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坟前宝地
师蓬蓬和江渐维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师蓬蓬问:“江导,请问有什么事?”
江渐维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没人注意这边, 才缓缓地开口:“师小姐, 我想请你帮忙去看个墓。”
师蓬蓬有些意外,她想过在这里能认识些新客户,但也知道自己的资历在这些人眼中还是太浅了, 所以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有委托上门了。
“可以啊。”师蓬蓬一口应下, “不知是什么样的情况?要选地方还是动迁?是给您的亲人还是朋友看的呢?”
“都不是。”江渐维摇摇头, 面色有些难言,“是给我的一个仇人看。”
师蓬蓬:“……啊?”
江渐维肃了肃容, 又道, “师小姐,请你先答应我, 无论这事成与不成, 你都绝对不能说出去, 不然就干脆不谈了。”
师蓬蓬见他郑重, 姿态也严肃起来, “当然。”
本来玄门这一行就涉及到许多客户的隐私, 守口如瓶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只要不涉及违法犯罪的事, 那无论这委托她能不能接下, 都自然会保密。
江渐维得了师蓬蓬的保证,这才遮遮掩掩地开口:“我说的这个仇人,你说不定也听说过的, 叫邓前……”
“啊?”师蓬蓬微讶,“你说的,是前几月过世的演员邓前吗?”
“没错。”江渐维点点头, “就是他。”
邓前是娱乐圈一位资历很深的男演员,经常在各种电视剧里扮演男配。虽然受限于外形条件,从来没有担纲过男主,但凭借着优秀的演技,也在观众里混了个脸熟,被称为黄金配角。
师蓬蓬小时候就看过不少有邓前出演的电视剧。
近些年邓前年纪大了,在荧幕前活跃度大大降低,许久都没有他的消息。直到几个月前,他的儿子发了讣告,说他不幸因病去世了。
这消息当时还上了一阵热搜,邓前粉丝不多,但作为影视剧黄金时代的见证者,也是不少人的情怀。许多跟他合作过的明星也纷纷发文悼念。
“你跟他……”师蓬蓬斟酌了一下用词,“是什么情况?”
邓前人品口碑不错,是娱乐圈里出名的老好人,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纠纷。
很难想象有什么仇怨,居然在死后还困扰着江渐维?
江渐维道,说邓前是他的仇人,其实也不完全正确。他们两人相识于微末时,原是多年的老朋友。
邓前先成了名,成名后一直帮助江渐维,前前后后为他介绍了许多工作,总算让江渐维也熬出了头。
这么多年,两人关系一直很好,互相扶持,在圈内也算得上一段佳话。
但有时候关系太好也未必就是好事,两人经常一起聊到年轻时候的梦想。
邓前虽然是个演员,但最早入行时其实是想做制片的。而江渐维多年都在拍剧,但心里一直有个电影梦想,希望有天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拍一部完全属于自己的独立电影。
后面邓前渐渐引退幕后,两人也积累到了足够资本,旧事重提,决定一起合作制作一部片子。
他们在电影圈的资历不深,又想保证创作的独立性,不愿意被资本过多干涉,一来二去,根本拉不到合适的投资。最后两人一商量,干脆自己出资。
本以为项目启动以后,两人可以精诚合作,不料却开始摩擦不断。作为朋友,他们在生活里能够互相妥协包容,作为同事,却有太多不同的理念,又都想保持自己的想法,互不相让。
好不容易片子拍完了,到了剪片阶段,两人的矛盾也到了不可调和的状态。江渐维认为邓前挟以前的恩情对他施加压力,邓前指责江渐维功成名就后狂妄自大。一次剧烈争吵中两人打了起来,竟是彻底闹掰了。
闹掰以后,片子也剪不下去了,两人都憋着一口气不肯松口,项目就此烂尾。好在只是小成本电影,投资不算太大,不至于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还是对他们造成了不少影响。
此后几年,两人再无往来。连邓前得了绝症,江渐维都不知道。等江渐维再收到邓前的消息时,却已经是他的讣告了。
“唉——”江渐维重重地叹了一声,“他气性也是大,得了那么重的病,愣是没和我透露一点口风。”
这还不算,本以为人死烟消,生前再大的矛盾也该放下了。不曾想,江渐维去邓前墓前吊唁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说到这,江渐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像是不知如何开口。
师蓬蓬好奇:“什么怪事?”
“就是,那个……”江渐维轻咳一声,“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我一站到他的墓碑前,膝盖就隐隐约约地想往下跪,像是有什么东西拉着我的腿一样……”
师蓬蓬:“……还有这种事?”
“嗯。”江渐维点头,说那力量很小,并不明显,所以他一开始只当是吊唁的时候情绪不好,产生了错觉。后面又去了几次,结果每次都有这种感觉,他才完全确定下来。
说到此,他摇头苦笑,“师小姐,你看他是不是怨透了我,死了气都没消,要我跪在他的墓前向他赔罪?”
“这个……我现在也说不准。”师蓬蓬摇摇头,心里有些疑惑。
单从江渐维的描述来看,确实像是邓前死后不甘,徘徊不去,乃至对江渐维进行报复。
只是如果当真仇深至此,已然因怨成祟,那邓前必然会持续骚扰江渐维,绝不可能仅仅是让他在坟前下跪这么简单。
但按照江渐维的说法,他一离开邓前的墓地,那拉着他的奇异力量便即消失,一切恢复如常。他的日常生活也一如既往,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再观江渐维面容,虽然有些憔悴,但灵台清明,也不像是有阴邪侵扰的样子。
师蓬蓬一时还真判断不出是什么情况。
因为这事,江渐维这阵子心情都很暴躁。一想到昔日老友至今怨气不消,怕是在地下都不能安宁,心里总归难受。再者也不免担心,邓前既然还怨他,会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
如此惴惴多时,江渐维一直没想好该如何处理。直到刚才师蓬蓬开坛做法,他烦躁多日的心情居然在一瞬间平静下来,江渐维惊奇之余,也生出找她去邓前墓前看一看的念头。
“如果他当真怨气不消,就请师小姐为他做一场超度法事,或让我与他谈谈也行。”江渐维顿了一下,复又强调,“但无论如何,纵使他当真化作了鬼祟,都请师小姐切勿对他下重手。”
师蓬蓬听到这,总算明白了江渐维找她的真正用意。
以江渐维的人脉,若只是想找一个能解决祟患的大师那是再容易不过。
问题在于那些大师多与圈中人相识,若不慎把这事传扬出去,不管是对江渐维还是对已经死去的邓前的名声都不好。
再者,那些大师多出自名观大寺,一向将除魔卫道挂在口中,若邓前当真化作鬼祟,只怕那些大师会打杀了他。
而江渐维心中本就有悔,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让邓前再受到伤害。
如此一来,资历较浅又与娱乐圈没什么往来的师蓬蓬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
“行。”师蓬蓬点点头,“那您定个时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情况。”
……
江渐维已经被这件事困扰了很长时间,很快就定下时间,亲自去接上师蓬蓬,驱车前往邓前骨灰所在的墓园。
到了地方,师蓬蓬先打眼觑了一圈,见整个墓园背山面水,藏风聚气,是极佳的格局,想来应该不存在风水的问题。
她施了一道寻鬼咒,但见墓园虽有淡淡阴气,但并无鬼祟的迹象。
最后两人来到一座墓碑前,江渐维心里还有阴影,不敢离墓碑太近,隔了几米的距离站着,道:“就是这里。”
师蓬蓬抬眼看去,见墓碑上刻着邓前的名字,照片用的则是他年轻时候一部电视剧里的剧照。
那电视剧师蓬蓬小时候看过,一时生出几分感慨。
不过墓地很寻常,师蓬蓬已经开了阴阳眼,并没有看到有任何阴魂徘徊不去。
她想了想,又点燃一道黄符。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随着咒诀,一阵清风徐徐吹过,符灰随风卷动,很快飘散。
师蓬蓬转过身,朝着江渐维摇了摇头,道:“江导,邓先生的魂魄不在此地。”
“没有吗?”江渐维眉头拧在了一起,显得不太相信。
“最起码现在没有。”师蓬蓬道。
“难道他终于释怀了?”江渐维想到这个可能,神色稍稍一松,这才走上前去,站正到碑前,“老邓,但愿你真的安息……”
话未说完,他脸色蓦地一变,惊呼出声,“不对!不对!他还在,他没有走!”
师蓬蓬忙问:“怎么了?”
江渐维猛地退后两步,白着脸道,“我的腿又有那种想往下跪的感觉了!”
“怎么会?”师蓬蓬面露惑色,“这里确实没有什么作祟的东西啊。”
“会不会只是你没发现?”江渐维语气中多了几分对她的怀疑。
她的资历毕竟还是太浅,他找她来,本也有几分冒险的成分,想来她能力还是有所不足。
“不可能。”师蓬蓬十分肯定,这几乎可以说是最基本的玄门法术了,她若连这都能搞错,那干脆把毕业证还给学校算了。
但江渐维信誓旦旦,说刚才确实有力量在拉他的腿,虽然很轻,但绝对不是错觉。
“刚才?”师蓬蓬抓到关键字,“那现在呢?”
“现在?”江渐维愣了一下,“现在倒是没有了,我这不是离远了嘛。”
师蓬蓬默了一下,问:“你是说,那力量只有你站在正前面的时候,才会对你出手,只要离远一点点,就没事了?”
“对。”江渐维点头,“我不是早你和说过了吗?”
师蓬蓬:“……”
江渐维此前确实说过那力量只有在邓前的墓碑前才会发作,一离开就没事,但她没想到范围这么窄。
这若真是妖邪作祟,那这妖邪未免太弱了,总共就两米的攻击距离啊?!
但江渐维又确实感觉到了古怪的力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师蓬蓬想了一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罗盘来。
因是来看墓地,她提前准备了这些看风水的工具,但刚才见墓园风清水秀,明显是请高人设计过了的,就一直没拿出来。
现在的情况却实在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姑且再测一下方位,看看坟地有没有什么潜藏的问题了。
她将罗盘平放在手掌上,按照江渐维所指的位置,刚往墓碑前走了两步,就见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起来。
师蓬蓬:?
江渐维见状,登时叫出声来:“你看你看,我就说有问题吧,这罗盘都转成这样了……”
“不对啊……”师蓬蓬默默掐了道诀,依然没有任何发现,不禁小声嘀咕,“难道是罗盘坏了?”
“还罗盘坏了,你当这是走近科学呢?”江渐维再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师蓬蓬一听,心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说不定真的是走近科学呢?
她非常确定这里没有鬼,而江渐维和罗盘又确实都受到了不知名力量的影响。
江渐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得而知,但罗盘如果不是坏了的话,又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她心念电转,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当即四处逡巡,然后跑到陵园的管理处,借来一把铁锹。
陵园平时常需要帮忙挖墓填坟,这是常备的工具。
江渐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师小姐,你不会是要挖老邓的墓吧?这可使不得!”
“不是。”师蓬蓬摆手打断他,径自将那铁锹的头往墓碑前伸去,手上随之一沉,她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果然是这样。”
江渐维不解:“什么?”
“邓先生的墓地上,应该采用了磁石之类的材料。”师蓬蓬道,“所以罗盘才会出现那种情况。”
罗盘又叫罗经仪,本身是一种地理仪器。它的指针是一种磁针,受磁场影响。
所以,当指针失常时,未必就是有鬼作祟,也有可能单纯是物理现象。
师蓬蓬想到这种可能,于是才去借来这把铁锹,并不是为了挖坟,只是想试试那块地方是不是对铁锹也有吸引力。
结果果然如她所想,铁锹的铁头一靠近那里,就被吸着往下。
江渐维没想到会是这么科学的解释,一时呆了呆。
师蓬蓬以为他不信,把铁锹递给他,“你试试?”
“啊!”江渐维蓦地回过神来,一拍大腿,“我前些年在东南亚拍戏的时候出了车祸,在当地的医院做了手术,那鬼地方条件很落后,给我的小腿植入了一种国内几十年前都不敢用的金属材料,那材料还有过生锈的新闻。当时我还没跟老邓闹掰,还跟他说过,想找时间在国内重新做一下手术,这事他是知道的。”
师蓬蓬:“……”
破案了。
第42章 坟前宝地
江渐维恍惚了一会, 干脆给邓前的儿子打了个电话。他跟邓前闹掰后,和小辈的联系也少了许多。不过逢年过节,还是会互相发送祝福信息。
江渐维心里疑惑, 也不多话, 开门见山地问起墓地材料的事。
那边似乎有些意外,“咦”了一声:“江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那墓碑前铺的地板, 当真是邓前亲自吩咐, 要儿子去找人定做的磁石板。邓前还特别交代不能让江渐维知道, 说这是专门给江渐维留的一个“惊喜”。
邓前的儿子不知江渐维膝盖做过手术的事,对此不明所以, 但既然父亲交代了, 也就照着做。
“我爸说你早晚会因为这事来找我,我原还不信。”邓前的儿子笑笑, “要么还是他了解你。”
“他……”江渐维也是哭笑不得, 半晌骂了一句, “这老东西。”
“唉, 江叔, 您就别跟我爸置气了。其实我爸最后那些日子, 经常回想你们年轻时候的日子……”那边说。
不说还好, 一说江渐维火气“蹭”地上来, “那他怎么一丁点消息都不跟我说?”
“那会你不是在剧组嘛……”邓前儿子叹了口气,说邓前查出来癌症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天天放化疗,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时家里其他人想过跟江渐维说一声,但被邓前拦了下来。因那会江渐维正接了一个大制作,天天泡在剧组里。邓前又是那情况, 就是说了也没用,只是徒惹人糟心罢了。
“我爸原是想,等你手头工作忙完了,再告诉你这事,与你见上最后一面,只是没想到他自己走得那么快。”
江渐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节,一时哑然,好一会,才讷讷道,“你这孩子,怎么现在才说?”
“我爸不让我说。”电话那头语气迟疑,“他说他走都走了,再说这些,只会让你心里更不好受。但我这阵子一直在想,是不是和你说一声比较好……”
顿了一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爸说,如果你来问墓地的事,让我转达你,说他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安心去了。最后跟你开个玩笑,你也放下吧。还有,早点把该做的事做了,别一直拖着……”
……
放下电话,江渐维久久无言。
师蓬蓬见状,也没有打扰,径自去还了铁锹。等回来时,江渐维已经回过神来,冲她露出个干巴巴的笑:“师小姐,真是谢谢你了。”
“客气了。”师蓬蓬摆摆手,“也没帮上什么忙。”
“哪里,这次多亏了你。”江渐维说得真心实意。
他可不是傻子,虽然师蓬蓬最终没有出手的机会,但在罗盘出现那种现象的情况下,能坚定自己的立场,再三强调这里没有鬼,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只有有真本领的人,才能对自己的判断如此自信。
若换做是一个江湖骗子,在这种情况下,要么被吓死,要么就顺手推舟,添油加醋地编造出些灵异故事,骗取一笔不菲的酬金了。
由此可见,师蓬蓬不仅有实力,而且做人也实在。
想到这,江渐维又气又好笑,摇摇头道,“这老东西也真是的,闹这么一出,就不怕我真的找个大师来,把他给收了?”
“不会的,虽然我没见过邓先生,但是看得出来,他很了解你。”师蓬蓬笑道,“而且也一直在关注你。”
江渐维前面说,他曾经和邓前说过想重新做手术,把小腿的植入材料换掉。但是邓前依然在墓前装了磁石,说明他知道,江渐维这几年都还没去手术。
结合邓前儿子说邓前生病那段时间,也知道江渐维在剧组。
可见,邓前对江渐维的情况是一直都很清楚的。
“他不是让你早点把该做的事情做了吗?我想就是说你手术的事。”师蓬蓬觑了一眼他的小腿,调侃道,“不是我说,你这材料确实太差了,可别在里头生锈,再引发破伤风了。”
江渐维:“……”
江渐维这时也品出内里的这些细节来,一时有些怅然,怔怔道,“师小姐,回头请你为老邓做一场法会吧。”
师蓬蓬点头:“没问题。”
江渐维复又站正到邓前的墓前,腿上再一次传来那隐隐的吸力,不过他心里的担忧和害怕都已经烟消云散,只是怔怔地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出神。
祷念完毕,江渐维和师蓬蓬一起出了墓园,驱车往回走。
路上,江渐维还在不停地回忆往事,说到那部导致他和邓前决裂的片子,感慨道:“如果可以,我还是想把那片子剪完。”
师蓬蓬道:“这不简单,你找邓先生的儿子授权就好了。”
邓前既已安心去了,生前种种,自不会再纠结。他儿子作为继承人,有授权的权力,而且不参与片子的制作,也不会再影响江渐维。
“嗯,他应该会同意。”江渐维道,但还是有些遗憾,“可惜不是老邓亲自授权……”
正说着话,汽车突然一个急刹,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了车轮一般,陡地停了下来。
师蓬蓬身体猛地往前一倾,好在有安全带勒着,没出什么事,问道:“怎么了?”
“不清楚。”江渐维也很疑惑,重新踩了踩油门,隐隐可以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但车辆还是一动不动,“难道是抛锚了?”
但仪表盘显示一切如常,没看出任何问题。
“我下车看看。”江渐维说道,打开车门下来,顿时觉得身上一冷。
此处刚好是一处密林,两边都是参天的大树,树荫几乎把整条路遮得严严实实,只有零星几点阳光能透进来。
江渐维绕着车子走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什么障碍或损坏,没办法,只能先报拖车了。
他便想拿手机,但手一伸进口袋里,顿时感觉有些不对,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不知何时多了一叠像是纸的东西?
“?”江渐维疑惑地摸出来一看,却见是一叠红色的纸币。
“奇怪……”他暗暗嘀咕,现在都是移动支付,他都不知多久没摸过纸钞了,口袋里哪来的钱?
但立刻,他就注意到纸钞的质感不太对,拿近了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纸钞,而是写着天地银行的冥币。
若在平时倒也罢了,此时他刚从墓园出来,心里不禁一个咯噔。
下一秒,那叠冥币颜色一暗,竟是化作了黑色的纸灰。
江渐维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扔掉纸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肩膀就被一只手按住。
“江导,小心看路。”师蓬蓬道。
江渐维才发现她不知何时也下了车,立时松了口气,指了指飘飞的纸灰,“师小姐,你看这……”
“哦,不用怕。”师蓬蓬看了一眼,轻描淡写道,“只是撞鬼了而已。”
江渐维:“……”
“撞鬼”跟“而已”是可以连在一起用的词吗?
还在无语,师蓬蓬掏出一支口红,在他额上点了一下,同时抛出一道黄符,符纸上朱砂亮起,路边的密林里顿时传出“啊——”的一声惨叫,接着一团灰色的影子从一棵大树后面滚了出来。
“大胆鬼祟,竟敢作乱。”师蓬蓬一脚踩在那团灰影上,一下就将它的脑袋压到地上,动弹不得。
一旁的江渐维:“……”
这么暴力的吗?
江渐维原还存着一点想劝师蓬蓬进娱乐圈的想法,看到这一幕,算是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了。娱乐圈里各种糟烂事不少,不比妖魔鬼怪好多少,万一师蓬蓬对那些投资人也来上这么一脚,他作为推荐人得吃不了兜着走。
“大师我错了!”那团灰影连忙告饶,“我再也不敢了,请你放过我吧。”
师蓬蓬见它还算识相,这才把脚伸开,灰影灰溜溜地站起来,露出一张青白凹陷的脸庞,却是一条瘦伶伶的游魂。
“我们的车是你弄的吧?你想干什么?”师蓬蓬问。
“我、我……”游魂小心地抬眼觑了她一眼,战战兢兢地说,“我就是不想让你们进山,你们赌钱的动静太大,吵到我休息了……”
“你在说什么?”师蓬蓬莫名,“什么赌钱?”
“啊?”阴魂也愣了一下,“你们不是来这里赌钱的吗?”
原来这游魂名叫陶贵松,原是一只到处飘零的野鬼,后来经过此地,觉得地方不错,就在附近的山上住了下来。
因此地临近墓园,常有新鬼往来,陶贵松总能趁机蹭点祭品施食,小日子过得颇为滋润。
不料前些日子,一帮搞地下赌场的不知怎么寻到此地。每到夜里,一帮赌徒就聚在山上开赌,吆五喝六,搅得他不得安宁。
如此持续至今已有月余,陶贵松忍无可忍,决定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也是凑巧,江渐维开的车刚好和那帮赌徒的一样,陶贵松还以为是那帮赌徒又来了,于是施了点障眼法。
因那帮赌徒在山里赌钱都是用冥币替代,万一被抓,就狡辩是来扫墓的。
所以陶贵松故意在江渐维口袋里放了同样的冥币,以作警告。
末了,陶贵松可怜巴巴地看师蓬蓬,“大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知道了。”师蓬蓬嘴角微抽,道,“不过这事你用错方法了,那些赌徒都是阳间人,应该用阳间的解决方法。这样,你提供一下他们出没的具体时间地点,回头我打个举报电话吧。”
“哇,大师你真是个好人。”陶贵松面露感激,复又摇了摇头,“不过报警没用的,之前就有这附近的村民举报过了。但是那赌场有好几个放风的,每次警车还没靠近,他们就收到消息跑了。这山里路况复杂,警察也不好追。”
这些地下赌场常年跟执法人员斗智斗勇,自有一套躲避查处的方法。像是一些明明人都没几个的路口,半夜三更却还有人在那摆摊卖水果的,多半就是放风的。
执法人员心知肚明,但抓不到现行也没办法。
“你不是会障眼法吗?”师蓬蓬瞥他一眼,鄙视道,“等警察来的时候,你提前把那些放风的迷住不就好了?”
陶贵松:“……对哦。”
他光想着要搞点灵异现象把赌徒吓跑,反而忘了最简单的办法。
“好啊好啊。”陶贵松点点头,“大师,那就拜托你助我一臂之力了。”
江渐维:“……”
这一人一鬼还合作上了。
“行,那我们先走了。”师蓬蓬记好陶贵松提供的信息,挥挥手道,“回头我报了警,就化张符通知你,你自己看着办咯。”
“晓得了。”陶贵松猛猛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朝江渐维伸出手,“不好意思,我还有一叠钱在你另外一个口袋里,我们游魂野鬼存点钱不容易,请你还给我。”
江渐维:“……”
江渐维木着脸掏了掏另一个口袋,果然还有一叠冥币,他把冥币拿出来递给陶贵松。
陶贵松刚要接过,却见江渐维脸色忽地一变,猛地把手收了回去:“等等!”
陶贵松莫名:“怎么了?”
“你怎么有邓前的签名?”江渐维一边说一边从冥币里抽出一张黄表纸,黄表纸上有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签名。
正是邓前的艺术签。
“咦,这你都认得?莫非你是邓前的粉丝?”陶贵松嘿嘿笑道,“那你应该知道邓前几个月前死了吧?他的骨灰就葬在附近那个墓园里,他出殡那天搞的阵仗挺大的,我跟着去看了下热闹,正好碰到了邓前的鬼魂。这不难得见一回明星,就请他给我签了个名。不过他现在已经魂归阴司了,你是见不到啦。”
“这样啊……”江渐维不免有些失落,又问,“那你们有说什么吗?”
“那可就多了。”陶贵松一下兴奋起来,“我跟你们说,他跟我爆了超多娱乐圈的八卦。”
江渐维:“……”
谁要听这种事啊!
然后,他就看到师蓬蓬眼睛亮了起来,苍蝇搓手道:“嚯,我要听我要听!快,跟我详细说说!”
江渐维:“……”
第43章 鬼火少年
陶贵松兴致勃勃地给师蓬蓬爆了好些料, 师蓬蓬听得连连点头,满眼放光,完全没有了刚才零帧起手痛击邪祟的高人风范。
江渐维看得一头黑线, 看了一下时间, 提醒道:“差不多的话,我们该走了。”
顿了一下,又说, “师小姐要还想听八卦, 我路上再给你说点……但是要保密。”
“好啊好啊。”师蓬蓬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头。
陶贵松不屑, “嘁”了一声:“他知道的还能有我的多和保真?我这可是圈内人一手爆料!”
“他也是圈内人。”师蓬蓬嘿嘿一笑,“他是邓前的老朋友, 是个导演哦。”
陶贵松:“……”
这不巧了嘛。
“诶, 你不会就是江渐维吧?”陶贵松突然想了起来,“那天邓前跟我说过这么一个朋友……”
江渐维精神一振:“他说我什么了?”
陶贵松迟疑了一下, 讪讪开口, “没什么, 就说你个老东西固执己见, 他早晚吓你一跳。”
江渐维:“……”
“嗐, 他就是随便说说, 我觉得他人还是蛮好的, 还把收到的祭品分了好多给我。托他的福, 我那天吃了一顿大餐,还喝上了好酒。”陶贵松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可惜了,他说他还有一瓶珍藏的好酒放在酒柜的最下面,原是准备在最后的日子里和朋友一起喝的。没想到走得太突然, 没来得及喝。家里人也不知道这事,祭奠的时候没把那酒拿来,不然我就能蹭两口了……”
江渐维闻言,心中蓦地一动,想起邓前儿子在电话里说,邓前原是准备,临终前与他见上最后一面的。
他有种感觉,那酒,大概就是留着和他一起喝的。
“谢谢你。”江渐维真诚地冲陶贵松笑了笑,“回去我找人给你烧点纸,再祭上两瓶好酒。”
汽车重新启动,离开被密林遮盖的路段。
远远地,林子里还有一道细细的声音在嘀咕,“这些娱乐圈的人还怪好的嘞,一个两个,对我们纯路人鬼还挺客气……”
……
当天晚上,师蓬蓬收到江渐维的信息,说他去邓前家里拿酒,在那瓶酒的旁边,发现了一份很早以前就准备好的授权合同。
合同是邓前亲自起草的,授权他死了以后,江渐维可以全权处理他们共同制作的那部片子。
师蓬蓬知道后也很为他开心。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这何尝不算一个令人欣慰的结局。
过了两日,江渐维又发过来一条新闻链接,说警方打掉了一个躲到山里开赌的地下赌场,现场抓获三十余人,收获冥币若干。
新闻中说那个地下赌场十分警觉,安排了好几个人员守在各个路口放哨,那天不知怎么回事,放哨的要么睡着了,要么没发现警方,最离奇的是,其中一个人还积极地为警方带路。
新闻下面网友纷纷评论:
【好家伙,半夜三更在山里开赌?这些赌徒也不怕撞鬼啊!】
【这有什么,赌徒一赌起来比鬼都可怕,我们这以前有直接在墓地里开赌的,鬼看了他们都要绕道走。】
【我没看错吧?冥币???真就赌鬼啊!】
【害,都是老套路了,用冥币代替,抓到了就说是去山上上坟的。不过这种抓现行的,基本赖不掉,办案人员也不傻。】
【有一说一,看报道还真像撞鬼了,那么多放哨的集体睡着。】
【活该,真有鬼就好了,这种人就该鬼来治!】
公司给师蓬蓬招的两个下属已经入职,她的工作量总算降了下来,不用再做牛做马地加班了。
电商部的高速增长带动了整个公司的运营,月底薪水发下来,包括商务、物流、客服等等在内的所有相关部门的绩效工资都涨了一大截。
师蓬蓬更不用说,拿了一大笔提成,算是彻底告别了贫穷的日子。
和她关系好的几个同事起哄要她请客,师蓬蓬也很爽快,潇洒地一挥手道:“没问题,你们选个地方,我们找天下了班一起过去,到时候随便点!”
“好耶!蓬蓬最好了!”
“火锅,我要吃火锅!”
“没出息,有大户请客吃什么火锅!我要烤肉!”
“我都要,芜湖!起飞起飞!”
周围的同事纷纷欢呼,只有占据了靠窗一排最好的工位的大客户部几人互相看了看,脸色都有些不爽。
电商部的崛起惠及了几乎整个公司,除了大客户部。
其实本来福熹的品牌在网上有了名气,大客户部也可以跟着受益。奈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刘裕广贿赂猫爪经理康禄的事情到底是传了出去,导致许多合作的客户都跟着小心起来。
那些大公司的采购,特别是以前跟刘裕广勾勾搭搭的,这阵子都收敛起来,生怕被自己公司听到风声,连着把他们查一遍。
结果就是,在整个公司业绩大幅增长的情况下,以往最嚣张的大客户部的销售额反而下降了。
其中一人酸溜溜道:“蓬蓬真厉害,才毕业不到一年,就做到了这么好的业绩,真是看不出来。”
“哎呀,你这说的,人家那么漂亮,刘经理早说了,她要做业务,肯定比我们有优势。”另一人附和。
这话不轻不重,刚好能被其他人听到,周围的同事顿时都皱了皱眉。
当即有人骂道:“你们什么意思?”
刘裕广在大客户部一手遮天,能留在他手下的,都是和他臭味相投的人。这些人仗着业绩好,平时在公司里横行霸道,其他部门的人虽然不爽,却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但这会电商部带着大家一起吃肉,他们还敢这么公然说师蓬蓬,其他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大客户部那人不以为然,阴阳怪气道:“你们好敏感,我这不是在夸蓬蓬好看吗?怎么,这都说不得了?”
“你!”同事气急,就要和他吵起来,但立刻被师蓬蓬拦住。
师蓬蓬摇摇头:“算了,别和他们吵。”
“不行,”同事不服,“他们那样说你……”
“没什么啦。”师蓬蓬眨眨眼道,“我觉得他们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同事:“……啊?”
不是,这么包子的吗?
大客户部几人闻言哈哈大笑,先头那人道:“还是蓬蓬明事理,不怪能把业绩做那么好。”
“我也觉得。”师蓬蓬瞥了他们一眼,笑嘻嘻道,“所以你们最近业绩下滑那么厉害,是因为长得不好看,还是因为不明事理呢?”
大客户部噎住:“……”
周围同事先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
“哦豁,是回旋镖耶。”
“对对对,就是丑人多作怪。”
“诶,你们可别那么敏感哈,这话可是你们自己说的。”
其他部门被大客户部欺压多时,这回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办公室里一时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大客户部的几人脸色铁青,想发作,又找不到由头。换做以前,他们就直接开骂了,但是现在业绩比不过电商部,却是没了这个底气。
师蓬蓬懒得理大客户部的人是怎么想的,说完又继续去查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看着变长的数字,心里美滋滋的。
然后,她就想起好像还没请颜京吃饭,便打开微信,刚准备联系颜京,就有一条信息先跳了出来。
曹凡真:【蓬蓬,在吗?[可怜]】
SPP:【在,怎么了?】
曹凡真:【你现在方便语音吗?】
师蓬蓬一看,干脆地打了语音过去,对面立刻接了起来。
曹凡真语气很急:“蓬蓬,你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师蓬蓬:“你别着急,先说说什么事。”
“好,好。”曹凡真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她家里有个正在上高中的妹妹,前阵子突然说要来西洛找她。
她以为妹妹只是周末来玩一下,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妹妹一来就不肯回去了,学业也不顾,眼看都旷课三天了,无论是曹凡真还是他们父母都很着急。但是妹妹不知是叛逆期到了还是怎么的,不管他们怎么劝都不肯回去,原因也不肯说,被说急了,还威胁要离家出走。
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最冲动的时候,曹凡真家里怕真把妹妹逼走了,不敢再说重话,但一直耗着也不是办法。
最后还是曹凡真暗中观察,才发现妹妹每天深夜趁她睡着以后,居然偷偷地溜出去和一个开鬼火的黄毛混混约会。
妹妹被曹凡真抓了个现行,这才说了实话。
原来妹妹在老家那边就认识了这个鬼火黄毛,还跟他谈起了恋爱。两人的恋情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前阵子黄毛说有个机车圈的大佬在西洛这里组织了一个聚会,他要过来一起共襄盛举。妹妹舍不得和他分开,刚好曹凡真在西洛工作,便借口要找姐姐,一起跟了过来。
本只是来两天,没想到黄毛参加了那个机车圈的聚会以后,自觉找到了组织,把回去的日期一推再推。
妹妹见黄毛不回去,竟也跟着留了下来,连课都不去上了。
曹凡真知道真相后气得不行,极力要求妹妹跟黄毛分手。但妹妹正是恋爱脑最上头的时候,哪里听得进去,并且依然故我,每天晚上都和黄毛出去。
曹凡真无法,便想从那个黄毛入手,找他当面谈判,让他主动远离她妹妹。
不过那些黄毛早早辍学混社会,都不太好惹,曹凡真担心万一起冲突不好处理,便想再找个人一起去。
“蓬蓬,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曹凡真巴巴地说,“我知道你出场都是收费的,我按照你做法事的两倍价格请你行不行?”
本来这种事正常都是优先找个魁梧的男人陪同,但自从在密室里亲眼目睹过师蓬蓬打鬼的英姿后,在曹凡真眼里,就没有谁的形象能比师蓬蓬更高大了。
师蓬蓬:“……”
师蓬蓬狂汗,抹了把脸道,“行吧,钱就不用了。”
这只是一件小事,两人也算是朋友,就不好意思收钱了。
约好时间和地点,师蓬蓬便挂了语音,正准备收拾东西,就看到颜京的对话框有了新信息。
颜京:【月底了,你工资该发了吧?】
颜京:【我的饼什么时候能吃到?】
颜京:【对了,我今晚刚好有空。】
师蓬蓬:“……”
她也是给堂堂大总裁画上饼了。
SPP:【黑乎乎.jpg,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今晚刚刚有约了。】
颜京:【……】
颜京:【你故意的吧?】
SPP:【不是啊,我约的人你也认识的,不信你去问问。】
颜京:【谁?】
SPP:【就你相亲对象,小曹姐】
颜京:【?】
第44章 鬼火少年
颜京盯着师蓬蓬的信息看了好一会, 才徐徐消化了里面的信息量。
颜京:【我再重申一遍,我那天真的不知道家里安排了相亲。】
颜京:【我主动参加过的相亲只有一次。】
师蓬蓬:“……?”
他对这个这么在意的吗?
她就是随便提一下,怎么感觉他好像应激了?
再就是, 这小子平时一副断情绝爱的样子, 居然还有过主动相亲的时候?
师蓬蓬心里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还没理清情绪,对面又发来信息。
颜京:【你们约去做什么?】
师蓬蓬只好暂且压下好奇心, 先回答了他的问题。
SPP:【找她妹妹的男朋友0.0】
颜京:【……】
颜京:【你们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SPP:【不是你想的那样。】
打字太麻烦, 师蓬蓬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和他说了一下事情的缘由。
“不行。”颜京下意识的反对,他语气微沉, 带着担心, “那些社会上的混混都是些混不吝,你贸贸然跟着去太危险了……”
“危险?”师蓬蓬忍不住打断, 发出真诚的疑问, “你不会是在说我吧?”
颜京:“……”
她太理直气壮, 而他竟无法反驳。
“我说那小混混行了吧!”颜京转进如风, 按了按额头, “但是跟人打交道和跟鬼打交道总归不一样, 你总不能跟对付鬼一样对付人吧?难不成你还想真动手?”
他当然不担心小神婆打不过一个混混, 但凡是起冲突, 就没有赢家。都说打输住院,打赢坐牢。那些混混反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不准早就有案底了, 但小神婆大好前途,为这沾上点什么,就得不偿失了。
师蓬蓬对他的关心很是感动, 同时也很迷惑:“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跟个黄毛动手。”
颜京:“那万一起冲突……”
“当然是找警察啊!”师蓬蓬鄙视,“你有没有点法制意识啊?”
颜京:“……”
看多了她拳打精怪,脚踢恶鬼的样子,一时间还真忘了她的手机也是可以打110的。
他想了一下,还是不放心,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他越来越热心了?
师蓬蓬迟疑:“我觉得我自己可以……”
“我知道。”颜京很有经验地改口,“必要的时候,我可以适当保护一下敌方混混。”
师蓬蓬:“……哦。”
他要这么说,那确实是让人很难拒绝啦。
见他坚持,师蓬蓬也就应了下来,索性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她还是提醒道:“那到时候真有什么事,你尽量离远一点,别影响我发挥了。”
颜京:“……”
实话总是最伤人。
曹凡真见到颜京的时候有些诧异:“颜先生怎么也来了?”
“哦。”师蓬蓬随口应道,“他不放心我们。”
“?”曹凡真忍不住地看了颜京几眼,欲言又止,“看不出来,颜先生还挺操心哈。”
颜京泰然自若:“应该的。”
曹凡真:“……”
她看看颜京,又看看师蓬蓬,心里越发狐疑。但见师蓬蓬一脸磊落,丝毫没有多想的样子,不禁默默地为颜京点了个踩。
曹凡真的妹妹叫曹音如,刚刚升上高二。自从和黄毛谈了恋爱后,不仅逃课不上学,作息也变得日夜颠倒。
曹凡真看了下时间,晚上十一点,这个时候曹音如应该起床化妆了。
为了避免引起曹音如的注意,他们三人没有进去曹凡真家里,而是坐在车上,隔着一段距离守在小区侧门一条没什么人走的小路附近。
据曹凡真说,她蹲到曹音如溜出去的那次,曹音如就是从这条小路走的。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曹凡真的眼皮不知不觉变得沉重起来,脑袋不自觉地滑到了副驾驶的车门玻璃上。
“醒醒。”师蓬蓬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指尖顺势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曹凡真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唉,我怎么又睡着了?”
她揉了揉眼睛,有些无语,“亏我刚才还特地喝了两杯冰美式提神。”
原来她知道黄毛的事后,也曾试图阻止曹音如出去。但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总是特别困,每次蹲守到一半,就不知不觉睡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曹音如已经不见人影了。
师蓬蓬和颜京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难言。颜京更是一脸麻木,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来了。
师蓬蓬正琢磨怎么开口,就听曹凡真“啊”的一声:“我妹妹出来了。”
师蓬蓬抬头,不禁有些意外。本来听说曹音如跟黄毛早恋还夜不归宿,还以为会是一个叛逆少女,没想到居然是一个看起来很乖巧的小妹妹。
曹音如脸圆圆的,穿着一身可爱的lo裙,背上是一个挂满各种动漫和乙游周边徽章的卡通双肩包。
师蓬蓬问道:“你妹妹是二次元啊?”
“是啊。”曹凡真叹气,“她以前很乖的,平时爱好就是看动漫玩游戏,或者跟朋友一起去漫展,从来不用我们操心,没想到……唉,都怪这些黄毛!”
刚说完,前方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接着一道白晃晃的车头灯照过来。
只见一辆车头改装成机甲造型的鬼火摩托迎面飞驰而来,一个潇洒的漂移甩尾,精准地在曹音如面前停下。
车上是一个约么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花衬衫和破洞牛仔裤。长得很瘦,不知是不是经常熬夜的缘故,脸色苍白中泛着青色,一副标准的精神小伙的样子。
少年冲曹音如招了下手,曹音如便熟门熟路地坐到他后座上。
“我去叫他们。”曹凡真脸色一黑,就要开门下车,但立刻被师蓬蓬拦住。
“等一下。”师蓬蓬抬眼看着那鬼火少年,道,“先别打草惊蛇,我们跟过去看看,他们那个机车圈聚会是怎么一回事。”
曹凡真想了一下,同意了。曹音如跟那个所谓的圈子走那么近,确实应该好好调查一下,最好能把根源一起解决了。
她踩下油门,悄悄地跟了上去。
那鬼火摩托跟不要命一样,一路风驰电掣,引擎轰鸣炸街,直如雷响。
远远的,还能看到车子的排气管后喷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曹凡真把时速拉到了八十迈才勉强跟住,一路额头突突直跳,骂道:“这些开鬼火的真是不要命。”
“可不是嘛。”师蓬蓬轻笑,“咱们也算是碰上真正的鬼火了。”
颜京斜眼觑她,一字一顿:“哈、哈,很好笑。”
师蓬蓬竖起个大拇指:“哥,你懂我的幽默。”
“这是笑话吗?”曹凡真疑惑,“我怎么听不懂?”
师蓬蓬正想解释,就听颜京提醒,“小心看路。”
只见前方,赫然是一座规模宏大的高架桥。
这高架桥纵横交错,以前曾是西洛的交通枢纽之一。不过随着城市发展,开辟了许多新的路线以后,这里的车流大幅减少,逐渐显出几分荒凉来。入了夜以后,几乎人迹罕至。
他们现在走的这段路更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不说,前方路口处甚至还有一个大坑。大概是还来不及处理,只在旁边围了一圈护栏。
师蓬蓬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反弓煞,叛逆好斗之地。”
曹凡真不解:“什么意思?”
师蓬蓬解释道,这座立交桥四通八达,无论选址和格局都很好。只是那桥下原是滩涂填埋,带了水汽,比较容易藏阴入邪。不过以前车多人多,生息盎然,并不要紧。但现在人流渐稀,气息不聚,便呈现出几分颓势。
这时候路口还塌了一个大坑,直接截断了主道,往来车辆不得不从旁边绕着走,结果意外形成了一个反向的大弯。
大弯如弓,正对着高架桥下的阴地,这在风水上就叫反弓煞。反弓煞所对的地方通常气息不稳,容易出现逞气斗殴的情况。
“嗯。”颜京附和,“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这种弓形的道路如果有车辆打滑失控,也更容易撞向反弓所对的地方,引发祸端。”
师蓬蓬微笑:“我哥说得对。”
有祸,则成煞。
这种地方,无疑是非常不适合夜间聚会的。
说话间,前方的鬼火一甩尾拐了个弯,曹凡真连忙跟上,越过高架桥下巨大的石柱子。
霎时间,喧声大作。
师蓬蓬三人抬眼望去,就见高架桥下是一片废弃的空地。此时空地上灯火通明,赫然聚集着一支约有二十多人的摩托车队。
那些摩托车造型各异,有酷炫的哈雷机车,也有和曹音如男朋友类似的鬼火,还有一些大约是改装过的,看起来十分奇怪,完全不像正经厂家生产出来的车子。
车队成员俱是一些形象张扬的年轻男女,或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或穿着各种带金属装饰的皮衣皮裤,还有纹着花臂,嘴里喷着烟的。一个个面色苍白,正一边轰着引擎,一边喧哗调笑。
曹音如牵着黄毛男朋友的手,怯生生地站在一个骑哈雷的高个男子的后面。
那高个男子大约就是聚会的核心人物,穿着很专业的机车服,戴着皮手套,指尖夹着一截烟,正眉飞色舞地给其他人吹嘘他以前的飙车经历。
伴随着他的动作,他手上的香烟飘散开去,周围一圈人却对此丝毫不介意,甚至还享受地吸上几口。只有曹音如眉头紧锁,但又不敢提出抗议,只能默默地把脑袋缩到黄毛背后,尽量避开那二手烟。
曹凡真眼前就是一黑,一脚踩下刹车,开门下车:“如如,你每天晚上来的就是这种地方吗?!”
“姐!”曹音如吓了一跳,心虚缩了缩脖子,“你、你怎么来了?”
“这是你姐?”旁边的黄毛闻言面露讶异,小声嘀咕,“奇怪,她不应该在睡觉吗?”
其余的机车男女陡然见到曹凡真和随后跟来的师蓬蓬两人,也是吃了一惊。一群人面面相觑,眼神既疑惑,又兴奋。
带头的那个高个男子当即停下演讲,走过来看了他们一眼,狐疑地问:“你们……能看到我们?”
曹凡真此时正在气头上,根本没细想他的话,闻言冷笑一声:“你们这么招摇,很难看不到。”
一众男女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道:“美女姐姐,山哥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我管他什么意思。”曹凡真不想和他们过多纠缠,看向曹音如,“如如,跟我回家去。”
曹音如抿了抿唇,却是往后退了一步:“不要,我要跟小路在一起。”
“不行。”曹凡真本来还想循循善诱,此时却是顾不得了,怒道,“你知道他们这种活动有多危险吗?一不小心,搞不好命都没了。”
刚说完,那群男女又是哄堂大笑。
“美女,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山哥吊儿郎当地说,“我们跟你平时见的那些机车党可不一样。我们实力特别强,是绝对不会出事的。”
说着上下打量了曹凡真一番,又嬉皮笑脸地补充,“你要是不信,可以上我的车,我带你兜一圈。”
那些男女闻言,纷纷跟着起哄。
“对对对,上山哥的车兜一圈你就懂了。”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美女有福咯,你知道山哥的后座以前有多少女生抢着坐吗?”
还有人猥琐地看向师蓬蓬,怂恿道,“那不还有一位美女吗,不如也一起坐上去,山哥的实力带两个绰绰有余。”
“哇哦,还有个帅哥呢。”一个打着唇钉的皮衣女笑嘻嘻地看颜京,“靓哥,要不要也跟妹妹一起玩机车呀?”
颜京闭了闭眼,吐出一个字:“……滚。”
“唉哟,真辣。”皮衣女舔了舔嘴唇,“我喜欢。”
曹凡真脸色铁青,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是好。她来之前没想到这里居然这么多人,这种情况,却是不好再让师蓬蓬出面了。
师蓬蓬虽然很厉害,但毕竟只有一个人,真起冲突,恐怕也不占优势。
万幸临时多来了一个颜京,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场,多少能提升点气势。
想到这,曹凡真用余光瞥了下身旁的两人。
然后,她就看到颜京默默地后退一步,站到师蓬蓬身后,并且还抬手戳了戳师蓬蓬的肩膀,把她往前推了推。
曹凡真:?
不是,哥们你???
这么大个一男的,真就只起到一个造型的作用啊?
而师蓬蓬对此竟也丝毫不生气,当真往前走了一步。曹凡真见状,连忙拉住她,“蓬蓬,别冲动……”
“不要紧。”师蓬蓬拍了拍她的手背,淡定地继续走到山哥一群人面前。
山哥眉头一挑,语气轻浮:“怎么,美女,决定上我的车了吗?”
师蓬蓬没搭理他,径自看了一圈,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记得城市里是禁止飙车炸街的吧?你们这种属于非法集会,我刚刚已经报警了,你们识相的话就快点跑,不然等会被抓了可不要怪我。”
话音刚落,那群男女爆发出更加夸张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妈耶,我没听错吧?她说她报警了?”
“不会吧,不会吧,她该不会真以为警察能管得了我们吧?”
还有人冷嘲热讽,“山哥,这人是真不知死活,我看也别跟她客气了,给她点颜色看看吧。”
曹音如的黄毛男友见势不妙,连忙出来打圆场,“唉,山哥,算了算了,看在我和如如的面子上,不要吓到她们了。”
山哥却已经来了兴致,根本不理会黄毛,冲师蓬蓬露出个阴森的笑:“美女,我看你还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吧?”
说话的同时,他的头皮缓缓裂开,青白的脸上浮现出一大片擦伤的痕迹,就好像在粗糙的地面上重重地摩擦过一般。一块脸皮脱离了骨肉,破碎地挂在脸颊处,在夜风里轻轻飘动。
暗红色的血液从头发里汩汩冒出,沿着脸上的沟壑往下流淌,很快,他的脸上和身上都布满了血迹。
他抬起手,夹在指尖的“烟”也显出了真容,却是一截拜祭用的线香。
“啊——”曹音如眼睛一瞪,大叫出声,“鬼、鬼啊——”
“别怕,别怕,有我在呢。”黄毛连忙给她捂住眼睛。
“嘶——”曹凡真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幸而她在密室里已经见过更恐怖的鬼,还不至于太过失态。
山哥的形象无疑是极为恐怖的,但是达成的效果却和他想象中的有亿点小差距。
山哥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师蓬蓬,默了一下,问道:“你不怕吗?”
“是有一点恶心。”师蓬蓬面带嫌弃,“不过也还行吧。”
山哥:?
山哥不得不提醒道:“你看清楚了,我可是鬼。”
“早看出来了。”师蓬蓬鄙视,“看你这样子,撞死的吧?还敢说飙车不危险。”
山哥:???
山哥不可置信:“你早就知道我是鬼了?”
“不止你吧。”师蓬蓬扫了一眼他身后,“在场的各位,应该都死得挺惨吧?”
“……”
哄笑声戛然而止,一群男女面面相看,眼中无不是错愕。
“你、你怎么知道的?”
“装的吧?知道怎么会不怕?”
忽有一人察觉不对,“等等,你知道我们是鬼的话,那你还报什么警?”
师蓬蓬举起手,指尖是一片刚燃尽的符灰:“当然是这个。”
众鬼一愣,正不明所以,其中一个见识较多的忽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不好,她报给阴差了!”
众鬼:???!!
第45章 鬼火少年
师蓬蓬还在小区附近等曹音如和黄毛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于是在摇醒曹凡真的时候,顺势给她开了阴阳眼。
颜京因天生的体质,也迅速发现黄毛根本不是人。
师蓬蓬让曹凡真先不要打草惊蛇, 一路追着黄毛来到这里。果不其然, 这个聚会里除了曹音如,其余也全是鬼。
阴阳分隔而治,但阴间和阳间一样, 也有相应的管理条例。比如不能随意地在阳间聚众扰民, 严禁城市内飙车炸街, 尤其不能恐吓危害活人等等。
很显然,这帮机车男女是背着阴间执法部门偷偷搞的聚会。
所以刚才曹凡真上前理论的时候, 师蓬蓬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 而是落在后面先烧了张符,向阴间举报了他们。
明白过来, 山哥和周围的一众男女脸色瞬时大变。
“什么鬼, 她不会真把阴差引来吧?!”
“卧槽, 不讲武德啊!”
“兄弟们先别着急, 说不定她只是唬鬼的呢, 我就不信她真有本事联系条子!”
这话刚说完, 周围气温骤然一降, 明明都是些不怕冷的鬼, 却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一阵灰色的风自平地升起,卷着师蓬蓬刚刚烧完的符灰,纷纷扬扬地飘向半空。
隐隐的, 可以听到奇异的长鸣,一声一声,直敲在人的胸口上。
曹凡真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转过头,循着鸣声看向远处。
只见茫茫夜色之中,有一盏红灯一闪一闪,在深沉的黑暗处载浮载沉。
这景象阴森诡谲,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威慑力,紧紧地攥住人的神经。
“咚——咚——”曹凡真的心脏剧烈跳动,颤着声音问,“那、那是什么?”
“哦,阴差开的警车车灯吧。”师蓬蓬道。
曹凡真:?
曹凡真愣了愣,迟疑地问:“那声音该不会是……?”
“没错。”师蓬蓬点头肯定她的猜测,“是鸣笛。”
曹凡真:“……”
谢谢,突然觉得一点都不恐怖了。
甚至还有点见到执法人员的熟悉的安全感。
颜京看着这剧情发展,也不禁有种想胸口碎大石的感觉。来之前师蓬蓬就说遇到事情会报警,没想到碰到的是鬼,还以为要自己动手了,结果还是找警察。
怎么不算警民鱼水情呢。
与此同时,现场的男男女女阵脚大乱。
“啊啊啊,条子来了,条子真的来了!”
“兄弟们快跑啊——”
一群鬼骑上机车,慌慌张张地狂轰引擎,但不知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机车,此时却突然启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我的机车坏了!”
“不应该啊,我这车是家里刚烧过来的,全新无瑕——”
“这下真完了,我的车还是非法改装的,被抓到要没收的!”
山哥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用那张皮开肉绽的脸恶狠狠地瞪师蓬蓬:“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哦。”师蓬蓬丝毫不惧,手掌一翻,一道黄符出现在食中两指之间,施施然道,“我刚才提醒过你们的,是你们自己不信。”
山哥:“……”
“你这副模样,当时出车祸的时候挺惨烈的吧?这样都不长教训,还想带活人一起飙车?”师蓬蓬声音幽幽,符纸上的朱砂泛出红光,接着无火自燃。
“轰——”的一声,山哥只觉眼前一红,火光大作,他的哈雷机车竟是燃起熊熊大火,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车——我的车!!!”山哥气急败坏,就要找师蓬蓬拼命,但立时被其他鬼拉住。
“山哥,别管车了,赶紧跑啊!”
“要是被条子抓住,可是要蹲局子的!”
那一闪一闪的红光越来越近,模糊的长鸣声也变得清晰起来,忽略掉阴差自带的威慑buff,可以听出那声音的节奏,“噫呜——噫呜——”
曹凡真:“。”
还真是鸣笛声。
山哥咬牙切齿,但实在不敢跟阴差硬刚,没什么气势地丢下一句“你等着”,便抡起双脚,跟着其他鬼一起抱头逃窜。
曹音如的黄毛男友也没能启动他的鬼火,狼狈地边跑边喊,“如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不消片刻,现场的鬼就跑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堆奇形怪状的摩托。
紧接着,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如同倾涌的寒潮,直吹得在场几个活人几乎眼睛都睁不开。那盏闪动的诡异红灯伴随着长长的鸣笛声,一瞬间出现在他们眼前,但顷刻又消失,出现在立交桥的另一侧。
曹凡真喉咙不受控制地发紧,问道:“刚刚是阴、阴差经过了吗?”
“对。”师蓬蓬见她紧张,笑道,“你仔细听……”
有了她的引导,曹凡真总算静下心来,仔细聆听,果然听到一道细细的,大约是阴差发出的声音,若隐若现,不甚真切——
“喂喂喂,前面的都不准跑,全部面朝墙壁抱头蹲下,男鬼左边女鬼右边——”
曹凡真:“………………”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看到,但画面感已经出来了。
当下顾不得细想这些,曹凡真快步走到曹音如身边,拉住她上下打量:“如如,你怎么样,没事吧?”
曹音如恍然回过神来,一下扑进她的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姐,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会这样……”
“没事,没事,我知道不怪你。”曹凡真轻拍她的背,“你只是被那黄毛鬼迷了神智……”
“不、不是的。”曹音如下意识地反驳,“小路对我很好……”
“你这傻瓜,还给他说话!”曹凡真求助地看一眼师蓬蓬,“蓬蓬,请你帮忙看看如如,她好像还没清醒。”
师蓬蓬走上前去,掐了道净心咒,又烧了一道六丁六甲诛邪符,破去此处的障眼法。
曹凡真和曹音如只觉神思一清,蒙住灵台的似有若无的迷雾散去。定睛再看,曹音如又是“啊”的一声惊叫。
只见那被群鬼留在原地的一辆辆摩托车,分明都是纸扎而成的。
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车里有一些看起来那么奇怪,全然不像正规厂家生产出来的,原来都是纸扎手艺人的创意之作。
“蓬蓬,怎么样?”曹凡真紧张地问,“如如没事了吧?”
师蓬蓬摇摇头:“没事。”
曹凡真刚要松口气,就听师蓬蓬续道,“她没有被鬼迷惑,她男朋友没有害过她。”
曹音如灵台清澈,一直是在正常状态下和黄毛在一起的。障眼法术也只是让她视觉上产生错觉,并没有危害于她。
“啊?”曹凡真一愣,“可是她明明……”
“如如。”师蓬蓬看向眼前怯生生的圆脸少女,温声问道,“你跟你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就、就在老家认识的啊。”曹音如支支吾吾地说,她看出师蓬蓬才是能左右局面的人,有些急切地问,“姐姐,小路他不会有事吧?”
“那要看他跑得够不够快了……”师蓬蓬说到一半,忽见颜京脸色微微一变,几步跨过她的身边,指着一根柱子后,给了她一个眼神,“那有东西。”
师蓬蓬一扬眉,抛出一道黄符,朱砂亮起,一团影子便从柱子后滚出来。
“嗷嗷嗷——”黄毛的声音响起,连声告饶,“大师,求放过!我没有做坏事,只是想回来跟如如道个别……”
“小路!”曹音如连忙跑过去挡在他的面前,“姐姐,请你不要伤害他。”
曹凡真气得一跺脚:“如如,你怎么……!”
师蓬蓬见黄毛身上并无眚气,便收了法诀,垂眸道:“我问你答,懂吗?”
“懂,懂。”黄毛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阴魂,哪里是师蓬蓬的对手,当即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来历。
他自称叫周小路,原是邻市农村里的一个留守儿童。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把他丢给乡下的姥姥。但姥姥年纪也大了,没精力管他。他早早就辍了学,去了厂里打工。
但厂里的生活实在太枯燥无聊,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哪里耐得住寂寞。渐渐地他和一些社会上的闲散人士混到了一起,成了街头精神小伙的一员。
那些精神小伙日常最喜欢开改装的摩托炸街,周小路为了融入他们,也攒钱搞了一辆鬼火。
结果一次意外,在拐弯时撞到了石墩上,命丧当场。死的时候,他还不满十八岁。
说到这,周小路脸上有些懊悔,挠着头道,“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飙车,但是除了飙车,好像也没什么事可以做了……”
因死得冤枉,周小路心口有一口郁气不消,成了一条在阳间徘徊不去的游魂,身边只有一辆他姥姥烧给他的鬼火。
虽然他就是因为开这车死的,但这也是家里唯一能给他的了。
“唉,这车的叫法真不好,鬼火鬼火,没想到真成鬼火了。”周小路讪讪地吐槽。
曹凡真:“……”
她想起来的路上师蓬蓬说的那个莫名其妙的鬼火笑话,直到此刻,她终于懂了。
“你和如如是怎么认识的?”师蓬蓬续问。
周小路看了一眼曹音如,“如如,对不起啊,我一开始没想骗你的……”
“我知道。”曹音如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姐,你们不要怪小路了,他也是为了帮我。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有个讨厌的男生一直骚扰我,还在学校外面堵我,还好有小路……”
曹凡真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曹音如上的是寄宿学校,前阵子同年级有个男生追求她,被她拒绝以后,竟然恼羞成怒在学校里造她的谣。
因曹音如喜欢玩乙游,那男生就嘲讽她不是正经女孩子,居然幻想跟纸片人谈恋爱。又说她在游戏里充了那么多钱,还不知道那些钱是哪里来的。把她气哭了几次,
但当时曹凡真刚回国正在找工作,父母也很忙。曹音如是个多思的孩子,就没跟家里说。
这就算了,那男生事后还不死心,一次趁返校的时候,居然把她堵在学校外面的小巷里,不干不净地说什么她跟游戏人物谈恋爱,不如跟他谈恋爱,还试图对她动手动脚。
当时是在晚上,那巷子里没别的人,曹音如正不知如何好的时候,周小路突然从天而降,把那男生揍了一顿。事后周小路还好心地把曹音如护送回学校里,又让她再遇到事情可以回去那条巷子里找他。
曹音如对周小路十分感激,后来虽然没再发生什么事,但她一放假就时不时去找他。一来二去,两人就谈起了恋爱。
说是谈恋爱,但其实两人都还只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日常就是牵牵手压压马路,倒也没做过什么。
曹音如心思单纯,只是觉得周小路对她很好,而且自从和周小路在一起后,那男生再不敢靠近她,学校里也没再传过她的谣言。
至于周小路,却是因为太寂寞了。
活着的时候是没人管的留守儿童,死了以后还是一只漂泊无依的孤魂野鬼,甚至还不如活着的时候。起码活着的时候,还有姥姥和一起飙车的精神小伙,虽然空虚,但好歹看起来热闹。
他会出现在曹音如学校附近,也是因为羡慕同龄人的生活。直到那天看到曹音如被欺负,情急之下,居然让他学会了在活人面前显形的方法。
周小路知道人鬼殊途,一开始就知道他跟曹音如不能长久。但曹音如太可爱了,难得有个同龄人陪伴,他实在舍不得和她分开。
后来听说有个机车圈的大佬在西洛这边攒了个局,只要有车的鬼都可以来参加。周小路就心动了,其实玩机车的不怎么看得上鬼火少年,但鬼还是要和鬼在一起玩。
没想到曹音如知道后,也跟着他一起来了西洛。不过她除了不想和男朋友分开外,主要还是怕周小路不在,那男生又要骚扰她。
是以后面周小路一再推迟回去的时间,曹音如心里着急,但还是跟着留了下来。
“真是岂有此理!”曹凡真听得又心疼又气恼,抱着曹音如给她抚背,“如如,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应该第一时间跟家里说,我们一定会给你解决的……”
“我知道了。”曹音如揉揉眼睛。
曹凡真又问那骚扰她的男生的名字,决定等回去一定要去他们学校一趟,好好找那个人算账。
“姐姐,你也不用太生气啦,我已经给如如报过仇了。”周小路“嘿嘿”傻笑,说他和曹音如交往后,专门去学习了托梦的技术,给那个男生和几个一起传谣的人托了几个很恐怖的噩梦,所以后面那些人再不敢乱说话了。
曹凡真心情这才平复了一点,看着周小路,有些讪讪:“谢谢你……刚才,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一开始就是我不对。”周小路看向曹音如,“如如,我以后不能跟你在一起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曹音如眼眶里蓄满泪水,用力点头:“嗯。”
师蓬蓬在一旁看得心情复杂,说道:“回头我给你做场法事,超度了你吧。”
“真、真的吗?”周小路一喜,“谢谢大师。”
“但你自己也要注意点。”师蓬蓬提醒道,“以后不要再跟刚才那帮鬼一起玩了,小心跟他们一起蹲局子。特别是那个山哥,我看他身上带有煞气,还不知是怎么死的呢。”
“啊,这个我知道。山哥生前是一个机车博主,在猫爪的账号有几百万粉丝呢。”周小路指了指他们来时经过的那个大弯,“他本来是想录一段飞跃高架桥的视频,结果那里不知怎么塌了个大坑,他来不及反应甩了出去,撞到了桥下的柱子上,头骨碎掉,当场就死了。据说他的脸当时在地上擦出了好长的一段距离……”
“……”
曹凡真“啊”的一声:“这算不算被反弓煞煞到了?”
“算,也不算。”师蓬蓬摇摇头,道,“就他们那种开车法,就算没有遇到煞地,自己也能作出事来。”
曹凡真:“……也是。”
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颜京终于开口:“你说那个山哥是猫爪的网红?他的账号叫什么?”
“怎么,你要封号啊?”师蓬蓬问。
“我是这种人吗?再说猫爪也不会随便封号。”颜京道貌凛然,“我要让运营给他推流。”
师蓬蓬:“这么好?”
“嗯。”颜京冷哼,“最好把他的死讯推得全网都能看到。”
现场:“……”
“不愧是你。”师蓬蓬竖起个大拇指,这样一推,那山哥算是物理和精神一起全方位社死了。
第46章 逛漫展
事情告一段落, 师蓬蓬按照约定,给周小路做了一场超度法事,洗去他的迷障, 使他可以去往阴间, 投胎转世。
事后曹凡真坚持付了法事的钱,曹音如还拿出了自己的零用钱,给周小路烧了一辆正儿八经的机车。
两日后, 机车圈的网红, 账号名为“垂荣山车神”的山哥的死讯登上猫爪热搜, 引得全网哗然。
机车圈危险驾驶的问题一直饱受社会诟病,特别是那些网红博主, 为了制造噱头, 追求刺激,往往不计后果, 乃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即便如此, 仍有许多分辨能力不强的青少年追捧模仿, 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
“垂荣山车神”的死讯算是给了这个圈子一个小小的震撼。山哥在猫爪的粉丝体量不小, 是这条赛道的头部之一, 一身装备近百万, 以速度和难度并存而出名。
就在不久前, 山哥还嚣张地回复一条劝他注意安全的留言, 让人家少管闲事,放言怕死还玩什么机车云云。
同时还发了一条预告,说要在西洛以前最复杂的立交桥做飞跃挑战, 粉丝纷纷留言等他发布新视频。
不料自此以后,山哥就再没有登陆过账号。有传言说山哥可能出事了,但一直没有确切消息。
粉丝本来还怀抱着一丝希望, 直到新闻出来,这才都懵了。
山哥出事时的视频监控也被找了出来,在首页反复出现,即使打了码,仍能看出当时状况的惨烈。
其实从路段来看,出事地点并不算危险,路口的大坑也有相应的防护和提醒。山哥出事的主要原因还是自己车速太快,为了炫技又把车身压得太低,导致过弯时没能控制住滑了出去。
网友唏嘘山哥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的同时,又觉得他这种情况属实不值得同情。
还有一些懂行的网友点出山哥过的那个急弯暗合了反弓煞的格局,是他命中该有此一劫。不过机车圈出事的博主太多了,倒也不能全怪到风水玄学上。
这个说法也引起了小范围的传播,不久后,立交桥那片批下来一个修缮计划。有传言还请了青莲观的高人到那里开坛做法,祭水施孤。具体如何,却不得而知了。
又过了两天,师蓬蓬收到曹凡真的信息,邀请她一起去邻市参加漫展。
解决完周小路的事情后,曹凡真和家里一起去了一趟曹音如的学校,向学校反应了那个骚扰造谣曹音如的男生的事,最后那个男生被学校记了大过,并留校观察。曹音如也正常回去上学了。
但曹凡真还是不放心曹音如的精神状态,正好在网上刷到邻市有个大型漫展,她就买了票,准备带妹妹去散心。
曹音如知道后果然十分开心,原来那漫展她早就在关注了,只是之前被造谣的事情让她有了一点心理阴影,担心被那些同学知道了又在背后说三道四。
但这次事件后,她的心境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不说有家里这个坚实的后盾,现在她可是和一大群鬼打过交道的人,哪里还会再怕学校那几个毛都还没长齐的高中生。
不仅如此,曹音如还成了师蓬蓬的小迷妹,天天说要向师蓬蓬学习。曹凡真有些哭笑不得,但也觉得不失为一件好事,想了想,又来邀请师蓬蓬。
师蓬蓬这周末刚好没事,便应了下来。
周六上午,曹凡真带着cos成塞尔达的曹音如一起开车来接师蓬蓬。
一见面,曹音如眼睛就是一亮:“蓬蓬姐真好看!”
师蓬蓬想着要去漫展,专门做了点造型。便穿了一件青色的道袍,头发挽成一个利落的单髻,只用一根仿玉的素簪子点缀。
其实是很简单的妆造,但衬着出色的容貌,反而显得出尘脱俗,一颦一笑,更有几分意气风华的锐气,叫人移不开眼。
师蓬蓬“嘿嘿”一笑,手腕一翻,指尖出现一道黄符:“今天cos妖魔鬼怪的都有福啦!”
曹凡真:“……”
你说的福,到底是哪个符?
“哇,好酷!”曹音如当即把额头往前凑,“姐姐,贴贴。”
曹凡真:“……”
感觉妹妹背着她好像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这次是一个综合性漫展,地点在邻市的一个会展中心,规模很大,足足有三层楼的场馆。
曹音如一到地方,顿时像回到了快乐老家,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一边马不停蹄地逛摊子买周边,一边兴奋地和两个姐姐介绍各种ip和角色。
因师蓬蓬和曹音如都做了造型,长得又出色,一路上不时有人拦住她们合影集邮。
终于,有一个纯路人合影后没忍住好奇心,问师蓬蓬cos的是哪个角色。
师蓬蓬言简意赅:“原皮。”
纯路人:“……”
神特么原皮,别以为他没看来这是道士的服装!
曹音如在一旁“哈哈”大笑,帮着解释:“姐姐说的是真话,她本职就是天师,这是她的工作服哦。”
纯路人:“……”
“牛逼,信念感太强了。”纯路人佩服地点了个赞,“内娱那帮流量应该和你们学习。”
“……”
又逛了一会,场馆的另一边突然骚动起来,隐约有人喊道:“金杰我爱你!”
“啊啊啊,金杰老师来了!”曹音如顿时捧脸尖叫,拉着两个姐姐就往那边跑,“快,过去排队。”
“哎,不用那么着急吧,人又不会跑。”曹凡真无奈地说,“你注意看路啊,小心摔了。”
“你不懂金老师的人气,晚到一分钟,多排半小时。”曹音如道。
曹凡真和师蓬蓬闻言,也只好跟着她小跑起来。
毕竟刚才来的路上,她们已经听了一耳朵这位金老师的事迹,知道这是曹音如最喜欢的一位coser,大号叫Ginger,粉丝昵称其为金杰老师。
据说金杰的cos技术出神入化,其cos的角色从动漫到游戏,从2D到3D,从男性到女性,每一个都惟妙惟肖。他出道至今已有四年多,出过的角色无数,但居然一次都没有翻车过,被称为圈内奇迹,坐拥粉丝无数,是当今cos圈毋庸置疑的一哥,人气比一些小明星还高。
因此,几乎每次大型漫展都有官方邀请金杰参加,而每次金杰出现的场合,也必定是大排长龙,一票难求。
不过曹音如之所以这么兴奋,主要还是因为金杰最近刚接了她最喜欢的一款乙女游戏的厂商委托,cos了游戏的一个男主。
这款游戏本身人气就很高,金杰的cos也和以往一样高水准,cos图一出,立刻登上热搜,创造了一大波话题。连一向挑剔的游戏粉都夸赞他简直就是从游戏里走出来的男主本人。
游戏厂商见效果这么好,也很舍得砸钱,请金杰在这次漫展里继续cos这个男主。
果不其然,等她们三人到地方时,这款乙游的展台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金杰cos的男主占据了站台最中间的位置,前面还站了一排安保维持秩序,这排面,在漫展中也算得上独一份了。
“啊啊啊——”曹音如一边小声地模仿尖叫鸡,一边赶紧带着两个姐姐站到队伍的最后,还不忘从包里拿出一叠金杰cos的角色小卡,给她们两个分配任务,“你们等下都帮我跟金老师要签名嗷,我一个人不好意思签太多……”
师蓬蓬、曹凡真:“……哦。”
队伍渐渐往前移动,终于可以看清那位金老师的样子。师蓬蓬透过人缝看了一眼,眉头不禁一扬,感到一丝惊艳。
这位金老师不愧是国内第一coser,技术果然很好。刚才曹音如专门给她们看过那个乙游男主的游戏形象,此时见到金杰,居然跟游戏里的人物一般无二。
不仅如此,师蓬蓬一路过来见了不少coser,当中不乏化妆技术高超的,但或多或少都还是有一点妆感。金杰的cos却极为自然,乍眼看去,几乎会以为那就是他本人的样子的程度。
师蓬蓬正想多看几眼,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就见两个保安一左一右地按住一个女子的肩膀,将她带离现场。那女子表现得很不情愿,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你们放开我,凭什么阻止我跟我男朋友说话。”
“Ginger,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告诉他们我是你女朋友啊——”
队伍登时大乱,后排的纷纷踮脚张望,交头接耳。
“啊啊啊,发生什么事了?什么女朋友?”
“卧槽,金杰不会有瓜吧?”
好在很快有官方工作人员出来维护秩序并解释。
“不是不是,大家不要误会,Ginger老师没有女朋友。刚才是那位粉丝太激动了,一直抓着Ginger老师不放,严重影响了我们的现场秩序,我们不得已只能让人把她请走。后面的粉丝请注意保持正常的社交礼仪,不要再吓到Ginger老师了……”
站在前面目睹了事情经过的粉丝也开始往后面传递消息,证实了官方的说法。
原来刚才大家本来都在正常排队合影,不料轮到那女子以后,她却一直赖着不走,并对金杰提出了很多越界的要求,一下要抱抱,一下要贴脸。金杰无奈地满足她以后,她居然还得寸进尺,要金杰和她接吻。
金杰自然不肯,结果那女子就激动了起来,抓着金杰的手质问,说他们都交往了,为什么不能亲一下。
金杰被吓了一大跳,意识到那女子精神似乎有点不太正常,才赶紧叫来安保人员,把那女子强制请离现场。
众人听完,都有些无语。
“啊这,追星追魔怔了?”
“丸辣,这下我们金杰粉更抬不起头做人了!”
忽然有人“啊”的一声,“我认得她,她是微博上那个‘金扫扫’!”
“蛤,她是金扫扫?那就不奇怪了。”
“这没得喷,这是真梦女。”
曹音如听到“金扫扫”的id后也是恍然大悟,立刻八卦地跟两个姐姐科普。
说这金扫扫原是金杰的知名站姐,很早就开始追金杰的线下,因为舍得花钱,出图数量多质量好,受到很多小粉丝的追捧,连金杰的官方管理都经常用她的图。
后来不知是不是被小粉丝吹捧多了,金扫扫渐渐觉得她和金杰的关系好像真的跟别的粉丝不一样,开始频繁地在自己主页发一些梦女言论。
曹凡真不太懂粉圈术语:“梦女是……?”
“就是幻想她和金杰是男女朋友。”曹音如简单概括。
本来梦女也没什么,也不过是粉丝生态的一种而已,金杰的粉丝里有许多都是梦女。
但金扫扫却梦得特别沉浸,好像真觉得金杰和她在交往一样,甚至因为编造的约会内容太细节,一度还有人当真了,引得金杰的官方紧急出来辟谣。
一些金杰粉因此大怒,跑去骂金扫扫,但金扫扫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觉得别人都是在嫉妒她。不仅如此,她还变本加厉,开始频繁地去其他粉丝下面留言,说金杰已经有女朋友了,要求别人注意分寸,离他远一点。
慢慢地,金杰粉发现她完全讲不了道理,没办法,只能把她拉黑了。
这事成为圈中笑谈,曹音如一个上寄宿学校的学生,那段时间一放假,拿到手机第一件事就是追这个瓜。
本以为没人关注以后,金扫扫能清醒一点,没想到她居然还不死心,居然在线下闹起来了。
曹音如看得心有戚戚,抚着胸口道:“这事可千万不能传到我们学校那几个男的耳朵里去,他们知道我也是金杰粉,到时候又蛐蛐我……”
曹凡真听得心疼:“如如,不要怕……”
“哼,我才不怕。”曹音如努了努嘴,一脸认真地说,“我只是讨厌他们在背后乱说我。”
“就是,我们不惹事但也不要怕事。等找个时间,我再教教你怎么跟讨厌鬼讲道理。”师蓬蓬在一旁吹了吹拳头,“把真理和110,一起掌握在手上。”
曹音如猛猛点头:“好啊好啊!”
曹凡真:“……”
不敢想,妹妹即将学到什么人生大道理!
第47章 逛漫展
队伍缓缓向前, 终于排到了师蓬蓬三人。
金杰不愧是顶级coser,营业态度一流,完全没有受到刚才的小风波的影响, 全程保持着弧度完美的微笑和粉丝互动。
“宝贝, 谢谢你的礼物,但我真正想要的,其实只有你的心而已。”金杰把曹音如准备的小礼品交给工作人员, 随即满脸深情地拉起她的手, 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咯咯咯!”曹音如激动得发出一串母鸡叫, 语无伦次,“都给你都给你, 我的命也给你!”
后面的曹凡真:“……”
看得出来, 妹妹应该很快就能走出和周小路分开的悲伤了。
轮到师蓬蓬,金杰按照标准流程, 牵起她的手, 深情款款地说出游戏里男主的台词:“宝贝, 你感受到我的脉搏了吗?那是我的心正在为你跳动。”
两人的手掌交握在一起, 师蓬蓬蓦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手上下意识地一个用力。
金杰:?!
金杰的表情微微裂开, 但还是维持着微笑:“宝贝, 轻点, 你力气好大。”
说完觉得好像不太有男友力,顿了一下,又敬业地补充, “不愧是我的女人。”
“……”师蓬蓬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拿出曹音如的手账本打开递给他,“请你给我签个名。”
“当然, 宝贝想要的我一定做……”金杰说到一半,笑容蓦地僵住。
只见那摊开的手账本上,赫然放着一道黄符。
金杰看了看那黄符,又看了看师蓬蓬的装束,迟疑地问,“这是你的道具吗?”
“是哦。”师蓬蓬施施然把黄符拿起来递给他,“送给你留念吧。”
“谢、谢谢你,宝贝。”金杰犹豫了一会,才小心地用指尖捏起那道黄符放进口袋里,“以后不要这么客气了。”
……
“噫呜呜噫,好多金老师的亲签!”曹音如一边吃午饭一边反复观看刚签了名的一堆小卡和手账,一脸满足,“今天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了!”
曹凡真又好笑又欣慰,总算放下了心。
师蓬蓬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乙游展台那边,金杰已经离开,他原来站的位置挂上了休息的牌子。便放下筷子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曹凡真也没当回事,只道:“我们给你看着包?”
“不用。”师蓬蓬随口应道,在心中默了道诀,快步走向场馆一侧的出口。
出口外面是一条空旷的长廊,只有零星几个路人。师蓬蓬循着那道黄符留下的淡淡的踪迹,一直走到长廊的尽头,推开厚重的防火门,进入消防通道。
金杰站在角落的垃圾桶旁边,拿出那个cos成道士的女孩子给的黄符,正准备扔掉,忽然听到“吱呀”一声。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去,然后,就和师蓬蓬四目相对。
师蓬蓬眼睛一弯:“真巧啊,金老师,在扔我的符呢?”
“……”金杰尴尬地笑了笑,“没有的事,我只是碰巧路过……”
一边说,一边硬着头皮把黄符往回收。不料下一秒,眼前火光一亮,那黄符竟燃了起来。
“啊!”金杰顿觉手上被灼了一下,连忙将符纸甩掉,刚要后退,但手腕立刻被人抓住。
师蓬蓬一个利落的擒拿,将他的手臂反剪到身后。她力气既大,兼有功法,金杰顿时压制得死死的,“嗷嗷”直叫,“大师请手下留情啊,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妖精,从来没有害过人啊——”
“是吗?”师蓬蓬不置可否,但见这精怪法力低微,想来搞不出什么花样,便稍稍松开他的手,问道,“你是什么根脚?来这里有何目的?”
刚才合影的时候一握手,她就察觉到金杰身上有妖气,但当时现场太多人,她不便动手,只能先留下一道符试探。
金杰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说:“我本体就是我的名字,Ginger啊。”
“?”师蓬蓬想了一下ginger的中文,“生姜?”
“是、是的。”金杰说道,他原是深山里的一棵野生姜,沐日月精华而长,久而成精。修出了道体后,就和许许多多精怪前辈一样,来了城里历练。
他法力不高,本来还担心在人族社会难以立足。没想到进城不久,就发现了一个非常适合他的职业。
“我们生姜,最擅长的就是模仿万物。”说到这里,金杰瞄了师蓬蓬一眼,斟酌地说,“大师,如果你在食堂吃过饭的话,想来应该有过想打鸡腿,但是打到了生姜的经历吧……”
师蓬蓬:“……!!”
当然有!
而且不止是鸡腿,她还吃到过生姜cos的土豆、里脊、豆腐、萝卜,甚至鱼片等等。总之只要是加入了生姜的菜,就没有不被生姜诈骗到的!
光想想,师蓬蓬都要红温了,忍着把这块姜切成姜丝的冲动,一头黑线地问:“所以你就当了coser?”
金杰傲然一笑:“你就说我是不是很适合做这行吧?”
金杰做了coser后,很快发挥出生姜擅长模仿的优势,在众多coser中脱颖而出。他出的角色,无不栩栩如生,就像混在红烧鸡块里的姜块一样,让人难辨真假。
如此短短几年,金杰就成了cos圈毫无争议的一哥,吸粉无数,成为各大厂商争相邀约的宠儿,各个圈子都盼着他能出自家的角色。
“嘿嘿,不是我吹,我的粉丝经常夸我的cos就像生姜一样有灵性……”金杰不无得意地说,“我只能说,她们真是慧眼如炬。”
师蓬蓬:“……”
刚才曹音如在和她们安利金杰的时候,确实提到过这个形容,当时她们只觉得这些粉丝真有梗。万万没想到,真相竟然就藏在梗里。
不过,如果金杰当真如他自己所说,只是正常从事工作,且一直遵纪守法,那也没必要无端端地收他。
“我发誓我真的一直本分做妖。”金杰举着四根手指,巴巴地说,“不吃人不睡粉,也不偷税漏税,连烟都不抽……”
师蓬蓬上下巡睃他,冷不丁问道:“刚刚那个粉丝是怎么一回事?”
金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金扫扫,登时连连摆手:“这个跟我没关系啊!”
他面露苦恼,“说起来,她这个情况都不是第一次了,前阵子还跟到我住的酒店去,把我吓一大跳,差点就报警了。但她毕竟是我的老粉,我还是个小coser的时候,她给我做了不少宣传,我真不想给她留下什么案底。唉,说真的,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她能冷静一点。”
师蓬蓬见他说得诚恳,身上也没有眚气,确实不像害过人的样子,略作思索,便收了法诀,道:“行,那我这次就放你一马。但你日后需谨言慎行,最好是去有关部门也登记一下,否则落到其他修士手中,可就未必能走得了了。”
“好的好的,多谢大师手下留情。”金杰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那我先走了哈,我下午还有一场活动,得去准备一下……”
“嗯。”师蓬蓬看了看时间,“我也该回去了。”
金杰忙殷勤地上前推开防火门:“大师请。”
师蓬蓬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和他一起回到外面的长廊。正要往场馆走,就跟迎面而来的曹凡真和曹音如两人撞了个正着。
双方脚步俱是一滞:“……”
原来姐妹俩吃完了饭,见师蓬蓬半天没回来,发信息也没回,就去了洗手间找她,不料洗手间也不见人影,两人只好在附近寻找起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曹音如明显愣了一下,看了看金杰,又看了看师蓬蓬,慢慢地瞪大了眼睛,紧张地挥舞两边鸡翅膀:“噫——蓬蓬姐,不可以做私生粉的呀!”
“不是……”师蓬蓬狂汗,给了金杰一个眼神,“你解释吧。”
金杰:“……”
这要怎么解释?
不过,他很快认出眼前的小女孩好像是刚刚排队跟他合影过的小粉丝,当即职业病发作,往前几步,熟练地做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宝贝,你好。”
二次元男朋友的脸突然怼到面前,曹音如耳根一瞬爆红,磕磕巴巴地回应:“你、你好……”
“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金杰露出一个深情款款的笑,“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一棵来自深山的野生姜……”
曹音如:?
浪漫的粉红色氛围如鼓胀的气球突然被戳破一般,顷刻间烟消云散。
曹音如脸上一秒退热,嘴角抽搐:“Ginger老师,你没事吧?”
“宝贝,你听我说……”金杰正要进一步解释,这时身上忽然一抽,“啊”的一声轻呼,身形跟着晃了晃,竟是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曹音如一惊,连忙去扶他:“老师,你没事吧?”
“有事!”金杰白着一张脸,猛地转向师蓬蓬,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说,“大师,你能不能帮帮我啊?我怀疑有人要收我!!”
师蓬蓬:?
曹音如和一旁的曹凡真:???
长廊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金杰带着她们来到一处僻静的休息室,把工作人员都清走,这才开始讲述他的情况。
说他自几个月前开始,突然时不时地感到头晕目眩,几次几乎昏倒。他本是精怪,道体强健非凡人所能及,心知这不是正常情况,仔细诊断之下,竟是出现了离魂之症。
金杰当时就大为惊诧,想他堂堂一个生姜精,怎会轻易离魂。思来想去,恐怕是有人察觉了他的非人身份,正在设法收他。
金杰心中不由惶惶,他修为粗浅,倘若真被拘去,恐不是那人对手。对方要只是让他回归山林还则罢了,就怕把他囚禁起来,或干脆打杀了事。
幸而他们生姜有一脱身之法,每次犯离魂症时,他就从身上掰下一小块姜,化作分身,让那人给拘了去。只是次数多了,他也有些受不了。
“大师,你瞧瞧!”金杰发出一声悲鸣,把左手伸到她们面前化出原型,“我这胳膊整整三个月都没好全过啊!”
曹家姐妹猝不及防看到一条胳膊在她们面前变成一截粗壮的姜条,顿时:???
“不是,金老师你……”曹音如感觉自己受到了精神污染,语言系统都失灵了,“不对,是姜老师……”
师蓬蓬倒是情绪稳定,看了一眼那姜胳膊,上面果然有好几处陈旧的断折口,看得出金杰这些时日没少受折磨。
不过她却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听金杰的描述,确实像是有人想要收他,但如果对方已经知道他是精怪,大可来找他当面动手。金杰一个明星coser,行程都是透明的,又不是藏起来不见了。
那人何必舍近求远,用这么麻烦的操作?
师蓬蓬百思不得其解,问道:“你可知那人是什么来头?”
“不知。”金杰摇摇头,说他每次用了替身后,对方便会消停一段时间,因此他从未与那人真正对上。
只是对方始终也不肯放过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招一次他的魂。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对方的法力还越来越强,到了近两次,金杰已经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正说着,他脸色又是一白,哀嚎出声,“大师,他又来了,啊啊啊,我要不行了——”
曹音如见他顶着男朋友的脸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不由得也着急起来,“蓬蓬姐,你能不能帮帮他呀?”
“行吧。”师蓬蓬略作思索,同意了,“那就姑且试一试。”
金杰一喜,问道:“大师,你要怎么做?需要开坛吗?我这就让人去买祭品……”
“不用。”师蓬蓬摇摇头,瞥他一眼,“你离魂就行了。”
金杰:?
等等,是他理解错了,还是大师理解错了啊?
他就是为了不离魂才求助大师的啊!
好在大师立刻给出了解释。
“你离了魂,让那人将你招去,我才能跟着你找到对方。”师蓬蓬道,她前不久才用这个方法解决过卢曼歌的离魂症,此时再做,可谓熟门熟路。
“哦哦。”金杰明白过来,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太放心,小心问道,“那找到对方以后呢?”
“我知道。”曹音如鼓起脸颊,用力地吹了吹拳头,“蓬蓬姐会跟人家讲道理的!”
金杰:“……”
曹凡真:“……”
妹妹做这个动作,还是太违和了!
第48章 逛漫展
金杰的魂魄离开躯体, 凝神静心,很快分辨出那索魂力量所在的方位。
“啊,那个人离得很近!”他脸色倏然一变, 这意味着对方很可能真的追了过来, 要当面收他了。
师蓬蓬:“多近?”
金杰感受了一下,神情越发凝重:“方圆不超过一公里。”
“这么近?”师蓬蓬微讶,这几乎就是在场馆周围了。
那人尚不知是什么来头, 但眼下这一片到处都是参加漫展的人。若是对方动起来手, 还真不好说会引发什么场面。
事不宜迟, 师蓬蓬当即让金杰带路准备出发,另交代曹家姐妹留在休息室里看好金杰的本体。
曹音如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一大块姜, 只觉脑袋晕乎乎的, 但还是非常勇敢地握拳:“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誓死守护姜老师的身体的!”
“没那么严重, 你拿个袋子装起来拎着就行。”师蓬蓬笑道, “如果被人看到了, 就说是你买来准备炒菜用的。”
金杰:“……”
金杰虚弱地说:“大师, 这种时候就不要说地狱笑话了好吗好的。”
怪吓姜的QAQ.
……
师蓬蓬和金杰的魂魄一起循着那力量出了漫展的场馆, 绕过一条小道, 来到了旁边的一栋大楼。
“酒店?”师蓬蓬看着前台的招牌, 心中越发狐疑。
按说对方既然已经追到了这里, 直接去找金杰才是最方便的,为什么还要躲在酒店里搞远程操作?
若说是为了低调行事,那就不应该选在漫展期间动手, 不然这么大一个coser,在活动期间被收走,那才是真正的大新闻。
她心中作着种种猜测, 脸上波澜不惊,镇定地越过前台,直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前台见她穿着道袍,只当她是要去参加漫展的客人,也没留意。
电梯需要刷卡,师蓬蓬没有房卡,便和金杰一起绕进楼梯间,步行到了三楼。
此时大部分客人都已经外出,还留在房里的人不多,整个楼层都静悄悄的。
金杰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咽了下口水,穿过长长的走廊,小心翼翼地来到尽头一间房的外面,道:“就是这里。”
一人一魂将耳朵挨近房门,仔细倾听。
片刻,金杰疑惑地挠挠头:“奇怪,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师蓬蓬对此很有经验,道:“你进去看看。”
“……好吧。”金杰嘱咐,“那你别走神哦,我一叫你,就赶紧来救我。”
说罢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穿过房门。下一秒,他的惊呼声从房里传出来:“啊,怎么是金扫扫?!!”
师蓬蓬:?
金杰进到房间,没有看到想象中开坛做法的场景,只有一个年轻女孩躺在床上,正酣然安睡。
那女孩的长相和装扮都十分眼熟,定睛一看,分明是上午在活动现场闹事,被安保强行带走的金扫扫。
金扫扫似乎听到了声音,蓦地睁开眼睛,当即掀开被子跳下床:“Ginger,你来啦!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你在干什么?”金杰先是莫名,接着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看得到我?”
他现在明明是魂魄的状态。
金扫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自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撒娇一般抱怨,“Ginger,你上午太过分了,居然不理我,还让人把我赶走,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女朋友啊?”
“唉,你怎么又这样?”金杰头痛不已,就想把她推开,不料她力气出奇的大,他一个精怪,竟是挣脱不得。
金杰大吃一惊,意识到她有问题,当即释放出一丝妖力,“你快放开我!!”
“你什么意思?”金扫扫委屈地扁扁嘴,“是不是又想离开我?”
说着,不知从哪里荡出一股奇异的力量,竟是一下将他的妖力击散了。
“卧槽!”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砰”的一声,却是师蓬蓬察觉到不对劲,一脚踹开了房门。
“大师!”金杰连忙求助,“你快看看她,她好像中邪了!”
师蓬蓬二话不说就点出指诀:“两仪之精,阳火在心!”
黄符飞出,袭向金扫扫。
金扫扫顿觉一股灼浪扑面而来,赶紧松开金杰,往后退出一步。
师蓬蓬趁机拉住金杰的手,将他拽了回来。
“Ginger,她是谁?”金扫扫气急败坏地质问,再一看来人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更是气哭出来,“好啊,我说你怎么那样对我?原来是背着我有别的人了!”
“哇!”金杰连忙摆手,“你不要乱说啊!”
“不用跟她废话,她已经迷障了。”师蓬蓬说道,这短短的一瞬,她已经借由符法,窥探到金扫扫身上有淡淡的魔气。
那魔气侵入她的灵台,使她产生迷思和妄念,从而有了这种种不正常的行径。
“你按住她,我给她除魔。”师蓬蓬道。
“好。”金杰当即身形一幻,闪到金扫扫身侧,一把将她环抱箍住。
“Ginger,你竟然帮着别的女人对付我?”金扫扫气苦不已,一边骂一边挣扎。
她力气极大,换作普通人定然按她不住。好在金杰虽菜,但到底是妖,一时半会还能勉力支撑。
师蓬蓬抓紧时间化了一杯符水,捏开她的嘴巴灌进去。
“嗯——呜——”金扫扫抵抗不得,符水下了肚,眼珠子登时直翻。
不多时,她身上的怪力消失,神情也恢复了平和,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发生什么事了?Ginger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金杰松了口气,松开箍着她的手,道:“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你中邪了。”
“啊!”金扫扫吓了一跳,脸上有些惊惶,“怎么会这样?!”
“别担心。”金杰安慰,“已经没事了。”
“你刚才在做什么?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师蓬蓬问。
金扫扫身上既有魔气,定然是接触过魔物。现在她身上的魔气虽然除了,但是源头还没找到,尚不可掉以轻心。
“没做什么啊。”金扫扫摇摇头,“我从漫展回来后,就一直在睡觉。”
金杰也跟着证实,他刚才进来时看到的确实如此。
“是吗?”师蓬蓬总觉得哪里还有些古怪,但一时也说不上来,转头看了看酒店的大床,也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床头的枕头上有一张巴掌大小的卡片,问道,“那是什么?”
“啊,这是我在Ginger粉丝群里抽的塔罗牌。”金扫扫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说她作为金杰的老粉,加过很多金杰的粉丝群。前阵子有个群里搞活动,一个很活跃的粉丝自称学过塔罗牌占卜,可以给群里的姐妹免费占卜大家跟金杰未来的关系。
那个群的成员大都还是学生,正是爱玩的年纪,对此都很感兴趣,纷纷踊跃支持。
金扫扫见大家都在玩,也跟风抽了一张牌,没想到居然就抽到了一张正位的恋人牌。
一副塔罗牌由二十二张大阿卡那牌和五十六张小阿卡那牌组成。大阿卡那牌也就是主牌,通常是用来解释人生际遇的。
而恋人就是大阿卡那牌中的一张,是代表爱情最好的一张牌。
当时群里的人都很羡慕她,金扫扫也觉得这张牌的意义很好,便跟那个占卜的人买了下来,从此一直随身带着。
说到这,金扫扫有些忐忑,“是不是这张牌有问题?”
师蓬蓬拿起那张牌仔细看了看。
这是一张非常标准的恋人牌,牌的正面描绘着一对男女站在一棵树前,上方是一个背后阳光普照的天使,下面则写着这张牌的名字:THE LOVERS.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牌的本身平平无奇,并没有任何邪异之处。
“不是,牌没有问题。”师蓬蓬道,便要把塔罗牌还给金扫扫,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刚好震了震。
师蓬蓬拿起一看,见是颜京来电,不禁有些意外,但还是按了接听:“哥,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联系你吗?”颜京语气不爽。
“不是这个意思。”师蓬蓬解释道,“只是我现在有事正在忙,要不晚点再联系你?”
“不行。”颜京冷哼一声,“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师蓬蓬:?
不是,这人的少爷病怎么越来越重了?虽然他们现在关系缓和了不少,但他的占有欲也不能这么强吧?
师蓬蓬有些无奈,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刚遇到了邪魔作祟,正在想办法处理呢。”
“邪魔作祟?!”颜京一听,顿时担心起来,“那岂不是很危险!”
师蓬蓬不以为然,“还好吧……”
“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太逞强了。”颜京十分霸道地打断,“我不准你以身犯险,你现在在哪里,我去保护你。”
“逞强?你保护我?”师蓬蓬眉头凝起,声音骤然一冷,“你是谁?”
真正的颜京,必不可能说出这么自信且没有哔数的话!
恍惚间,她意识到了什么,手上飞快结了一道指诀,往自己的灵台点去。
雾茫茫的迷障霎时消散,神思为之一清。
刚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古怪感觉也一下想通了,师蓬蓬转头看向金扫扫,问道:“你怎么还能看到Ginger?”
“对哦!”金杰一听,顿时也反应了过来。金扫扫既然已经除了魔,那应该是肉眼凡胎,怎么还能看到他一条魂魄?
“因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象。”师蓬蓬声音沉下来,“从我们踏进这间房开始,就陷进了它营造的梦境。”
“啊?!”金杰一愣,连忙回想方才的一切,却只觉脑中一片混沌,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顿时心惊不已,“怎、怎么会这样?”
“不用紧张。”师蓬蓬情绪稳定,空着的那只手一翻,指尖多了一道诛邪符,“一个小小的魇祟罢了。”
魇为噩梦,魇祟顾名思义,乃是以梦境惑人心智的魔物。
这种魔物其实并不难对付,只是因其自身的特性,十分狡猾,常令人防不胜防。
师蓬蓬一开始以为是有人在开坛做法抓捕金杰,随后又被金杰的叫声所误导,以为是金扫扫在作怪,因此一时没太留神。
却不知,从金杰进门的一刻,这魇祟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魇祟制造的梦境无疑是十分逼真的,只可惜还是百密一疏,既不懂师蓬蓬,更不懂颜京。
迷障一旦被勘破,便再构不成威胁。
手上的恋人牌感觉到了危险,疯狂颤动起来,一股强烈的负面情绪从牌中溢出,如潮水般扑向师蓬蓬。
师蓬蓬只觉心脏猛然一坠,油然而生出一种恐惧和悲伤的感觉,她暗暗一惊,骂道,“还敢作乱?!”
当即定住心神,迅速地默完一诀,将手上的符纸贴到恋人牌上。
朱砂亮起,恋人牌中传出“啊”的一声惨叫,那叫声尖锐刺耳,一时像男的,一时又像女的,像是有无数的声线交织在一起。
牌面上的“THE LOVERS”两个单词化作一道黑烟,往房间的窗口逃去。
但哪里还能跑得掉,师蓬蓬随即升起四象符阵,将那团黑烟困在其中,再一收紧,黑烟就缩成了一颗小小的煤球。
魇祟被收服,金杰总算彻底清醒过来,再一细看,金扫扫却还躺在床上,酣然沉睡中。
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醒醒。”师蓬蓬上前摇了摇金扫扫。
金扫扫睁开眼睛,神情一片恍惚:“啊,我这是怎么了?”
“你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师蓬蓬拿出朱砂口红,点在她的额间,“现在终于醒了。”
金扫扫愣了一下,好在她这段时间虽然浑浑噩噩,但还没有完全被魇祟吞噬掉神智,过了一会,记忆便慢慢地恢复了。
她告诉师蓬蓬,那张恋人牌确实是在Ginger的粉丝群搞占卜活动的时候抽到的。
不过和刚才在梦里说的不同,实际她当时只是觉得好玩,并没有要这张牌。
但就在当天晚上,她居然就神奇地梦到了她和金杰见面,还甜蜜地约了会。那梦境十分真实,金扫扫醒来后甚至还能清晰地记起起梦里所有的细节。
紧接着,那粉丝又私下联系金扫扫,说难得抽到这么好的牌,不如把那张牌寄给金扫扫留个纪念。
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分明处处透着蹊跷。
但当时金扫扫全然沉浸在那美妙的幻梦里,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自从以后,她就经常做到和金杰在一起的梦,并且渐渐地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梦女”,做出了种种匪夷所思的行为。
至于其他的,她却不得而知了。
师蓬蓬抓起那团煤球,跟捏史莱姆似的,用力地搓了一下,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明白?”
魇祟哪敢反抗,当即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说魇祟是魔的一种,脱胎于人的噩梦与障念,比一般的精怪更难修成道体。它们的修行之道是通过幻梦混乱人的神智,使人神思不属,从而取代人的思想,直到完全占据人的肉身。
被魇住的人越相信魇祟编织的梦境,魇祟的力量就越强大。
这只魇祟一开始只是想占据金扫扫的肉身,但在金扫扫追金杰的线下的时候,它发现了金杰乃是妖身。如果能吞噬掉金杰的妖力,对魇祟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助益。
只是魇祟本身并不多么强悍,若正面交锋,未必是金杰的对手。比较稳妥的方法是先将他拉入梦中,再进行围剿。
魇祟于是连通了金扫扫和金杰的梦境,并通过金扫扫做梦时所产生的力量,试图将金杰的神魂引过来。
只是没想到,金杰胆子太小,每次都只放过来一个替身。
不过那替身十分逼真,还是实体,对于金扫扫而言,几乎可以说就是在和一个真人约会,她因此更加对自己的梦深信不疑。
魇祟的力量也越来越强,终于让金杰再也难以招架。
师蓬蓬还是有一点想不通。
从刚才听下来,魇祟魇住金扫扫已有数月,金扫扫又对自己的梦这么深信不疑。这种情况下,完全足够魇祟彻底侵蚀她的神思,乃至占据她的肉身了才对。
但直到刚才,金扫扫明显都还保留着自己的大部分意识。
“嘤——”魇祟不甘地低鸣一声,“本来是应该这样的,但是这个女的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每次做梦做到高潮的部分,就会醒过来,真是气死我了。”
师蓬蓬疑惑:“什么高潮?”
魇祟“哼哼”两声,“当然是电视剧都不给播的那种,我对她多好啊,每次都给她安排和Ginger的床戏,但是她一接吻就醒,这个没用的东西!!!”
“少美化你自己。”师蓬蓬捶了魇祟一下,这东西显然没那么好心,安排这种梦境,八成只是为了让金扫扫更加沉溺其中。
不过,师蓬蓬有些意外地看金扫扫,“你这么纯洁的吗?”
一接吻就醒?
“啊,不是这样的。”金扫扫脸色微红,也十分遗憾地狂拍大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Ginger的嘴巴特别辣,每次一接吻,都好像啃到老姜一样,一下就把我给辣醒了。”
师蓬蓬:“……”
金杰:“……”
破案了,原来是敏锐的味觉救了小姐姐一命呢。
师蓬蓬拍了拍金扫扫的肩膀,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你的感觉没错,就是啃到姜了。”
金扫扫:?
第49章 蜚短流长
至此, 种种疑问总算都有了答案。
师蓬蓬又问起魇祟的来历,魇祟支支吾吾,却说不清楚。
“还不老实?”她抡起拳头, 跟打地鼠一样, 把煤球捶成了煤饼。
金杰在一旁看得心有余悸,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一开始就光速滑跪,不然怕也要被打成姜饼人。
“呜——”魇祟都哽咽了, 扁扁的煤饼上挤出两滴灰色的水汽, 邪魔落泪不外如是, 道,“我有记忆的时候, 就是在那张牌上了。”
师蓬蓬见它似乎确实不知情, 也只能作罢,但心中却生出了更多的疑忌。
魇祟与人的梦魇共生, 不可能凭空出现。如果这事不是魇祟自身所为, 难道是有人故意地将它炼进了牌里?
她想起方才魇祟想要逃跑时, 从牌里涌出那股极为黑暗的负面情绪, 恐惧、悲伤、贪婪和暴戾混在一起。那种情绪, 绝不是正常情况下所能产生的。
这个魇祟, 怕不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师蓬蓬看向金扫扫:“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们的粉丝群?那个给你们做占卜的人现实中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呃, 我成了极端‘梦女’以后, 就被踢出群了。”金扫扫面露尴尬。
至于做占卜那个人,虽然在粉丝群里一直挺活跃,但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的现实生活, 还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好在当时为了寄那张牌,那人和金扫扫私下加了联系方式,现在还在她的列表里。
金扫扫找出和那人的聊天记录给师蓬蓬看。
师蓬蓬粗略地翻了一下, 内容稀松平常,看不出什么问题,不过,她注意到那人的地址。
“她是边南的?”
“应该是。”金扫扫查了一下之前的快递记录,确定那张恋人牌是从边南发过来的。
师蓬蓬不禁想起先前许千年被下蛊的事,那些蛊虫就是从麺国逃到边南的诈骗团伙那流出的。害卢曼歌离魂的尚老太也是在微信群被诈骗,买到了往生牌。
这些事件乍看各不相同,但仔细一想,又似乎都有着类似的轨迹。到底仅仅只是巧合,还是当中有什么联系?
师蓬蓬问金扫扫,当时群里有没有别的人收到塔罗牌,如果有,恐怕还有事端。
好在应该是没有。金扫扫说她当时第一次做了梦以后特别兴奋,专门跟其他粉丝分享了这事,也因此得知群里只有她有这个经历,其他人并没有被赠送塔罗牌。
当然,正常情况下也没有人会要一张纸牌。
师蓬蓬闻言,稍稍放下心来。想想也是,魇祟怎么说也是魔物,不是市场里批发的大白菜,不大可能批量发给那么多人。
如果那人是存心搞事的话,那在魔物数量有限的情况下,优先发给金扫扫也就不奇怪了。毕竟金扫扫是早期大粉,比起群里其他人更有影响力,她一出事,显然更容易引发混乱。
师蓬蓬记下那占卜人的ID等信息,准备回去上报有关部门查一下。并嘱咐金扫扫先不要找那人对线,免得打草惊蛇。
金扫扫连声答应,其实不用特意交代她也不敢去找对方。要是寻常人就算了,这个人可是会邪术的,万一激怒了对方,还不知会再引来什么事。
事情告一段落,师蓬蓬用一根红线把魇祟栓好,随手扔进包里,便和金杰回漫展场馆去了。
曹音如当真找了个黑色的塑料袋把金杰的本体装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和曹凡真一起找了个角落蹲着等他们。
见他们全须全尾地回来,姐妹俩总算松了口气。待听完事情的因由,又都无语了。
曹音如同情道:“金扫扫好惨啊,风评无辜被害……”
“嗯。”师蓬蓬也很唏嘘,好在人没出大事,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现在的骗子真是诡计多端,防不胜防。”曹凡真也听得心惊肉跳,提醒妹妹,“如如,你以后可得多注意点,特别是你加的那些粉丝群,不知道有没有别有用心的人混进去。”
“我知道了。”曹音如猛猛点头。
金杰还要参加下午的活动,看着快迟到了,便没再多说,加了师蓬蓬微信后就匆匆和他们告别。临走前还跟曹音如拍了许多合照,又送了她许多亲签小卡。
把曹音如乐得,两只翅膀就没有放下来过。
这边合影的时候,师蓬蓬手机震动起来,拿起一看,却是颜京来电。
“哥,怎么了?”
“不是你找我吗?”颜京疑惑。
师蓬蓬看了一下通话记录,才发现她在魇祟的梦境中的时候,当真给颜京拨过电话,不过当时颜京在忙,没有接到。
“啊,是误会。”师蓬蓬连忙解释,把刚才的事情和他说了,末了还感慨,“哥,我跟你说,那个梦境特别逼真,我都以为真是你给我打电话了。嘻嘻,还好那个邪祟不了解你,给你设计的台词破绽太大了,我一听就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你……”
电话那头久久不语。
师蓬蓬感觉不对,默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得太直接了,忙轻咳一声,找补道,“没有说你胆小的意思……”
与此同时,颜京也终于开口了:“你是说,你在魇祟的梦境里梦到我了?”
师蓬蓬:?
颜京语气云淡风轻,像是不经意地一提,“我没理解错的话,这种邪祟制造的梦境里出现的,应该是对你来说比较重要的人吧?”
师蓬蓬:“……”
原来拐弯抹角地说自己重要呢?!
师蓬蓬有些好笑,道:“那当然,我不是早就说了,你是我在全西洛最重要的人。你以前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说着,还特意重读强调,“你我父女之情,日月可鉴!”
颜京:“…………”
谁稀罕这种“重要”啊!
颜京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那你今晚没别的事了吧?”
“没有了。”漫展结束后曹凡真和曹音如要回家一趟,所以她们没有约晚饭。师蓬蓬问,“怎么?”
“你不是想吃帝王蟹吗?”颜京十分随意地说道,“我上次跟你说的那家专门的店今天刚好到货,你没事的话可以和我去吃。”
这种时候,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去去去。”
颜京没忍住笑了一声,“大馋山猪。”
师蓬蓬毫不在乎,“你请客你说了算,今晚就给你表演一个山猪拱蟹!”
颜京:“……”
……
晚上,师蓬蓬美滋滋地发了条朋友圈。
SPP:如果你知道我晚餐吃了什么,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配图是一张帝王蟹的照片。
颜京点了个赞,两分钟后,同一张照片出现在他的朋友圈,文案则是他一贯的高冷风格。
颜京:晚餐。
他平时很少发朋友圈,难得发一条,立刻有许多人点赞。谢坤则、薛成荫、卫驰等同时加了他和师蓬蓬的共同好友还纷纷留言。
卫驰:【颜总晚上跟师小姐一起吃的饭啊?】
谢坤则:【好久不见颜总,找机会再和师小姐来我这吃饭呗,我请客。】
颜京逐一浏览,心中莫名暗爽,正思考要不要随机挑一两条回复,就看到师蓬蓬的回复。
SPP:【盗我图?】
颜京:“……”
颜京闭了闭眼,磨着后槽牙正想怎么制裁她,一条新的评论又跳出来。
SPP:【算你有眼光!】
颜京不自觉地绷紧唇线,片刻,还是没忍住,勾起了嘴角,回复:【算你会说话。】
想了想,又回了一条:【下回还带你去吃。】
这天上午,师蓬蓬刚到公司,就被谭薇叫到办公室。
谭薇先寒暄了一会,接着询问起师蓬蓬的职业规划。
她说得弯弯绕绕,师蓬蓬听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谭薇是担心她会离职。
电商部这段时间的业绩有目共睹,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谁的功劳。师蓬蓬有了这么一段经历,若这时候出去求职,肯定有许多公司抢着要她。
不过师蓬蓬觉得谭薇的担心属实有点多余了。她刚刚把业绩做起来,正是享受成果的时候,只要不是傻子,都不可能在这时候离开公司的。
师蓬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谭薇听完放下心来,这才话锋一转,提起真正要谈的事情。
原来这段时间电商部的业绩发展迅猛,已然超过福熹传统的业务份额,并且肉眼可见未来还会持续增长。
谭薇觉得公司现有的模式已经有点跟不太上电商部的发展,有心将电商部独立出来,注册一个新的公司,并由师蓬蓬担任新公司的合伙人和管理,占一半的股份。
师蓬蓬听完有些惊讶,谭薇的规划倒不算太意外,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大方,居然愿意分出一半股份。不过再一细想,也就明白了。
目前电商部的所有资源,真算下来,实际都是师蓬蓬一个人的资源。
猫爪方面就不用说了,现在电商部还有一大部分销量来自许千年的带货。许千年跟福熹签订了长期合作,虽然费用不像助农合作那次那么低,但也给了一个很可观的折扣。
更不用说一些以前拿不下的品类在看到他们的电商成绩后主动找上来要合作。
如果没有师蓬蓬,福熹是不可能拿到这些资源的。所以谭薇一定要把师蓬蓬留住,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让师蓬蓬成为合伙人,一起经营。
师蓬蓬有些犹豫,谭薇也不着急,毕竟是大事,让她思考清楚再给答复。
说完这些,谭薇又告诉师蓬蓬另一个消息,说她已经处理好大客户部的问题,准备开除刘裕广了。
“那真是太好了!”师蓬蓬鼓掌庆贺。
“就知道你肯定高兴。”谭薇笑了笑,踌躇片刻,还是开了口,“对了,你跟猫爪那个颜总……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师蓬蓬感觉她的语气不太对,问道:“怎么了?”
“也没什么……”谭薇面色犹豫,斟酌了一会,才委婉地说,“就是听刘裕广说了一些你和他的传言……”
师蓬蓬:?
原来刘裕广自从猫爪的事情之后,一直对师蓬蓬怀恨在心,业绩上压不住她,就在背后造她的黄谣,说她和颜京有不正当关系,靠着颜京利益输送才拿到猫爪那么多资源。
连许千年愿意给猫爪带货都是看的颜京的面子云云。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谣言越传越夸张,后面甚至说颜京打算直接把她弄进猫爪,给她也弄个高管当当。
因此刚才谭薇才旁敲侧击地问师蓬蓬会不会离职,毕竟和猫爪相比,福熹实在太不值一提了。
师蓬蓬听得怒火中烧,难怪此前大客户部的人一直暗戳戳地讽刺她利用外貌上位,原来都是刘裕广在背后搞的鬼。
她看了看谭薇:“你不会也信了他的话吧?”
“这……”谭薇有些讪讪,“这是你的私事,我也不好打听太多。”
言下之意,就是半信半疑。
师蓬蓬不禁有些气恼,谭薇作为公司老板,居然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吗?就算不了解她,难道还不了解刘裕广?
回了工位,师蓬蓬问其他人有没有听过这件事,结果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那怎么没人跟我说?”师蓬蓬凝眉,她自觉和这些同事关系还算不错吧?
几个同事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讪讪地开口:“我们不是想着,万一是真的呢……”
师蓬蓬:“……?”
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怎么回事,这种下作的谣言,起码求证一下吧?
这时手机刚好震了震,却是颜京发来信息。
颜京:【在?】
SPP:【哥QAQ】
颜京:【怎么了?】
SPP:【啊啊啊,我刚刚知道,我们公司那个垃圾人刘裕广,居然一直在外面造我和你的谣!!】
颜京:【?】
颜京:【他说什么了?】
SPP:【说我和你有不正当关系!!!】
颜京:【哦】
他的反应过于平淡,师蓬蓬有些意外。
SPP:【你不生气吗?】
颜京:【还好吧,一点小事而已。】
师蓬蓬:“……?”
这小心眼子,心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阔了?
第50章 蜚短流长
师蓬蓬看着颜京的回复, 认真思考要不要给他算上一卦。
感觉这小子最近很不正常啊。
正想着,对面又发来信息。
颜京:【我晚上不用加班,要不要一起吃饭?】
SPP:【不了, 我要去找姓刘的算账!】
颜京:【比如?】
SPP:【还没想好, 先和他讲讲道理吧。拳头.jpg】
颜京:【那我跟你一起去。】
师蓬蓬:?
他好热心。
SPP:【……不用了吧?】
SPP:【你放心,我不会违法犯罪的。】
SPP:【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专业第一门课程就是刑法, 包守法的。墨镜.jpg】
颜京:【……】
颜京:【没有不放心你, 只是想跟去看看, 你不是说他造谣的是你和我吗?】
颜京:【当事人参加庭审天经地义。】
师蓬蓬:“……”
前面不还说不生气吗?好善变的一个男人!
SPP:【那好吧。】
师蓬蓬刚才第一时间就要找刘裕广理论,但她和刘裕广的微信已经互相拉黑。打了电话过去, 刘裕广刚听她提起谣言的事情, 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把师蓬蓬气得够呛。
师蓬蓬以前考虑到公司内部的关系, 加上自己手头的工作也忙, 不想在不重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因此一直懒得搭理刘裕广。
但这次刘裕广触到了她的底线, 而且造成的影响不小, 她不能再置之不理。
她在公司找不到刘裕广, 找同事打听了一下, 才知道刘裕广大约是知道自己在福熹待不久了, 这段时间都没有来上班,明面上说是出外勤,实际应该是在忙自己的事。
如此一来, 要堵到他还真有点不容易。
后面还是一个原来给大客户部处理行政事务的女同事偷偷告诉师蓬蓬,说刘裕广最近经常出入一个酒吧,还在那交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这女同事在部门内没什么地位, 经常被刘裕广压榨,有时半夜三更还被叫起来加班,怨气很大,吐槽起刘裕广来滔滔不绝,顺带把他的八卦一起爆了。
说她有次去给刘裕广送文件,刚好碰到他和女朋友在一起,见他被迷得那叫一个神魂颠倒,那女朋友玩他就跟玩狗一样。
也是一物降一物,刘裕广平时一个精明得不得了的抠搜男人,对女朋友简直是言听计从,花钱如流水。
“他也真是好意思,把酒吧里的消费全拿公司来报销了,让我给他填招待费。”女同事翻了个白眼,“我一开始都有点怀疑他女朋友是那酒吧的酒托,不过看过她本人以后,又感觉应该不是。”
“哦?”师蓬蓬好奇,“为什么?”
“你是不知道,他女朋友真的很漂亮,别说男人,我当时看到她都移不开眼,而且看起来就很会拿捏人。”女同事回想了一下,得出结论,“我觉得,以她的条件,如果想赚钱,根本没必要做酒托。”
“是吗?”师蓬蓬表示怀疑,“可是真有本事的话,怎么会看上刘裕广这种东西?”
“……”女同事一时竟无法反驳,想了想,悻悻道,“哎,刘经理那么会哄人,有人就吃这一套呢,而且他也算有点小钱。”
师蓬蓬笑了笑,没再争辩,转而请女同事再帮忙打探一下刘裕广今天的去处。
女同事见刘裕广反正要被开除了,没了顾忌,便以送文件的理由问了一下,得知刘裕广今晚果然又去那家酒吧。
……
到了下班时间,师蓬蓬收拾好东西,和两个要好的同事一起下楼,刚走出公司所在的大楼门口,就听到颜京的声音。
“蓬蓬,这里。”
师蓬蓬转头,见颜京的车停在路边,他站在车旁,正朝她挥手。
“哥。”师蓬蓬有些意外,“不是跟你说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吗?”
“顺路。”颜京轻描淡写,款步走到面前,十分顺手地接过她手上的包,“走吧。”
同行的两个同事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人没忍住八卦之心,小声问道:“蓬蓬,你男朋友啊?”
“不是。”师蓬蓬摆手,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就是颜京啦。”
“?”两位同事没想到他就是谣言中的男主角,一时都愣了一下,视线在师蓬蓬和颜京两人身上来回移动,八卦得很明显。
师蓬蓬大致也能猜到她们在想什么,大大方方地说:“我跟他不是刘裕广传的那样,但我们确实是好朋友啦。”
“哦哦。”两位同事恍然回神。前头说话那位点点头,“我懂我懂,大大方方是友情,小心翼翼才是爱情。你们一看就清清白白的,怎么可能是刘经理说的那样。等明天回公司,我一定给你澄清。”
一旁的颜京突然冷哼一声,臭着脸道:“你也太热心了吧?”
“还好还好。”那同事被猫爪的大总裁夸奖,还有点不好意思,客气道,“举手之劳而已。”
颜京:“……”
师蓬蓬和颜京根据女同事提供的情报,来到市中心的一个酒吧。
这酒吧在本地非常有名,已经开了有十几年,中间还翻新过一次,面积很大。除了巨大的开放舞池,还有许多卡座和包厢。
才刚下班的时间,酒吧里已经有不少人。
颜京看了一下场地,道:“看起来不太好找。”
“嗯。”师蓬蓬也感觉有点麻烦,不过,她很快就有了主意,“去吧台问一下。”
同事说过刘裕广是这家酒吧的常客,按理说应该和酒保认识。
两人到了吧台边,随便点了两杯喝的,然后询问酒保。酒保果然认识刘裕广,不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谨慎地问:“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我是他的助理。”师蓬蓬笑容甜美,“来给他送文件的。”
“哦,早说嘛。”酒保恍然大悟,显然刘裕广不是第一次让人来酒吧给他送东西了,他没有丝毫怀疑,只是有些奇怪地看了眼颜京,“那他是……”
“他是我男朋友。”师蓬蓬面不改色,剧本信手拈来,“他这人心眼子特别小,听我说要来酒吧,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来。”
“哈哈,明白了。”酒保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便没再追问,把话题转回刘裕广身上,“刘哥平时都是我们老板亲自招待的,具体什么时间来我也不清楚。你们不赶时间的话,就坐这等一会呗。”
“也行。”师蓬蓬笑容不变,转头问颜京,“那我们再叫点吃的?”
刚好颜京也徐徐看过来:“你平时就是这么宣传我的?”
咦,好像又被发现了。师蓬蓬憋住笑,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说完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迅速起身跑路,“我去一下洗手间。”
颜京:“……”
酒保把调好的酒递给他:“哥们,放宽心,我们这是正经地方,不用看那么紧的。”
“呵,我才不在乎。”颜京一如既往的高冷,喝了一口酒,忽然问道,“你说,我跟她看起来是不是很登对?”
酒保:?
哥们,这么不在乎的吗?
……
师蓬蓬从洗手间出来,刚要回吧台,突然看到角落里有一条隐秘的走廊,看样子应该是通往办公区的。
她想起酒保的话,脚下当即一拐,走了过去。
刘裕广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酒吧老板却每次都亲自接待,很有可能他并不是单纯来消费的,而是有什么事在谈。这样的话,他就不一定只出现在酒吧里,也有可能在办公区。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装潢颇豪华的接待室,师蓬蓬刚走到门边,就听到刘裕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接待室里,刘裕广正口沫横飞地在和酒吧的老板林庆大讲他的商业计划。
自从猫爪的受贿事件爆出来后,刘裕广在福熹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知道谭薇有心清退自己,他早早就开始谋划退路,他以前就不服谭薇,觉得她能做的,他也能做。干脆在外注册了一家公司,准备和福熹打对台。
不过和福熹不一样,刘裕广不屑做那些低利润的土特产生意,只专攻酒品等高利润产品。凭着这些年攒下的人脉,他已经顺利拿到了几个酒品类的代理权,眼下正想办法打开销路。
林庆不仅是酒吧老板,手上还有几家承接宴会的公司,背地里更认识不少人物,如果能够拿下他,对刘裕广的新公司无疑是一个极为有力的跳板。
为此刘裕广这个月几乎天天都到这家酒吧报到,光是酒钱就搭进去一大笔,虽然以招待费的名义在福熹报掉了一些,但是自己也出了不少血,肉疼得不行。
好在也不是全无收获,刘裕广这段时间在酒吧里交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他女朋友原在酒吧里就很有名,因为长得漂亮又会说话,不知多少人为她神魂颠倒,苦苦追求,没想到最后居然被刘裕广拿下了,刘裕广因此受到很多人的艳羡。
交了女朋友后,刘裕广的事业也变得顺利起来,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也可能是受了女朋友的影响,他越发地能说会道,总算是哄住了林庆,让林庆答应和他签订一个长期合作合同。
但刘裕广还觉得不够,想再加把劲,让林庆把合作金额再翻一番,因此今晚又和林庆约了饭局,酒足饭饱后回到酒吧,准备开几瓶酒把林庆喝趴下。
刘裕广讲得极具煽动力,林庆果然被说服,眼看就要点头了,这时忽然有人敲了敲接待室的门。
刘裕广的演讲被打断,眉头皱了起来:“谁?”
“是我,刘经理。”师蓬蓬推门进来,“总算找到你了。”
刘裕广脸色一变:“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和你讲道理。”师蓬蓬笑容核善,“你在外面造了我那么多谣言,给我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我希望你发一个正式的澄清声明,并向我道歉。”
刘裕广暗道一声不妙,林庆就在旁边坐着,他可不能让师蓬蓬乱说下去,不然一个搞不好,今天的合作都可能鸡飞蛋打。当即和颜悦色地说:“蓬蓬,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你看这里也不是很方便,我们出去说吧。”
说着就要去拉师蓬蓬的手,想把她强行带离这里。但还没碰到她的衣服,眼前蓦地一花,师蓬蓬极快地一个闪身,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一个用力将他的手臂反剪到身后,顺势还踢了他的膝弯一脚,“少动手动脚哦!”
刘裕广只听关节“咔啦”声响,痛得大叫出声,再听到师蓬蓬的话,一时:“……”
到底是谁在动手动脚啊?!
一旁的林庆不知缘由,本只是狐疑地看着,见状赶紧出声劝阻:“这位美女,有话请好好说,不要在我这里动手。”
“我这不是在好好说吗?”师蓬蓬疑惑,“我们现在不和谐吗?”
林庆看看师蓬蓬,再看看在她手里动弹不得的刘裕广,一时竟无言以对。
“师蓬蓬,你不要太过分了!”刘裕广被这么按在地上,只觉面子尽失,也顾不得装儒雅了,骂道,“你说什么我造你谣,你有证据吗?”
师蓬蓬声音发冷:“你不承认?”
“呵呵,没影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刘裕广振振有词,“再说了,公司谁不知道你和姓颜的私下那点关系,你怎么知道不是别人说的呢?有本事,你就拿出证据来。”
他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知道谣言这种事,很难追溯到源头,只要他咬死不认,料师蓬蓬也不能怎么样。
果然,师蓬蓬面露苦恼:“确实是有点难办。”
刘裕广暗自松了口气,不无得意地说:“知道就好,识相的话就赶紧走……”
师蓬蓬接着说:“你做这么多缺德事,不怕晚上噩梦吗?”
刘裕广大言不惭:“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那就好。”师蓬蓬点点头,肩上背的帆布包突然掉到地上,一颗用红线绑住的小煤球从袋子里“骨碌碌”地滚出来,正是她在漫展上收的魇祟。
因时间匆忙,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东西寄回学校,放家里又怕被它跑了,因此一直随身带着。
“啊,不小心掉了。”师蓬蓬一脸惊讶,一着急还踢了一脚,那小煤球就滚到刘裕广的面前,红线刚好松了一松。
小煤球发出“咿咿”的叫声:“你刚刚说,你不会做噩梦?”
刘裕广一愣:“你是什么东西?”
小煤球:“咿呀,你的梦魇来啦。”
刘裕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