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雪锈[悬爱] > 第 122 章【VIP】
    第122章 锈雪.43“雪停了啊。”


    看着周围黑漆漆的枪口,黄炎一手在背后紧了又紧。


    一名警察注意到,飞身上前,三两下控住他,一把匕首随着他被压在地面铐上手铐时,叮当掉落。


    就近的一名警察捡起,拿它划开宋思听手上的扎带。


    松绑的一瞬间,也顾不得手腕僵硬的疼痛了,宋思听急步走到黄炎不远处站着张裘身侧,慌忙问着:“李牧迁呢?”


    “医院。”


    张裘视线不离黄炎,指挥着周边的警察将他带上去,并将现场保护好。


    闻言,宋思听微微放下一口气,但还是带着点担忧,追问了一句:“他没事吧。”


    “没事,”见周围人将黄炎铐好,重重围住,张裘跟着往地窖门口走,招招手示意宋思听跟上,边走边答道,“伤口有点深,但是好在及时送医,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说包扎好住几天院观察几天就行。”


    说完这话,他扭头,看了她一眼:“想不到,你下手还挺重。”


    心中记挂着事,宋思听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注意力全放在被警察重重围着护上楼梯的黄炎身上。


    他们刚才说话也没刻意避着,这底下就那么大,自然一字一句都被黄炎听得清清楚楚,他隔着人群看过来,面上神情阴晴不定。


    虽然自从接到宋思听电话的时候,他就有着隐隐怀疑有什么诈,但到底没有什么证据,而且当时他的人去看了,传回来的消息也是李牧迁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身子都僵了。


    他是没亲眼看见,但是出去查探消息的人到底是心腹,消息还是信得过的。


    所以直到警察过来前,黄炎觉得一切的局势,都还在掌握。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他实在好奇。


    走出地窖,几个人将那间小小的木屋塞满,人群夹缝间,警察推着他走出门前,黄炎见大势已去,板上钉钉,他神情实在不掩,尽是阴毒。


    盯着宋思听,他问她,死也要死个明白。


    毕竟站在他的视角来看,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即使是宋思听失手“杀死”李牧迁的事情,虽然说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但是成功挑拨了他们,也在他的算计内。


    唯一在他控制之外的,只能是林德飞藏起来的那份证据。


    只有那个。


    外面雪还在下,风雪比之上山的时候更加肆虐。


    张裘看了看天色,知道耽搁不得,组织了众人有序往山下撤。


    黄炎走在队伍中间,宋思听和张裘跟在他身侧。


    他问她:“林德飞手上那个证据,到底是什么?”


    宋思听看他一眼,目光平静,与他对视。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黄叔叔自己不知道吗?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录音?文件?”黄炎哈哈一笑,“总归是能把我钉死的证据,不然你也不会突然反过来算计我。”


    末了,见宋思听没有回,他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可惜,就差一步,要是那该死的娘们晚一点醒,还不知道是你死还是我亡。”


    他依旧存留着自信。


    隔着一名警察走在他身侧,宋思听盯着脚下被积雪和脚印覆盖的蜿蜒山路,语气是怨恨过后的疲累:“她没醒,也不会是你赢,你被发现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是吗,”黄炎微微挑眉,站定在原地,看向她,“没有林德飞手上的那份证据,你也发现不了我。”


    随着他的停顿,其余的人也跟着停下脚步,纷纷看向他。


    带着他的一名警察想要催促,还没开口,被站在他身边张裘抬手制止。


    宋思听也跟着站住看去,她目光对上黄炎的视线,沉了许多:“黄叔叔那么自信?”


    “想干杀人的事,又不想坐牢,手脚当然要干干净净,”黄炎说着,语气竟带着几分自豪,“这个世界上,除开我和林德飞,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当年的真相。”


    宋思听看着他,她面上波澜不惊,抄进口袋的双手的手指微微蜷缩。


    她开口:“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林叔也一起杀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


    黄炎慢悠悠地收回视线,重新迈开步子,跟着警察接着往山下走:“当时老宋死了,林德飞过来找我,说他嘴绝对严,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带进棺材……”


    其实一开始,黄炎并不想杀人,他最最最初的目的,只是想把宋拜山的厂子搞垮。


    但他毕竟不是厂里的人,也不想自己亲自动手,所以挑挑拣拣,选中林德飞这把刀。


    林德飞不老实,凭着和宋拜山之前的交情,在他厂子里职位不低,负责分销和联系下流货商。这是个肥差,货款从他手里走一遭,能捞不少油水。


    黄炎那时找人查了,捏了他这个小辫子,和他见了一面。


    见面地点是在冰城,他妹妹开的那家洗浴中心。


    请他吃饭,后上二楼包房按了摩,酒足饭饱,员工离开,只留他和林德飞,他说:“老林,你在老宋厂子里这么多年,赚了不少啊。”


    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也没有白按的摩,林德飞知道这个理,揣测一晚上黄炎的目的,现在听他提起这一茬,哪能不懂。


    但还是打着哈哈,模棱两可回了个:“没多少,比不上黄哥您家大业大的。”


    彼时,黄炎攀上的高枝地位不减,留给他手上运作的食品厂子业绩也不菲。


    遇事不决,先拍马屁的道理总不会错。


    黄炎也很受用,故作谦虚地道了声都是小生意。


    末了,也没忘自己的目的,他呷了一口茶,索性直接点明了:“不过你这样,边领工资边捞着,能赚是能赚,但也干不了多久吧。”


    见黄炎直接点破自己的行为,林德飞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的话,也顾不得去问黄炎怎么知道的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后半句:“干不了多久是……”


    从茶桌下抽出早就已经备好的文件,黄炎扔到他面前:“喏,厂子要关了。”


    林德飞忙不迭地打开,是政-府批-文,公-章盖着,也不会错。


    但公-文上也没定下来,只说是缩减严查,并未直接盖定生死。不过转念一想,黄炎他老婆婆家的那层关系,林德飞擦擦脑门的汗,心思转了几个来回,斟酌地问:“这事……不是该找宋大哥聊吗?”


    言下之意,你找我,和我说这些事情干嘛?


    事出反常必有妖,即使他已经猜出来了黄炎此行的目的,也还是装作糊涂状。


    黄炎却对他这副模样不耐烦了,伸手点了点上面的抽查字样,说出他的目的:“你管着分销,货和款都在你手上过一遍,你动了那么多次款,有没有想着,动一次货?”


    “不用多,也不用你操心,”黄炎又从茶桌下拿出一张纸条,压在文件上,推到他面前,“买个一次性的手机号,打给这个电话,到时候有人给你货,告诉你往哪送,什么时候送。一切流程都和你正常分货一样,几个零件,凑在正常货里,长得一模一样,谁也分不清。”


    林德飞听着他的话,又擦了一次汗,他状似斟酌一下,语气坚定得早已想好:“你这……我也没法帮你办啊,我呆的厂子,全家上下等着我这点工资吃饭,我能给它砸了吗,你这……”


    “你那点工资,和贪的那点钱,够吃一辈子吗?”


    他还没说完,黄炎开口,打断他。


    林德飞表情微微松动,黄炎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厂子即使不做什么,也很快就会关,我们对这件事没办法,唯一能影响的就是早点关还是晚点关。”


    林德飞见他这般笃定,一时间也哑声无言。


    他这个人,胆子往说小吧,他敢贪,但要是说他胆子大吧,他没什么大志向,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求名也不求大富大贵,囤点房产,够养老,够他们一家活得滋滋润润就行。


    黄炎和他聊的这几句,也清楚他的软肋,抛出自己的最后条件:“这件事,你不愿意做,也能轻而易举找见别的人,到时候宋拜山的厂子一倒,你年纪也不小,一家人靠你养活,再去找工作也难。”


    “但要是你愿意,工作的事情你也就不用操心,”黄炎抬眼,目光在包厢里环视一圈,威逼加上利诱,“我妹这,还空着个经理的闲职,拿到手的钱,能在你现在的基础上,翻个这个数。”


    他说着,伸出三根手指,在林德飞呆愣的神色前晃了晃。


    “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开的条件也不低,林德飞当然不会拒绝。”


    雪越下越大,积雪几乎蔓到大腿,几人脚程变慢,黄炎语速也放缓,悠悠叹道。


    林德飞确实也没有理由拒绝,他按照黄炎吩咐的,照时间把货换了,一共是两批,一批是分销出去的,一批是混在上面抽查样本中的。


    手脚很干净——贪了那么久,锻炼出来了。


    由此,宋拜山的厂子很快就倒了,还欠了一大笔债。


    如了黄炎的愿。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但见宋拜山在查封的文件下来后四处奔走查当初那批送检的货的时候,黄炎又不太放心。


    如果放任宋拜山这么查下去,或许迟早会露馅。就算没被发现,但他活着是一天,就有可能在某天东山再起……这是黄炎最不愿看见的。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黄炎动了杀心。


    他依旧找上了林德飞,黄炎想着,他手上有林德飞换货的证据,还有之后高薪铁饭碗的工作当胡萝卜吊着,林德飞不会不同意。


    但出乎意料的是,林德飞还真没同意。


    杀人不是小事,饶是林德飞再胆大,也不敢下这个手。


    黄炎只得将码料加了又加。


    “宋拜山已经开始查了,你等他查到你身上,不但要进去蹲牢子,还得把他厂子的欠款给缴了,那么多债,你自己想想你要多久才能还完?”


    “你不想想你自己,是不是还要想想你老婆,你姑娘,你进去了,她们再背个债,你要她们娘俩咋办?”


    “可是?可是什么可是,就算他宋拜山查不到你身上?我手上还留一份证据,你真以为他查不到你身上?”


    “你换的货,自然,也要你来动手。”


    “……”


    于是,谋杀被伪装成意外,林德飞事先将厂房里的监控捣了,二楼操作台旁边的围栏螺丝松了。


    然后,组织了工人,利用他们突然下岗失业的情绪,闹起了事,把宋拜山找过来,要求个说法。


    那天,宋拜山死的那天。


    天气很阴,似乎要下雪。


    林德飞混在人群里,趁着谁都没有注意,人多眼杂,推了宋拜山一把。


    就是这轻轻一推,他掉下操作台,地下,是林德飞提前撒好的零件,尖端正好垫在他的头下,冲击力正好穿过颅骨。


    宋拜山当场死亡。


    后续警察来调查,将这起有着无数巧合的案件定义为意外。


    除开林德飞和黄炎,谁都不知道,这是场赌了很多成分的谋杀。


    围栏不一定能松,宋拜山也不一定上操作台二楼,其余人不一定都没看见是他动的手,提前撒好的零件也不一定能够不偏不倚地命中他的颅骨。


    林德飞在赌,赌他不一定能动手,这样的话,之后再想找机会就很难了,他也能和黄炎说,没有办法,我就是没


    办法杀掉他。


    所以,他设计这个拥有很多可能,拥有很多意外的谋杀局。


    直到动手前一刻,他都在想,不会那么巧的。


    但是偏偏,命运似乎已经注定,宋拜山命数已尽,他当真死在了他的手下。


    血从宋拜山脑后流出的那一瞬间,林德飞站在高处俯瞰,见他的双眼凝着他,当即觉着,他似乎已经发现了。


    发现他的阴谋,他的行为,乃至于,宋拜山在閤眼的那刻,似乎都在对着他下咒。


    咒他以后每一个深夜都不得安宁,永远陷在生死纠缠的命运轮环里。


    宋拜山被他杀死,他也会死在另一个人手中。


    事成之后,黄炎很高兴,他兑现允诺,给林德飞介绍工作,给他一大笔封口费。


    林德飞也同他许诺,这件事将会被他烂在肚子里。


    但是,他似乎也已经疯了。


    自那之后,食欲不振,肉眼可见的逐渐消瘦,在岗也经常发呆,嘴里总是念叨着,不想死。


    周曼茹问过他,是不是年纪大了,开始犯老糊涂了。


    黄炎也私下里找过他一次,半是关怀半是警告,让他注意点心态,过去的事情都是过去,不用再提,要着眼于当下,想想他的老婆,他的孩子,他的家庭。


    对,家庭。


    林德飞开始努力工作,精神转变好了,至少看起来,一切都和正常无异。


    在鹤城买了套房子,挂周曼茹名下。


    听说在那之后,还攒钱,在冰城买了套房子,挂林冉名下。


    黄炎说到这,用的词是听说。


    林德飞将这件事瞒得很深,买房是托了人的,手续也是让周曼茹去办,并告诉她,千万不要声张。


    谁都不知道,连黄炎也是在最近,从宋思听口中知道的这套房子。


    “我说呢,这几年,我是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了,让人去把他老婆住的地方都翻了个遍,愣是什么都没找到,”黄炎说到这里,冷冷笑了一下,“原来在那。”


    让人去翻周曼茹的住处,应该就是她撞见的那一次,以及周曼茹被刺那一次。这两次,都是她有了什么动作,一次是她回来鹤城,一次是她发现了山上这间房子。


    黄炎口中要找的东西是证据,也就是说,黄炎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证据的存在,这估计也是他一直关着的林德飞而没办法杀他的原因。


    宋思听沉默,真相的重量压得她失语。


    黄炎也缓了一会,没有开口,似乎在陷入回忆。


    雪簌簌下着,冻僵硬了躯体,顺道也冻住了思考。


    一行人默默下着山,走了一段,宋思听问他:“因为林德飞手上有你买凶杀人的证据,所以你才要关他。”


    “这一段林德飞在录音中没有提到吗,”黄炎奇怪开口,随后,略微一顿,反应过来,“哦,那个时候确实来不及,是我老糊涂了。”


    “刚才说到哪了,他在冰城买了房子……”


    林德飞安静了两年,这两年,他也在默默关注宋思听。


    一份是因为黄炎的嘱托,让他留意善后,别让宋拜山家人察觉出什么来;一份是因为内疚吧。


    毕竟他杀了宋拜山,剩下一个老婆子和一个未成年,面对亲人离世,面对巨额债务,似乎很难活下去。


    林德飞想着,要是她们两个人真的渡不过去,他也能帮就帮。


    但出乎意料,她们两个人还真的撑过来了,生活也慢慢步入正轨。


    他失去了一个赎罪的机会。


    林德飞看着她们一家日子越来越好,看见宋思听越来越出息,更觉身上诅咒加深。


    日日夜夜,日夜难寐。


    之后,他听说杨翠兰死了,一个老太太,独自死在家里,尸体都是一周后发现的。宋思听一个比林冉大不了多少的女孩自己操办的葬礼。


    自那之后,林德飞每每闭上眼,梦里都是宋拜山流着血的双眼,死死盯着他。


    再到后来,他的面容都看不大清,唯一只有的,就是一双流着血泪的眼,在永恒的黑暗中,一双接着一双。


    有的时候现实里也恍惚,浮现在每一个手边。


    林德飞疯了。


    他辞去了工作,回了鹤城,成日里什么都不干,就光发呆,盯着一处呢喃。


    那个时候还不时兴心理医生,老一辈人眼里这就是鬼上身了,周曼茹还找出马仙过来看了。


    说就是有脏东西,两个,一个中年男人的形象,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形象,趴在林德飞的背上。


    周曼茹被吓愣了,还请了个保家仙。


    但是林德飞的症状依旧不见好转。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好不了的。


    至少在他死之前。


    他不想死。


    家里的钱,够周曼茹母女俩活下去,林冉以后的生活,也能有个保障。


    他该去做些什么了。


    他把他留下的证据复制了一份,原件被他藏在留给林冉的那套房子里。


    另一份,他带在身上,除夕夜那天,带去了厂子旧址。


    寒风中,林德飞目光凝着宋拜山死去的那个地方,抖着手,拨通了宋思听的电话。


    他说:“是我,林德飞,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之后的事情,宋思听也清楚:“所以那晚,是你出现,把我打昏,带走了林德飞。”


    “是,”黄炎点点头,末了,顿了顿,“其实现在想想,那晚其实手下留情了,应该把你杀了的。”


    黄炎是在林德飞辞职之后找人盯着他的。


    没办法,他那种疯疯癫癫的状态,很难保不会出事。


    所以在那晚,下面的人说林德飞去了旧厂房的时候,黄炎立马反应过来,也带着人赶了过去。


    正巧撞见宋思听刚从车上下来。


    黄炎带着人绕了点路,在远一点地方下车,绕着司机过去。


    落了宋思听两步,等摸黑到了厂房,就听林德飞已经开始话从前了。


    当即立断,他从后面敲了宋思听一闷棍。


    林德飞也让他叫人按住。


    “老林啊老林,”黄炎走上前,拿手电筒照着他,在他面前半蹲,捡起他手上掉落到地面的刀子,“当初咱俩是怎么说的,你自己想玩完,咋还要带上我。”


    话末,他手向下一捅,刀尖埋进林德飞跪在地上的大腿面上。


    血登时涌出,沿着洇湿的布料,将他身下一片雪染红。


    温热的血液融化着雪水,又蔓延到其余的雪面。


    林德飞惨叫一声,脸色都有点发白,他痛苦蜷缩,奈何手臂被牢牢制着,动弹不得。


    黄炎拔出刀子,还不泄恨,另一边也狠狠捅下。


    血越流越多,染红的雪蔓延到一旁昏厥的宋思听身下。


    顺着看去,黄炎站起身,走过去,脚尖踢了踢宋思听,确定她还昏着,又折回林德飞身前。


    “这个……”


    手下把从林德飞身上搜出的一个盒子递到黄炎面前。


    黄炎视线一落,手电筒打过去,那人将盒子打开。


    里面躺着几份文件,还有一个录音笔。


    黄炎摊开看看,脸色转阴,打开录音笔,里面是他和林德飞的声音,他那句:“你换的货,自然也要你来动手。”从中传出,回荡在耳侧。


    他冷笑一声,没等听完,手上一个用力,将录音笔掰断:“你不想活了吗?”


    黄炎拽起林德飞的头发,刀子抵住他的脖颈,冷冷质问。


    林德飞闷哼一声,他眯着被手电光直照的双眼,声音虚弱,语气却还笃定:“你不能杀我。”


    呵了一声,黄炎手上的刀子往前进了一分:“那么笃定?”


    “我手上,还有一份原件,没……没带过来。”


    林德飞笑了笑:“你杀了我,这份原件就流露出去了。”


    黄炎手上的刀往后撤了一分:“原件在哪?”


    林德飞只是笑笑。


    眼中的阴沉似乎浓到化成实质,黄炎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手下的人领会,将林德飞踹倒在地,拳


    脚毫不留情地招呼在他身上。


    掐着时间,等到林德飞几乎奄奄一息的时候,黄炎叫停,重新走上前:“原件呢?你不说,这顿打就不止落到你一个人身上了。”


    他照例威胁着。


    林德飞躺在雪面上,颤抖着咳出一口血。


    与虎谋皮这几年,他也清楚黄炎的性格,也知道该怎么与他谈条件。


    他依旧沉默。


    黄炎不耐烦地踱步两圈,最后,他蹲到林德飞身前:“这次你要什么?”


    “第一,你不能杀我,不能动我家里人。”


    林德飞一喘一喘,虚弱说道。


    黄炎没有应下,示意他接着说:“第二。”


    “第二,不能杀宋思听。”


    哼了一声,黄炎讥讽道:“你杀她爸,现在倒是装起老好人来了。”


    林德飞没有管,他接着道:“第三……放了我。”


    话音刚落下,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黄炎还觉得不解气,又踹了一脚,这才又蹲下,拽起他的头发:“你他妈当我傻?放了你,等你去找警察,你他妈是不是就是当我傻?玩老子?”


    放是肯定不能放了,但是顾念着证据,又不能杀。


    黄炎心中急火又起,又朝着他的脸招呼了一拳。


    吐出一口血,包着一口牙,林德飞嘴角挂着血丝,语气虚弱到不能再虚弱,他说:“我查过了,追诉期最高二十年,二十年一过,要想替宋拜山翻案,也没可能了。”


    话音落下,黄炎又一拳招呼上来:“他妈的,还要等你二十年?”


    又吐出一口血来,林德飞哈哈笑着,抬眼看他。


    因为掉了牙,嘴里舌头也被他咬破,他的话模模糊糊,但不难听出语气讥讽。


    他问黄炎:“怎么?你活不了二十年?”


    “不对,宋拜山那个案子结案已经两年了,还有十八年,你活不了十八年?”


    黄炎咬着牙,盯着他,眼神怨毒到几乎要将他剜出无数个口子。


    好一会,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盯着他,一字一顿:“你最好祈祷,那证据藏深点,别让我一两年就找见了。”


    林德飞沉默,只是笑。


    “带回去。”


    黄炎招呼人把林德飞带走,又花了点时间,让人把现场他们来过的痕迹给清理干净。


    手下快速收拾完,指着宋思听,对黄炎犹豫开口:“这个人怎么办……”


    黄炎过去,弯腰探了探她的气口,确认还活着,但确实还晕着,不知道何时才能醒。


    仰头看看天上飘落的雪花,他缩了缩脖子,撂下一句:“不用管了。”


    这种天,不用管,那就是放任她冻死了。


    正好,也不用他动手。


    一行人离开,黄炎给他带到他家,锁进杂物室。


    再后来,怕警察查过来,他又将林德飞转移到道乡,一处空无一人的房子里。


    一两年过去了,宋思听都离开鹤城了,周曼茹也不再找林德飞了,黄炎没找到林德飞口中的证据。


    三四年过去了,黄炎生意越做越大,所有人似乎也都将这两起案子淡忘,黄炎也懒得找了,甚至想将林德飞杀了一了百了。


    但是林德飞和他说:“你杀了我,证据就会被发现,因为我把它放在一个迟早会被找到的地方。”


    “十年,第十年,等到我姑娘成年,我就告诉你,证据在哪。”


    算算时间,也没个几年了。


    黄炎答应下来。


    “那为什么,你明明没有找到证据,却还是杀死了林德飞?”


    听到这,宋思听察觉出不对劲。


    走下了山,几辆警车在山脚下停着,几名警察在车旁边接应,看见几人,匆匆迎上来,团团围住黄炎,将他往车上押。


    站在车门口,宋思听看着被押坐在后座的黄炎,问他。


    车门关上,车窗降下,黄炎侧脸看她:“我没杀他,他是自杀的。”


    闻言,宋思听有些讶异,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张裘这时走过来,对坐在黄炎身侧的警察点头示意,末了,视线转到宋思听身上:“都录上了吗?”


    “录上了。”


    “我这也录上了。”


    宋思听抽离思绪,掏出兜里的手,低头看了一眼,掌心握着一支录音笔,她按下了停止录制。


    另一边,刚刚一起走下来的一名警察也应了一声,朝这边扬了扬手上的录音笔。


    黄炎见状,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嘲讽一笑:“有物证还不够,还要再添一份录音,你们就这么放心不下我吗?”


    “不是,”宋思听摇摇头,将录音笔递给张裘,随后看向他,“是只有这份录音。”


    “什么意思?”


    黄炎面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意识到了什么:“你没找见证据?”


    宋思听笑了笑:“找见了。”


    “但是证据损坏了。”


    眼见黄炎面上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补充道。


    录音放了那么多年,早就失效,昨晚,她打开的音频文件,其实是一片空白。


    她盯着黄炎,对着怨毒到恨不得把她扎出两个窟窿的目光,她说:“所以还要谢谢黄叔叔你亲口承认了你的罪行,没有你的这些口供,我还真没能拿你有什么办法。”


    “你算计我!”


    黄炎几乎怒吼出声,说话间就要扑上来,无奈手上铐着手铐,身边还坐着两名警察,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


    宋思听微微抬眉:“怎么,就许你算计我,不许我算计你?黄叔叔,你太自大了,又太多虑了。”


    正是这两点,成为她扳倒他的根本手段。


    话落,她笑着,对他招招手:“还有什么话,那就等法庭见面再说吧。”


    眼见车窗升起,防窥车膜将黄炎的面容彻底遮住,宋思听放下手,看着车子开走,她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成功了还唉声叹气的,”张裘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跟他走,“走吧,先回去。”


    宋思听缄默不语,跟着张裘的脚步,走向另一辆警车。


    张裘为她拉开后座车门,她刚要坐上车,倏然间,站在车门边抬头看去。


    头顶的天空,依旧是一片阴沉。


    最后一片雪花飘飘落下,宋思听伸手接住,看它化在她的掌心,与手上早就干涸的血迹融为一体。


    她轻声道:“雪停了啊。”


    张裘也跟着抬眼看看,应了一声:“对,停了,之后的路就好走了。”


    原本还在担心雪下那么大,回鹤城的路会不会封,现在雪停了,就好走了。


    宋思听没有接话。


    她思绪陡然回环,回到前几天的那个晚上,李牧迁被抓走的那个晚上。


    那个时候,他打开窗户,冷风卷进。


    满室冰冷中,他说:“事情有点长,我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