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疑蛊
许千年一开始还对师蓬蓬教的法子将信将疑, 没真太当回事。
但郑冰和何里打了一通电话后,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回去的路上又开始大秀恩爱, 甚至提出了想跟何里领证的想法。
许千年忍无可忍, 又担心郑冰一时上头,真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药店, 带回了一盒肠虫清, 偷偷下到了郑冰的晚饭里。
许千年本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并没有真抱什么希望。却不料,郑冰吃了晚饭不久后, 脸色就开始发青冒汗, 随即闹起了肚子,种种症状, 竟是完全符合了师蓬蓬所说的情况。
许千年紧张之余, 连忙给师蓬蓬发来了信息。
师蓬蓬听她讲完经过和细节, 也有些吃惊。
SPP:【确定是因为打虫药吗?还是晚餐吃了华莱士?】
许千年:【确定, 为了排除干扰因素, 我专门采用了控制变量法, 晚餐是点我们常吃的一家, 她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SPP:【……】
不愧是能靠一己之力做成大网红的人, 做事果然严谨。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出现了这种情况,不管是不是巧合, 都有必要进一步确认。
师蓬蓬对蛊术不甚了解,好在她跟学姐关系不错,可以请她做场外指导, 当即发了条信息过去,把情况一一说明。
不一会,学姐回了信息。
白宛木:【嚯,还有这种事?】
白宛木:【这要是真的,那事情可就大了!】
师蓬蓬一看,以为郑冰的情况很麻烦,正要细问,消息又弹了出来。
白宛木:【我们这对于下蛊是有严格的相关规定的,郑冰这情况绝对没有取得许可,属于非法下蛊,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师蓬蓬:“……”
SPP:【知道了,如果情况属实,我会报警的。】
SPP:【那郑冰怎么办,她会不会出事?】
白宛木:【不用担心,打虫药就能试出来的蛊不会很厉害的,等会我发个基础解蛊教程给你,你查收一下。】
SPP:【这么草率?不是有规定吗,不违法吧?】
白宛木:【放心,我去年就考到蛊术资格证了,手续齐全,合法合规。墨镜.jpg】
SPP:【……】
SPP:【6,此次事成,我将拥你为边南蛊王,大拇指.jpg】
师蓬蓬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到了一处僻静的包厢,许千年已经在包厢外等着了。
师蓬蓬:“怎么只有你一人?”
“那男的把车开没油了,郑冰要去给他加油,让我自己先过来。”许千年又气又忧,“你看她多溺爱,恐怕被蛊得不轻。”
师蓬蓬:“……”
她咨询完白宛木后,就和许千年商量了对策。
想要完全解蛊,必须要先除掉母蛊,而母蛊一般就种在放蛊人身上。
许千年便借口要请师蓬蓬吃饭,怕人太少会冷场,让郑冰带着何里一起过来作陪。
郑冰不免有些奇怪,因为许千年一向不喜欢何里,私心也不太愿意让他们两人见面。但听说订的是本地有名的会员制私房菜,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
师蓬蓬注意到许千年脸色有些憔悴,时不时还用手按一下腹部,问道:“你不舒服吗?”
“不要紧,只是一点老毛病。”许千年摆摆手。
由于工作缘故她经常饮食不定,肠胃一直不太好。前日发现郑冰出现问题后,大概是太担心了,她的胃病又发作起来,连着两个晚上没怎么睡好。
正说着,服务员又领着两个人过来,正是郑冰跟何里。
何里个头不高,相貌平平,嘴巴还有些突出,一开口露出两排牙花:“两位小姐姐好啊。”
说着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你好。”师蓬蓬点了下头,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掌很大,和略显纤细的四肢显得有些不协调。
“还站着干嘛,进去吧。”郑冰有些不悦地挡住师蓬蓬的视线,拉着何里率先进了包厢。
师蓬蓬和许千年落后一步。
许千年低声吐槽:“你看这男的多油,郑冰真是多此一举,让他把自己榨一榨,不就能把油箱装满了。”
师蓬蓬默默地比了个大拇指。
很难不赞同。
不过,她眉头微蹙,沉吟道:“这男的好像有点问题。”
“把‘好像’去掉,”许千年小声哼哼,“他会下蛊耶。”
“不是这个……”师蓬蓬摇摇头,但一时也没有清晰的头绪。
一进包厢,何里便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四处拍了起来,一边“啧啧”说道:“高级餐厅果然不一样哈,环境看起来就很贵。我平时经常听冰冰说,这回总算是沾到光了……”
“瞎说什么呢。”郑冰顿时有些窘迫,偷眼去看许千年。
若在平时,许千年早就挂脸了,这会为了郑冰,硬是耐着性子,挤出个笑:“喜欢就好,拍完了就坐下吧,差不多该上菜了。”
菜单是许千年提前交代好的,都是店里最贵的食材,果然让何里眼前一亮。他一边吃一边动作不停,恨不得换八个机位给每道菜都拍一组写真。
师蓬蓬余光瞥到,就这一会功夫,他最少已经发了两条朋友圈。
郑冰大概觉得丢人,用脚拨了他一下。
何里莫名其妙:“你踢我干什么?”
郑冰:“……”
师蓬蓬、许千年:“……”
郑冰脸上发烫,只装作没听到,不尴不尬地转移话题:“对了,千年,我跟于天那边谈好了。”
许千年惊讶:“这么快?”
“因为关系到你的前途嘛。”郑冰一脸邀功的表情,“我跟你说哦,我给你争取到的条件,绝对是全行业最好的!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许千年:“怎么说?”
郑冰喜笑颜开:“于天答应把签约金再提高百分之三十啦。”
许千年闻言一喜,复又感觉不对,问道:“那发展路线呢?”
“这个于天不肯让步。”郑冰撇撇嘴,她显然早已预料到许千年的态度,立刻又安抚了起来。
不过郑冰明显不是一个擅长游说的人,师蓬蓬听了一会,发现她的说辞跟之前差不多,只是又重复了一遍签约给于天的好处。
师蓬蓬赶紧去看许千年,怕她一时气急发起火来,反而误了正事。
出乎意料的是,许千年并没有预想的那么生气,虽然还是不情愿,但态度明显没有先前那么坚决,一会便缓和了下来,竟似真有意动的样子。
师蓬蓬松了口气之余,又感觉有些古怪。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来不及多想,借口去洗手间,趁机把解蛊药放进其中一个特定的炖盅里。
解蛊药是按照白宛木给的教程配的,取草果一枚、七里香几钱、新针七根、犁头铁一锭,加上白宛木连夜快递过来的一味特殊虫药,用陶罐小火慢煎而成。
据说这是一个通用的方子,能解大部分比较简单的虫蛊。
很快炖汤上桌,师蓬蓬又自然地给服务员搭了把手,顺势把放了药的那一盅放到何里面前。
许千年和郑冰结束了于天话题,越发觉得郑冰对她的好,便主动招呼了一句:“何里,这汤很补的,趁热喝。”
何里受宠若惊,呲出一排牙花:“小姐姐不仅长得漂亮,还很会关心人嘛。”
郑冰见状,嘴唇不觉抿了抿,突然歪过身子,探头把何里刚舀起来的汤喝了。
许千年见状一急,差点伸手去拦,好在及时被师蓬蓬按住。
师蓬蓬给了她一个眼神,低声道:“不要紧。”
这副解蛊药主要是解母蛊,郑冰身上的是子蛊,虽然也会受一点影响,但是问题不大,白宛木已经教过她处理方法。
郑冰余光瞥着许千年,见她脸色不好,才像是不好意思地捶了何里一下:“哎呀,汤太烫了,人家想喝你吹好的嘛。”
“哦哦。”何里忙又吹了一勺给她,“只要冰冰想喝,我都给你吹。”
“我不要了,”郑冰推开他,有些嫌弃,“你的汤味道好奇怪。”
“是吗?”何里闻言喝了一口,脸上顿时皱了起来,“这什么东西……”
许千年心头不由一紧,就见师蓬蓬抬头瞥了何里一眼,面不改色地说:“哦,这是这家店的特色,给男士的汤里会多放一味壮阳的药材。”
许千年:“?”
这也行?
只见何里眼睛一亮,脸上却很矜持:“什么玩意,我还年纪轻轻的,哪需要壮什么阳。”
“哦,那就让人撤走吧。”师蓬蓬作势要喊服务员。
“算了算了。”何里连忙轻咳一声,“上都上了,不好浪费了。”
许千年:“。”
这也行。
何里再不嫌汤里有怪味,一口气喝了大半盅,一盅汤很快见了底。
许千年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时不时地看一眼何里。但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何里却神色如常,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的症状。
眼看一顿饭到了尾声,许千年不免有些着急,暗中拽了下师蓬蓬的衣角:“他怎么还没反应?”
“不清楚。”师蓬蓬也有些奇怪,按说药效早该发作了。
要么郑冰确实没有中蛊,从头到尾只是一场误会。
许千年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急得连装都不装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何里,恨不得在他身上烧个窟窿出来。
郑冰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她本来就觉得许千年今天对何里特别关注,见状越发起了疑心。见服务员进来买单,便拉着何里起身:“我跟小何还有事,先走一步……”
何里“啊”了一声,一脸茫然:“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
郑冰一口气好险没上来,正要说什么。许千年心急如焚,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蹿出去拉住她:“不行,你不能跟他走。”
“郑冰,你被这个男的下蛊了!”
许千年此话一出,现场霎时一默。何里脸上越发迷惑,还是郑冰先回神来,她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许千年见她仍执迷不悟,也顾不得等药效发作了,当即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末了还苦口婆心地一通分析:“郑冰,你仔细想想,你以前怎么教我要擦亮眼睛看男人的。再看看你现在选的这个,一无是处还又油又装,要不是中蛊,你怎么可能看上这种货色?!”
何里本来还有点懵,听到这里,登时大怒:“喂,你什么意思?”
“你心里有数。”许千年勇敢地回瞪他,“长得跟个河童似的,也就靠下蛊这种卑鄙手段才能骗到女人……”
“你闭嘴!”何里明显戳到了痛处,脸上瞬间红温,伸手就要去拽她,“河童怎么你了!!!”
师蓬蓬见状,抢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滚开,不然我不客气——”何里用力一甩……没甩开。
何里:?
卧槽,这女的力气怎么那么大?!
师蓬蓬趁着他愣神的功夫,便要将他的手反剪到身后。不料何里的手骨奇硬,一时竟掰折不得。
但她手劲毕竟大,何里吃痛,“嗷——”的一声,猛然露出一排泛黄的牙齿,欺身就要去咬师蓬蓬。
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扑面而来,师蓬蓬眉头一拧,电光火石间掏出一道黄符贴了上去。
这一着大出何里的意外,“妈的,是个法师!”他瞳孔一缩,想要躲避却已不及。
额头触到黄符,朱砂亮起,何里发出一声惨叫,“我吃了你!”
话音落下,他那凸出的嘴巴开始往两边裂开,一直裂到了耳根处才停下。与此同时,那排黄牙的一头长出尖角,直如锯齿一般。更为可怖的是,这排牙齿里面,竟还长着一排牙齿,两排利齿交错重叠,组成了一张狰狞的大嘴。
过大的手掌跟着张开,指间连着一层蹼。身上的皮肤则泛出一种阴冷的绿色,潮湿滑腻,分明是一层细细的鳞片。再一细看,肘弯处还有一排好似虎爪的弯钩。
许千年和郑冰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郑冰尤其难以置信,瞪大眼睛声音发颤:“怎、怎么回事?”
师蓬蓬目光微冷,淡声道:“你男朋友是只水虎精。”
见她不解,又补充解释,“就是国产河童。”
郑冰:??!
师蓬蓬从刚才一见面就感觉何里有些不对劲,除却四肢上的不协调,气息也有些不正,隐隐带着几分邪气。但她初时也没细想,只当是违法放蛊的贻害。
直到刚刚,何里暴怒之下泄了妖气,师蓬蓬才恍然大悟,一张黄符逼出了他的原型。
水虎是出自中原流域一带的精怪,平时生活在水中,偶尔会露出很像虎爪的肘弯在水面。这种精怪是东瀛水怪河童的近亲,因此师蓬蓬说他是“国产河童”。
许千年虽然一直吐槽何里是河童,但只是一个比喻。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真是只河童。
许千年:瞳孔地震.jpg
这妖怪看起来可不好对付,她们别是要交代在这里了。不过她还是勉强保持住了镇定,暗暗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可惜她的动作没能逃过何里的眼睛,何里余光看到她屏幕上显示110,立刻怪叫一声,张大嘴巴一吸,“报你大爷的警!”
周围的空气剧烈搅动,形成涡流。许千年一个激灵,手上脱力,手机就飞进了何里的大嘴里。
许千年“啊”的一声:“我的手机!”
“没咯。”何里恶意一笑,仰头吞下,腹部开始反复鼓动,发出“咔滋咔滋”的声响。
水虎的胃里还有牙齿,能够咀嚼消化囫囵吞进来的所有东西。
但只得意不到两秒,两边肘弯处的虎爪忽地被灼了一下,却是不知何时被贴上了黄符。
师蓬蓬已默完一诀,道:“你最好是有钱赔。”
符法荡开,何里发出尖锐的怪叫,反手要去撕开符纸。师蓬蓬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擒住了他的手腕。
但水虎力气极大,师蓬蓬固然力气不小,到底没能完全压制住。
眼看何里就要挣脱桎梏,师蓬蓬连忙喊许千年:“快,捏住它的鼻子!”
“啊?”许千年一愣,看着何里那张狰狞的血盆大口,不禁咽了咽口水。
何里更是大惊:“你敢!!”
这声威胁反倒让许千年精神一振,看他这么紧张,料想一定有问题。许千年当即提了一口气上前。
何里情急之下,爆发出更浓烈的妖气,逼得师蓬蓬退了一步,脱了一只手。
“哈哈哈!”何里猖狂大笑,甩着脑袋就扑上去,“看我吃——”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咚——”的一声,横里飞来一个汤盅,结结实实地砸到他的两排牙上。
师蓬蓬甩甩手腕,“吃点好的吧。”
她的巨力可是经过多人认证过的,这一盅过去,直把何里砸了个头昏眼花。
“你、你们……”何里喉咙里“嗬嗬”作响,犹是不服,还要再战,但不及动作,突然气息一滞。
何里:?
却是许千年看准时机,忍着恶心把拳头抡了上去,一把捏住了他的鼻子。
何里:“啊啊啊——”
他叫得凄厉,手上却不再有动作。师蓬蓬上前拍了一张符在他额上,又塞了一张在他嘴里,“闭嘴吧你。”
何里:噎住.jpg
许千年眨眨眼:“这是?”
“哦,水虎的弱点就是它们的鼻子。”师蓬蓬解释道,因此只要捏住水虎的鼻子就可以制服它们。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最大的难题恰恰是要怎么才能捏到它们的鼻子。
当然这是对于普通人而言,水虎不算厉害的精怪,何里妖力也并不强大。若不是事出突然,师蓬蓬完全可以更轻松地拿下。
何里也是能屈能伸,见打不过师蓬蓬,立刻双手抱头蹲下。
已打服,求放过.jpg
师蓬蓬:“……”
好没志气的妖怪。
何里缩着肩膀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来历。
说道他原是中原的水虎,因好吃懒做,被赶了出来,流落到了邻市的河里。小河养不起妖怪,他只好上岸谋生。但他一向懒惰,疏于修炼,并无一技之长,好在还有个精怪自带的好体魄,便做起了外卖骑手。
但他就不是一只能踏实过日子的妖怪,只做了没多久就开始嫌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天天窝在出租屋里上网打游戏。眼看着日子又要混不下去了,他便生出了歪心思。
他想起在网上经常看到有人吐槽有些女生恋爱脑,把河童男朋友当成宝,还诞生了著名的河童表情包。
何里作为一只真正的河童,不以为耻,反而受到了鼓舞,于是开始物色起了吃软饭的对象。结果还真让他给找着了。
说到这,他默默地看了郑冰一眼,意思不言自明。
郑冰就是那个把河童当成宝的人。
郑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回想她这段时间在许千年面前各种跟河童秀恩爱的样子,只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下去。
许千年却不觉得郑冰有问题,反而更为她感到气恼,指着何里怒道:“你还敢说,还不快点给她解蛊。”
“你到底在说什么?”何里一脸无辜,“我真的没有给她下蛊啊。”
“还敢狡辩!”许千年哪里会信,骂道,“郑冰眼光那么好,要不是被你下了蛊,她能看上你?”
这时师蓬蓬摇了摇头,道:“他确实没有下蛊。”
趁着这会功夫,她已经按照白宛木教的法子探查了何里的经络脏腑,并没有发现有母蛊寄生的迹象。
“啊?”许千年一呆,不可置信道,“他没下蛊?那郑冰怎么会……”
“干嘛!”何里不服地发出河童的声音,“她就是超爱我不行吗?”
许千年:“……”
郑冰已经臊得浑身发烫,生怕他们再说下去,迭声说道:“算了算了,不要再说了……”
话未说完,她脸色蓦地一白,“啊——”地叫了一声,伸手捂住肚子。
“你怎么了?”许千年忙去扶她。
“我肚子好痛。”郑冰哀嚎,她的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顷刻之间,面色已如金纸一般。
师蓬蓬见状不由惊疑,两步上前握住她的脉搏。
许千年紧张不已,“蓬蓬,她……”
刚一张口,脸色跟着就是一变,按住了腹部吸了口气,“嘶,我的胃病怎么也发作了。”
师蓬蓬感受着郑冰脉搏里不同寻常的跳动,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许千年,忽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这两天困惑着她的种种疑点一一在脑海中涌现,总算在两人过于同步的巧合中联系了起来。
“千年,”师蓬蓬面色凝重,一字一顿,“我想,被下蛊的人不是郑冰,是你。”
“是郑冰对你下了蛊。”
第17章 疑蛊
在这两日短短的相处中, 师蓬蓬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许千年对郑冰有着堪比美图秀秀的滤镜,除却在金钱上毫不计较地付出,生活中更是处处为郑冰着想。
许千年总是吐槽郑冰对何里如何溺爱, 但她自己对郑冰又何尝不是。
在许千年眼中, 郑冰似乎什么都很好。
师蓬蓬初时只当是两人感情深厚,因许千年也总是强调郑冰对她很好。但事实上,师蓬蓬看到的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起码郑冰对待许千年, 是远不如许千年对郑冰的。
甚至隐隐的, 郑冰似乎还有一点跟许千年较劲的意味。
若说这些还只是无伤大雅的小心思,她们谈到和于天的签约问题时, 才让师蓬蓬真正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师蓬蓬完全可以理解许千年为什么不肯走颜值主播的路线, 尤其是于天文化旗下的美女网红,赚得固然不少, 但好些都有擦边的嫌疑。
郑冰作为许千年的助理兼好友, 却只关注于天的高额签约费, 完全不尊重许千年本人的意愿。
而即使这样, 许千年竟也没有感到生气。
最奇怪的还是方才, 郑冰旧事重提, 劝说许千年的话还是那套陈词, 连师蓬蓬这个旁观者都听得有些生气了, 许千年却仍然相信了郑冰,甚至有被说服的迹象。
明明是同一件事,但似乎郑冰多说几次, 就能影响许千年的判断。
师蓬蓬刚刚着急处理何里的事,没有细想。直到此时,郑冰的脉搏无规律地突突跳动, 血气鼓噪,分明是蛊虫反噬的迹象。
偏偏这么巧,许千年在这时候胃病又再次发作了。
前两天郑冰吃了打虫药拉肚子的时候,许千年也有过不适的症状。
白宛木发过来的资料里提到,子母蛊相生相伴,当母蛊出现变化时,子蛊也会有所感应。
只不过她们原以为这种感应会出现在何里和郑冰身上,没想到最后却出现在了郑冰和许千年身上。
“不可能吧,”许千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再说了,郑冰又没吃解蛊药……”
说到这,她蓦地一顿,想起前面郑冰为了秀恩爱,故意喝了一口何里的汤。
只是很小的一口,大概是因此,药效才过了这么久才发作。
霎时之间,许千年像是明白了什么,心脏“咚咚”直跳,但一股强烈的情绪随即涌了上来,本能地摇头,“不会的,郑冰怎么会害我……”
郑冰明显急了,顾不得开始蔓延全身的剧痛,喘着气道:“你、你不要挑拨我和、和千年……”
师蓬蓬垂眸看她:“你以为下蛊害的只有千年吗?蛊毒反噬可是双向的。”
许千年脑袋里一片糊涂,仍为郑冰辩解:“或许只是一场误会。”
师蓬蓬见状,心知她的情绪正被蛊虫左右,说再多也没用,便点了点头,道:“等等,我先给郑冰解蛊。”
许千年原认定是郑冰被蛊虫控制,一听果然同意。
郑冰大惊失色,还想反抗,但钻心的痛阵阵袭来,哪里还有力气。
师蓬蓬一手将她按住,一手打开微信,给白宛木打了个视频电话。这是先说好的,找到母蛊所在再请她进一步助力。
白宛木在屏幕另一边震惊三连。
“啊,那女孩子没有被下蛊?”
“什么,那女孩子是下蛊的?”
“不对吧,她没中蛊怎么会看上那种河童??!”
师蓬蓬一时也很难言,只能引用网上的锐评,道:“超绝恋爱脑吧。”
白宛木沉默片刻,苍蝇搓手真诚发问:“这位郑女士百年以后愿不愿意捐出脑子,我们村研究情蛊很需要这种材料。”
师蓬蓬:“……”
白宛木通过视频看了看郑冰的症状,说道不是什么厉害的蛊虫,让师蓬蓬再给她喂一点解蛊药即可。
不一会,郑冰的皮肤从惨白转向发灰,深紫色的血管根根暴起,连成网状。与此同时,她下腹靠近丹田的地方剧烈地鼓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挣扎。
郑冰嚎叫不止,幸亏高级餐厅的包厢隔音好,没有引起外面的注意。
“她看起来好痛……”许千年揪心不已,忍不住上前想要劝阻。
恰在这时,郑冰的肚子终于胀到不能再胀,“噗呲”一声,一条有尾指那么粗,长得有点像蚯蚓的黑色虫子咬破一处肚皮,蹿了出来。
一起喷出的,还有一股黑色的血和一滩黄白相间的脓汁。
那虫子已然奄奄一息,蹿出后勉强扭了两下,就僵死了过去。再看郑冰,已经彻底脱力,半瘫在地上。
许千年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只觉心头那股对郑冰的浓烈感情突然像潮水一般飞快地退去。
不及细想,胸口就是一阵闷痛,胃部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直如有针在刺一般。
“嘶——”
她虚弱地呻吟一声,师蓬蓬早有预料,适时拍了拍她的手:“别怕,很快就好了。”
说着从袋里拿出准备好的新鲜鸡蛋,在蛋尖上插一根新针,然后放在许千年疼痛的地方一圈圈地滚,同时和白宛木一起诵念除蛊诀:“滚金蛊,滚银蛊。长虫编短,五方五地……”
屏幕两端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阵阵传入许千年耳中。
许千年感到腹部一处麻麻痒痒的,有什么东西跟着鸡蛋滚动的轨迹在蠕动,令得她头皮发麻,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终于,师蓬蓬确定位置,手腕一动,以极快的速度用鸡蛋上插的新针在她肚皮上一挑,一条和郑冰身上的蛊虫类似,但是要细得多的白色小虫就被挑了出来。
这条虫子没有吃过解蛊药,一息尚存,在地上不断扭动。
师蓬蓬移动手机镜头:“蛊王,鉴定一下。”
白宛木一下认了出来,有些惊讶:“是迷心蛊。”
迷心蛊顾名思义,是一种能够迷惑心智的子母蛊。这种蛊虫在边南只算是基础款,倒不多可怕,不过……
“哇——”许千年一阵反胃,弯腰吐出一滩秽物。长久以来蒙着脑子的一层迷雾彻底消散,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好一会,许千年才止住呕吐,一脸苍白地看向昔日好友,眼里还蓄着生理性的泪水,既愤怒又不解:“郑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郑冰还瘫坐在地上,不敢直视她,只垂着头,脸上半是心虚,半是不甘。半晌,才抖着嘴唇开口:“我不明白,明明我们是一个学校,一个宿舍出来的,凭什么你就是光芒万丈的大网红,我就只能做你的小跟班……”
郑冰和许千年大学时感情确实不错,但这一切在郑冰做了许千年的助理以后不知不觉地就变了。
初时郑冰确实感激过许千年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为她提供了一份工作,还给了她那么多金钱上的帮助。
奈何升米恩,斗米仇。渐渐地,郑冰心里还是不平衡了起来。许千年对她越是大方,她越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郑冰不甘地想,两人明明是一样的起点,结果却天差地别,无非是因为许千年长得漂亮,所以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的喜爱,连做网红都那么轻松就能成功。
嫉妒的情绪在暗处悄悄滋长,直到她无意间在网上看到有人发帖说有一种能控制别人想法的蛊虫,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下了一单。
“我本来只是想戏耍一下许千年,也让她做一做我的小跟班……”郑冰嗫嚅着说。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随着得到的好处越多,她也越陷越深,乃至生出了把许千年卖给于天文化的想法。
原来于天文化早就想签下许千年,但于天旗下的颜值主播风评不是很好,不是人人都能接受。于天打听到郑冰和许千年关系很好,便私下先联系了郑冰,承诺郑冰如果能说服许千年,就把郑冰一起签进公司,并额外给她一笔不菲的“好处费”。
所以郑冰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给于天文化当说客。
而许千年因为中了虫蛊,完全被迷住了心智,很多时候明明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最后总会不自觉地信任郑冰。
至于何里,就只是一只纯粹的想要吃软饭的河童。
郑冰长期生活在许千年的光环之下,日常遇到的都是追求许千年的人,难得有人这么甜言蜜语地哄着她,自觉总算胜了许千年一筹,因此只要一有机会,就忍不住在许千年面前秀恩爱。
殊不知在许千年看来,她完全是中蛊发癫的形状。
讽刺的是,恰恰也是因为许千年太关心郑冰,生怕她在何里那里吃亏,结果阴差阳错,才试出了郑冰身上的母蛊。
“凭什么?”说到最后,郑冰眼睛有些发红,咬着牙道,“你总是这么幸运……”
“幸运?”许千年不可置信地反问,恨不得冲过去抓住郑冰的脖子,仔细陈述她刚开始做自媒体时候的不容易。
她如何在郑冰逃课睡觉的时候风雨无阻地奔走在学校里的每个角落拍摄素材,如何在郑冰跟别人连麦打游戏的时候熬夜学习剪辑技巧,如何在郑冰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省吃俭用把生活费用来做平台投流……
但最后,许千年只是轻嗤一声,“你觉得是幸运那就是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包厢里陷入沉默,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师蓬蓬也有些感慨,安慰地拍了拍许千年的肩膀,正想着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尴尬,就听角落里传来何里略带得意的声音:“哼,这下你们都信了吧,我们河童也是很有魅力的。”
现场:“……”
隔着屏幕的白宛木:“……”
第18章 疑蛊
按说发现非法下蛊行为应该要报警, 但对象是郑冰,师蓬蓬还是先征询许千年的意见。
许千年形容疲惫,撇开头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她是对朋友很好, 但也不是圣母, 到了这份上,自不会还想着顾念什么旧情。
这时白宛木突然开口:“等等,我还有话想问她。”
师蓬蓬:“什么?”
“郑冰刚才说迷心蛊是在网上买的, ”白宛木沉吟道, “我想知道卖家是谁。”
虫蛊凶险异常, 即使在边南本地也一直被严格管制,不是随便可以接触到的东西。而郑冰远在西洛, 居然可以通过网络轻松购买到, 此事非同小可。
白宛木随即说道,最近邻国麺国发生动荡, 边南在和麺国的国境交界处抓到了很多从电诈园区潜逃回来的诈骗犯。在审问中, 边南有关部门发现了以蛊术进行诈骗的案例, 且还有人制作了一批假虫蛊, 通过网络等各种渠道进行售卖。
“假虫蛊?”师蓬蓬听着有些不对, 问道, “可是郑冰用的蛊是真的啊。”
“问题就在这里。”白宛木神色凝重。若只是售假倒也罢了, 但查到那些虫蛊里, 竟然混进去了不少真的。
师蓬蓬微讶:“莫非是有草鬼师参与了?”
“估计是,但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白宛木说道,虫蛊一旦扩散, 危害极大,所以有关部门十分重视,这段时间在边南找了许多草鬼师访问调查, 白宛木也接到了通知。
因此刚才郑冰一说是在网上买的蛊虫,白宛木就想到了这起案件。
师蓬蓬自然知晓这种事情的严重性,道:“行,那你上报上去,看看要怎么处理吧。”
白宛木当即打了个电话,边南那边的效率很快,马上联系西洛相关部门,说等会就有人过来把郑冰带走。
郑冰的事情告一段落,师蓬蓬又看向何里。
何里与她目光相接,立刻龇出两排利齿,讨好地问:“大师,你也看到了,我真是无辜的,能不能把我放生啊?”
师蓬蓬微笑:“可以。”
何里一喜,就听她续道:“给你放生姜吧。”
何里:“!!”
“别啊,大师!”何里喷出两行眼泪,扑过来想抱她大腿,“我们水虎虽然是野生动物,但是皮糙肉厚,一点都不好吃,也不滋补哇……”
“闭嘴。”师蓬蓬一拳把他抡开,反手拍出张符封住他的嘴巴,冷笑道,“没那么便宜,先把千年的手机还了。”
何里:“……”
何里悔不当初,却也只能含泪将仅有的几千块积蓄全部赔给许千年。
师蓬蓬看着他的原型,又有些头疼。
这只水虎精虽然没有作下大恶,但心术不正,肯定不能放走。只是处理起来也不容易,毕竟是有了道体的妖怪,不能再像之前那些东西一样快递回学校。
思来想去,她决定求助一下她的好朋友。
SPP:【晶晶,在吗?】
你撤回了一条信息[重新编辑]
SPP:【哥,在吗?】
对面回复很快。
颜京:【我看到了。】
颜京:【不在。】
SPP:【哥,你是世界上心胸最广阔的男人,双手合十.jpg】
颜京:【……】
颜京:【什么事?】
师蓬蓬飞快打字,把今天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她知道颜京因体质缘故,跟一些玄学界的人士常有往来,因此想找他帮忙牵线,把何里送到本地的宫观里。
颜京:【你怎么知道我明天要去青莲观?】
SPP:【咦,那不是巧了嘛~】
颜京:【真的只是巧合吗?】
师蓬蓬看着他这条消息,感觉有些莫名。
SPP:【哥,你疑心病有点重哦。】
颜京:【……】
一分钟后,一条消息才不情不愿地弹了出来。
颜京:【明天早上八点,我去接你】
SPP:【好耶,欢呼.gif】
颜京:【……】
……
郑冰被带走,师蓬蓬和许千年也做了简单的笔录,随后又去了趟医院,给许千年做了个体检。
从医院出来,许千年长长舒了口气,对师蓬蓬再三感谢。许千年本想给师蓬蓬转一笔“劳务费”,但师蓬蓬不肯收,毕竟是老同学,今天还蹭了一顿价格不菲的大餐,她觉得差不多了。
许千年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勉强,但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想起那日在咖啡厅,师蓬蓬提到过她去于天的缘由,“诶”了一声,道:“你们公司不是想找人带货吗?不如让我试试。”
她笑了笑,强调道,“不收费的。”
“那怎么行。”师蓬蓬却是连忙摇手。
许千年虽然不算头部网红,但粉丝量也不少,正常情况下福熹根本请不起。
但许千年十分坚持,师蓬蓬那边直播在即,也确实急需签下一位网红,想了想,到底应了下来。
不过师蓬蓬没好真的完全免费,最后许千年拍板,免去坑位费,只要了一个比较低的销售分成。
对于福熹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意外之喜。
师蓬蓬很是不好意思:“那就拜托你了。”
“哪里,你别抱太大希望才是。”许千年有些没底,叹道,“我现在流量比以前差了很多,到时候还不知什么情况呢。”
次日一早,颜京把车开到师蓬蓬住的附近的路口。
不一会,师蓬蓬带着一个缩着肩膀的矮个子男人从巷子里出来。
颜京的车在这片过于破旧的老居民区里十分显眼,师蓬蓬一下认了出来,上前打开后车门把何里塞进去,自己则熟门熟路地坐到副驾驶上,冲颜京露出个甜甜的笑:“哥,麻烦你啦。”
“顺路的事。”颜京酷酷地点了下头,视线落在后视镜上,有些狐疑,“这就是那只妖怪?”
师蓬蓬点头:“对。”
颜京暗暗松了口气,天知道昨日他鼓了多大的勇气,才答应让师蓬蓬带这东西同行的,说道:“长得还挺拟人嘛。”
何里:“……”
他要生气了!
师蓬蓬一脸贴心:“我想着你应该不想看到它的原型,所以让他化了道体。”
颜京轻嗤:“我才无所谓……”
“哦。”师蓬蓬了然,回头给何里使了个眼神,“河童,给我哥哥展示一下你的风采。”
“收到。”何里正是不爽,闻言张开大口,露出两排恐怖的尖牙,“吼——”的一声喷出一大口妖气。
颜京:“!!!”
颜京只觉脊背一凉,汗毛暴起,深深地吸了口气,冷声道:“光天化日的,小心被路人看到,还是收收味吧。”
“你说得对。”师蓬蓬憋笑,瞥了眼后座,“河童,sit.”
“嘤——”何里把牙收回去,委委屈屈地缩到驾驶座的椅背后面,这位置是颜京视线的死角,可以把存在感降到最低,这是师蓬蓬提前交代好的。
颜京:“……”
颜京启动车子,又像是不经意地随口一问:“你昨晚就让这只东西待你屋里?”
师蓬蓬还没回答,背后先传来“呜”的一声低鸣,何里幽幽啜泣:“我想得美,她把我塞在厕所的马桶水箱里……”
颜京:“。”
万万没想到,他有一天居然会对邪祟产生同情……很新奇的感受。
……
青莲观位于西洛东郊的垂荣山上,是本省最有名的玄门大观。颜家因着颜京的情况,和青莲观的观主张怀道长素有往来。
颜京自回国后又开始频频撞阴,因此每隔一段时间,便要上青莲观请一道平安符。
汽车沿着盘山公路盘旋而上,隔着车窗,可见青山苍翠,垂荣萋萋,再往上云雾渐深,依稀可见山巅处露出几处青瓦飞檐,宛若云顶天宫,那便是青莲观了。
过了山门,颜京在接待处报上名讳,不多时,就有一名道士出来,领着他们到后面的厢房。
这道士十分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在青莲观地位却不低,是观主张怀的首座弟子,名叫仲紫清。
仲紫清边走边和颜京解释:“家师近日去京城开会,观中大小事务暂时由我代管,望颜兄莫要介意。”
“怎么会,”颜京和仲紫清也算熟识,“我自然信得过仲兄。”
仲紫清便去看何里,昨天晚上,他已收到颜京的信息,大致了解了情况。此时一看,果然是只成了气候的妖怪。
得知师蓬蓬便是收服了何里的人,仲紫清不由惊诧,连忙询问起她的师承。
师蓬蓬报了学历,仲紫清这才恍然:“原来是两仪学院的学生,那就难怪了。”
两仪学院在民间声名不显,在业内却很有名气。
仲紫清又有些奇怪:“那师同学怎么不继续从事本专业的工作?”
据他所知,两仪学院都是毕业包分配的,但刚才听下来,师蓬蓬似乎在企业上班,还是个很小的公司,不像很有前途的样子。
“缩编了哇。”师蓬蓬心酸地说,“可能是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太好吧……”
仲紫清听完,却是沉吟了一下,道:“缩编这事,我倒是略有耳闻,不过似乎跟经济无关。”
师蓬蓬:“那是什么原因?”
“暂时还不好说。”仲紫清摇摇头,“我只知道最近多了许多怪事,不单是玄门的事,似乎还牵扯到一些跨国案件,家师此次去京城,据说也是为了此事。”
仲紫清说得含糊,显然不便透露太多。师蓬蓬见状,也就识趣地打住了话头。
仲紫清又转向颜京,叹道:“说起来,颜兄最近心境似乎大有进益啊。”
需知颜京以前别说撞阴,就是碰到个鬼影都能炸毛。
这次居然让一只妖怪坐在他车里,还亲自送到了观里来,这心态,可不是一般的进步。
颜京:“……”
他默默地瞄了下师蓬蓬,心想任谁亲眼看到这小神婆怎么重拳出击那些阴物,都很难对阴物再有敬畏之心。
思及此,他轻咳一声,一脸戚戚道:“可能是因为最近发现了比鬼更可怕的存在吧。”
仲紫清:“?”
第19章 离魂
师蓬蓬把何里移交给仲紫清, 青莲观自有处理精怪的章程。
颜京重新请了一道平安符,折好收进一个皮夹里。
仲紫清嘱咐道:“近日常有阴物作祟,颜兄务必多加小心。”
说着想起一事, “对了, 不知你一直带的那张麟符可有变化?若有褪色失法的迹象,需及时更换才是。”
师蓬蓬有些惊奇,看了眼颜京:“咦, 你还带麟符啊?”
她想起某件事来, “嘿嘿”一笑,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再用这道符呢。”
麟符是玄门常用符箓的一种,黄纸朱砂书“麒麟到此”字样, 可辟邪除祟。
因麒麟乃瑞兽, 古时还有“麒麟送子”典故,民间将其视作祥瑞的象征, 又常以红纸金墨书写, 与书有“凤凰于归”字样的凤符、庙属之神符以及六合符等一起请回家中, 贴于室内外各门上, 以祈求顺遂平安。
师蓬蓬幼时在家里跟着奶奶学法, 第一道学的符箓就是麒麟到此符。
颜京脸色一黑, 抬手按住她的头顶, 没好气地把她的脸转开:“你话太多了。”
仲紫清见状莫名, 但也就不再多问。
颜京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别。
仲紫清送他们出去,刚走到厢房外, 就见有个小道童急匆匆地跑过来,边跑边喊:“仲师兄,不好啦, 卢居士又晕倒了,其他师兄唤不醒她,请您赶紧去看看。”
“什么!”仲紫清神色一凛,“我这就过去。”
说罢转身想要向两位客人告罪,但看到师蓬蓬,忽地想起她是两仪学院的学生,话锋于是一转:“诶,师同学,我这有个情况,不知能否与你交流一下?”
师蓬蓬莫名:“什么事?”
“先请随我一起来。”仲紫清显然有些着急,招招手示意他们跟上,边走边说。
说道两个月前,有位叫卢曼歌的女士跟朋友到垂荣山登高,顺便到青莲观中游玩,期间突然晕倒。她朋友以为她低血糖发作,便想借观中的厢房给她休息。
恰逢仲紫清在场,却是一眼看出,那卢居士根本不是什么低血糖,而是犯了离魂症。
离魂症顾名思义,乃是魂魄离体的症状。人有三魂七魄,缺一不可,若少个一魂半魄,轻则昏迷,重则痴傻,乃至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仲紫清施法为卢曼歌稳住了魂魄,将她唤醒细问,才知她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些时日。
卢曼歌郁闷地说她自小身体一直很好,平时还有锻炼的习惯。不料数月前的某天下班后,她本来好端端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怎的突然就晕了过去。好在当时有热心路人帮忙打120,把她送去了医院。
从那天开始,她时不时地就会毫无征兆地晕倒。为此她前前后后做了许多检查,但结果显示各项指标都很健康,没有任何生理上的问题。
她初时还怀疑过会不会是精神问题,咨询过不少精神科医生,但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到后面,她只能姑且将这种情况归为突发性的低血糖,因多数是在下班后发作,正是一天最疲惫的时候。直到被仲紫清点破,她才知晓,自己原来是犯了离魂症。
原因找到了,处理起来却很棘手。
因离魂症一般只会出现在命格较轻、体弱多病,或流年不利、冲邪撞客的人身上。
但卢曼歌三庭饱满,是福泽深厚的面相,身上亦无祟气,按说不该出现这种症状,也就无法对症下药。
仲紫清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且请了道安神符,让她随身携带,以稳住心神。
卢曼歌带了符后情况果真好转不少,奈何始终无法根治。无法,她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就上山一次,到青莲观中重新请符。
“这么难的吗?”师蓬蓬听得有些讶异。
离魂症并不是很罕见的问题,很多民间的方士就能解决,按说以青莲观的能力,更应该只是小菜一碟,怎会难倒仲紫清。
“要么说请你一起来看看呢。”仲紫清苦笑,实际上为了这事,他还曾寻其他玄门同行交流过,但都没什么头绪。
一行人在小道童的带领下到了另一处厢房。一进门,就见一名道士站在墙边一张软榻旁,榻上躺着一个昏迷的女子。
那女子容貌颇佳,挽着一个高髻,看起来十分干练。
那名道士一见到仲紫清,连忙上前作了个揖,将情况一一说明。
原来卢曼歌今日照常上山请符,不料添油中忽然再次晕倒。值班的这位师弟忙将她带到厢房,为她施法安神,但她的情况似乎比之以往更加严重,至今还未苏醒。
仲紫清上前,口中默诀,两指并拢点到卢曼歌的灵台处。少刻,他将双指移开,面色微凝:“情况恐怕不太妙。”
那师弟忙问:“她怎么了?”
“卢居士出现了魂魄不安的情况。”仲紫清沉声道。
卢曼歌这段时间一直受着魂魄游离之苦,虽以安神符强行镇住,到底治标不治病。久而久之,竟出现了魂魄与肉身不相融合的迹象,也就是三魂不安,七魄不宁。
因而方才值班师弟虽为她安了神,她却迟迟不醒,皆因魂魄如今仍躁动不安,并未获得真正的“安宁”。
若再长此以往,只怕安神符再镇之不住,卢曼歌就真的要“失魂落魄”了。
“啊,这、这……”那师弟一脸担忧,“这可如何是好啊。”
仲紫清亦是面露难色,转头看了一眼师蓬蓬:“师同学,你……”
“我看看。”师蓬蓬上前也查探了一下卢曼歌的灵台,果然和仲紫清说的一样,不好意思地说,“诶,我也没见过。”
仲紫清:“贵校呢,可有教过这方面的案例吗?”
师蓬蓬实在过于年轻,他其实并没有真指望她有多少经验,只是想着她是两仪学院的学生,兴许学校里有相关的课程。
师蓬蓬摇头:“没有。”
“罢了。”仲紫清面露遗憾,道,“实在不成,只能建议她做一场斋醮了。”
师蓬蓬凝眉:“这样所费太大了吧?”
其实斋醮科仪本是常规安魂定神的法子,但卢曼歌这种情况,恐怕要大型法会才是,说不定得观主亲自主持。一场下来,消耗绝对不少,不知这位卢居士经济情况如何,若只是普通上班族,只怕难以负担。
再者,她的病根一日不明,未来不知还会不会复发。
仲紫清何尝不知,长叹一声:“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呃……”师蓬蓬看向卢曼歌,但见她仍紧闭双目,而眉峰紧锁,双颊潮红,可见魂魄已然不堪其扰。
师蓬蓬皱了皱鼻子,忽然开口,“我有个思路。”
仲紫清:“什么?”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不要再镇着她的魂魄了?”师蓬蓬皱了皱鼻子,“既然她魂魄一直想要离体,不如就让它离了算了。”
仲紫清:?
在场其他人:??
仲紫清当即轻叱:“胡闹。”
魂魄离体非同小可,一个搞不好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因而遇到这种事,向来都是尽力回魂,再做打算,哪有反过来操作的。
“仲兄别急,”颜京下意识地侧过身,将她半挡在身后,“先让她说完。”
师蓬蓬的想法其实也简单,凡离魂必有因,卢曼歌非命格轻薄的人,想来是外因引起。既然推算不得,不如干脆让她离了魂,再跟着她的魂魄,看看究竟去往何处。
这才是真正的寻根溯源,直接明了。
仲紫清听完,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原以为师蓬蓬要使什么偏门术法,没想到,居然是实地考察……
过于科学,一时竟令人无法反驳。
“这也不好吧?”仲紫清欲言又止,“万一卢居士去到的是幽冥之地……”
这便是他一直以来不便明说的另一个隐忧了。
卢曼歌明明一切正常,却无端地犯了离魂症,保不齐是幽冥索魂。若是如此,真叫她离了魂,恐怕就要去与阴间抢人了。
“那就抢咯。”师蓬蓬一手握拳,重重地捶在另一只手掌上,“不但要抢,还要投诉他们一顿!”
仲紫清:??
等等,这个“他们”,不会是指阴差吧?
颜京也不禁多看了她两眼,有些难言:“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师蓬蓬一脸的理所当然。
所谓神赖人灵,在封建时代,人间的皇帝就有权敕封和罢免神仙,何况阴曹鬼差。从来阴阳相合,阴间享受人间香火祭祀,自然也有服务人民的义务。
尤其是现代社会,民众的维权意识大大提升,阴间更要注意在人间的影响。
需知华夏人都是很实用主义的,你阴间做得好叫泉下有灵,做不好可就是封建迷信了。
卢曼歌明明大限未至,阴间怎能索魂,这不是工作失误是什么?
他们作为玄士,沟通阴阳,可视作人鬼之间的“中间人”,替当事人投诉一波过错方本就是分内之事。
听完师蓬蓬的话,仲紫清久久不能言语。
这就是零零后法师的精神状态吗?
不但整顿职场,还要整顿阴间。
但不得不说,她这个思路还真没错,古有干旱季节求雨不遇而鞭龙王者,他们至多不过是与阴间讲讲道理,又有何妨。
反倒是他自己,太讲究章程,反而被固化的思维困住了。
只片刻,仲紫清便有了决断,道:“好,那便按师同学说的试一试吧。”
一旁的颜京:“……”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我就说,有些人,比鬼都恐怖。”
第20章 离魂
使生人离魂, 是十分冒险的操作。
仲紫清不敢托大,与师蓬蓬商量好细节,这才亲自点了一盏长明灯立在卢曼歌的头顶, 再撤了她身上的安神符, 随后开始叩齿集神,手中摇铃,绕着她踱步诵诀。
金铃声声, 叩入灵台。
少顷, 淡淡幽魂从卢曼歌的肉身飘出, 悬浮半空。生魂离体,神智尚在混沌中, 但见那魂魄双目无神, 呆滞地环顾着周围。
仲紫清又念了一道咒诀,那目光才清明起来, 但立刻又陷入迷茫:“仲道长,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低头, 看到自己的肉身, 越发惊异, “呀呀”连叫两声, “我终于还是死了吗?”
“不是, 居士莫急。”仲紫清连忙安抚, 将情况与他们的计划一一说明,期间不时地观察卢曼歌的反应。
说到底,这种事总归要看本人意愿, 若她不同意,他们也只能作罢。
不料只说了一半,卢曼歌便迫不及待点头:“好啊好啊, 就这么办!”
仲紫清:“……”
对方过于爽快,反倒让他准备的一腔劝说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师蓬蓬拍拍手,笑道:“那就好办了。”
只是卢曼歌作为一条新手魂魄,明显不是很熟练,根本不知该往哪里去。
“你用心感受一下。”师蓬蓬耐心引导,“应该有一个力量在牵引着你的。”
卢曼歌如她所说凝神静心,却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啊。”
师蓬蓬看了仲紫清一眼,仲紫清面露愧色:“先时我曾以罗盘为卢居士演算过一卦,却未能指明方向。”
这便是卢曼歌这离魂症最古怪之处,既非内因,又无祟气,施法推演也寻不到任何源头。
本以为让她魂魄离体,就能去到那索魂之处。可如今看来,似乎也没有用。
“难道这病症当真没有任何因由?”仲紫清很是费解,这结论无疑挑战了他的认知。
“我觉得不太可能。”一直沉默旁观的颜京忽然开口,“我相信科学,没有什么事情是凭空发生的。”
仲紫清:“……”
这话倒是没错,只是“相信科学”这种话由颜京讲出来,莫名有种心酸的倔强感。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淡淡的檀香味,仲紫清转头,就见师蓬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线香。
“荡荡游精,何处藏形……”
线香无火自燃,袅袅白烟升腾而起,绕着卢曼歌的魂魄转了一圈,旋即化作一道细细的轨迹。
那烟迹极淡,不仔细看的话几乎难以分辨。
“寻踪诀。”仲紫清精神一振,接着面露叹服,“师同学专业学得很好啊。”
寻踪诀只是一个常规的玄门术法,很多修士都学过,但实操起来却是天差地别。
那连接着卢曼歌的力量分明极为微弱,若换作他人施咒,恐怕根本无法找出这细若游丝的踪迹。
师蓬蓬“嘿嘿”两声,只道:“那我就跟卢小姐一起去了。”
因离魂后肉身需维持一丝生息,他们只能分头行动,商量后决定让仲紫清留下来为卢曼歌守着长明灯。
仲紫清原还不太放心让师蓬蓬独自行动,见到她的一手寻踪诀后,顾虑立时消了大半,点头道:“好。”
卢曼歌怯怯地举手发问:“那个,我们要怎么去啊?”
虽然电视剧里的魂魄都会一些诸如闪现之类很酷炫的赶路技能,但她现在明显还没掌握,依然只会用两条腿走路,这样下山无疑太慢了。
师蓬蓬沉吟:“开车吧。”
一边用期待的眼神去看颜京,露出个腼腆的笑,“哥……”
颜京:“……”
颜京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掏出车钥匙:“走吧。”
仲紫清见状,心里越发地惊讶了。
没想到颜京不但亲自开车送了妖怪过来,还能接着送魂魄离开。
这心态到底是怎么锻炼的?
……
寻踪烟飘飘渺渺,淡得近乎透明,混杂在山林的雾气之中,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但师蓬蓬总是适时地点燃新的线香,始终维持着那道轨迹。
颜京车技相当不错,既快且稳,不多时就下了山,上了开阔的国道。
师蓬蓬看着烟迹蜿蜒的方向,感觉路线很是熟悉,道:“看着好像是往市区去啊……”
很快,她的猜测得到证实。
他们追着寻踪烟回到西洛市区,七弯八拐,一路到了西城区。
西城区是西洛最早发展的区域之一,聚集着大量上世纪就已经落成的建筑群。汽车穿过一条条历史气息浓厚的街道,最后在一个稍显破败的小区外面停了下来。
小区明显有些年头了,都是七八层的步梯楼,好些外墙墙皮已经斑驳脱落。不过小区绿化挺好,到处都是枝繁叶茂的大树,投下一片片巨大的浓荫。
树荫下不少老人支了桌子,正在打牌闲聊。
师蓬蓬不禁有些意外,在出发前,她在脑海中设想了很多可能去到的地方,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居民小区。
生活气息过于浓厚了叭。
卢曼歌明显也有些糊涂了,“啊”了一声:“确定是这里吗?”
“看来是的。”师蓬蓬点头,只见一路都淡若无痕的烟迹,在靠近这个小区后,明显地变得清晰了起来。
颜京一手插兜:“那就进去吧。”
“啊,你吗?”师蓬蓬迟疑,“你在外面等我就行了吧?”
颜京脸一黑,非常硬气地当先一步:“赶紧的。”
师蓬蓬:“……哦。”
老小区的管理不严,连门禁都没有,两人一魂轻易地混了进去。循着烟迹,他们上到其中一单元的三楼,最后停在一户人家门前。
“就是这里了。”师蓬蓬转头看卢曼歌,“你认识这家人吗?”
卢曼歌一脸懵地摇摇头,别说认识,她连这片地区都没来过。
师蓬蓬很是疑惑。
因为这户人家实在太普通了,绿色油漆的老式防盗门,两边还贴着春节留到现在的春联。
门的上方用红线挂着一个小葫芦和一个叠成三角的红色小纸包,西洛本地一些笃信风水玄学的老人会把这些东西挂在门上以作辟邪,那红色纸包里折的是保家宅的平安符。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本地土著家庭,且家中应该还有比较虔诚的信仰,丝毫不像是一个索魂之处。
但寻踪烟确确实实寻到了这里。
“要不我进去看看?”卢曼歌兴致勃勃道,“魂魄不是可以直接穿墙吗?”
“理论上是,”师蓬蓬瞥了一眼门上的平安符,沉吟道,“但这家里应该有供神,外鬼进不去……嗯?”
颜京贴心提醒:“她进去了。”
师蓬蓬:“……我也有眼睛,看到了。”
但见卢曼歌的魂魄就那么轻轻松松地穿过防盗门,进入屋子里,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保家神法的异动。
师蓬蓬心里的疑惑更深了,来不及细想,屋里就传来卢曼歌的尖叫声:“啊——这里有我的牌位!!!”
师蓬蓬:?
师蓬蓬忙掐了个诀,下一秒,卢曼歌急匆匆地从屋里蹿出来,没有血色的脸上惊怒交加,几乎能看到暴起的血管了。
师蓬蓬:“怎么回事?”
卢曼歌指着屋里的方向,磕磕巴巴地说:“这、这家人,好像在家里祭、祭拜我……”
师蓬蓬精神一振,如此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
生人被死祭,是很恶毒的诅咒。活着的人如果长期被当死人祭拜,生气便会被消耗,乃至被阴曹误当成已死之人,难怪卢曼歌会出现离魂症。
但卢曼歌根本不认识这家人,无冤无仇,对方为何要这么害她?
再者,这户人家也并不像能搞恶咒的样子,起码师蓬蓬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施法的迹象。
师蓬蓬问:“里面有什么人?”
卢曼歌:“呃……”
她刚才一进屋就被自己的牌位吓了一大跳,没来得及细看旁的,一时还真不清楚。便又重新穿进门里,过了一会,出来汇报,“现在只有一个老太太在家里。”
师蓬蓬略一沉思,道:“那就问问吧。”
颜京:“问谁?”
师蓬蓬淡定地举起手,敲了敲门。
颜京:?
不是,这么直接的吗?
“来了。”防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头发半白,面目慈祥的老太太探出身子,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找谁啊?”
师蓬蓬露出个甜甜的笑,道:“奶奶您好,我们是社区志愿者,来慰问您的。”
“哦哦。”老太太恍然,又嗔怪道,“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呢?”
“没有吗?”师蓬蓬面露惊讶,“呀,肯定是他们忘记了,最近社区工作多,总是忘东忘西的,我回头就说说他们。”
卢曼歌:“……”
颜京:“……”
小神婆这演技,不去逐梦娱乐圈太可惜了。
“使不得使不得,”老太太连忙摆手,一边把两人往屋里领,“大家工作不容易,一时忘了也是有的,又不是要紧事……”
“好吧,那就听您的。”师蓬蓬顺势应下,算是把这话圆了过去。
屋里是旧式的格局,地面铺着红砖,客厅的一角摆了张雕花的神台,一进去就能看到。
师蓬蓬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见那神台上供着一尊观音像,观音像前一个香炉,上面插着燃剩的香枝,鲜花瓜果一应俱全,墙上还有烟熏的痕迹,应该是常常供奉的。
而观音像的旁边,则立着一个往生牌位,牌上写的,正是卢曼歌的名字。
老太太很是热情,招呼两人在沙发坐下,又端来一盘水果,然后就拉起了家常。
不一会,他们就把老太太的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老太太姓尚,和丈夫都是西洛本地人,但是丈夫前几年就过世了,现在跟儿子媳妇住一起,还有个孙子,不过孙子去年交了女朋友,嫌在家里住不自在,搬出去租房住了。
因为儿子媳妇都要上班,所以白天家里常常只有尚老太一个人,老太太好热闹,不是到楼下打牌,就是到邻里串门子,难得有人上门,自然十分欢迎。
师蓬蓬越聊越觉得尚老太不像心肠歹毒的人,便看向那供桌,像是不经意地一提:“尚奶奶,您也拜佛呀?”
“是啊是啊。”尚老太难得听年轻人主动说起这个,眼睛顿时一亮,“你也拜吗?”
“我家里拜。”师蓬蓬道,她虽主修玄术,但对其他流派亦有涉猎,说起来头头是道,很快把尚老太哄得心花怒放。
师蓬蓬看着时机差不多了,这才一转话锋,好奇地问:“奶奶,我看您这观音像旁边还有个灵位,这供的是谁啊?”
“傻孩子,刚还说你有见识呢,这就给认错啦。”尚老太“呵呵”一笑,解释道,“这个呀,不是灵位,而是一个长生禄位。”
尚老太顿了一下,语气又是后怕又是感激。
“这是我专门找人定制的长生牌,上面供的这位,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要不是她,我孙子差点就没命咯。”
师蓬蓬:?
颜京:?
卢曼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