住,用力太猛了一些,“怎么,不舒服吗?”
“很舒服。”
徐端翘起嘴角,他现在在外面接触的人员复杂起来,那些有了点钱的老男人都爱聊带颜色的话题,喝了酒都会说点实话——力不从心。
他们每次问他“徐总是不是也这样”的时候,他都附和是是是对对对,其实并不是,他清楚自己的状态,很好,非常好。而伴侣的夸赞,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他真的还没老,还有余力。
舒今越不知道自己三个字给她带来多少“脑补剧情”,自从李忠勇张守义来到孩子身边,开始守护孩子安全之后,她把更多的时间都花在了医院上。早在医院开建之初,他们在三百货对面的诊所里就跟病人们宣传他们今年要搬“家”的事,不断地宣传,加上她自己声名在外,这才开业四天,短短四天,就有好些老病号找过去,门诊量起得非常快。
因为地点宽敞起来,可供选择、各有专长的医生也多,还能代煎中药,甚至想做检查随时都能做上,老病号们不仅自己来,还给带来了不少亲朋好友,今越原本预计最初这一周每天也就二十来个门诊人次,谁知短短四天就突破四百!
这个惊喜实在是来得太大了点,舒今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有更努力的工作,让手底下的医生更努力的精进技术,来回报大家对她的信任。
***
这天,她照常跟着老王头去监护室查房,查看沈和平的情况,“这两天怎么样?”
脱氧之后他倒是能自主呼吸,氧饱也还行,但问题还是一样的,低烧加昏睡,于是今越尝试性的给他用了两副桂枝汤。
学过中医的人都知道,桂枝汤之于中医就像阿司匹林之于西医,是入门第一天就知道的方剂,被誉为“千古第一方”,专门治疗感冒出汗的情况,也叫太阳中风病。
因为沈和平经常昏睡,问诊进行得不太顺利,所以今越打算先用桂枝汤探探路。
此时,沈和平摇头,艰难地张开嘴巴,“还……还是困。”
今越查看他的体温登记表,护士给他每隔两个小时就测量一次,无论白天还是夜间,无论上午还是下午,无论清醒还是昏睡,体温都处于低烧状态。
这就奇怪了,要是桂枝汤无效的话,那就是排除了太阳中风病的情况,莫非是湿重?
但湿重的话,他脸上也没冒油光,舌苔也不厚不腻,大便也不粘滞,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舒今越想着,还是跟前面每一天一样,坐到床边,给他把脉,老王头则是去另一边把。
“还是一样的缓脉,没什么变化。”
“咦,今越,你说他现在会不会有心律失常的情况?”老王头忽然问。
“入院当天打的床旁心电图,很健康的窦性心律。”
“那……我怎么感觉他的脉搏,节律似乎不是很均匀?”老王头只能想得出西医的名词,“这种脉搏不均匀,在中医上叫什么脉?”
舒今越一愣,过去抓住沈和平的左手,刚才她把的是右手。很快,不用半分钟,她也发现了,沈和平左手寸部的脉象是不太明显的涩脉,脉率很慢,一下跳得重,一下跳得轻,有的时候在本该跳动的时候,又稍微晚了那么一丢丢,大概就是五分之一秒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绝大多数人是察觉不出来的,但舒今越摸过太多脉象了,她对时间的掌握比一般人要精准很多很多。
“您老没把错,他的脉率确实不对,按理来说应该是有心律不齐才对,这样吧,让小赵安排一个床旁心电图,立刻马上。”
自己当院长就是爽,一声令下,不用去求爷爷告奶奶的协调,不用排队,心电图室的医生和护士就提着机器过来了,几个导联一连,心电图纸“唰唰唰”的从机器里吐出来。
老王头没等机器吐完,自己抓起吐了一半的图纸看起来,“不对啊,心电图又是正常的。”
舒今越一看,还真是,“我来把着脉,我说打,你们再开始打。”
她怀疑是不是打心电图的时候,正好遇到沈和平的心率又正常了,她凝神,握住他的手腕,等啊等……好了,涩脉出现了!
“打。”
“唰唰唰”的,图纸出来了,今越也没放手,她确定此时此刻,还是涩脉。
可奇怪的是,心电图打出来,还是正常的。
“这么看来,他的心脏上没问题,那是什么导致脉率不匀?”
舒今越没说话,她依然在凝神把脉,眼睛却盯着那一个又一个千千万万个细小格子的心电图纸。
“按理来说,左手寸部就是心的脉象是吧?心,他的心脏没问题,这……”
“心与小肠相表里。”
老王头没听懂,“什么意思?”
舒今越却不答反问:“十二指肠属于小肠还是大肠?”
老王头还奇怪,她怎么问这么浅显基础的问题,以她中西贯通的知识储备来说,这压根就不是问题啊。不过,他还是顺口答了:“十二指肠是小肠中长度最短、管径最大、位置最深且最为固定的肠段。”
舒今越淡淡的笑了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第144章 144 又成功一个,声名远扬!……
“你知道什么?”老王头两只眼睛亮得电灯泡似的, 他知道,他就知道,一旦今越说知道, 那就是真的知道。
“我知道沈和平是什么情况了,把桂枝汤停了吧,也不用打什么心电图了。”
舒今越起身,再次仔细查看了沈和平腹部的伤口, 市医院的技术很好,缝合得非常漂亮, 经过五十多天的休养, 伤口结的痂都脱落了,露出一条粉红色的新肉, 也没留下什么疤痕, 更别说红肿热痛, 通通没有。
“他的手术恢复得很好, 这是肉眼看见的地方,但其实肉眼看不见的地方, 他还有淤血阻滞。”
“什么意思, 是他肚子里, 十二指肠段还有淤血吗?”
舒今越摇头, “中医说的淤血并不一定是肉眼可见的淤血, 也不一定就是血小板升高, 而只是一种血行不畅的状态描述。当时做手术的时候肯定出了不少血,这叫离经之血,离经之血没能排出来,也没能回到原来的血管里,就会淤积在肠道内, 尤其是小肠,导致小肠上的血行不畅,所以我们能把出他左寸的涩脉。”
“你说那个部位正好是心脉所在,而心与小肠相表里,心脉的异常,其实并不是心,而是与它形成表里关系的小肠脉的异常,所以误导了我们,让我们以为是他心脏上的问题?原来如此,我懂了!”老王头一下子兴奋起来。
中医说的“五脏六腑”,大家一般只知道肝心脾肺肾五个“脏”,而六个“腑”是什么呢?
“胆、小肠、胃、大肠、膀胱、三焦是内在的更深的器官,所以叫六腑,心对应的是小肠,对对对,就是这样,原来有淤血的不是心脏,是他的小肠!”老王头高兴得手舞足蹈,早就没了以前科主任的稳重。
“而在功能上来说,小肠的问题又会影响到心,心又恰好主神明,在中医理论中,心脏是神明之官,要是心的功能有障碍,那么神志也会出障碍,于是他变得毫无缘由的嗜睡昏睡!”老王头这段时间的中医理论不是白熏陶的,他一下子就把逻辑关系理顺了,甚至还有点洋洋得意,仿佛搞出了一个前无古人的医学大发明。
舒今越赞许的点头,“对。”
“当然,小肠的淤血影响到心主神明的功能,这只是其中之一,其二还是他湿重,阻滞了气机,清阳不升,上蒙清窍,这才是导致他嗜睡昏睡最重要的原因,而这也跟他的脉象是相吻合的。”
缓脉,其实就是他的湿重。
“而湿气阻滞在体内,也导致了郁热发散不出去,所以一直持续性低烧。”
这一下子,就把他全身症状给解释清楚了。
老王头听懂了,是真懂了,“所以现在你打算给他开一个清热利湿、活血化瘀的方子,对吗?”
舒今越点头,当即从左侧胸前的口袋里掏出钢笔,开方,“还可以再配伍一点醒脑开窍的药物,石菖蒲麝香之类的。”
“麝香那可太贵了。”
今越笑起来,确实是很贵,这就是她和其他医生的不同之处,要是齐景天,那是没这个症状用不了这个药都要往能用这个药上拉扯,因为这代表着经济利益,但舒今越却能避开,她给沈和平用了一些平替药物。
处方开出来,自有人送去药房抓药,煎煮,喂服,舒今越没这么多时间,直接回了自己办公室。路上遇到有的家属提着饭盒给病人送饭,她心里感慨,谢梅涛这是真不想跟沈和平有一丁点的夫妻恩爱啊,他住进来五天了,她愣是一次饭没给他送过。
既然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丈夫,也不知道她为啥还不离婚,为了孩子?可拉倒吧,孩子从小在不健康的家庭关系中长大,心理能健康到哪儿去?与其这样冷暴力热暴力让孩子胆战心惊,不如干干脆脆离婚。
不过,她跟谢梅涛也不是什么知心好友,今越没必要对别人的婚姻指手画脚。
***
说到知心好友,下午舒今越接到了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
小天才林珍明年春天可能要回国一趟,她一次性攻读了哈佛医学院的硕士和博士,现在已经博士后入站了,明年清明节前后她打算回来看看家人,也看看舒今越和孩子们。
自打孩子出生,她给孩子送过不少礼物,有的是她父母从邻省送来的,老两口退休了,也没什么事做,经常带着四位老人在周边旅游,路过书城就会来看看今越。有的礼物则是她从国外邮寄回来的,邮费贵得要死,今越让她别寄了,她就是不听。
“今越你别这么说,咱们的友谊不是金钱能衡量的,你带给我的,也不是金钱能衡量的,当年要是没有你的才华和技术打动布莱恩,让他对咱们中医改观,他也不会破格给我写推荐信。”
没有这位权威专家的推荐信,她一个中医专业的学生也上不了哈佛医学院,更不可能顺顺利利博士毕业。一切看起来都很顺,但要是其中错了一环,她的人生也就不一样了。
舒今越也不跟她客气,说起布莱恩,她来了精神,“对了,他这几年咋样?”
“你当时把出他的肺结节,可把他吓得够呛,回到M国后又去最好的私立医院做过检查,确实是有结节,大小也跟你说的差不多,可能他们家的遗传基因就是这样吧,千小心万小心去年结节还是长大不少,但还没有恶变,他立马就给切了,切得很干脆。”
舒今越心说,这可真是,他们家族基因可能就是肺部容易长东西,难怪他当年那么紧张,这换谁都会紧张啊。
“到时候回来,会待多久?”
“一个月吧,到时候我可要去找你玩儿呢。”
“欢迎欢迎,还请林博士莅临指导工作。”
林珍笑起来,“对了,到时候我还要带上我男朋友,你不介意吧?”
“什么时候谈的对象?!!”
林珍嘿嘿笑了两声,“首先,他叫埃里克,是个老外,瑞国人,在Y国和M国长大,平时主要说英语和瑞典语,现在受我影响会一点点中文;其次,他是我在哈佛的博士同学,他学的专业是生物学,人很阳光很开朗,就是吃不了辣;最后,他听说了你的事迹,对你很是崇拜,想亲自和你这个精神偶像见一面。”
能考上哈佛,并一路念到博士,这放全世界都是很优秀的人了,舒今越很高兴自己好朋友能找到这么优秀的男朋友,但又有点遗憾,怎么是老外呢,那以后林珍岂不是要留在国外了?
舒文韵自打和徐思齐结婚后也回了港城,舒家人才终于放心下来,怎么自己好朋友又要留在国外了,她有点沮丧。
也不对,凭啥女方要将就男方留在国外,为啥不是把他带回龙国来?她以后还要拉着天才博士搞事业呢!
嗯,还没见面,舒今越已经开始盘算上怎么拐这个埃里克了。
晚上回到家,大家听说林珍居然找了个老外,也是跟今越第一反应一样,觉得可惜了,“这么好的龙国姑娘,留在国外可便宜他们了。”
“就是,她还是独生女呢,要是不回来,她家六位老人咋办?”
想到林爸林妈给送来的各种好吃的,舒今越也觉得这样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她将来可舍不得小月亮出这么远的“门”。
“对了,给你们看个东西。”徐文丽忽然神秘兮兮的从兜里掏出一张折成豆腐块的报纸,一层一层打开,“当当当当,看看咱们家谁又上报纸了。”
头版头条旁边,在次等重要显眼的地方,是一张“今越医院”的正面照,关键是,从正大门看进去,整个医院大院里黑压压全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六七十年代,过年前半个月肉联厂排队买肉的场景呢!
今越凑近一看,“是杜爱国写的简讯,本来只是例行公事交到卫生局做个备案的,谁知道居然被选中上了报纸。”而且位置安排得还挺好,不至于太过张扬,又能让每一个看报纸的都能看见,绝对不会错过。
“今天咱们胡同都在讨论这个事呢,说你们医院在省里出大名啦!”徐文丽兴奋地拉着今越,“你来读读这个标题,什么民营医院,百花齐放,还有这个副标题,记石兰省第一家大型民营医院破壳,哎哟哟,写得还挺有意思。”
老百姓不懂太多,但今越知道,她这次之所以被当做典型赞扬,其实也是正好赶上好时候了,历史的车轮已经到了大力鼓励民营经济发展的关键节点,但到底什么规模,什么程度才合适,大家其实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她的医院算是医疗卫生领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正好给了他们思路。
这篇文章,不仅选上这么简单,这也是一个行业在投石问路的举措。
今越看了看徐端,又看了看二哥,他俩也这么觉得。
倒是舒立农没那么多想法,把报纸拿过去读了两遍,啧啧称奇,“杜爱国是挺有文采的,这么多年在小学当代课教师可惜了。”
“老大也会写文章,但他俩还不一样,老大就爱整些伤痕、破碎的,像个女人家,倒是小杜写的,正气凛然,大刀阔斧,非常豪爽。”
舒立农作为一名传统文人,居然不喜欢伤春悲秋的文字,连舒今越都有点意外,“爸你是真心这么觉得,还是……又看大哥不爽了?”
为什么说“又”呢,去年舒文晏回家来跟他关上门聊了两个小时最终把老头气得高血压都犯了,直接让他滚出去,后来大家才知道,是舒文晏来跟他商量辞职的事,他想辞职回家,全职写作。
显然,舒立农也想起上次的事了,现在还气呼呼的,“哼,当初哭着求着想当官的是他,现在不想当了想回家靠媳妇儿养的也是他,我舒立农咋就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靠大嫂养,倒也不至于,没这么夸张。”舒今越斟酌着说,“他文章写得好,现在稿费也不低的,目前只是还不稳定而已,等全职来写作,说不定卖出个版权啥的,那可就翻身了。”
“就他这种干什么都没个坚持,没个毅力的人,谁会给他出书?吃不了写作的苦,过几天又哭着闹着不干了,想上班,他以为谁还会像你一样帮他?”
哦,原来如此,舒立农生气的点在于,他认为当初舒文晏去市委上班是舒今越出了大力,厚着脸皮请蒋老爷子开后门,才给他求来这个机会,结果他现在说不干就不干,完全不把妹妹的付出放在心里,完全不当回事,他觉得老大这么些年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长进。
今越好笑极了:“爸你搞错了,我真没出什么力,人蒋老爷子也不是那种会开后门的人,真是大哥凭实力考上的,我就是想帮也没那能耐啊。您就别管他了,犯不着生气,大哥是成年人了,他做什么选择将来都是要自己负责的,这个道理他肯定懂。”
舒立农叹气,“你们不知道啊,这兄弟姐妹之间就要齐头并进才好,他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将来过得太差,还不是拖你们仨的后腿?还不是拖你大嫂和萌萌芽芽的后腿?”
好吧,这是真有够嫌弃这个亲儿子的。
舒文明忽然插嘴道:“话说大哥这次又出什么幺蛾子?”
舒立农倒是没有再意气用事,叹气道:“是你大嫂,听说现在你大嫂生意做得挺大,应酬也多起来,好几次都是别的男同志送回来的,文晏就……唉,你大哥他心里有苦难言。”
众人:“……”
徐文丽真是受够这大伯哥了,“大嫂这样的人品,他有什么好苦的,怎么他还担心大嫂会乱来啊?”
“他怀疑大嫂,我们没怀疑他都算好的。”
“慧芳的人品我第一个不信。”赵婉秋也说。
“他就是小人之心,在大嫂面前不自信,他要是真担心大嫂怎么着,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去接,为什么要给其他男人留机会?”舒文明一针见血,“自己老婆应酬都不去接一下,他还好意思,真是活该被戴绿帽。”最好戴个十顶八顶的,活该死他!
“嗯哼,说啥呢,啥绿的红的,你们在聊啥?”原来是赵大妈来了,这一打岔,大家都不好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没有没有,说的是我老家大侄子的事儿,老赵家的这两天咋样,好点没?”
“好多了,自从吃上婉秋你开的药,效果跟今越开的一样好,现在血糖控制得挺好。”
“那可一定要记着,严格控制饮食,白米饭白馒头多吃一口都不行。”
赵大妈连忙答应,“对了,我今天是帮那谁来问个事儿,就是王晓红的五哥,王老五你们还记得吧?”
舒文明脸一黑,一拳之仇。
“他咋了?”要是他们家别人的事,舒今越还真不想搭理,但王老五不一样,他是徐端的救命恩人,当年要不是他,徐端就回不来了。虽然后来他们亲自上门感谢过他,但今越总觉得,还不够。
“嗐,他小舅子生病了,说是得了个啥红斑狼疮,就是脸上胭脂骨这里长红斑,看起来像蝴蝶,县医院让他们住院治疗,但他们担心医院水平不够,就让王家帮忙问问,你这里能不能看。”赵大妈歇了口气,继续道,“你们放心,他们家不缺钱,前两年王老五倒卖山货赚了些钱,干脆就和小舅子合伙开起土产公司,专门往全国各地卖咱们石兰的特产,生意越做越大了。”
于公于私,舒今越都会同意,“大妈您让他来就是,我们医院的王主任,正好是以前山河省血液科的主任,干几十年血液病和肾病了,在治疗红斑狼疮这一块上经验丰富,当然,如果情况合适的话,我也会给他开中药调理。”
赵大妈一拍大腿,“得嘞!他们就想中西医结合的治疗,你不知道,王老五现在逢人便夸你医术好,他们村的没见过你都知道你看病厉害,还有人问去你们医院生娃行不行有个小媳妇儿想剖腹产。”
今越医院的产科和妇科还没分开,但也是可以住的,“都行,不过需不需要剖宫产要看情况,你让她先来,让专科医生评估一下。”
“行,我明儿一早就给他打电话,让他们快来,正好你们医院住院部也盖好了,给他住全新的。”那天她都进去看过了,每个科室的病房都干净得不像话,又宽敞又明亮,居然还配备了厕所和洗澡的地方,听说要不是没钱,还打算配台电视机呢!
这哪是去住院,这是去享福呀!
正说着,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李忠勇和张守义带着俩孩子进来了,屋子一下就拥挤起来,尤其他俩还是大男人,徐文丽和舒今越都不好跟他们挤一起,让他们坐吧,他们又不坐,就这么杵着,像两棵其貌不扬的松树。
舒今越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要不,搬家吧?
全家一起搬到金鱼胡同去住,她的房子去年装修出一套来,就没有再出租了,她想的是,要是老王头王阿姨没住的地方,可以暂时先住一段时间。
但他们没去住,她的房子就一直空置着。
以前,光有俩保姆的时候,住着还能将就,现在又多了俩保镖,他们的住处确实是没办法安排了,只能委屈他们暂时先住在文丽小卖部里,那里刚好能放两张钢丝床,现在天气不算太冷,还能住,过不了多久,入了冬,那可就没办法睡人了。
想到就行动,晚上,徐端把孩子哄睡后,今越就跟他商量这件事。
“不用跟我商量,你决定就好,如果要住大哥给我买那套也行。”
“才不,我的装修好了,完全是按照我喜欢的风格来的,什么都配备齐了,你那边都还没装修。”
金鱼胡同的房子除了位置好,还有个特点就是大,因为都是曾经的大户人家的老宅子,每一栋都修得很大很阔气,有山有水有亭台楼阁,他们装修的时候把假山移走,把池子给填平了,亭子也拆了,显得更加的开阔。
“我跟你商量的是,搬过去的话,爸妈和二哥二嫂,你觉得要不要分开住?”
徐端笑起来,“就这么住着吧,人多也热闹。”
“真的?”
“舒医生,你的房子当然是你说了算,就这么住着吧,反正也住得开,我们经常不着家,孩子也需要家里人看着点。”不能完全交给保姆和保镖。
舒今越松口气,她固然有亲情难以割舍的原因,但也考虑到这一方面,舒老师做做饭,看着孩子,教育一下看书写字讲故事啥的不成问题,二嫂不忙的时候也会看着点,加上小平安带着,她也会刚放心些。
现在还没遇着事,李忠勇和张守义到底可不可靠还不知道,多几个家人看着孩子,就多一点安全感。
***
第二天一早,舒今越按时来到医院,所有人员都已就位,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她也没进监护室,衣服换来换去的麻烦,就站在门外和老王头聊了几句。
“昨天喝了三次中药后,昨晚体温终于降下来了,你看。”
看着体温记录表上的数字,今越点点头,“那精神状态呢?”
“据护士说清醒时间比平时长了大概两个小时,还跟她们聊了会儿天。”
这说明药对症了,舒今越松口气,“继续喝中药,有什么通知我。”
“那……抗生素还要用吗?”
“停了吧。”
“完全停掉?”
“对,加强生命体征监护,有什么就通知我。”舒今越可以肯定,自己找对方向了,这种时候只需要继续用药就行,甚至就是把生命体征监护撤掉也没事,但为了以防万一,步子别迈太大,她没说。
果然,一切都跟她预料的差不多,到了用药后的第四天,沈和平的体温已完全恢复正常,清醒时间也跟正常人无异,甚至还能下床活动半个多小时。
医院通知家属过来,告诉他们,人已经转出监护室,转到呼吸科的普通病房了,再观察两天大概就能出院了。
谢梅涛来之前是觉得不太信的,毕竟人在市医院都快死了,她都做好了沈和平死在今越医院的思想准备,也在逐步的给女儿打预防针,告诉她爸爸生了很严重的病,有可能回不来了云云。可现在,看着眼前这能吃能睡还能下地走路,再也没有浑身插满管子连满各种线的男人,她意外极了。
沈和平这一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不仅人瘦了,清秀不少,似乎还看透了很多事,对谢梅涛多了一些真心的感激和尊重:“谢谢你梅涛,要不是你,我也,也许就……”
眼圈泛红,鼻子酸涩。
谢梅涛狐疑,“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又想增加零花钱是吧,一个月两块还不够你用的?还想增加,没门儿!”
沈和平一张脸涨得通红,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具体,“没没没,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想跟我睡一个炕?没门儿我跟你说,你自己在客厅打地铺。”
众人:“……”
哦豁,这么劲爆的吗?不仅不给零花钱,还不许上炕,不许盖一个被窝,这是啥老婆?
等等,也不算不给零花钱,至少还给了两块的,每天花七分的话,也够了。
这年头的四分钱,也能买个馒头了。
沈和平一张脸红了又绿,绿了又紫,尤其是舒今越还在场,他的难堪更是达到了指数级,他想要给自己和家人找一个最适合最听话的媳妇儿,谁知却找了个煞星,全家人被她打得服服帖帖,在家大气不敢喘也就算了,在外头也是一点面子不给他和他的家人留啊。
“我……舒医生……我……”
舒今越懒得听他说什么,也不在意他的想法,“情况我已经跟你本人和家属说清楚了,你们看哪天出院跟主管医生说一下。”
***
谢梅涛不在意沈和平,但沈父沈母在意啊,就这么一个儿子,差点天人永隔,现在住了几天,好得利利索索的不说,还连肥都减下去不少,看着精神得就像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出院那天,带着几串炮仗和三姑六婆的上医院,出院手续一办妥,立马就“噼里啪啦”在医院门口放起来。
保安没想到居然有这种人,都来不及阻止,那炮仗就点上了,气得他跳脚大骂,“神经病啊,这是医院不是你家大门口,你放炮仗吓到其他人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你?”
谢梅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一家子实在是太丢人了啊。
也不知道是故意跟儿媳妇暗搓搓的唱反调还是怎么着,人越多他们还越要张扬,拉着七大姑八大姨,见人就夸“这个医院好啊”“这医院医生医术了得啊”。
“市医院都治不好,让咱们准备后事,准备他娘嘞,咱们来了今越医院,几天就出院了,你们看,我儿子是平板车推着来的,现在是走着出去的,你看,多精神呐。”
有这附近的商户,对来那天的情形还印象深刻,跟着绘声绘色的描述,当时一家子是怎么求救的,现在这病人哪里像病人?精神得不得了!
于是,在患者家属和周围商户的现身说法之下,“今越医院治好了市医院治不好的怪病”这个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名声是传出去了,但舒今越怎么感觉,她把市医院给得罪了。
第145章 145 搬家&学武&性.病
不过那不重要了, 反正这一行讲究的就是以技服人,只要技术上能碾压他们,他们不也得捏着鼻子请她去做编外专家?
哦不, 现在不用了,她不去了,以后都让病人转过来吧,
有时候尊敬对手并不会赢得同样的尊敬, 当年她不就挺敬重齐老中医的吗,结果呢?人家压根没把她放心上, 还想踩着她未开业的医院上位呢。
既然出来单干了, 那就不再是象牙塔,就得厮杀了, 利益需要自己去争取, 还像吃大锅饭一样看不看病人, 看几个病人对收入影响不大, 看一个病人和看一百个病人拿一样的工资?那不行的,她亲自打破了大锅饭, 那就得把自己的饭碗端好, 经营好。
不用几天, 这消息果然传的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本来还不确定私人医院技术, 不敢前来的病患家属们, 慢慢的都来询问住院的事。
凡是能收的能治的,今越要求应收尽收,应治尽治。她开高出同行业20%工资,要求自然也高,从业人员不仅医术要到家, 服务也要到位,不说把病人当亲人吧,至少不能出现摆脸色骂病人的情况。
“咱们以前那护士长还记得吧?她在病人心目中可有‘威望’了,动不动就骂人。”赵婉秋笑着,说起那些事来还一脸嘲讽,“结果呢,她只对那些农村来的,或者城里没啥背景的普通工人贫民张口就骂,对那些当官当干部的,那是恨不得舔人家臭脚。”
“看人下菜碟说的就是她,人家能根据病人的谈吐、穿着来判断对方的工作性质和社会地位,该骂的骂,该舔的舔。”
“舔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她给她闺女舔出个工作来。”赵婉秋想起这茬就有点高兴,“她侄女,现在也进去坐牢了,她功不可没。”
大家忙问,那护士长跟劳丽梅做人贩子有什么关系。
“你们还不知道吧,当年就是她把自己侄女介绍给她在外头认识的那些什么领导的一个外甥,俩人也没结婚,就这么姘着过,谁知道那人压根不是什么领导的外甥,只跟领导是普通邻居关系,狐假虎威而已,他自己在外面还干些不干不净的勾搭……当然,也不算带坏,毕竟劳丽梅天生好逸恶劳,想要不劳而获,俩人是臭味相投,越走越黑了。”
“后来,那男人被抓了,把所有罪名扛了下来,劳丽梅得以全身而退,她那两年也是吓破了胆子,只敢找个普通的造纸厂工人结婚,婚后没几年丈夫死了,她又开始重操旧业。”
“当初要不是我们那位大护士长把侄女推出去攀龙附凤,她大概也不会走上这条路吧。”
众人不信,总觉得劳丽梅这种骨子里就坏的人,哪怕没有这个“引路人”,她照样会坏。就像熊孩子干了坏事,熊家长只会说是别人带坏的,责任其实就在干坏事的人本身。
“妈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又忘记她那年去闹你的事了?当时才多大啊,现在你就为她开脱。”
舒今越其实挺不喜欢老妈这种性格的,生气的时候闹得天翻地覆,可好了伤疤又开始同情起别人来,这种垃圾有啥值得同情的?
“老妈的同情心要是用不完,就去孤儿院多做点义诊,多掏点私房钱出来补贴那些孩子吧。”
为了增加社会效应,今越医院最近打算开展一系列关爱帮扶弱势群体的活动,孤儿院啊,敬老院啥的,送点简单的消食药、风湿膏药之类的,再捐点米面粮油肉,有多少算多少,都是心意。
赵婉秋一噎,“行行行,我肯定捐,不说这个了,咱们明天就要搬家了,这心里还怪舍不得。”
所有人的情绪都低落下来,在柳叶胡同16号院住了几十年了,这里几乎是他们出生长大成家立业的地方,现在一下子要搬走,心里都挺不得劲的。
“鸟儿大了就要离巢,只要咱们一家人还在一起就行。”舒立农嘴上这么说,可看着几间老房子,心里的不舍更是达到了巅峰,这两天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已经悄悄背着人抹了好几次眼泪。
一砖一瓦,都是他们置办的,哪里有个坑,哪里缺个角,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每一个地方都有孩子们成长的记忆,都有跟老伴儿拌嘴的印子,“算了算了,都回屋收拾东西吧,明天别赖床。”
今越心说,赖什么床呀,能睡着都算好事,反正她是睡不着的。这里是她的家,是她孩子的家,这一离开,就再也不可能住回来了啊……
所有人怀着不舍,沉默的收东西。大件这两天就陆陆续续搬过去了,现在就只剩各自房间里的一些被褥和生活用品,第二天一大早,大家起来收拾好,全家都没去上班,孩子也没去上学,刘慧芳的小货车已经停在胡同口,邻居们七手八脚帮忙把东西搬出去。
一面搬,还有人一面抹眼泪,尤其赵大妈冯大妈几位,心里是真的不舍,“这都多少年了,咱们就跟一家人似的,怎么说搬就要搬了。”
“是啊,你们一搬走,咱们大院里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以后都不知道去找谁聊天了。”
大家伙全都酸溜溜的,赵婉秋这几年忙诊所的事,倒是挺长时间没像以前一样跟老姐妹们聚一起东家长西家短了,但她但凡休息,都会去找她们,她分享看病过程中遇到的八卦,她们说她最近错过的柳叶胡同新鲜事,顺带吐槽一下牛李两位大妈,有空再全城各个自由市场买最新鲜的菜捡最大的便宜,这小日子别提多自在了。
就是舒老师,做了几年家庭煮夫后,跟这些老嫂子们也处得好极了,现在要搬走,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连李大妈,心里也有点不得劲,不知道是老看了舒家的新房子后,羡慕嫉妒作祟,还是真心不舍,她也在一旁帮着搭把手。
以前她最讨厌舒家了,尤其舒家几个崽子,她看着就烦,可现在这些烦人的崽子都生了小崽子,还要搬出去了,她心里又不舒服了。
她从嗓子里挤出一句:“以后,常回来看看,啊。”
舒今越大为诧异,这人话听得她不习惯,太不习惯了。
倒是孩子们没啥离愁别绪,他们开心得上蹿下跳,大喊着“搬家喽”,仿佛去到新家,他们会得到更多零花钱,会认识更多新朋友似的。
再一次跟柳叶胡同挥手告别之后,今越带着双胞胎坐上开往金鱼胡同的车,货车比他们先到,工人和跟过来的老街坊们已经在往下卸东西。
大门一进去,是一片修整好的菜园子。是的,舒立农的种植基因在六十多岁的时候忽然觉醒,莫名其妙说要自己种菜,原本还没想好种什么花的舒今越就满足了他,甚至把院子里的青石板撬掉,规整成一块块或长方形或正方形的泥土地,周围一圈栽了些石榴树枣子树桃树之类的,还在原房主的老葡萄藤上嫁接了几根葡萄苗,刚爬了两米多高,去年夏天还结了三串小果儿,后来被隔壁邻居家养的画眉鸟给啄了。
现在已经入冬,葡萄叶子全掉光,只剩几根灰褐色的树藤,孤零零的挂在院墙上,摇摇欲坠。
三进的院子,格局跟16号院很像,但无论环境的干净整洁程度,还是房屋的建筑质量和用料,简直云泥之别,前院本来今越不打算住人,但李忠勇张守义和两个保姆都坚持说要住前院,说这里进出门方便。
他们坚持,今越也没办法,只能给他们一人分配了一间,尽量挑选面积最大,光线最好的给他们,还给他们配备了大床、衣柜、书桌、脸盆架和全新的被褥毛巾这些生活用品。
厨房和卫生间、洗漱间都设置在前院,这里最宽敞嘛,平时舒老师一个人在家的话,做着饭,有人进出也能一眼看见。
中院是老两口和二哥二嫂住,装修得亮亮堂堂的,屋子足够多,甚至还给舒老师父子俩各装修出一间书房,给他们办公和写字用。
今越一家四口则是住最亮堂的后院正房,外加客厅也设置在这边,小两口的书房,几个孩子写作业的房间也预留出来……就这,依然还有好几间屋子空着,用来放置一家子从老屋搬过来的旧物。
上午大家把各自物件搬回自己屋里摆放好,下午擦洗打扫一下,晚上就在家请来帮忙的老街坊吃饭,就当暖房宴了。
这件事舒今越是悄无声息的办的,就怕王马特那样的患者朋友们知道,又大张旗鼓的“送礼”,为了尽可能的低调,她甚至都没请大家下馆子,而是直接请包大姐带着她的厨师来家里做的。
包大姐现在是愈发富态了,胖乎乎的随便走两步就爱出汗,她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进屋就先说:“恭喜徐领导和舒医生乔迁之喜。”
“别客气,这是我们初步定的菜单,你看有没有哪里不合适的。”
“红烧狮子头,这是南方菜,咱们师傅很少做,技术我不敢保证,但这个,这个,这几个都是咱们常做的,绝对差不了。”
一共六荤三素一个汤,十道主菜,再加一个凉菜,一个水果拼盘,安排得非常丰盛。包大姐悄悄咋舌,“牛蛙倒是咱家拿手菜,但这个虾,新鲜的不好买,价格也太贵了,要不换成鱼,或者甲鱼?我听人说人家现在就兴吃甲鱼,延年益寿呢。”
舒今越能吃动物内脏,但就是吃不了甲鱼和蛇,总感觉怪怪的,“螃蟹能准备到吗?”
“这可以,做成香辣螃蟹,可以吗?”
舒今越点头,剩下的就不用改了,本来菜单应该早点拟好让包大姐看看,提前备菜的,但家里这两天又忙又乱的,就把这茬给忘了。
“我妹子,包文静,你还记得不?她现在嫁那男人就是养螃蟹的,可赚钱呢,市内几乎所有饭店餐厅都订他们家的螃蟹,生意好得不得了!小两口去年就买小汽车了,文静的代课老师早就没当了,每天就在家守着收收钱,当老板娘。”
“可惜啊,死男人都一个德行,有了钱就变坏,他现在跟他们村一寡妇搅和在一起,经常不回家,你说我妹子黄花大闺女嫁给他,他不好好珍惜,寡妇有啥好的?也不怕被克死,让他当个短命鬼!”
舒今越嘴角抽搐,她确实不太记得这妹子了。
“辛苦包大姐了,这是一点小心意。”今越也不让她白干,不仅按照市价给工钱,还给每个师傅都准备了一个中等红包,这相当于是额外的收入。
包大姐笑得更真诚了,“行,那我也不客气,我这就让人送菜来。”
舒家的新厨房足够大,两口大灶是烧柴的,另外两口小灶是煤气灶,还有两个炉子能烧蜂窝煤,炖的炖,炒的炒,六口锅齐上阵,速度也是很快的,两个小时不到,满满一桌菜就做好了。
舒家人缘好,来帮忙的人多,包大姐直接准备了八桌的份量,本来还想会不会多了点,结果……大家还是低估了老街坊的热情。
玩得好的这几家都是全家来,交情一般的也来了一两个代表,就连李大妈和牛大妈这样以前也算有旧仇的人家,居然都来了。
好巧不巧,这俩死对头还坐到了一桌,李大妈直接是斜着眼睛看牛大妈,“这人贩子呐,怎么就这么黑啊。”
“你说谁人贩子呢?”
“谁接嘴就说谁呗,心虚对号入座了呗。”
牛大妈要发飙,被徐端一个眼神按下去了,她这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蹭吃。
不能因为李大妈这老寡妇就坏了自己吃肉的心情,她现在就想抓住一切机会吃点好的,这段时间日子太难了,家里三间房被牛小芳分走一间,牛大刚怪她不作为,也不交生活费,她光靠那点少得可怜的退休工资啥也干不了,摆摊也卖不了几个钱,哪里还有钱吃肉?
李大妈见她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更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哼一声,露出一个当年牛大妈看柳叶胡同邻居们的清高眼神,差点把牛大妈气吐血。
她们这桌的风起云涌,今越没注意到,她在招待自己的朋友,姚青青一家和李雪梅她们都来了,田美芝齐佩兰母子俩也来了,正好在她那一桌。
她发现,齐立新对田美芝照顾得太过分了,什么好的都往她碗里夹,那画面实在是……连齐佩兰都看不下去,背着他俩偷笑。
今越悄悄问:“他俩,在一起了?”
齐佩兰点头,“前几天刚追求成功,我可不敢多嘴。”
儿子年纪一大把,还生过那么严重的病,别说找个寡妇,就是找个老太太,她也没意见,至于还生不生孩子那是他们的事,她现在看得很开,只要立新能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还管那么多干嘛
人家今越二嫂也是一样的病,至今健健康康的,生不生孩子不重要。“孩子我是没精力带,他俩要实在想生,我出钱请保姆,不想生但想养,那就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呗,美芝的儿子咱们也是真心待他,将来孩子出息了,他俩负担也能轻点。”
她都不说什么让田美芝的儿子孝顺他们,因为她心里门儿清,孩子那么大了,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让他把他们当亲的爸爸和奶奶孝顺,这可能吗?人家田美芝和田老头拉扯这么大也不容易,最难的时候什么苦都吃过来了,现在日子轻松了,他们想来摘桃子?
“这不合适。”她就这么说了一句,然后专心吃饭。
舒今越心领神会,心说这王马特是彻底出局了,也好,找老男人干啥,钱多那也不是咱的,还不如找个年轻养眼的,反正田美芝自己也能挣钱,不差老男人手指缝里露出来那仨瓜俩枣。
晚上,等街坊们都散了,舒家一大家子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今越和徐端抱着俩孩子,一边转悠一边听舒文晏讲他单位的事,无非就是现在也算当上小中层了,但事多钱少还受夹板气,不想干了云云。
说着说着,又说羡慕今越买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他和刘慧芳以前没听今越的买两套房子,现在想买,可太贵了,同一套房子比几年前翻倍不说,还到处有人抢,“这房子,就跟不要钱似的,抢啥呢,过几年房价一降,有他们哭的。”
刘慧芳不赞成,“以后经济一年比一年好,吃的用的都涨价,房价不可能降了吧。”
“谁说的,我就觉得一定会降,不出三年,你就看着吧,到时候家家户户都有房子,谁还买啊?到时候就是白菜价,没人要。”
老人不懂这些,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只有舒今越觉得,大哥这次判断真是大错特错,错得离谱,大嫂可千万别听他的,不然以后肠子都要悔青。
果然,刘慧芳压根不听他的,“可拉倒吧,我要买就买,给我闺女一人一套,不关你的事。”
舒文晏现在最不爱听这种话,显得她财大气粗似的,“你买,我照样买,我给我闺女一人两套,比你还多。”
“哦?就凭你那点工资?”
舒文宴真被气到了,一张不再年轻的脸气成了茄子,“我我我,我总有一天能出书,我的书出了,我挣它个十万八万的,我比你有钱,你……”
赵婉秋和徐文丽连忙做老好人,“行行行,一家人过日子啥都行,有啥慢慢说嘛。”
“她这是跟我慢慢说的态度吗?就会拿话呛我,就嫌我没本事是吧,你行你有本事,你……”忽然,手上一暖,原来是芽芽抱住了他。
他那些难听话就一下子哑火,再也说不出口了。
“爸爸,妈妈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多想,你写的书那么好,文章还上了报纸,妈妈把那些报纸都收藏起来,还用相框裱好,就放在柜子最上面那层呢,还有你说你要出手,妈妈昨天还问一位戴眼镜的叔叔,问他出书都要些什么手续,叔叔在出版社上班哦。”
戴眼镜的叔叔……舒文晏一下子愣住了,这不就是前几天老婆去应酬的人吗?原来,历来不喜欢喝酒应酬的老婆,是去帮自己想办法出书啊。
舒文晏顿时感动得眼圈都红了,“慧芳你怎么不早点说,我……”
刘慧芳也怪不自在的,“少来,你说人话。”
其他人看得笑起来,大功臣芽芽则是蹦蹦跳跳去葡萄架下玩耍去了,似乎刚才那些信息量满满的话只是无心之举。
“姐姐,这个光秃秃的树真的会结葡萄吗?”小平安叼着个大鸡腿问。
“当然会,现在是冬天,葡萄都睡觉了,等春天睡醒之后就会发芽,长叶子,开花,结出绿色的小葡萄然后它们长啊长的,到夏天就长这么大,变成紫色的,甜甜的。”萌萌说着,忍不住呲口水,然后趁大人一个不留神,就爬到了葡萄架上。
舒立农刚从大儿子两口子的婚姻危机中缓过劲来,一抬头差点气厥过去,急得跳脚,“这倒霉孩子,当心摔下来,快下来。”
他越着急,萌萌越来劲,直接顺着架子爬到了屋顶上,把瓦片踩得哗哗响,差点把爷爷高血压都气出来。
舒文明看热闹不嫌事大,“咱们萌萌这身手可了不得,以后是要飞檐走壁的。”
“飞檐走壁我还不会,但我会跳下来哦,二叔你看!”然后,她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蹦,跳下了屋顶。
那可是足足三米多高的啊!舒立农气得拎起她就打,“跟你爸一个德行,不听话,不听话……”
其他人却看出来了,这丫头聪明着呢,不是只有莽力那种,她专门跳在泥土地上,刚翻过来的泥土松松软软的,不会崴脚,她还抓着葡萄架缓冲了一下,只是动作太快,舒立农太着急,没注意而已。
“我看这孩子不如去学武吧,省得天天在家闲得慌。”赵婉秋随口这么一说,倒是舒今越忽然想起一件事。
“学武?那不得去少林寺?我要去少林寺!”萌萌高兴得跳起来,“妹妹弟弟月亮星星,我明天就要去少林寺啦!你们不要想我,等我学成归来,哼哼——”
说着,她还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众人哈哈大笑,刚还气得不行的舒老师又开始吹彩虹屁:“这才几岁居然就能说出这样的话,了不得,了不得!”
“可拉倒吧,这是电影《少林寺》的台词,她不知道看过多少遍。”舒文晏对这个闺女真是又爱又没办法,整天上蹿下跳舞刀弄枪的,他为了培养大女儿的性格,给她买了不少书,让她看,她把书撕掉,折成纸飞机,飞得满院子都是。
送她去少年宫学画画,她把颜料涂得一张脸都是。
送她去学琴,她让琴弦把手指割破,流了一地的血,把老师吓得够呛,让赶紧把孩子领回去。
最后唯一能让她静下来的事,就是看武打电影,武打动作越精彩,她看得越入迷,甚至能达到废寝忘食的程度。
你就说吧,这样的武打苗子,不去学武不是浪费是啥?
“谢梅涛不就是武校教练嘛,大哥大嫂要想让她学的话,改天我给联系一下。”舒今越说,她能感觉的出来,谢梅涛挺喜欢她的,沈和平都出院挺久了,她还时不时会去找她聊两句。
嗯,主要是吐槽姓沈的一家子。
“好不好爸爸妈妈,让我去学吧,我去学吧,我学回来保护你们和妹妹,我要成为功夫女王,要称霸武林,要独步江湖!”
众人:“……”敢情仅会的几个成语,都是她的功夫梦想。
得吧,老大两口子对视一眼,“那就拜托今越帮我们联系一下,到时候我们跟这个教练见一面,聊聊,再请她吃顿便饭,学费该怎么交就怎么交。”
舒今越也不用等改天了,当场就去客厅打电话,谢梅涛一听是给她送个好苗子过来,高兴得嗷嗷叫,要不是天黑了,她得亲自来看看萌萌长啥样,试试她是不是根骨清奇天赋异禀。
***
第二天,舒文晏两口子带着萌萌去见了谢梅涛,还当场给人家表演了一番翻跟斗和照着电影里学的罗汉拳、金刚掌和偏花七星拳,虽然人小骨头软,没啥威力,但动作倒是模仿得挺到位的,得到谢梅涛好一顿夸赞后,小姑娘臭屁得不得了,小辫子都要翘上天了。
回到金鱼胡同,见到那些认识不认识的人,就说自己要去学武功了。
这时候没几个人还相信世界上还有“武功”这种东西,以为是小孩看电视看魔怔了,都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人私下感慨:“可惜咯,柳叶眉桃花眼,还是一张瓜子脸,这么好看的姑娘,都被电视剧给带坏了,傻气哟。”
他们绝对想不到,这个漂亮的有点傻气的小姑娘,将来会成为中华武术的年轻代表,走上国际舞台。
而舒今越那边,自从门诊量逐渐上来之后,各部门运转也逐渐跟上,一切都步上正轨,她终于也能过段安心日子了。
新家是装了地暖的,外头冰天雪地,屋里温暖如春,这个冬天过得特别快,还没感受到多少冷意,春天就来了。
过完1989年的春节,很快就是龙抬头,到清明前两天,她正在办公室坐着,李雪梅来找她做财务工作汇报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今越,帮帮忙。”
“刘哥?”
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刘进步,自从彻底从防疫站辞职后,她忙得都没时间往街道办去了,已经许久没见过他的面了。
刘进步这两年倒是瘦了一些,还得多亏舒今越帮忙开的减肥方子,配上适量运动,他现在看着要比以前精神多了,也年轻了好几岁的样子。
“我爱人她去年不是调到市里去了嘛,她们那领导的独生子,今年刚十八岁,忽然得了一个怪病,我家那口子偏要说我是学医的,让我给看看,我能懂啥,这不是把我推出去丢人现眼嘛,这不,我赶紧来找你看看。”
舒今越请他坐下,“刘哥别着急,先说说看是什么情况。”
“这小伙子,他……”刘进步叹口气,欲言又止。
李雪梅会意,连忙推说自己财务上还有点事,退出办公室还把他们门给带上了。
“那小伙子,才十八岁,就得了性.病。”
第146章 146 睾.丸肿大&苏月苏星&黄泡野……
性.病, 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似乎与“洁身自好”是反义词。
十八岁的小伙子,性.病, 这两个词在这个年代是很难被联系到一起的,毕竟社会风气还远没有五十年后开放,开始有性生活的年龄也还没那么小,加上性.病的患病人数也不多, 概率太小了。
也不对,结婚早的也有, 但怎么说呢……得这种病的, 就跟大众成见一样,不是简单的有性生活那么简单。
信息量一下子有点过大了, 舒今越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等等, 这小伙子是……结婚了?”
“没没, 要是结婚了还好,他才刚上高三, 还有两个月参加高考, 你知道是咋发现的吗?”
“咋发现的?”
“说是他学习成绩好, 要报啥军校来着, 然后要提前体检, 就被体检医生发现, 他右边的睾.丸有点大,然后让去医院看看,那边医生说是性传播疾病,问他有没有性生活史,他一口咬定没有, 但医院不信,他家长还把医生给打了……也不算很大,就是他母亲和医生发生口角,推搡了几下。”
一个安分守己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居然被怀疑男女作风有问题,孩子母亲生气倒也在情理之中,倒打医生也不对。但不知真相,不予置评,万一后面还有反转呢?
“现在好了,这孩子那么好的成绩,好学校也上不了了,还得了个说不出口的病,他父母都急坏了。”
讲开之后,刘进步终于能坐下了,喝了半杯水,“唉,这孩子挺乖巧的,我见过一次,特别有礼貌,总是叔叔叔叔的叫,学习成绩又好,每次都考他们班第一名,在年级上总能排前三,还是个理科生,个子又高,学校和老师都劝他考军校试试,这不就……唉。”
“也是孩子倒霉,当时是好几个同学一起去的体检,医生的话不知道被谁传出来,现在全校都知道他得了性.病的事,孩子面对不了那么多人的嘲笑,自尊心又强,家长生怕他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两口子都不敢全去上班,总得留一个在家里看着他。”
“当然,他母亲怀疑是后来去看病那个医生故意传播出去的,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找到传播的源头也不重要了,看住孩子别让他做傻事才是当务之急。”
舒今越听明白了,没急着发表自己的看法,“嫂子的领导平时为人咋样?”
这个问题好像跟孩子生病没多大关系,但刘进步还是老实说了:“他们这领导姓凌,做事也就那样吧,无功无过,但性格比较严肃,工作和生活中都不苟言笑,不太好打交道,但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嫂子也是没办法,年纪上来了,再升不走就只能窝到退休了。”
刘进步说得这么含蓄,今越倒是懂了,这种类型的家长,孩子还生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病,甚至闹得人尽皆知,他们给予孩子的压力怕是不比外界小。
“你嫂子那人,嘴巴就是闲不住,这种浑水正常人都应该有多远躲多远,她倒好,还硬往上凑,可把我坑惨了。”
舒今越听着他埋怨,其实心里知道,他还是很爱老婆的,不然也不会为了一件跟自己没啥关系的事来找自己。
“没事,刘哥先说说看,那孩子都有些什么症状。”
“就是睾.丸肿大。”
“肿到多大,颜色如何?”
“刚开始体检发现的时候,只有六公分多点,后来也没好好治疗这段时间闹哄哄的,据说现在最长径已经达到十公分,颜色不知道,毕竟我还没去看过,你嫂子也不懂,描述不来。”
舒今越震惊,十公分是啥概念?!要知道正常的成年男性的直径也就是五厘米左右,上下差距半厘米都算正常,他的相当于是正常人的两倍之大!
这么大,难怪一脱裤子医生就问性生活史,但凡是有点常识的,都会被这个大小吓到,继而往不洁性生活上考虑。
“凌领导也没说太多,只说先让我去看看,我就想着先来问问你,不行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舒今越立马摇头,“我暂时先不露面,孩子年轻气盛的,自尊心又强,连正规医院都不愿去,我一个女医生,可能会让他更难堪,这样,咱们先商量一下,列出一个大纲来,到时候你去到就重点关注这些问题,回来咱们再一起商量着看,怎么样?”
在背后做军师也挺好的。
刘进步感激不已,他知道,今越不仅是怕患者年轻气盛难堪而不露面,其实也是为他争面子,决心要把这份人情留给他们两口子,要是治好了,凌领导承了他们的情,将来他媳妇儿升职啥的也能有点机会。
“谢谢你,今越。”
“嗐,瞧刘哥说的,咱们共事这么多年,你哪次不照顾我?要是次次都跟你说谢谢,你怕是都听烦了。”
朱大强是退休了,以前三个人一起留守新桥街道的时候,他们是真的很照顾她,有危险的工作都抢着去,每次都让她留守街道办,写写报告搞搞后勤就行,哪怕是有人找她麻烦他们都会挡在她前面。
共事久了,就像多年老友一般,大家有什么困难相互帮衬一把是应该的。去年朱大强家儿媳妇保胎,也是找的今越,他老丈母娘重病住院,也是舒今越去看的,这些事今越都没跟外人说过。
此时,帮刘进步做军事的事她也不会说,俩人拿出纸币,开始在本子上讨论起来:“首先需要排查外头流传的性.病,你去了之后,注意检查他有没有相关症状,这些你都懂吧?”
“懂,就重点关注他有没有发热、疼痛、红肿破溃赘生物这些,然后还要询问性生活史,尽管孩子父母可能不愿接受,但我还是要问清楚,且要问到真话。”
舒今越点头,跟老同事合作就是这么方便,只要开个头对方就知道彼此的意思。“第二个就是各种感染性疾病,睾.丸炎、附睾炎、鞘膜积液、睾.丸结核,以及肿瘤。”
这么年轻,过往身体素质也好,虽然结核和肿瘤的几率不大,但还是要搞清楚,这就需要做进一步检查了,用眼睛看,用手触诊可诊断不出来。
“对了,还有一个,有没有睾.丸扭转和精索静脉曲张,这两个尤其重视,如果发现可疑,应该立马住院治疗。”
刘进步一一记录下来,今越又就每一种疾病可能出现的伴随症状说了一堆,有助于他进一步鉴别诊断,然后给了几个备选方子,要是能确诊的,就挑合适的用。共事这么多年,刘进步对中医中药也有一点基本的了解,大部分药物的常规用量是多少,禁忌症是什么,他也清楚,斟酌之后适当的增减一下就能用。
今越又把要点检查了一遍,“暂时就这些,你先去排查了看,要是实在不行,就给我打电话。”
她把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告诉他,“基本上班时间都会有人接听,下班后你就打我家里的。”
送走刘进步,今越又在办公室坐了会儿,李雪梅继续上来汇报工作。“没什么急事吧,院长?”
“没事,咱们刚才说到哪儿,继续。”舒今越将本子收起来,仔细查看这几个月的财务报表。
经过半年多的经营,医院终于在上个月实现收支平衡,离赚钱还远,但没有再继续贴钱,这就是最大的进步。
本来,舒今越预计是要两年才能达到收支平衡,徐端和舒文明比较乐观,他们预计的是一年半,结果现在半年就提前达到了,大家都很高兴。
当然,这么多人生病,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们高兴的是,在患者总人数不变的前提下,有更多的患者愿意选择今越医院,相信中医药,这就是他们崛起的机会。
“要是再贴钱,我也耐不住了。”今越叹气,她这半年多的专利药分红,加上徐端厂里挣的,都是左手进了右手又出去,全贴在医院上了。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要是不行,咱们还能把食堂生活标准降一降,能省一点是一点。”李雪梅建议道,她是真心觉得食堂伙食太好,太费钱了。
“这不行啊,大家上班都辛苦,能吃好点也是一种福利。”虽然名为食堂,其实医护人员吃饭都不贵,只意思性的每顿饭给一点点钱就行,要是一分不收,也怕造成浪费。
谁让田大叔做饭好吃呢,无论做啥都很受欢迎,导致大家但凡上班那天全天都在食堂吃,越吃越想吃,她自己要不是为了回家陪孩子,她也想在医院吃呢。
下车库开了车子,今越载着老妈回家吃中午饭,路上赵婉秋忽然感慨一句,“就快清明了。”
“今年还去给你父亲上坟吗?”
“当然要去。”自从乡下回来,知道生父对自己也是非常疼爱的,舒今越就每年清明都要去给他上个坟,扫扫墓,去年因为要临盆了没去成,只让徐端代替她去,今年孩子快满周岁了,“带月亮星星去给他老人家看看。”
赵婉秋“嗯”一声,“还是清明前一天去吗?”
“对,到时候咱俩提前去买点香烛纸钱,他不是爱吃馒头嘛,咱们多蒸点去。”
那时候生活条件艰苦,苏父也没吃过几顿饱饭,做梦都想吃白馒头吃到饱。
“嗯,再买只烧鸡,他一直念念不忘以前徐老爷把吃剩的烧鸡赏给他。”就因为那半只吃剩的烧鸡,他后来为了保护徐老爷的儿子,差点都没了。
这种“忠仆”式的付出,以前舒今越还挺佩服的,但自从知道徐老爷的私德后,她又觉得挺不值的。生父苏立民把半只烧鸡当成是生命里的光,而对徐老爷来说,那真的就只是吃剩的半只烧鸡而已。
***
到了清明节前一天,徐端和舒文明开着车,载着一家子去城外的青林山。
青林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墓地名字,苏立民就是葬在这里。当年赵婉秋也没什么钱,只能挑一块能力范围内差不多的墓地草草安葬,现在娘俩都有钱了,给他换了个视野和风景都绝佳的位置。
“月亮星星看看,这里就是姥爷的墓地,这是姥爷,记住了吗?”
“奶奶,为什么弟弟妹妹有两个姥爷?”小平安问。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萌萌只顾着哼哧打拳。
这种问题赵婉秋自己有点不好解释,也幸好,孩子只是好奇一秒钟,过了这一秒,立马就被墓前的鲜花和水果给吸引了目光。
今越一愣,“这是谁送来的花?”
“大哥大嫂吧。”徐端说,徐平因为当年没能帮今越留城的事,心里愧对苏大哥,每年上坟都是跟舒家人错开的。
大家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把馒头和烧鸡摆上,烧纸钱,其他人都自觉地把孩子带走,给今越留一点空间,她想对父亲说说话。
今越用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墓碑,位置背风,前几天徐平和张珍才来过,现在也擦不出多少灰尘,她的手指细细描摹“苏立民”三个字。
“去年没来看您,这两年我过得很好,家庭幸福,事业顺利,您有外孙外孙女了,刚才应该看见了,我妈说星星长得像您,尤其是眉毛。”
“您不用挂念,这一世我过得很好,非常好。”
她记不得了,但赵婉秋还记着,父亲会把她架在脖颈上,让她骑大马,一发工资还会带她去买冰糖葫芦,把她一张小嘴吃得脏兮兮的,红红的,回家惹得赵婉秋一通埋怨,他嘴上答应着好好好下次不买了,但下次只要她要,他还是会买。
舍不得吃白馒头的他,给她开冰糖葫芦,买糖瓜子却眼睛都不眨。
这些事她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但在赵婉秋的叙述里,似乎也变成了她的记忆,所以她的两个孩子,都姓苏,一个苏星,一个苏月。
这件事是徐端本人主动提出来的,徐家族人本来有点异议,背后说这跟徐端去上门有啥区别?上的还不是现在老丈人的门,而是前老丈人的门,好好一个儿子,好手好脚还能干,厂子开那么大,不说为徐家光耀门楣居然去给人当上门女婿,他对得起徐老爷吗?
徐端徐平兄弟俩反问说话的本家人:怎么不问问徐老爷对得起苏大哥吗?
至于孩子跟着姥爷姓不跟父母姓,也算上户口的特殊情况,舒今越和徐端还专门写了书面的说明情况,跑了两次相关部门才解释清楚。
“您现在有苏月苏星了,您高兴吗?”舒今越的声音飘散在春风里。
没有人回答她,但缓行的云,飞舞的蒲公英,迎风摇摆的树叶,似乎都是父亲的回答。
上完坟,心情也还不错,一家子调转车头,直奔西山脚下。
“哇哦!秘密基地!摘桃子!”
“摘杏子!酸酸甜甜的杏子!”
“还有大草鱼,烤鱼!爷爷我要吃烤鱼!”
三个大的嗷嗷叫,两个小的也跟着手舞足蹈,赵婉秋和徐文丽都快抱不住了,“哎哟小祖宗别着急,你俩又吃不了,着急个啥哟。”
“啊啊,叭叭叭叭叭叭……”这是小星星,他啥也不会说,只会流着口水叭叭叫。
小月亮的嘴巴要快一些,已经会说一点点话了,“七七,油油!”
应该是想说“吃鱼”,但还不会连贯的准确发声,众人大笑。
女同志留在原地看着孩子,徐端带着舒文明舒文晏往深处走了一段,摘回一些果子,那几颗没完全熟透的杏子遭到了五个孩子的哄抢,结果擦擦茸毛咬了一口,还酸酸的,硬邦邦的。
“太难吃了。”
“没熟。”
幸好只摘了七八颗,也没浪费。
倒是徐端眼神好,在刺丛里发现了两株野果,浑身都是黄色的小刺,连叶子都扎手,结的果儿却小小的软软的,长得有点像草莓,但颜色是黄色的,熟透之后成了芒果一样的金黄色,在太阳光下还会闪闪发光。
舒今越都没发现,她们不远处居然有这种的小野果,别看它小小的又浑身长刺,但吃进去酸酸甜甜的很可口,孩子们很喜欢,就着身旁的小溪随便洗一下就迫不及待塞嘴里。
“真好吃,这是黄色的小草莓吗?”
“不是,这叫黄泡。”
“黄泡,是哪个‘泡’?”
舒今越有点为难,这只是方言叫法,具体是哪个字她还真没考虑过,“嗯,学名大概就叫树莓吧,不过树莓好像是红色的,我也没吃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味道。”
芽芽有点奇怪,“小姑姑没吃过树莓,怎么知道有树莓这种水果呢?”
舒今越一噎,她总不能说是自己在手机上看到的吧,“书上,电视上不是有吗?你没看过的电视没看过的书多了去了。”
芽芽再聪明,那也还没上中学,还是很好打发的,一句“是你没见过没读过”就能让她闭嘴。
“真好吃,咱们把黄泡树搬回家里,可以吗?”
“好耶!那样我们就能经常吃到啦!”萌萌人来疯,带着小平安哼哼哧哧的挖树,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两棵小小的苗。
舒立农宠他们:“行,回去爷爷今天就给你们栽上,明年在家就能吃黄泡喽!”
等他们挖好,徐端又带着两个舅哥带回了两只小野兔,小小的,一只雪白一只灰黑,长长的耳朵,红红的眼睛,看着很可爱,也很小,似乎才断奶没多久。
“这么小的,不如就放生吧。”今越有点不忍心。
徐端苦笑,“我本来也不想要,是母兔子已经死了,不知道被谁打死的,尸体就在兔子洞门口,只剩这两只嗷嗷待哺,我要是不带走,它们也会被其他动物吃掉。”
果然,两只小兔子早就饿得奄奄一息,摸上去只剩骨头和毛了,一点肉都没有,这样的幼崽在残酷的大自然里是无法生存下来的。
这下,今越更不忍心了,看孩子们爱不释手,“那就带回去给他们养吧。”
这下,孩子们更是高兴坏了,一个劲叫嚣着要给它们打窝,要取名字,要做食槽,还要去摘草叶子买胡萝卜,忙得不亦乐乎。
家里宽敞是宽敞,但……徐端皱眉。
这俩小家伙正好是一公一母,而兔子的繁殖能力又太强,要是一个搞不好子子孙孙搞出来一堆,打扫不及时的话,会很脏很臭的。
“我去找杨茉莉,让她帮忙给它们做绝育手术,这样就不会子子孙孙无穷尽了。”
看似不人道的方式,其实才是对它们最好的方式。
萌萌这傻大妞听见,连忙问:“什么是绝育手术?”
“就是让它们丧失生育能力。”芽芽说。
萌萌还要再问,刘慧芳头大,让她少说两句。倒是赵婉秋接茬,“杨茉莉还做这个?”
她是男科学博士,前两年和覃海洋结婚了,生了一个儿子,这两年在省医院的男科也算做出点成效来了,还真有不少病人是冲着她去的。
今越小声说:“做啊,她男性外科学也搞得不错,你忘记那年她还给人家无精症患者做穿刺取精嘛。”
“这姑娘可真牛,我是发现了,从你们这一代开始,好些小姑娘都厉害起来了,不仅长得漂亮,性格好,在专业技术上一点也不比男同志差,甚至比大多数男人还优秀,这说明时代进步了啊。”
“是啊,咱们这一代,以及以前的两千年里,女人没有读书的机会,天生就丧失了与男人竞争的权利,但咱们新龙国不一样了,女孩子能上学,能参政,能行医,能搞科研,等习武,能参军……但凡是工作,就没有女孩子不能做的。”
赵婉秋当年要不是舒文晏的亲妈帮衬了一把,现在也跟很多她那个时代的女性一样,在农村喂猪呢,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坐在明亮的诊室里,被患者尊称一声“赵医生”“赵专家”?
徐文丽听见,凑过来说,“要我说,现在这计划生育还挺好,很多双职工家庭因为只能生一个孩子,倒是没办法削减脑袋生儿子了。”
虽然不是每一个独生女的父母都会全力托举她们,但至少,独生女是要好一些的。徐文丽这么说,也是自己的切身体会,她当独生女那些年里在物质上也不差的,所以现在徐母来找她哭诉要钱的时候,好歹她也会给点。
两百三百的,在她和舒文明眼里都不算钱,但对徐家来说也不少了。
她不会给多,但要不给,心里也会愧疚,毕竟当独生女那些年里,物质上他们没亏待过她,要不是后来生了弟弟……
这是她的伤心事,大家都没提,转而说起别的,车子也很快回到家门口。
金鱼胡同果然是富人区,胡同道路都比柳叶胡同宽敞多了,也没有违建物障碍物,车子畅通无阻能开到家门口,要不是老丈人兴冲冲的想种菜,徐端甚至还想在院里造个停车位出来呢。
他们刚把车子停稳,赵大妈就乐颠颠的骑着自行车赶过来,“今越回来没?有人来找你呢!”
舒今越喝了口水,“找到十六号院去的吗?”
“对,那姑娘我以前好像见过,挺眼熟的,在建设大桥下帮你们卖过羽绒服对吧,跟你一样个子小小的,比你小几岁,这次还带了个洋鬼子来。”
舒今越立马明白,这是林珍和埃里克到了。
上次打电话说清明前后会回来,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准时,“妈你们在家做着饭,我开车去接他俩。”
“得嘞,小林珍就爱吃板栗红烧肉,我看冰箱里还有两斤上好的三线肉,这就给她烧上。老头子快去菜市场看看,还有没有鲜鸡,给买一只回来,做个手撕柠檬鸡,里脊肉也要两斤,做个糖醋里脊,她爱吃。”
多少年没见了,她还记得林珍就好这口酸酸甜甜的。
今越笑笑,把赵大妈的自行车塞后备箱,拉她上车,“您就跟我坐吧,还费力八斤的骑回去干嘛。”
赵大妈在车上坐着真是不自在啊,这么干净这么舒服的小轿车,她第一次坐呢。
“今越你跟大妈说句实话,这车子,多钱能买到?”她小心翼翼的问,那年她可不敢问,这两年她老头在乡镇企业给人家做技术兼职,拿的是分红,不是死工资,那分红可是一年比一年高了。
“以前买的贵一些,现在汽车品牌和种类多起来,好的几十万的有,一般的几万块的也有,咋,大妈您想买?”
赵大妈惊喜,“几万块的也有,果真?”
今越点头,“我不太懂这个,您要是想买,改天我让徐端跟你们好好介绍一下。”
“对对对,他就是给汽车身上装东西的,他肯定懂行。”
“赵大叔今年还不打算‘退休’呢?”
“嗐,退啥退,反正他身体好,也不干啥重体力活,就在一边指挥着徒弟干活,比以前在国营厂还清闲,再干个几年也没事。”说到这里,她叹口气,“都是儿子不争气啊,要是老五能争点气,别跟媳妇儿离婚,他爸也不用这么辛苦,总想着要给他攒点家底儿再找一个,找一个,去哪里找啊?”
赵家老五,就是当年曾经跟钱春花谈过一阵那个,后来找了他们车间主任的闺女,结婚后也住在老丈人家那边,后来不知道为啥离婚了,赵家人一直讳莫如深的,今越也就没问。
正说着,车子来到胡同口,今越看见了林珍。
第147章 147 “这个铜人我见过”
林珍变化不大, 她跟舒今越一样都是属于身材娇小那一挂的,往小而精致方向打扮,看起来一点也不显年龄, 实际三十出头了,但看起来还跟二十三四似的。
要是不烫一头大波浪,不戴大耳环,也不化妆的话, 她看起来顶多二十岁的样子。
“漂亮了不少啊,洋气的林博士。”
“舒院长不也是, 漂亮得都不敢认了。”
俩人打趣两句, 当即拥抱在一起,很多年不见的好朋友, 再一次见面体内似乎有种冲动, 想把对方揉进自己怀里。
她们拥抱得非常用力, 抱了很久很久, 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熟悉而又安心。
“嗯, 你没用香水, 还是以前那个味儿。”林珍小狗似的嗅了嗅鼻子, “以前你在宿舍跟我谁, 我来你家跟你睡, 你一直是这个味儿, 香香的。”
“可拉倒吧,我都好几天没洗澡了,汗臭还差不多。”
林珍不撒手,就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这叫香汗淋漓。”
舒今越好笑, “你男朋友就是被你这张甜嘴骗到手的吧?”
这时候,林珍才松开她,开始介绍她身后那个金发碧眼的大帅哥。
说大帅哥一点也不夸张,因为今越一直觉得白种人会比较显老,花期短,十几岁的时候是最好看的,十几岁的黄种人还跟豆芽菜似的,他们已经很有花样美男和美少女的样子了,可到了二十几岁甚至三十几岁,黄种人看起来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他们又会衰老得特别快。
但这个规律,在埃里克身上不成立,他已经三十多了,看起来却还挺“嫩”,大概是还没明显发腮,也没秃顶,又常年待在实验室,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大学生的样子。
别说,这一对,除了身高差距太大,其实还挺登对的。
“嗨,你好,我叫埃里克。”他用别扭的中文打招呼。
舒今越主动跟他握手,“你好,我叫舒今越,你可以叫我舒。”
“你的名字,我听过很多遍,珍妮说你是全龙国最棒最聪明的医生,我非常仰慕你,希望你也能喜欢我。”
舒今越好笑,“彼此彼此,林珍也经常夸你。”并没有。
但商业互吹嘛,谁还不会?
埃里克非常高兴,一上车就开始问问题,“舒,你真的治好了一例CGL吗?”
今越顿了顿才反应过来,CGL是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的英文缩写,她纠正道:“截止目前,不是1例,是7例,最长的生存期目前已超过13年,最近的一例也超过了三年,仍然健康存活着。”
“哇哦!这些病例都是用你们古老的中草药治愈的吗?”
“对,全部都是,没有一例接受过化疗和骨髓移植。”
埃里克继续问:“据布莱恩博士说,你对肝病的治疗也很专业,能跟我详细的说一说吗?你知道的,我是说你方便的话,也许可以聊一聊。”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舒今越大方分享,不仅这例肝病,还有很多不明原因发热,不明原因呕吐,长期腹泻,表面看起来只有一两个很常见的症状,可却是遍寻良医都无效的病例,在中医药治疗之下,如有神助。
等回到金鱼胡同的时候,俩人已经聊了很多经验,埃里克一直在说“amazing”和“unbelievable”,就跟玩游戏似的,舒今越一直憋笑憋得好辛苦。
家里,老两口正为晚餐而忙碌,林珍带着埃里克挨个打招呼送上礼物后,几个年轻人到书房里聊天,主要是聊这几年各自的情况。
“可惜你的月亮星星在睡觉,不然我一定要好好的亲亲他们。”没能第一时间看见龙凤胎,林珍有点失望,不过聊起工作就来劲了,“我现在主要进行的课题是药物毒理学方面的,埃里克则是主修微生物与免疫学,兼修新型生物材料在人体介入手术中的运用。”
微生物与免疫学,舒今越眼前一亮,“埃里克的专业是不是从事疫苗研发,免疫制剂研发之类的?”
“对,就是这个,目前咱们国内才刚起步,他来看了两天直摇头。”
舒今越心说,可不是嘛,龙国虽然很早就知道牛痘法,知道免疫的原始理论了,但没赶上蒸汽革命的列车,在这些方面落后了很多,前面二十多年被全世界封锁,技术更是落后太多。他一哈佛的高材生,看见龙国目前的生物制剂和疫苗研发水平,不就跟大学教授看小学应用题一样嘛?
“不过你别看他傻大个,情绪表现在脸上,其实他在生物材料介入上,也很有研究。”
今越其实也不太懂,但她知道那年被她和莫书逸挖过来的佐藤,研发的心脏起搏器,好像就是跟什么新型材料和电源有关的,她觉得,说不定能介绍他俩认识一下。
嗯,不着急,等先确定埃里克确实人品可靠,没坏心思再说,万一他把佐藤给挖走怎么办?这可就成引狼入室了。
“今越,你那年让我找的链霉素毒副作用的研究报告,正好启发了我,他们不是口口声声中药副作用大吗,正好,我不仅要证明中药毒副作用小,我还要让他们都知道,西药的毒副作用更大更严重。”林珍笑眯眯的,用最温柔的表情和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今越于是连忙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新的进展暂时还没有,不过我顺带用了学校的实验室,进行一些中药学的有效性论证,有一个奇怪的发现就是,一直被人说是有毒的附子,在小白鼠身上,用量少的时候,毒性很大,甚至有直接导致心脏骤停的,但要是加大剂量,反倒没什么事,按照身高体重和心脏负荷能力换算到成年人类身上,相当于十克十五克的用量容易出事,反倒是三十克四十克的没事。”
舒今越也想起来了,“对,我在临床上也发现这么一个规律,在对症的前提下,用量大一些反而更安全,按照你们的毒理学理论来说,剂量越大不是毒性也越大吗?”
俩人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在那儿聊得非常投入,而埃里克在征得今越同意后,就开始参观她的书房。
书房是今越和徐端共用,左边五分之四都是她的书籍,右边五分之一才是他的,就连书桌也是分开的,就为了看书学习的时候不相互影响。
埃里克先是在看徐端的专业书籍,发现绝大多数都是英文、德文和俄文书籍,其中很多他都看不懂。兴致寥寥,他转到舒今越的书架来看,全是中文书籍,很多还是繁体字,但他看得挺认真的。
看着看着,他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这个,这个模型我见过。”他指着书架最上面一个玻璃柜门的格子说。
舒今越一抬头,发现是那尊针灸铜人像,医院开业之前她拿出来欣赏了一下,就没收起来,不过这个柜子的玻璃也不容小觑,很安全。
“这样的中医针灸铜人很多,你见过一点也不奇怪,可能都是类似的吧。”林珍不以为然的说。
埃里克却很固执,“舒,我能看一下吗?你放心,我只是看一下。”
在自己的地盘上,今越没什么好怕的,前院还有李忠勇张守义这俩高手守着呢,今越倒还真不怕他有什么坏心。
她拿了梯子爬上去,掏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柜门,将铜人捧出来,埃里克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仿佛在欣赏一件稀释珍宝,“舒,你们国家的这种铜人有很多吗?”
“这要看是什么类型,如果是常规款的话很多,市面上几块钱就能买到一尊,但这尊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是宋代太医院的教具。而宋代的中医学发展是一个历史高峰,在这短短三百多年里,涌现出很多著名医学家,创作出很多流传于世的著名医学专著,而这尊铜人,就集中体现了那个时代的医学水平。”
舒今越指着经络穴位分布,“你看,像这个穴位,在宋代以前就没有被发现,是在北宋年间,被一位很著名的医学家发现的,他将之命名为……”巴拉巴拉。
这些历史性的东西,连林珍都不太清楚,她也听得很认真。
只是,听着听着,她们发现,埃里克的神色似乎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这尊铜人我真的见过一模一样的,连穴位都一样,就是这个地方,名字也跟你说的一样,还说这两个字是当时那个王朝的太医院最高长官亲自题上去的,但那个人说,他手里的是世界上唯一仅存的一尊,是他们大H民国的珍宝,怎么你也有一件仿品吗……”
林珍这小暴脾气,直接就骂:“Bullshit!”仿他个大头鬼!
舒今越微微一愣,笑起来:“别生气,我知道了,那个人是不是H国人,叫金贤重?”
埃里克点头,“对,他叫金,不过还有另一个‘金’,是他的兄弟,在纽约做房产生意,我们就是通过这个金认识的,当时我父母打算在那附近的街区为我购置一套公寓。”
“在一次聚会中,他跟我们炫耀了他的藏品,就是这尊铜人,还说曾经有收藏家愿意出资300万美元购买,不过他没同意。”
啥?这东西只能卖三百万美元?即使今越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卖,但她可以肯定,一定是买家没意识到东西的重要性,全世界唯一仅存的东西,居然只值三百万,怎么可能嘛!
不过,舒今越没想到,金贤重现在就开始炫耀他的“藏品”了,还对外宣称是他们大H民国的稀世珍品,说不定传承脉络和故事都编好了,就等着以后套上用呢。
现在就开始布局,她还以为他是要到几年以后才会在国际上大放厥词,没想到他现在就按捺不住。
“这个家伙,我不喜欢他,满嘴谎话,他还说自己曾把一个什么花瓶卖给了一位底特律的军.火商人,说那是世界上唯一一件珍品,他嘴里的东西全都是唯一一件,说得太多了,很讨厌,我不相信。”
“什么花瓶?”
埃里克形容不出来,他在书房里看了一圈,指着今越桌上一只笔筒说:“就是那样的,青花瓷,对吗?他说是元王朝的宝贝,很稀有,底部有一条六厘米的裂纹,依然不影响他的价值。”他挠了挠脑袋,“他向我们炫耀过照片,我应该没记错。”
而舒今越也不会记错,这应该就是当年从她屋里丢失的从废品收购站王大姐那里买来的花瓶,可那不是假的吗?当初二哥和徐端还联手做局坑了他一笔。
“你确定是这样的花瓶?”
“确定,他说他请鉴定师看过,还出具证书,是正品,那名军.火商人非常喜欢。”
舒今越嘴角抽搐,不是,这家伙还真有两分“本事”啊,什么都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推销出去,今越怀疑他是真的至今没发现花瓶是赝品,还是发现了,故意要坑人家的?以他的精明程度来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点。
明知道是赝品,还串通鉴定机构出具证书,这是明晃晃的诈.骗啊!
今越试探着问:“那名买家,他对青花瓷了解得多吗?”
“不太了解,他是一名俄国人,底特律当地人都叫他‘scarface’,手段非常凶残狠辣,但他母亲是一位瓷器爱好者和收藏家,他经常花费高昂代价,购买名贵瓷器送给他母亲。”
哦,叫刀疤脸啊,很形象了。
不过,舒今越管他是刀疤脸还是整容脸,这种心狠手辣的黑.帮头脑应该都不喜欢被人欺骗吧?还骗了他五十万美金,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直到吃上饭,舒今都还觉得,今天这埃里克可真是来对了,给她送来这么重要的线索和信息,她会好好感谢他的。
***
晚上,等孩子睡着后,舒今越跟徐端提起这事,“咱们手里有了金贤重这个把柄,是不是能做点什么?”
徐端仔细询问刀疤脸的情况后,沉默片刻。
“金贤重这两年没在龙国境内活动了,他们最近都在北边的苏国,那边不太安稳,他们想从中啄下一块肉来。”
舒今越忽然想起个事,苏国解体这不马上就要来了吗?她这几年瞎忙瞎忙的,居然把这么一件影响世界格局的大事给忘了。
“我知道他们在苏国忙什么。”她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男人听得眉头紧皱,虽然他也有这个猜测,只是没想到连今越这种基本不关注国际政治的人也看出来了。
“金家兄弟就像苍蝇,哪里有味儿就闻着过来了,他们去苏国,肯定是有什么重大的利益吸引着他们,我得去查查。”要是正好这边也需要的话,那不好意思,只能半路截胡了。
跟强盗和小偷讲什么先来后到,那是书生意气。
“他们不仅是小偷和强盗,还是不折不扣的诈骗犯,当年花三万块让二哥偷出去的东西,他们包装一番,摇身一变就成了身世清白的古董,反手就是五十万美金,我敢保证,他们手上的钱就没一分是干净的。”
金贤重的弟弟金贤俊,那年还来书城买房子呢,买的都是国营单位的优质资产,后来幸亏今越和徐端插了一脚,没让他得逞,不过后来他也没死心,不仅想买房产,还想买龙国的古城墙古建筑、宣纸厂、木雕厂,都让徐端背后搅黄了。
他们布局得太早,资本又太雄厚,舒今越担心,在他们没顾上的地方,兄弟俩是不是已经得手了一部分。
“别担心,以前我们是被动防御,以后可以主动出击了。”徐端眼神里透着一丝狠厉,而这次埃里克无意间透露的信息,或许可以一用。
“也是,以前咱们手里也没几个钱,想阻止也阻止不了……说来说去,还是得赶紧挣钱,越多越好,有了钱,咱们才有跟他们叫板的资格。”
***
第二天,舒今越邀请林珍和埃里克去参观她的医院,自然是又把他俩震惊了一把,尤其是看着络绎不绝的患者,井然有序的就医环境,林珍觉得自己的好朋友真的太优秀太棒了。
而最最关键的是,这所综合性医院里,浓厚的中医氛围,远远的就能闻见的中药味,络绎不绝的品类齐全的中药房,以及满满登登全是患者在候诊的中医诊室,哪怕是西医科室的病房里,中医药的使用率也非常高。
“在你医院里,中医中药才是主流,西医科室反倒成了可有可无的边角料。”
“可有可无不至于,其实西医科室也在发挥中药作用,看见后面的血透室没?现在全省的肾衰病人都在这里排队做透析,就连邻省的也不少,咱们这么多台机器,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赚钱肯定是赚的,维持一个肾衰病人的长期血透带来的经济利益,比三名普通中医一个月创造的利润还高。毕竟中药的利润太低了,今越又要保证药材质量,每一味药都是胡荣胜亲自去采购的,成本不低加成不高,光开中药压根赚不了几个钱。
“难怪大家都想搞西医,这玩意儿是真赚钱。”
今越苦笑,要是中医也像这么搞,大肆提高药价,提高就诊门槛,那就是东施效颦,自寻死路。“老百姓的意识里,吃中药便宜,这也算一个最大的吸引他们的点,要是咱们连这个优势都丢了,那以后愿意看中医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只能先挣点辛苦钱呗。”
林珍咋舌,“哪怕是辛苦钱,你这门诊量太大了,薄利多销,总利润也不可小觑啊。”
舒今越笑笑,而埃里克则只是不停的夸夸夸,说实话,他来龙国之前,身边所有人都善意的提醒他这里是多么的落后多么的贫穷,让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喝这里的水,不能吃这里的食物,甚至不能盖这里的被子,千万别生病,要是生了病的话,他们是没有好的医院为他治疗的。
而看着眼前这座无论软硬件都十分优越和先进的中西医各个科室都有的私人医院,他觉得自己的亲人真是大错特错,真应该让他们亲自来看看。
“舒,你的医院是不是目前龙国最高端的私人医院?”
是不是“最”,这可不好说,其实现在几座大城市里也有一些私立医院出现了,在开业前她甚至打飞滴过去参观过,要说配置肯定是跟她的有差距,但人家开得早,起步早,比她有先发优势。
“那你的费用是不是很昂贵?”在M国和Y国以及瑞士,这样的高端私立医院都是专门为有钱人服务的,来往的病人非富即贵,随便一笔费用就能让穷人倾家荡产。
但埃里克奇怪的是,他一路走来看见的病人里,很多都不算有钱人,即使对龙国的情况不太了解,但他知道,着装、鞋子、气质和神态都能看出来,这些患者中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穷人,名副其实的穷人,可他们买了好几口袋的药,甚至住了好几天的院,却并未破产。
更奇怪的是,他们都是愁眉苦脸的进院,开开心心的离开医院。
这要是在他生活过的这些国家里,那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资本家不是慈善家,能开医院的资本家都只有一个目的,赚钱,榨干劳动者的每一滴血汗来赚钱。
舒今越没时间跟他解释太多,带着他到清芳楼参观一圈,由王阿姨陪着,她就回了自己办公室,今天院办要开一个小会。
她不喜欢开大会,每个月一般是班子开个小会,如果有重大变故的话,再额外开会。而这次开会的目的,主要就是前几天王晓红五哥的小舅子住院的事,这家伙是个暴发户,有的是钱,一看见今越医院这么干净这么整洁,关键服务态度还很好,就医体验非常不错,他就住着不走了。
这一住,直接住了一个多月,其实他的红斑狼疮也不需要住这么长时间,但他不缺钱啊,就觉得住医院连吃的都比在家吃得好,就一直不愿出院。中途主管医生和住院部负责人都劝过几次,让他出院吧,他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可他就是不出,最后甚至还装病,说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对劲,要求继续住院治疗。
后来,不知道被谁多管闲事给举报到卫生局,说今越医院违规收住院,故意引诱不需要住院的病人长期住院,过度医疗,卫生局来查,一查一个准,除了“故意引诱”这条外,算是都占全了。
按规章办事,卫生局把今越医院给罚了,还要求他们写检讨,限期整改,交整改说明……落实到下面,就是每一个科室都要自查要整改,每一个医生护士都要找问题,每一个曾经住过的病人都要回头看,复查有没有违规的地方,该退的退,该补的补,一套流程下来,全院人仰马翻。
“这事真不能怪咱们啊,咱们劝过的,可他就是不出院,咱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分管住院工作的副院长,无奈地说。
舒今越不想听抱怨,她只想要结果,“工作的难处我都理解,但咱们各司其职,无论怎么难,都要按规则办事,不然这挣的还不够罚的,也不是个事儿。”
这位副院长有点来头,他是赵婉秋以前上班的区医院的一位退休老院长,因为主动找到赵婉秋这里,以前好歹也照顾过她几次,今越也看中他的管理经验,想着说不定来个老院长能少走点弯路。
但他要求不拿死工资,而是拿提成,按照住院病人的费用抽取一定比例,这在后世的私人医院倒也常见,但在这个年代实属狮子大开口,徐端不赞成,今越还是给招进来了,因为她实在缺人。
此时,他这种“我劝了是他不听”的态度,隐约等于“我也想多赚点他的钱”,今越有点生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念着他是老人,不好点名道姓,“但丑话咱们说在前面,这是第一次被处罚,算我自己头上,将来要是再发生类似事件,处罚就从个人工资上扣除,反正职责是已经划清了的,哪些人办事不力,咱们有目共睹。”
副院长一张老脸涨红,但舒今越难得这么强势,他还拿不准她的路数,只能把脾气忍下。
一场会议不欢而散,等人走光,李雪梅给今越倒了杯温开水,“喝点水吧,别上火。”
上火不至于,但这种倚老卖老,摆明了“我就是来赚钱的”态度,实在是让人心烦,关键他身上还真有点利用价值,想要完全撇开不用,又不划算。
驭下之术还是不行啊,今越头大的想,这要是徐端和二哥,肯定能把这老东西治得服服帖帖。
“我其实一直知道自己不擅长做管理工作,要是能找个人来帮我分担管理工作就好了。”像徐端说的,她只需要搞技术就行,搞技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那要不招一名秘书?”
今越摇头,“要找到合心意的很难。”
以前也是徐端和二哥把她保护得太好了,专心研究医术让她躲过了很多明枪暗箭,她也没学会长袖善舞。但现在他俩都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还来给她保驾护航,她得自己想法子。
这副院长别的不行,但在对接各级主管部门,承上启下这一块经验丰富,医院想要增加什么执业范围和科目,都是他去办理,平时的上级文件宣读和执行,他也做得很好。只是自己太年轻了,降不住这种老油条。
不过,承认自己没啥管理能力,其实也没什么,今越一点也不沮丧,她觉得,金钱能解决很多问题,包括此刻——
“这样,雪梅姐帮我张贴个招聘启事,就招院长助理,两人,一男一女,年龄没要求,成年即可,学历高中以上,外形需要五官端正,落落大方,要是能有相关工作经验更好。”
“行,我帮你留意着。”
为了增加成功率,今越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一经录用,待遇优厚。”
李雪梅悄悄咋舌,招聘其他人员的时候,她都没加这么一条,可进来以后发现,工资都是外头的将近两倍,要是加了这么一句,岂不是要更高?!能让舒院长用“优厚”形容的,绝对不低!
“助理的工作内容类似于秘书,最好是有文秘经验的吧。”
听到这里,李雪梅忽然想到个人。
***
且说舒今越,接下来几天稍微不那么忙了,又陪着林珍埃里克在书城玩了两天,也考察了两天,她觉得埃里克这人还不错,虽然有点耿直过头了,不会考虑对方感受,但他的专业强啊,还是目前龙国比较紧缺的专业。
今越觉得,自己可以想点办法试试,能不能把他发展成“佐藤2号”。
不过,还没容她决定好,刘进步又来了,这次的他是真的焦头烂额,满嘴冒泡,“今越咱们失策了啊,这小凌他压根就不是性.病。”
今越诧异,这几天没听见他的消息,还以为是已经找到治疗思路,都治得七七八八了,没想到过了好几天还是一点进展没有。
“怎么说?”
“按照你说的,我给他进行了两次详细的问诊,一次是他父母在场,一次是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他都说没有性生活。”性传播疾病,顾名思义,基本全是性接触传播上的,什么“只是用过酒店浴巾毛巾”“只是内衣裤和室友的挂在一起”就传染上的,百分之八.九十都是说出来骗人的。
不是说没有这个概率,而是概率低到离谱,所以舒今越从一开始就只要求搞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性生活史。
“你确定他说的是实话?”
“应该是,这孩子太乖巧太听话了,成绩又那么优异,应该不会说谎。”
今越不置可否,“那检查呢?”
“我也亲自检查过他的下.体,体温不高,没有红肿热痛,化验过没有感染细菌病毒,更没有什么肿瘤结核,一切能检查的都检查了,啥都正常,唯一的不舒服就是那个地方肿大,昨天已经肿大到十四厘米,这不成了啊。”
舒今越张了张嘴,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十四厘米???这跟在那儿挂一个足球有什么区别?!
第148章 148 风油精腌蛋
“你见多识广也被吓到了是吧?我昨天就觉得太吓人了, 也不管他们家长咋想的,赶紧给他安排进了医院。”
今越更吃惊了,“难道这几天一直没住院?”
“他们一家子都是犟脾气, 就觉得嫌丢人,说啥也不愿住院,只去门诊上做检查,我这几天就为这事奔波呢。”也幸好他是卫生系统的工作人员, 多少还认识点医院的人,要是换个人, 短时间内光做这么多检查就没这么顺利。
舒今越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爱面子、讳疾忌医的病人她见过很多,但到这程度的, 还是第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你说他还是小孩, 拎不清, 行, 那父母呢?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大小还是个领导, 在单位也是做决策发号施令的人, 居然也跟着拎不清, 这到底是爱孩子还是爱面子?
刘进步知道今越的诧异, 他这几天忙着没来得及琢磨, 现在一想, 可不就是!这一家子从上到下,没一个拎得清的!
可他忙前忙后这么长时间,愣是一点进展没有,心里的焦虑已经胜过对老婆要接这烫手山芋的埋怨,更顾不上吐槽这一家子了。
他唉声叹气:“都到这份上了, 只能管到底了,要是现在撒手,人家可不会记我们的好,说不定还要把咱们埋怨上,说都是咱们把他孩子耽误了。”
他臊眉耷眼,猛灌两大杯水,“我这次啊,是真被你嫂子给坑了,她可真敢想啊。”
舒今越忙安慰道:“嫂子本意肯定不是这个,她不懂医嘛,以为就跟人家说的一样是性.病,想着你就是搞传染病的,说不定有成熟的流程和治疗方案,找你本来也没错。”
可偏偏,谁能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
今越很务实,不喜欢抱怨:“那现在怎么办?”
刘进步叹气,“现在只能麻烦你去帮他看看了,我怕再耽误下去,情况越发不好。”到时候别说想做人情了,那部位对一个男性来说是仅次于生命的存在,他才十八岁,还没有生育后代,要是影响了将来的生殖能力,罪过可就大了。
更别说,要是越来越坏,最后危及生命怎么办?那可是一条鲜活的十八岁的人命。
“行,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刘进步感激不已,本来他还想着要好好求一下她的,谁知道今越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一点没有推诿,想到这么多年今越帮他的忙,对他工作上的照顾,四五十岁的汉子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
且说市医院这边,金主任这几天心情奇差无比,他本来也快退休了,想着能在退休之前冲一冲副院长,哪怕是分管后勤的也行啊,说出去好听,谁知道却被张珍给一票否决了。
张珍现在是市医院的党组书记,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她这话一说,下面的人立马就转投其他人了,金主任气得牙痒痒。
可又没办法,谁让人张书记的理由是这个呢:“金主任经验丰富,但技术上还需要再精进。”
这话放在一个三四十岁的中青年医生身上是夸赞,可他爹的他都快六十了啊,还说他技术需要精进,那跟直接说他技术不好有啥区别?这不就是明晃晃的骂人了吗!后来张书记又找补说了几句什么他经验丰富,是医院的常青树,就是思想观念和理论水平需要与时俱进,明明也算客观,但金主任已经被气得听不进去了。
这张珍书记真是,共事这么多年,以前她在外科,他在内科,井水不犯河水,后来她下放,他也没落井下石吧?她恢复工作,他还恭喜她了呢,他自问从没得罪过她吧?结果临门一脚被她给踹回去了,金主任甚至觉得那句话是对他的诋毁。
她凭啥要这么诋毁他!
这正想着呢,手底下的医生过来问:“金主任,16床怎么办,现在什么检查都做了,还是没啥发现,抗感染的治疗也上了,还是没啥进展,这可咋办?”
“咋办咋办,凉拌!”
年轻医生摸了摸鼻子,“三舅,你凶我干啥,又不是我要收的,是那病人家属说认识三舅妈,是三舅妈的啥远房表妹,你有气也别朝我撒啊。”
“嘘,都说了在工作中要叫主任,什么三舅不三舅的,别人听见影响不好。16床这么棘手,不行就给他把外科、男科和皮肤科的会诊都请来,再不行就请院外会诊,省医院男科不是有个很厉害的海归博士吗,都请来,还有……嗯……”
他似乎是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但知舅莫若甥啊,这小伙一下子反应过来,“三舅是想请那个舒医生来会诊?可我听说她就是一个私立医院的院长而已,也没比我大几岁,还是个中医,也不知道有啥了不起的,你们一个二个都提她。”
金主任牙疼,想起自己和舒今越的渊源。
今越第一次来市医院就是给蒋老爷子的孙子看病,把他们弄得没面子也就罢了,后来又是诊脉诊出蒋老爷子的腔隙性脑梗死,他当时就气哼哼的,想要去看看是哪个“神棍”来着……后来数不清多少次舒今越治好了他们治不好的病。
到这里,他都还能忍,甚至他还想把她挖来他们医院,为他所用来着。
直到去年,今越医院开业,把沈和平直接从他们监护室给抢走,大张旗鼓治好了不说,还又是放炮仗又是找人做托的,声势浩大,搞得全市老百姓都在说那句话——今越医院治好了市医院治不好的怪病。
“就说去年她从监护室抢病人那件事吧,咱们脸都没处搁了啊,可当时老院长那老糊涂,说她是张珍书记的弟媳妇,大水冲了龙王庙,没必要闹太难看,可咱们底下的医生是真不服气。”
“咱们年纪轻也就罢了,三舅您都当这么多年主任了,她这么明晃晃的抢病人是真不把你们这些老专家放眼里,这口气您能忍我都不能忍!”
“一个小小的私人医院,抢病人抢到监护室里来,这礼貌吗?我看她是想钱想疯了吧!”
金主任听着挺有道理,但他知道自己外甥的狗脾气,不敢赞成,万一这火.药桶真去找舒今越的麻烦,那就是自掘坟墓。他板着脸,低声训斥道:“你给我记住了,这话在我跟前说说就行,当着其他人,尤其是张书记的面,你把嘴巴给我闭紧,死紧,不然真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
“不就是因为她是张书记的弟媳妇吗,不都说妯娌是天生的敌人,她俩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背地里的官司说不定有多少呢。”
“闭嘴!你知道个屁,张书记对她可是当闺女一样疼的,你知道吗,她生的孩子都不跟张书记的小叔子姓,两个都不姓徐,你少去招惹她!”
金外甥咽了口唾沫,徐家这得是对她重视到啥程度,才能由着孩子跟她姓?两个都跟她姓。
“那16床?”
“先让我想想,想想……”
***
且说金鱼胡同这边,今天也是个好日子,舒立农在家闲不住,开春后立即把整个院子都种满了东西,一圃圃的土豆茄子辣椒韭菜小葱香菜芹菜,院子被这些蔬菜衬托得就像五颜六色的小花园,顺着院墙的地方则是种满了爬藤的豇豆丝瓜苦瓜,甚至还在青色的地砖下面,见缝插针的种了一些玉米。
现在,玉米结棒子了,墨绿色发着油光的叶子下,是红红的玉米须,就像一头飘逸的粉红色的头发,芽芽带着月亮星星,没事就要薅两把来编辫子玩。
“可别薅了,再薅就没了。”舒立农走近一看,都薅秃了,留着也没用了,“一群倒霉孩子,这两根玉米的须须都让你们薅完了,咱们今天就把它吃掉吧。”
舒立农把玉米掰下来,连着嫩绿色的玉米壳,放锅里加一瓢清水煮上。
掰下来的玉米外壳,几个孩子屁颠屁颠拿去喂兔子,“今天给小兔子加餐!”
两只小兔子经过几天的休养,精神头回来了,活蹦乱跳的,似乎还长了点肉,前几天因为太瘦了,今越一直没舍得找杨茉莉做手术,想等它们再大一些。
可孩子们不知道啊,兔子们也不知道即将丧失生育能力,反正埋头猛吃就对了。
“有人在家吗?”
忽然,大门外有人说话,几个孩子立马呼哧呼哧跑过去,走路不稳,踉踉跄跄的月亮星星也连忙“指挥”着保姆阿姨把他们抱过去,李忠勇和张守义动作更快,先一步赶在他们前面,一人开门,一人挡住他们。
门外是一个短头发女人,胖乎乎的,挎着一个卖冰棍儿的箱子,箱子上盖着毛巾,明明才四月份,可看见这个箱子的一瞬间,孩子们仿佛过到了三伏天。
“爷爷,卖冰棍儿的来啦!”
“爷爷,我要吃冰棍儿!”
“爷爷,我要奶油味儿的!”
舒立农最宠他们了,连忙大手一挥,一人一根,保姆和保镖也来了一根,一下子卖出去这么多,还全是奶油的,胖阿姨喜笑颜开,“大叔您可真疼孩子,真大方,这几位是孩子的父母吗?”
舒立农正想说不是,是保姆和保镖,历来话最少的张守义忽然打岔道:“家里有事,咱们就关门了。”
胖大姐被赶出去,门一关,他们也没立马走开,而是在门后静静地猫了一会儿,直到确保门口的脚步声消失,才站到一边吃冰棍儿。
舒立农觉得他俩太过小心了,搞得杯弓蛇影,“又不是皇宫大院的,外头也没那么多坏人,你俩快别站着了,来这边藤椅上坐着吃,天还不是很热,来太阳底下吃才行,当心着凉。”
李忠勇和张守义婉拒,他们搬到这边之后,日子好过太多太多了,甚至比在家还舒服:大房子住着,新被褥用着,高工资拿着,每个季度还有新衣服新鞋子,甚至他们四人还单独有一台电视机,随便他们怎么看都行。
这样的日子,安逸是安逸,但也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好在他俩多年职业生涯养成的习惯,不会放松自己的神经,主家花高工资请他们来,肯定是有安全上的担忧,虽然观察了这么久没什么隐忧,但防患于未然嘛,多留心一下总没错的。
舒立农见劝不动他们,也就干自己的事去了。
***
同一时间,今越开着车,载着刘进步来到市医院,又是市医院,今越想起去年沈和平的家人闹出的动静,已经没了愧疚之心,以技服人,以技压人,就是这么简单。
“是皮肤科还是男科?”三年前市医院也进行了医院精细分科。
谁知刘进步却说:“呼吸内科,金主任那边收的。”
今越一愣,这个患者的情况,明显是去皮肤科或者男科更合适啊,又没有上呼吸道感染,去呼吸内科干啥?这金主任按理来说不像是这种乱收病人的主任。
“凌领导跟金主任有点亲戚关系。”
原来如此,不然以金主任那老油条的性格,是坚决不可能收这种棘手病例的,他宁愿去出会诊,也不会收到自己科里当麻烦。
俩人来到内科,正好遇到金主任准备去吃饭,看见舒今越的一瞬间,脸上还有点尴尬,“舒医……舒院长来了,瞧我这嘴,舒院长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今越笑笑,她一点也不尴尬,“金主任这是忙呢?又来打扰您了。”
“不打扰不打扰,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病例把咱们舒院长给惊动了?”
刘进步有点紧张地看了今越一眼,心说这俩人也没听说有啥过节啊,金主任,啊呸呸呸,姓金的怎么这么阴阳怪气。
“我们舒院长是我请来的,帮16床的病人看病的,金主任要是有事的话,就忙你的去吧。”别在这里碍眼。
一听是16床,金主任身后那年轻医生也不去吃饭了,“那可真是太巧了,咱们正好长长眼。”
听着有点不怀好意啊,刘进步都生气了,大人说话有你个孩子什么事儿?坐小孩那桌去!
舒今越压根不在意蝼蚁的想法,征询过金主任的意见后,今越跟着刘进步来到病房门口,由他进去跟凌家父母和孩子商量由她看诊的事。
“什么,女医生?!”
“不行不行,我儿子才十八岁,他是个乖孩子,平时那么听话,连跟女同学说句话都会脸红,怎么能让陌生女人突然看他的……”患者母亲很是激动,仿佛今越会欺负了她家黄花大闺男似的。
患者父亲也不同意,“胡闹,她是专业的男科医生吗?一个女人怎么能当男科医生!”
“那男人还当妇产科医生呢,是不是先把他们抓起来判个刑再说?”刘进步这几天一直做小伏低的忍着他们家脾气,今天实在是有点耐不住了,要他说,要是他们愿意早点上医院,就不会把病情拖到这程度,明明不关他的事他跑前跑后还落不了一句好,这气谁他爹的爱受啊。
一直好脾气的刘进步都说这种话,两口子的态度终于冷静下来,认真听刘进步小声说了许久关于舒今越的身份和医术特长,但……还是不同意,金主任的外甥看今越的眼神里瞬间也带了点幸灾乐祸。
看吧,连患者家属都不同意她进去,她还看什么病,不是每一个病人她都抢得走的。
“三舅,咱们要不,就吃饭去了?”他有点饿了,自认为今天的热闹到此也就结束了。
谁知金主任却没答应,他那秃得没几根头发的脑袋瓜正在急速运转,到底要不要让舒今越进去,这是个难题。让她进去吧,怕她踩着他出名,不让吧,这病例又确实挺棘手的,万一砸在他手里怎么办。
“你说她一个年轻女人,还没四十岁吧,看其他内科病有点专长我信,但看男科……这是不是有点扯淡?她懂个啥?这不就跟大小伙子给产妇接生一样吗,她能看嘛?”
金主任眼睛一亮,对呀!
万一舒今越看不好呢?她成功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他都下意识以为只要舒今越出手什么病都能治好,但他仔细回想一下,那些她在市医院治好的怪病,其实都是内科杂病,男科病却很少。要是治不好,他也尽到责任,帮患者请了会诊,看不好不赖他,要赖就赖院外专家,赖在刘进步这个半罐水手里耽搁太久,延误了病情。
于是,金主任权衡利弊之后,也进去跟凌家父母商量了一会儿,他的身份更有说服力,加上沾亲带故的,凌母想了一下,最终算是勉强同意,但要求他们夫妻俩必须都在场,金主任也必须在场,对舒今越的诊疗过程进行监督,如果有不合规的地方,他们一定会保留追究的权利。
话说得不近人情,但今越倒是能接受,他们这种对孩子的重视,其实是值得鼓励的,虽然矫枉过正了,但后世社会新闻里,男医生猥亵女患者的案子也不少,在国外照样有女医生猥亵男患者,无论男女,小心一点本没错。
“行,我同意,问问患者本人同意吗?”
果然,这一问,床上的少年就涨红着脸,“不同意。”
金主任急眼,“怎么不同意,咱们舒院长可是非常擅长治疗疑难杂症的,这是我们为你请的院外专家,你先看看,不行再去省医院给你请博士,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
少年红着脸,“不是,我是说我妈……妈你出去,几位医生和我爸留下就行。”
凌母想发飙,但看着今越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也有点尴尬,是啊,她忘了,儿子都十八岁了。
很快,病房里只剩几名男医生和舒今越,以及凌父,小凌这才红着脸把裤子脱下。
照顾他的自尊心,舒今越也没走太近,她只是站在边上仔细观察:那东西真的很大,最长径达到了十四厘米,不不不,现在不止十四了,本来应该是褶皱的地方被绷开,撑成一个半透明的椭圆形水球,仿佛一个装满水的气球,薄薄一层皮,一戳就破。
舒今越也不上手,“金主任,劳烦您帮我给他检查一下,从上往下,先浅后深,以确定内部是否有肿块,肿块的大小形状边界是否清晰,是否有触痛,是否有积液,以及积液的量。”
金主任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权威,也最得患者家属信赖的,他上手,家长果然没说什么。
三分钟后,金主任回答:“经触诊,内无实质性肿块,只有积液,经三天前我院门诊穿刺显示,抽取出来的积液中无脓血细胞,无肿瘤细胞,无炎症细胞,无结核杆菌,只单纯为组织液。”
舒今越皱眉,居然真的只是组织液,可以理解为全是水,里面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
再询问患者:“有多长时间了?”
“一开始只是有点痒,我没在意,后来有一天上厕所,发现长大了很多,跟我爸说了,我爸还骂了我一顿,让我别,别一天就……就看那些挂历。”后面超小声。
挂历女郎多漂亮哪,穿得又很性感,甚至很多都是泳衣和比基尼,这对一个正值青春懵懂,荷尔蒙过剩的男孩子来说,确实是一种诱惑。凌父没生过这种病,也没时间给儿子看一下,他就觉得这小子是被人带坏了,学会看挂历,甚至还自.慰了。
“那确实是这个原因吗?”今越看着他的眼睛问。
男孩摇头,“不是,我没怎么看,看的不多,一个月就看一两次,不会超过两次,今年高三课业紧张,没时间了,我还一次都没看过。”
舒今越点头,这倒是正常的,这个年纪的男孩你不让他发泄也不好。“好了,这件事其实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人之常情,每一个人的身体发育成熟之后是会这样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父母也要加强正面引导。”
凌父不说话,拧着眉头。
金主任看着那装满水的气球一样的东西,忽然灵机一动,“或许,咱们可以给他把里面的液体抽取出来?”
刘进步摇头,“我早就试过了,第一天抽,第二天又冒出来,就像一口水井,刚抽干呢,水又从地底下冒出来。”
这也是今越提醒他的办法,觉得要是实在找不到病因,就物理疗法,直接抽干净。
“这组织液总这么渗漏也不是办法啊,那能不能用点利尿的?”金外甥问。
刘进步摇头,“利尿的也用过,但里面的液体出不来,很奇怪。”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愣是没想出个法子来。
凌父的着急更是达到了巅峰,“我们的要求是,尽量能药物治疗就药物治疗,不要做手术,绝对不能影响到他以后的生育能力和那个能力。”
“这也是为人父母的殷切,人之常情嘛。”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保住他这两个能力,但万一,如果,我是说如果,可能还是救命要紧……”金主任习惯每一个病人都先把最坏的结果摆出来,俗称先“吓一下”,后面治疗就会顺遂很多,省得病人不听话,家属难缠。
接触这么多次,舒今越早就发现了,不管什么病,但凡是经他手收治入院的,他都要来这么一套组合拳。
其实舒今越一点也不赞成,她觉得这孩子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素质来说,远不至于会有生命危险,对满心急切的家长说这种话,有点太不人道了。就像你去看个感冒,医生不先说给你怎么治吧,倒是先说感冒可能导致死亡,但我们会尽力治疗的,舒今越觉得自己要是家长的话,高低得喷他一顿。
但偏偏,金主任年纪大,资历深,家长就是信服他,当即就被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好好好,金主任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说怎么治就怎么治,我们全力配合。”
舒今越心内嗤笑,忽然对小凌问道:“肿大之后,你有没有自己用过什么药物,或者自己用手揉捏过?”
凌父冷声说:“这怎么可能,我儿子是三好学生,他怎么会那些歪门邪道?”
今越不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用一种“别对我说谎”的眼神,看着小凌。
十八岁的小凌哪是舒今越的对手,她看过的病人都比他吃过的米粒还多,一个人有没有说谎,舒今越现在只用看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我用过风……风油精。”
凌父一愣,“风油精?”
“我……我就是我当时消不下去,有点着急,以为是被虫子给咬到了,就想着抹点风油精是不是能消肿,平时我被蚊子咬到也是这么消肿的。”
要不是不合时宜,舒今越有点想笑,这孩子可真够异想天开的,关键是逻辑上还说得过去,可……风油精腌蛋,这滋味得多难受啊?那玩意儿其实是非常脆弱的,她医院里上个月才刚收到一个两口子打架,蛋被女方一脚踩破的病例,用老百姓的话说,“黄都流出来了”,是连夜集中全院所有外科力量才给他努力缝上的。
生产小蝌蚪的功能倒是暂时保住了,但性功能会不会受损还不好说,这事主要是担心他会不会有心理障碍,反正拆线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哭得像杀猪一样,不是伤心,是疼,真疼啊,据说麻醉刚过那天,他疼得都想跳楼了。万一以后每次同房都想到“黄流出来”那事,想到做手术的疼痛,估计就萎了。
而十八岁的小凌居然敢用风油精,是个狠人哪!
第149章 149 低配版天龙人&忘恩负义&出差……
舒今越一个女性都觉得他狠, 其他几个男人,看着小凌的眼神都像在看勇士,凌父……额, 像在看二百五。
“你糊涂啊!怎么能用风油精!”
小凌眼神闪烁,犹如一头受惊的小鹿,双眼无辜又委屈:“可是,可是我跟你说, 你说不碍事,让我别胡思乱想, 别看挂历, 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啊。”
凌父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是啊, 他还是个孩子, 他懂什么, 他问过他的, 是他这当爹的没尽到责任。
“你就不知道疼吗?”刘进步弱弱的问了一句。
小凌白着脸点头,“疼, 我才抹上一会儿就后悔了, 我想洗干净, 但还是没什么用。”
金主任有点疑惑, “舒院长的意思, 莫非他的肿大跟抹了风油精有关?但众所周知, 风油精的主要成分是薄荷脑、樟脑和桉油,都是挥发性物质,即使能通过黏膜吸收一部分,但也早就代谢干净了,不会在局部存留这么久吧?”
要说是被风油精刺激导致的肿大, 怎么也说不过去,至少他觉得不可能。因为临床医学上有个词叫“血药浓度”,这都多长时间了,血药浓度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而他的睾.丸这几天却一天比一天大,说不通。
舒今越看了无辜的小凌一眼,点点头,“金主任说得对,风油精早就代谢完了,患者的肿大其实也跟风油精没多大关系。”
“那你故弄玄虚问这个干啥?”金外甥有点不乐意了,他怀疑舒今越就是故意没话找话,故意卖弄。
刘进步瞪他一眼,“询问既往史和治疗经过是医生问诊最基本的要求,你连这个也不懂吗?你的毕业证是怎么拿到的?”
金外甥张了张嘴,这话还真不好反驳,这应该……是教科书上就写着的流程吧?他不太确定,但他要说不懂,那不就暴露自己的能力和“毕业证”了吗?
说来也是一段“佳话”,金外甥并非医学专业科班出身,他从小就不是读书的料,初中毕业后中专和高中都没考上,眼看着就要无书可读,但奈何父母都是纺织系统里的干部,那年代纺织工业又正是如日中天,前途无量,父母找关系运作一番,把他送进了当年最热门的纺织中专。
接下来,只要他在纺织中专学点真本事,毕业绝对能分配到效益不错的大厂,做个普通工人绰绰有余,说不定人到中年还能混个中层小干部。
可惜他在中专混了几年,啥也没学到,毕业都成问题,父母托关系勉强给托来个毕业证,结果刚毕业就遇到国营纺织厂被乡镇企业冲击的节点,效益不好的纺织厂纷纷倒闭,原本预定的进厂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于是连忙求到三舅这里来。
三舅在市医院当科主任,再努把力说不定能上副院长,倒是还真有点办法,他先以医院职工家属的名义把他安排进市卫生学校就读,这附和照顾职工家属子女的原则,那也是中专,学历是对等的,可惜外甥能力实在有限,只能安排进护理班里。
护理班读了一年,金主任又在全市的卫生工作会议上牵头提出,护理也能学临床,甚至护理专业转学临床有助于培养一批跨专业高素质的医疗人才云云,甚至拿京市海城举例子,说大城市的卫校都有这样的先例,国外更是非常重视这条培养路子,发达国家的成功案例表明,这种培养方式培养出来的人才比传统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毕业的更能适应工作,更能兼收并蓄云云,反正最后这条提议不知道怎么就通过了。
然后,成绩垫底的金外甥得以顺利以“优秀护理学生”的名义,转进了临床班,又混了半年。
此时金主任提出科室里人手不够,需要招聘一些年轻有干劲、掌握最新理论知识的医学生来帮忙,对于表现特别优异的,可以给予提前毕业和转正的待遇。
于是,顺理成章的,纺织中专都毕不了业的金外甥,通过合法合规的手续,摇身一变成了市医院一名呼吸内科的正式医生。
而金主任给他规划的路子还远不止于此,他经常语重心长地对外甥说,他干了一辈子临床是真累,钱没多拿多少,还累得要死,要干就要干行政,要当官。
成为正式医生后,他不需要太出挑,不需要具备多少货真价实的医术,因为金主任会给他分到勤恳负责话不多还医术不错的老实人医生一组,他只需要做点无关痛痒的工作,真正的临床看病有老实人顶着就行。而这期间,他需要保持低调,不懂的专业技术别插嘴,别露馅儿就行,只需要在临床上历练几年,重大场合和领导跟前争取机会表现一下,露露脸,加上他还稍微有那么点人脉在,等他退休之前把外甥送上行政之路,熬几年调到卫生局去,不比在临床当牛马医生香吗?
要是在卫生局能表现再好一点,同时找一个得力的老丈人,调到核心部门,或者去下面主政一方,也不是不可能,熬几年回来,那不是步步高升吗?
金主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看病无功无过,没什么突出的,但他经营了这么多年,在各行各业的人脉都是有点的,到时候要开口求个人也能派上用场。
可以说,这条路,是金主任用自己多年临床经验铺出来的,所以金外甥被他耳提面命三令五申要低调,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此时,他还挺后悔自己刚才怼舒今越的,这要是把自己舅舅谋划这么长时间的路子给走死了,家里人可不会轻饶他。
他倒是也挺能屈能伸的,“对不住对不住舒院长,我刚才是一时着急,说错话了,您别介意。”
舒今越忙着思考,还真没想到自己眼前活生生站着个低配版天龙人,她只是在观察小凌的神色,以及他的五官。
小凌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瘦瘦的,高高的,皮肤偏白,五官清秀,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浓浓的书卷气,一看就是比较听话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刘进步说过,这孩子成绩非常好,要是不报军校的话,也是国内重点大学的好苗子,石兰大学这样的学校人父母还看不上呢。
“生病之前的两个月内,你有没有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小凌摇头。
“有没有做过什么剧烈运动?”
摇头。
“那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尤其是正在生病,身体不舒服的人?”
小凌依然摇头,舒今越仔细观察他的神色,有点迷茫,有点害怕,也不像是在说谎,那到底是怎么导致的肿大?
她想了想,“我需要再次询问,你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性生活史?”
凌父虎目圆瞪,“舒医生,我家儿子好端端的还是一个高中生,他安分守己刻苦学习,他什么都不懂,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有这个,都说了不是性病,你们也查了那么多东西,全都一一排除了,怎么还要反反复复的询问,你知不知道,这种问话对我儿子来说是一种羞辱,是在用莫须有的罪名伤害他!”
“我们凌家家风清正,我们两口子人品正直,你这样的反复询问,不仅是在怀疑我儿子的人品,也是在质疑我们的教育水平!你的孩子多大了,你有教育孩子的经验吗?你凭什么,有什么立场质疑我们?你要是再这样,我将向你的上级主管部门投诉和举报。”
好一个义正言辞,好一个上纲上线。
舒今越却无动于衷,甚至都没鸟他一眼,她只是看着小凌,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不知道是真被今越的问题“伤害”到了,还是被父亲的急言令色吓到。
“凌同志,我尊重你作为患者家属的知情权,但也请你尊重我行医的自由和权利,我只是在按照正规流程询问病史,并没有任何主观色彩在内,也没有刺探与疾病发展无关的个人隐私,你这样干扰我的问诊,要是因此错漏了什么信息,导致误诊漏诊,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凌父冷哼一声,“那也得看你会不会看病,在金主任面前,你问的这些压根没什么用,跟病情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个时候,金主任要是个正直的不偏不倚的人,都应该赞同舒今越的观点,打一下圆场。
很可惜,他不是,他只是跟当年的齐老中医一样,在旁边老神在在,一副在思考的模样,似乎没听见别人正在提到他。
舒今越是真怒了,为凌家的无理取闹,也为这个“事不关己”的同行。她就是个泥人也有两分泥性,看在要帮刘进步的份上,她先前一直在忍耐凌家父母,但都到这时候了,凌家人还是不信她,她要是再腆着脸忍耐下去,别人还真当她是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脾气的庸医了。
爱谁谁吧,她不奉陪了!
“行,你们不需要是吧,这可是你们说的,那我就先走了。”
刘进步也是恼得不行,他想做人情是一回事,但看着今越被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人都气成河豚了,心里几百声脏话就要喷出来了,“走,咱们走,这事咱们不管了,爱谁谁。”
他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金主任舅甥俩,忽然冷笑一声,“那你们就可劲的找别人看吧,要是有种就永远别来找咱们舒院长。”
不是他看不起金主任,他要能治,早就治好了,还用等到现在?
直到走到医院大门口,刘进步的气都没理顺,“今天是哥对不住你,让你跟着哥受气,以后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你嫂子的破事我也不管了。”
走出来,今越倒是没那么生气了,“行了刘哥,多大点事,嫂子也是无奈之举,你就多给她点体谅吧。”
刘进步自己没啥事业心,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拿点工资能吃饱就行,他老婆有事业心,一没背景二没门路,硬是凭着实力一路从熟食店店员干到现在的供销系统的中层领导,现在年纪不上不下的,只能要么一辈子中层干到退休,要么憋着气冲一把。
为自己的事业把刘进步推出去本没错,夫妻本来就是一体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她只是没想到病情会这么复杂,凌家人会这么油盐不进而已。
“刘哥不用送了,回去吧,这事你别挂心,我真没生你的气。”只是生同行的气,一名拥有话语权的“权威”专家,没有公平公正的为她这名年轻医生说话而已。
“这样也好,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让我看清了金主任的嘴脸。”十多年前徐端就提醒过她,此人不可信不可深交,她虽然也没深交,但每次金主任遇到棘手问题,一个电话她就连忙放下自己手里的事,屁颠屁颠赶去做编外专家了。
这么多年过来,今越都数不清跑了多少次了,自认也帮他解决过不少问题,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可他在这种时候却袖手旁观。
这人不仅狡猾,还不是个东西,丝毫没有“人情味”可言。
刘进步也是气得破口大骂:“这王八犊子真他爹不是个东西,以前你为了他的事跑前跑后,很多时候忙得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他连饭都没请你吃一顿,现在还这么……这么……艹!忘恩负义白眼狼!”
今越倒是不后悔去帮忙,她能去肯定是她内心愿意去,她是为了病人,为了那些正在承受痛苦命悬一线的普通人,而不是金主任的面子。
“算了,都过去的事了,没必要生气。”
刘进步这才松口气,“行,走,哥请你下馆子,你爱吃利民饭店的红烧肉是吧,走,咱俩搓一顿去。”
舒今越婉言谢绝,她不缺钱,但刘进步的孩子大了,上学结婚买房工作,啥都要花大钱,没必要让他破费。
见她是真不想去,刘进步也没勉强,“行,那你也快回去吧,有空来单位玩,啊。”
俩人分别,舒今越开着车子往家赶,忙着看病,肚子确实早就饿得不行,要不是来市医院,平时这个点她都吃完饭睡午觉了。
回到家里,前后院都安静得很,今越疑惑,“孩子们呢?”
“睡着了,刚才吃了冰棍儿,午饭没吃几口就犯困,我就给脱脱鞋子让他们睡了。”
“爸,你不能太宠他们,什么都给吃,这天气还不适合吃冰棍儿。”
“知道知道,你快吃吧,菜给你热好了。”舒老师也是困得不行,在屋檐下坐着都打盹。
今越让他别等了,去睡会儿,她吃完会自己洗碗,就是她没时间洗,两个保姆阿姨看见也会洗。
今天的中饭是苦瓜炒蛋,小葱拌豆腐,和一个玉米排骨汤,清淡又营养,放的调味料不多,还能吃出食物原本的味道,今越很喜欢吃,一口气光盘。
下午没事,她就没去医院,睡醒午觉之后在书房里看书。孩子们已经醒来了,正在满院子的跑来跑去,最小的月亮星星还跑不快,干脆就在地上追着他们爬。
舒老师不让他们爬,怕把衣服弄脏,但小孩嘛,哪里是他能管得住的,他越追,他们越兴奋,爬得贼溜快,衣服没几下也脏了……笑声叫声骂声,一时间,院里热闹得就像过年。
这时候,徐端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
小胖墩是姚青青和莫书逸家的,一个胡同里住着,平时也爱来舒家玩,进门喊声阿姨,熟门熟路就去找几个弟弟妹妹了,“赵平安,我听说你家有黄泡树,在哪儿呢?”
“这里,我们栽在这里,明年你就能来我家吃黄泡啦!”
“我早就吃过啦,我妈妈上次下班路上看见一位老奶奶提着篮子卖黄泡,怪可怜的,她就买光了,让老奶奶早点回家,嗯,嗯有这——么多,酸酸甜甜的超好吃!”他也不甘示弱。
赵平安的好胜欲被激起来了,挥着小手大声“宣誓”:“那当然,我以后长大了,就要卖黄泡,要栽很多很多的黄泡树,我天天不上班,我就天天卖黄泡,卖最甜最大最好吃的黄泡,让全市的人都来找我买黄泡……”
舒今越笑喷了,两年前他还说要当公安来着,她妈为此还忧愁了挺长时间,结果他今年就变成要卖黄泡了,可真有出息。
徐端把她叫进屋里,“有个事要跟你商量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出差,时间有点长。”
今越收起脸上的笑,“去哪里?”
“北边,可能要去苏国一趟。”
这个节骨眼去苏国,今越不得不担心,是你自己的工作需要,还是……”胡阿姨的安排?
徐端知道她的意思,“算是两边的因素都有吧,因为我找人打听到,金家兄弟俩在那边准备弄一套汽车生产线回H国,我也想要。”
说到“想要”的时候,他还笑了笑。
舒今越看着他眼角细细的纹路,也笑起来,经过几年时间的积累,他的汽车零部件生产能力在国内已经是能排进前十的了,能排他前面的都是国营大厂,实力雄厚。但作为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以民营企业的体量,仅仅排进前十是不会满足的,他想做龙头,而且是能自主生产汽车的龙头,而不是只给各汽车厂商做配件,辛辛苦苦生产一堆“边角料”,挣的都是血汗钱。
关键这些血汗钱,还不够买国外一辆汽车。
“要是能拿到苏国的汽车生产线,那就不是简单的生产线,而是一整套汽车厂,买下他们的全套设备和生产图纸,哪怕只是从最基础最便宜的做起,也是一个质的飞跃。”
舒今越不太懂,他笑了笑,“知道嘎斯车吗?”
“当然知道,咱们现在大街上就有不少呢,这是苏国牌子我也知道,诶等等……莫非,这次金家兄弟盯上的就是嘎斯厂?”
徐端笑得胸膛起伏,“嘎斯车是咱们龙国人的叫法,厂商叫高尔基汽车厂,高尔基知道吧?”
舒今越瞪他,读过三部曲的谁不知道啊,就欺负她小时候没好好读书是吧,茂叔爱莲的错她可不会再犯了。
这个瞪人的表情,无端的可爱,徐端爱极了,将她搂怀里,紧紧的压在怀里,紧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他满足的喟叹:“苏苏。”
“不是说好平时不这么叫的吗,腻歪死了。”
“苏苏。”
再任由他叫下去,今越骨头都酥了,一群孩子还在外面玩呢,今越掐了他一把,“继续说正事儿。”
徐端轻咳一声,“高尔基汽车厂是苏国最大的汽车厂,是当之无愧的红色工业巨头,咱们国内很多汽车,甚至于建国十年内领导人乘坐的专车都是他们生产的,现在仍在国际汽车领域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
“啊?这么厉害的话,不至于倒闭到要变卖家产的地步吧?”
“对,所以要卖的肯定不是这个主厂,而是它底下的一个子公司,叫欧姆汽车厂,生产的是欧姆汽车。”
“欧姆?我怎么没听过。”今越虽然也不太懂汽车,但大街上跑着的汽车她还是认识的,这个牌子她是真没听过。
“因为已经停厂了。”徐端坐到她对面,把她的书合上,“这个牌子其实也是高尔基厂的,但知道的人并不多,因为它只在五十年代生产了九年的汽车,后来就把厂子卖给了一个苏国的国营集团,主要从事一些中低端汽车的生产,渐渐的连很多苏国人都不知道这个牌子了。”
要知道,在一开始,欧姆可是专门生产高端汽车,豪华车的,那九年里他们生产的欧姆车,那可是顶级豪车的代表。
“有多豪?”
“就这么说吧,当年一个苏国普通工人的月工资是60卢布,年薪差不多就是700卢布,而一辆欧姆汽车单单生产成本这一项,就达到了四万卢布。”
舒今越张了张嘴,这也太贵了吧!而一辆汽车卖出去可不是卖的成本价,还需要算上工厂和各个环节的利润,售价绝对远高于四万卢布,相当于一个工人不吃不喝工作70年,才能买得起一辆欧姆车!工人还得保证有命能工作这么长时间!
这价格还不是豪车的话,舒今越不知道什么才算豪车了。
“这款车子,当时是特供给苏国的部长级领导使用的。”
“那为什么会停厂?”
徐端叹气,“这涉及到很多政治上的东西,跟当时他们国家的领导人和政治运动都有关系,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反正这款车子自从停厂后,在市面上就很少能见到了,全世界也就不到三万台吧。”
“在某些汽车收藏家眼里,这款车是非常经典,非常具有收藏价值的,价格被炒得非常高,而很少人知道的是,曾经生产出它们的工人和工厂却沦落到要接一些低端车型的代工生意来维持工人工资,甚至有几年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一个社会主义大国就要解散了,那些有重要价值的大厂以后依然能被国营保存下来,但这种没什么名气,难以维生的小厂,就要被变卖了。金贤重兄弟俩知道这件事后,也看上了他们完整的生产线和生产工艺制造图纸,想顺手把这头大肥羊牵回家。
“我这次出去,耗时很长,有时候可能连电话也打不通,你们在家里,注意安全,我会让李忠勇和张守义寸步不离的跟着孩子,你自己也注意安全,我想给你找个保镖,你觉得怎么样?”
舒今越心说,自己一个成年人没必要吧,但看见他眼里隐隐的担忧,她还是把话忍回去了,“好。”
“平时小事我相信你们能解决好,文明在家,也能帮衬一把,要是有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蒋卫军和杨国栋,我跟他们打好了招呼,蒋卫军你很熟,不用跟他们两口子客气,他们解决不了,他们后面也还有蒋老爷子。”
徐端顿了顿,“杨国栋你可能没这么熟,但不用担心,他也是我非常要好的兄弟……”他再次顿了顿,可能是想到舒今越的拧巴的性格,还是不放心,“要是你实在不好意思找他的话,就去找大哥大嫂,这你总不会不好意思了吧?”
今越脸一红,“哎呀好好好,你烦不烦,怎么爹味这么重,什么都给我安排得严严实实,我又不是巨婴。”
***
说干就干,第二天中午,徐端就带着一个年轻女孩上医院找她,“这是葛宏。”
葛宏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高一米七出头,在石兰省已经算很高了,身形匀称,鹅蛋脸,黑头发,棕褐色的眼睛,嘴唇厚薄适中,看起来有种憨厚的好看。
要找出这样一个合适人选,舒今越不信他是临时起意,应该早就物色了很长时间,这次去苏国只是正好赶上了而已,哪怕他不去,他也会在恰当的时机把人带到她身边来。
都怪王马特那张破嘴,他老是跟徐端说他们港城的绑架案凶杀案啥的,什么大富豪的孩子被绑架,结果钱付了人还是被撕票了,什么大明星被绑架去拍限制片留下终生阴影想不开自我了断的……他当谈资跟徐端讲,徐端却上心了。
正想着,女孩伸出手,“你好,我叫葛宏。”
今越和她握了一下,感觉她的手指也不是很粗,也没什么老茧,指甲剪得很短,还戴着一块普通的手表,就是走在路上也很普通。
“葛宏擅长的不是枪械和攻击,而是近身搏斗,侦查和反侦察,她的观察力很强,你可以相信她。”
舒今越冲着葛宏笑了笑,“你结婚没?”
“没有,我的工作不适合处对象,但请放心,单身并不影响我工作。”
舒今越笑笑,看得出来,葛宏是一个思维敏捷,条理清晰的女孩,加上还有武力值在身上,这世界上能让她看得上的男人应该不多。
“对,是不多,恰巧徐先生就是一个。”葛宏淡淡的说。
舒今越一愣,她发誓,她刚才那句话只是腹诽,绝对没有说出口,可葛宏是怎么知道的?她难不成会读心术?
徐端好笑,“不是她会读心术,是你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了,她恰巧观察力也强,以后你们共同工作久了就会知道。”
当然,除了这些能力之外,葛宏还会开车,“把两个阿姨旁边那间屋子安排给她,以后你上下班都由她陪着,车子她来开,你也能在车上眯一会儿。”
既是保镖又是司机,舒今越心说这钱可真是花得值了……嗯,当然,她还不知道徐端花了多少“钱”才把葛宏这么个人才给找来。
俩人自我介绍一番,今越也没什么好安排的,她平时主要就是在医院四楼,要么坐诊,要么办公室办公,但葛宏不是医生,要怎么安排不影响自己的工作,又能像徐端说的让她寸步不离,还真不好搞。
“葛宏你是什么学历?”
“大学本科。”
舒今越“啊”了一声,意外极了。要知道这年代的大学本科生那可是名副其实的高材生,包分配的啊,怎么会来给自己一个普通人当保镖,这就叫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啊。
“不过我上的是公安大学,毕业后因为个人原因没去当公安。”葛宏似乎是看透她的想法,解释道。
那更是高材生中的战斗机,来给自己当保镖,今越弱弱地说:“这也太浪费人才了吧。”
“没事,徐先生给得多。”
第150章 150 再见安娜&小卖部大梦想……
今越很想问问徐端给了她什么, 但她有预感,葛宏和徐端都不会说,鬼知道他们进行了什么“交易”, 她倒是忽然想起个事,她最近不是让李雪梅帮她招聘助理吗?
到现在只来面试了几个,都不太合心意,葛宏是大学生, 助理的工作也能做吧?
“你这几天就暂时先帮我做一下日程安排吧,我这里也没什么要紧事。”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助理需要做什么, 只能一步步的走着看, 想起什么让做什么,要是后期事情太多太杂, 葛宏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话, 她就赶紧招人。
而她不知道的是, 李雪梅今天还真在给她找助理, 为此还去到了城西一个小胡同里。
***
徐端这趟出差安排得很急,刚把葛宏推荐给今越, 第二天打包一下行李, 简单安排好两边厂里的事, 立马就出发了。深市的厂交给潘伟和徐思齐看着, 跟以前一样, 他以前也不是经常过去。书城的厂则是交由王明朝和几位得力副厂长, 都是经过他多年栽培能堪大用的,基本能放心。
不放心也没办法啊,走得太急了。
这一次,他也不是一个人去的,还带着一位今越的老熟人——龙公安。
龙公安这几年和舒家的联系不少, 因为他对小平安心怀愧疚,总觉得没照顾好自己老战友的遗孤,只要一有空就会过来看看孩子,他儿子小龙也还记得自己这个“最好的同桌”,几个孩子跑着到处玩是常事儿,他有时候下班过来接孩子啥的,就会跟徐端见上面。
一来二去,俩人也逐渐成了不错的朋友,这次徐端是去办私事,龙公安则是出公差,据说是碰巧遇上的……嗯,舒今越不太相信。
她记得走前两天的半夜,徐端还大半夜的接到胡桂枝的电话,而胡桂枝现在主持的就是工业领域的工作,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联系的,只是她不好好奇心太过。
她告诫自己:好奇心不要太重,不该自己管的事少管。
对于徐端的出差,家里不知真相的老人孩子都习以为常,“小徐这又出差了,是去的东北对吧,改天打个电话告诉他,让他帮你妈带两件貂皮大衣回来,听说冬天特保暖。”
今越答应,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像往常一样询问大家,“你们还需要带啥的,我给他说。”
大人其实也没啥想买的,因为现在的物资流通非常方便快捷,在石兰也能买到东北的特产,只要舍得花钱,照样能买到好的正宗的。
小月亮咯吱咯吱的笑,“要叭叭,叭叭,嘟嘟,叭叭……”
今越知道,闺女这是想要能吹出“嘟嘟”声的小喇叭呢,前几天带她去公园,她看见人家别的小孩玩这个呢。
话说昨晚徐端走之前,可是把俩孩子给亲惨了,抱着左亲右亲上亲下亲的,还啃了好几口他俩的小猪蹄子,万分不舍写在脸上,他惆怅地说等回来的时候,孩子都不知道多大了。
舒今越除了安慰他顺顺利利早去早回,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也舍不得呀。一旦龙公安跟着,那就说明这次肯定是有危险的,她没别的要求,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回来就行。
***
心里再担忧,工作还得继续,第二天到医院的时候,今越还得打起精神,上午看病,下午办公。
她现在名气更大了,挂号费提得很高,原以为以前的老病人都会弃她而去,谁知道找她的却是更多了,同样是提前三天挂号,挂不上的还来要求加号呢。
这种时候葛宏就派上用场了,今越让她和另一名年轻医生一起过一遍,筛选一下哪些人是真心需要加号的,严重的紧急的都给特需号,很贵的,要是一般的就让他们下次早点来排队。
就这样,一上午她也看了五十个病人,看完的时候已经快到一点钟了,有人给送了两份饭菜上来,她和葛宏就蹲在办公室吃,吃完休息十来分钟,下午还得办公呢。
她给葛宏在自己房间里也准备了一张钢丝床,可折叠的,平时收起来也不占地方,有需要再打开,可惜葛宏说不习惯跟人住一个房间,拒绝了。
她自己在外面的会客沙发上坐会儿就行。
好吧,今越也不勉强,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葛宏别看外表普通,其实内里骨头硬得很,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硬骨头为什么不去当公安,总感觉有点可惜。
“院长,现在忙不?”李雪梅站在门口问。
“进来吧。”舒今越打个哈欠,用温毛巾擦了把脸。
“就是上次招聘助理的事,我能不能向您推荐一个人?”李雪梅斟酌着说。
内推啊,今越并不排斥,相反还挺喜欢这种方式的,这一年多接触下来,李雪梅的办事能力和人品都很不错,人总会觉得“近朱者赤”,她不错,那她的朋友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可以,你先说说你想推荐谁。”
“是我一个同学,准确来说也不算同学,是我姐的同学,大我们几届,但她人很好,我家以前条件不好,我和我姐经常饿肚子,是她发现了,悄悄给我们送吃的,说什么她吃不下,不爱吃,那时候我们多傻啊,还真信,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不喜欢吃白馒头的人吗?”
“连续几年,她过生日还邀请我们去她们家吃生日蛋糕,我们小时候过啥生日哟,能吃碗面都是顶顶殷实的人家了。”
她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些那位好心姐姐的事迹,重点突出她的善良。“长大后慢慢没了联系,直到去年我才知道,她结婚了,家里出了点变故,又离婚了,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再后来好像是她哥哥嫂子也出事,留下一个小侄女,这几年都跟小侄女相依为命。”
说起来短短几句话,听起来却挺苦的。
“当然,我推荐她并不是单纯的同情她的遭遇,而是她的能力确实也适合助理这个岗位。她虽然只是高中毕业,但后来恢复高考后,她努力考上了石兰大学中文系,前面两年因为政审不过,一直没能去上,直到第三次考,她终于被石兰师范学院录取,读的中文系。”
舒今越一愣,“因为什么原因不过?”
“她父亲以前因为贪污受贿,坐牢了。”
舒今越有点犹豫了,虽说祸不及家人,但作为用人单位,她还是有点犹豫的。
“不过不是我为她开脱,去年终于查清楚,也平.反了,她父亲是被造反派冤枉的,他们全家都没想到是被冤枉的,她父亲曾给他们写过几封信,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后来……唉,她父亲也是太刚强了,见没人相信自己,就在里面以死明志,自证清白。”
她考大学的时候,她父亲还活着,等她上了大学,她父亲就没了,谁知道没多久还真查出来是被造反派冤枉的。
“自那以后,她内心很愧疚,状态一直不太好,没多久她母亲也病逝了,哥嫂也出了车祸,留下一个七岁的小侄女,姑侄俩相依为命。”李雪梅说到这里,心情也难过起来,“知道她这些遭遇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个人到底做了多大的错事,能倒霉到这个程度。”
舒今越一听,还真有点想见见这个人了。苦命的人她见过很多,来看病的,各有各的不幸,就连身边的很多人,赵婉秋、齐佩兰、姚青青、翠果、康玉琼、马晓梅……她能数出来的也很多。
而这些人现在都过得非常好,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院长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见见她,了解一下?不管合不合适,您就先给她这个机会?”李雪梅恳求说。
“好,你看她什么时候有空。”
“她……她已经来了,就在门口。”
很快,舒今越见到这个苦水里泡大的女人了,更巧的是,这人她以前还见过!不仅见过,还有过短暂接触!
“安娜姐?”
安娜是谁,就是当年舒文韵的前男友刘东的前妻,当年刘东父子俩看上安家的家世,弃舒文韵而去娶了安娜。谁知后来安父因为贪污受贿坐牢,他立马就跟安娜离婚了,嫌贫爱富攀附权贵这顶帽子还是刘干事替他背的。
当年的安娜因为太过白胖,还在街道办被乔大姐等人津津乐道了很久很久,离婚没多久就瘦了很多,等今越真正第一次跟她见面,是有一年春节,她母亲因为不明原因的心悸住院,经人介绍找到她这儿来。
就像是遇到的千千万万病人中的一个,今越和她的交集就只在那段时间产生过,后来安母病愈,她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而在没见面的这么多年里,她居然经历了这么多不幸。舒今越看着她明显沧桑了很多,也老了很多的面容,心内叹气,命运这东西真的说不好。
以前的安娜是典型的小公主,生日蛋糕想吃就能吃,父亲身居高位母亲贤惠顾家,现在,她的后盾死的死病的病,就连哥哥也没了,只剩她一个人,带着小侄女生活,就是刘东也想不到她居然会过成这样吧。
安娜显然也没想到李雪梅一直说的“舒院长”是舒今越,一时间愣住了。
李雪梅倒是挺高兴的,今越能叫出安娜的名字,说明她们之间是认识的,这样的话胜算就更大了,“安娜姐,你快跟院长介绍一下自己。”
安娜很快收起怅然,轻咳一声,“舒院长好,我叫安娜,我是石兰师范八四级中文系毕业生。”
“八四级的,那就是前年刚毕业的?”
“是。”
“那这三年都在哪里工作,有过什么经验?”
“刚开始是在学校分配的单位,阳城市下面一个县城卫生局当干部,后来因为小侄女不适应那边的气候,经常生病,不得不回书城来……我的情况雪梅应该已经跟您说过,我带着孩子,也不好找工作,后来在书城报社做记者和编辑,但上个月报社倒闭了,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她的才干,考石兰大学绰绰有余,前面两年都考上了,第三年是实在不敢冒险,才退而求其次考的师范,大学四年成绩也非常优异,父亲的事平.反之后,她分配的单位也不错。
“在卫生局工作了多长时间?”
“一年零八个月,主要在医政科,负责的是医疗单位管理和监督。”
舒今越眼睛一亮,难怪李雪梅一直说她适合当助理,她有这份工作经历,确实是非常难得的,她在医政部门工作过,熟悉医政工作流程,而舒今越的助理,其中有一份岗位职责就是能跟各级主管部门对接,代替她这医院负责人进行各项承上启下的工作。
当然,还有一点,她的形象非常好。
安娜有苏国人血统,皮肤白不说,五官还十分深邃,很像国外的电影明星,虽然这两年老了一些,但五官和皮肤还在,身量也很高,很苗条,从老板的角度来说,带一个好看的助理总是好的。
“雪梅跟你说过没有,我这边的助理工作职责?”
“说过的,我都能接受,目前看来是没问题的,如果后续有不懂的,我会积极请教……嗯,如果我有这个入职机会的话。”
舒今越点点头,又说了一些待遇上的问题,这是非常诱人的,但她还有一个顾虑,“这份工作以后可能经常需要随我出差,商务随行,同时需要临时加班,有可能需要到半夜,你家里有孩子的话,方便吗?”
安娜想了想,“我最近其实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侄女今年已经十岁了,具备一定的生活自理能力,我想跟她好好谈一谈,看能不能把她送到寄宿制学校,星期六下午再把她接回来。”
这不是关不关心的问题,这是生存问题,要是一直这么找不到工作,没有收入,她们光吃饭都成问题,搞不好要把父母留下的房子都卖掉,可这样的话,将来侄女上大学怎么办?她可以不考虑自己,但总得考虑这个孩子。
所以,当务之急,是有份工作,之于陪伴什么的,等稳定了再从长计议。
“行,那你先回去商量了看,能不能来,三天之内给李雪梅一个答复。”
等她一走,葛宏忽然说:“这个人是左撇子吧?不是天生的,右手受过伤,应该还没生过孩子,不是石兰本地人,有斯拉夫人血统。”
舒今越都不知道她右手受过伤,“你怎么知道?”
“她签字的时候,先是用右手,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后来又改成左手,她的骨盆不像是生过孩子的。”至于斯拉夫人血统,那是很明显的事,只是大部分人只会以为她长得像老外,却不知道是老外里的哪一种民族。
葛宏说过这么两句就不再多嘴,自己默默地在沙发上坐着练气,今越怀疑,要不是场地不允许,她还想盘腿打坐,最后再来一套组合拳。
***
下午回到家的时候,今越心血来潮,让葛宏专门从槐树胡同绕了一圈,发现孙老六家的小卖部居然还“起死回生”了。
本来,他们家是这附近第一个开起来的小卖部,但他们自己不好好做生意,为人又不厚道,后来徐文丽在柳叶胡同的一开,他们的生意就彻底没了,孙老六媳妇甚至还回头找徐文丽吵过两次来着,被舒文明给恨恨地收拾了一顿才消停。
但自从舒家一大家子搬到金鱼胡同,徐文丽想在那边重新开一家之后,这孙老六家的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重新把小卖店装修一番,重新进货,品类完全是比对着文丽小卖部来的,价格也一样,关键是孙老六媳妇也不骂人了,还真吸引过去一部分客流量,现在有点“焕然一新”的意思。
“怎么,认识这家老板?”葛宏把车子靠路边停下。
“嗯,以前我们一个大院的。”
“这家人品不行,不讲卫生。”
“你怎么知道?”
葛宏指指门口的坐着的正在抠脚的孙老六,“他扣了脚给那俩孩子拿冰棍儿,没洗手,同时又用揩脚的帕子擦了酱油壶上的灰。”
舒今越一看孙老六那双皲裂起皮的臭脚丫子,想到他们家以前把屋子住成猪窝,离老远都一股子臭味,顿时有点反胃,“像你观察力这么强,总是注意到普通人注意不到的细节,会不会很痛苦?”
“还行,自己挑着干净的买就行。”
好吧,不过舒今越倒是有了想法,就孙老六家的德行,怕是也好景不长,用不了多久就要固态萌发,到时候二嫂的小卖部要是撤走的话,扔下这么大个市场实在是可惜。
别看一个小小的十几平米的小卖部,文丽一天在里面守着,回家吃饭辅导孩子作业啥都不耽误,平时家里有急事也能照应一下,好像这“班”上得可有可无的,但收入却是非常可观的,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挣上千块!
上千块啥概念,今越招个助理开到三百块,也已经是市面上的名副其实的高薪了,二嫂不声不吭的就挣这么多,要是扔了这间小店,还怪可惜的。
回到家后,今越把想法跟二哥二嫂提了一下,“柳叶胡同的文丽小卖部,要不还是别关吧。”
“可不关的话,你二哥说我每天过去上下班不方便,总不能找人来看吧?”
舒文明接嘴道:“也不是不行,反正收入完全能覆盖工人工资嘛。”
“可,那就是一间很小的小店啊,还请工人,总觉得有点浪费,我舍不得把利润花在请人上。”
舒今越笑起来,“那就往大了开呗。”
就像当年她说想开血透中心,大家都劝她往大了干,二嫂开小卖部也一样。“二哥肯定知道吧,现在国外都流行开超市,也就是超级市场。”
舒文明当然知道,他甚至早就有想法了,这是不忍心媳妇儿太累。
“咱们干脆开大点,二嫂也不用天天去守着上班,直接雇佣人来售卖,每个月的利润完全能覆盖工人工资,还能小赚一笔。”至少,在接下来二十年里,网购没兴起的时候,开超市是能赚钱的。
即使到了网络购物便捷的年代,很多东西也是网购无法取代的,很多生活日用品、厨房消耗品和小零食,“等着吃/用”的时候,大家更愿意去实体超市购买,很多超市照样能盈利能生存下去,甚至不乏很多把网络购物和线下购物联动的超市能做大做强,开遍全国。
“等等,今越你说的超级市场,是什么意思?”徐文丽感觉自己心跳有点快。
“简单来说,就是把你的小卖部扩大再扩大,比如说以前店里的调味料,就只有酱油香醋味精这三样,对吧?开超市,可以专门把这一类产品摆放一个区域,分为调料区、洗漱用品区、服装区、零食区、厨具区等,而单一个调料区,咱们可以卖味精、盐巴、香醋、酱油、麻油、花生酱、豆瓣酱、黄豆酱等多种产品,而同一种产品里,还可以增加不同厂家和品牌,比如酱油,大部分书城人一直吃的是酱油三厂的,咱们可以进点一厂二厂的,他们各有优势,也各有各自的忠实客户群体。”不然也不会存在这么多年。
徐文丽双眼发亮,“对!以前就老有人说二厂的酱油不好吃,太咸了,问我为啥不进一厂的,一厂的更香,也不咸,我还心说进来也摆不下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多进一点不同厂家的,街坊们多一点选择不说,咱们利润也更丰厚一些,是吧?”
她可知道了,同一样东西,不同厂家给的进货价不一样,利润也有差别,一般老牌国营厂给的成本价要高一些,利润薄,而新兴的私人小厂和乡镇企业,成本价低,利润也要高一些。
舒文明看她俩说得这么起劲,心里倒是挺高兴的,他就喜欢媳妇儿多跟今越在一起,别天天跟胡同里那些长舌妇来往,整天不是说这个就是扯那个的,那些人还见不得他们好,总要撺掇文丽给娘家弟弟送钱。
要不是文丽还拎得清,他都想骂人了,他们有钱跟救济小舅子有啥必然关系吗?他们的钱就是花不完扔水里,也没人管得着,更何况是那个小舅子!
“开,就开吧,给文丽找点事儿干。”
这话说的,文丽嘟嘴,“你说什么呢,嫌弃我吃白饭是吧?”
“哪有,我老婆就是吃白饭也吃得白白胖胖。”
“讨厌,今越还在呢,胡说什么。”
舒今越:“……”还记得我还在啊,你俩年龄加起来都快九十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