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大结局微风拂过,仿佛落入……
元衡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岑璠随他回到了皇宫,做他的皇后。
这样的场景他这些年梦到很多次,只不过大多都以噩梦的方式醒来。
只是这一次的岑璠对他百依百顺,没有像从前梦到那样,待在他身边忽然崩溃大哭,或者忽然坠落在河里。
简直不像她……
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梦里的她伸出手来,躺在他的手心。
“你是岑璠吗?”
她温声答道:“当然是呀。”
元衡舒了一口气,抓住她的手,反握在自己的手心里,问道:“满满呢?”
她似是疑惑,“谁是满满?”
元衡怔住,仔细想来才发现,这个梦里始终没有满满…
元衡皱紧眉,问道:“你究竟是谁?”
她抬起一双眼,无辜却又有些空洞,“我是岑璠,您的侧妃,您不认得了吗?”
侧妃…
那岂不是上一世的她……
元衡看着眼前的人,手上骤然失力。
下一刻,他睁开了眼睛。
有人正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他脖子上的汗。
元衡看向那双手,而后目光移向那张面孔。
他记得上一世重伤时,她也曾经这样守在他的床前过。
那两张面孔渐渐重合,可到底被他看出了些不同。
可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些是否也是个梦…
元衡缓缓伸出手来,肩膀上的伤口撕扯疼痛,不禁皱起眉头。
岑璠摔的那一下,脑袋上磕破了一层皮,此时头上也裹了一圈纱布。
她察觉到动静,目光移向他,虽有难掩的惊喜之色,那双眼睛都亮堂了不少,却很快被她遮掩了过去。
声音响起,还是像熟悉的那样,带有淡
淡的疏离,“陛下醒了?”
元衡情不自禁展开一个笑容。
是了,这才是她……
岑璠看着他傻笑,不由拧起眉。
摔了脑袋的明明是她,难不成是因为昨日发热,把他的脑子烧坏了?
她摸上他的额头,发现还是烫的,担忧地问道:“陛下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元衡笑着摇头,直到瞧见她额上的纱布,笑容才收回来些,神色凝肃,想要起身。
“你的头怎么了?”
岑璠将他摁了回去,道:“路上摔了一跤,无甚大碍。”
“倒是陛下,该顾好自己才对。”
元衡能听得出她话语中的担心,她能对他说这些,已经是十足的关心了。
他想问问她,却发现她坐回床边,扭过头去。
“你怎么了?”
岑璠安静了很久,直到元衡执拗地想要转过身,才蓦地问道:“你送我上来的时候,是不是没打算活着?”
元衡沉默,遮遮掩掩地清了清嗓子。
他想要反驳,可岑璠猜的没错,他当时没有想着能上来,只是想让她上去罢了。
他道:“朕当时没想这么多……”
岑璠知道他是心虚了,“你是皇帝,你不惜命,让百姓怎么办?”
元衡脱口而出,“我若不救你,你怎么办?”
岑璠拿他没办法,他毕竟救的是她的命,其他人说他也就罢了,她没有任何立场。
他是个疯子,这么多年还没变。
他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道:“你不必愧疚,这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就当还给你,想骂就骂吧…”
岑璠低骂了一声,“疯子…”
元衡并不在意,反而是释怀的笑了,心安定下来。
他又想到什么,随即问道:“满满呢?她怎么样?”
岑璠道:“满满已经睡下了,你放心。”
岑璠没说的是,他们获救后,借住在了别人的别院里,满满那孩子亲眼看见她被抓走,听到他们得救后,哭着闹着非要来到这里,看到他们两一个头破了,一个重伤不醒,哭了好几个时辰。
这样狼狈的事,就不要让他知道了…
岑璠缓了口气,怕他再问太多,又说道:“这次救我们的是余姑娘。”
“什么余姑娘?”
岑璠淡淡提醒道:“余姑娘她还未出嫁。”
元衡想不起来,眨了两下眼睛,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岑璠道:“余姑娘曾经喜欢过陛下,如今也还未嫁。”
元衡猛然间想起,曾经是有一位余姑娘纠缠他们……
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位余姑娘救了他们。
当初是她帮了那位余姑娘,他也没有同余氏计较,竟会得今日因果…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连忙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急切道:“你该知道的,就算有十个余姑娘,也不抵你一个…”
这番说的实在越界,岑璠虽未生气,却悄无声息地挣开他的手心,端起一旁温热的药碗,往他嘴里喂,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她边喂他药,边道:“陛下说笑了,我的命值不了那么多钱。”
元衡想要再解释什么,却在每一次即将开口时被岑璠喂一勺药。
他也不知道岑璠是不是故意的。
岑璠道:“我还要去和余姑娘好好道谢,若是没有她,不会是现在这样…”
元衡也安静了许多,琢磨起她的话,唯恐她答应了余氏什么,沉声道:“等朕好些,朕亲自去和她道谢。”
岑璠并未再多说什么。
元衡配合地喝完药,心绪逐渐平复,静静看着她在一旁收拾。
岑璠端了药碗,临走时嘴角却是轻轻扬起,道:“忘记说了,余姑娘虽未嫁,却是已经定了亲,月末后便要回成婚,陛下怕是没有机会了。”
不待元衡反应,她便起身,头也不回离开了。
元衡愣了许久,直到她出了房门,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她耍弄了。
可他心里生不出一点恼怒,盯着屋顶慢慢回味她临走时的样子,不知不觉脸上竟还浮现出了笑容。
等到反应过来时,嘴角竟然都有些僵了。
元衡心里笑了一声自己,心道这辈子算是栽在她这里了。
…
元衡受伤的消息并未走漏太多风声,韩泽连夜叫人快马加鞭送信回去。
等到消息在彭城传开的时候,大军已经驻守在了彭城境内。
元衡也确实足够命大,那日余灵均随身带的是一位颇有名气的江湖游医,是她和未成婚的夫家一起亲自来彭城请去,给远在晋阳的王老夫人看头风病的。
那一箭幸亏射偏了些,伤及筋骨,却未伤及心脉。
元衡两世受过不少伤,身边有人照料,这疼痛也不算太难捱。
过了十日,便是能下床了。
岑璠不在房中,却能听到窗外的一点声音,元衡起身,趿上鞋,缓步移向那扇半掩的窗子。
透过间隙,元衡瞧见了她,她的对面还站着一个人,应当是那位余姑娘。
岑璠伸出手,似是在给什么东西,道:“这个给你。”
元衡头低了些,轻轻将窗子往上抬了几寸,没发出任何声响,想要看清她给的是什么东西。
下一刻,他看见余氏将手中的东西打开。
那大概只是一幅画。
元衡松了口气,缓缓放下窗,却并未离去。
他看到岑璠一拜,道:“此番多谢姑娘和许郎君的救命之恩。”
余灵均将她扶起,“夫人不必客气,当年若不是夫人提点,我也不会有今日。况且我与郎君对雯华的画仰慕已久,此番本也有意拜访。”
“姑娘若是以后想要找我,可以去彭城的画云坊,那里有人会带姑娘上山。”
余灵均点头,又背对着光看了看那幅画,满意道:“雯华的画刚问世时,我就觉得像是夫人的笔风,没想到真的夫人…”
她收起那幅画,余光看她一眼,又移回来,问道:“夫人此次打算和陛下一起回去吗?”
元衡将这句话听在耳中,心咚咚直跳,有所期许,身子不由自主向窗边又靠近了些。
“我就不回去。”
元衡心跳停了一下,心里空荡荡的,却又觉得心里无比宁静。
余灵均并未诧异,像是早已知道了她的决定,“夫人不回去,也好。”
是这样了,她不回去,一直做这世间的雯华夫人,也好…
元衡无声地笑了一声,而后合上了那扇窗,遮去最后一点窗缝中窥探的光亮。
岑璠再回来时,手上带了封信来,“杨大哥从怀朔送来的信。”
对于她的称呼,元衡心里一直不畅快,可到底也只能憋在心里。
他拆开信读了一遍,那信上同他说了怀朔的情况,还是老样子,各方听到他受伤蠢蠢欲动,互相猜忌,
谁也没有动手。
他无心再细读,放下信纸。
岑璠道:“余姑娘今日要启程回洛阳了,眼下大军已入彭城,陛下可以放心在此间养伤。”
元衡平躺着,瞥向她,认真道:“虽是如此,还是该尽快回去才是。”
岑璠思索片刻,点头表示赞同,未有一点劝阻之意,“陛下说的也对。”
元衡见她连一点挽留之意都不曾有,心中郁结愈发难抒,转过头去。
过了很久,他才道:“我最迟下个月便要回宫…”
又迟疑了片刻,他问道:“你不想回洛阳看看吗?”
岑璠低下头去,假装察觉不出他的意思,冷淡道:“我这里有事,就不去了。”
元衡彻底死了心,闭上了嘴。
他不想再自取其辱。
岑璠站起了身,转过头向外走去。
元衡并未挽留,只一双眼无神地望着床顶,安安静静的。
下一刻,他似是又听到一声微叹。
“等到明年岁除,我会回洛阳看看。”
*
元衡最终还是回去当了皇帝。
他未强求什么,她的一句“会回来”对他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一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可随后回京的日子又实在太过漫长。
终于,又熬到了大雪纷飞的日子。
及近年关,这一年的春天天下大稔,冬日却又异常寒冷,各地灾害不断,幸好皇帝在春天时下令设粮仓,各地及时开仓放粮,表面上倒也没有太多骚动。
只是这些日子却苦了元衡,各地的书信不断,有官员暗中苛扣粮食的,有在军镇的勋贵因为田产大打出手的,身上留下的箭伤时常隐隐做痛,有时忽然脸色煞白,连满满都能看出一二。
自那次看到父母受伤后,小姑娘愈发懂事,也懂得怎么藏起心事,心里的这些担忧并未对元衡表露太多。
除了少让自己的父皇操心,小姑娘还学会了给远在彭城的娘写信。
她知道阿娘今年会回来,父皇已经同她念叨过好几次了。
她渐渐能感觉到,自己的阿娘并不是很爱父皇,是父皇爱阿娘爱的更多。
父皇送出宫给阿娘的信,阿娘很少会回,偶尔回的一两封信,父皇都会像宝贝一样揣在身上,自己一个人偷偷在房间里看上半个月。
可是她自己写的信,母亲还是会回的。
她知道自己的阿娘很爱她,否则也不会冒死把她推下去,自己被人掳走,父皇也不会受伤了…
想到此处,满满便鼻头一酸,有一日想着想着,忽然迈开步子跑去了前殿。
元衡正在同人议事,满满便靠在殿前的柱子上,同墨群一起等着。
墨群低下身,道:“陛下还在议事呢,外面冷,公主不若先回去?”
满满摇了摇头,坚持道:“我想在这里等父皇。”
墨群很早前就知道,这皇宫里的小公主其实和她的母亲非常像,心里打定了什么主意,便不会轻易改变。
他没有再劝说,陪满满一起在外面等。
没等多久,在厅内议事的大臣便陆续走了出来。
满满自幼便被元衡带在身边,大臣们见到她并不觉得惊讶,有两个伯伯平日见得多,还主动同她打招呼。
满满有礼貌地回了一礼,待到人都走了,便跑进了大殿。
元衡刚打开一卷竹简,便听到了声音,又将手头的事放下。
满满坐到他身边,元衡问道:“怎么了?”
满满将他方才看的那卷文书铺开,边读边问着父女二人之间的老问题,“父皇,明日就是腊八了,阿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事岑璠确实说过,前几日还特地找人给元衡带过信来着。
她说已经渡河,说是快到了。
可他觉得她不会这么早就回来,她说的“快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说不定她在洛阳附近也有自己的事,拖着拖着就到除夕了…
元衡是习惯了这样,可他不敢和满满乱承诺什么,这孩子有自己的心事,若是岑璠这几日没回来,她又要多想。
他道:“阿娘有事要忙,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
满满趴在了桌子上,垂头丧气的,“可是我已经写信说让阿娘早点回来了呀…”
元衡大惊,他从来没有去查看过他们母女之间的对话,不曾想她竟然会写这个。
他放下手中的笔,正色道:“满满,阿娘不喜欢这样,不光是她,强求来的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知道吗?”
满满似是不理解,肩膀耷拉了下来,许久之后问道:“阿娘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呀?”
元衡抿了抿唇,“阿娘很喜欢满满。”
“那阿娘喜欢父皇吗?”
满满问的这个问题,元衡没法回答,她不喜欢他,很不喜欢,自欺欺人只会让他越来越像个笑话。
满满也并没有追问,静了下来。
忽然,她靠在元衡身上,道:“满满喜欢父皇,会一直陪在父皇身边。”
元衡听到这句话,竟是鼻头一酸,真不愧是他亲手带大的好姑娘,长大懂事了,都会安慰他了。
他轻轻拍了拍满满的肩膀,心里愈发坚定,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他都一定会把最好的给她。
只是若是岑璠回来就好了,他们一家人在一起,那便真的算是圆满了。
念头刚起,元衡便回过神来,将这个想法掐断在脑海中。
他不可以这么做,他过去做了许多错事,如今好不容易做对了一件,若是再出尔反尔强留下她,她怕是会恨他一辈子。
她是自由遨游的鹰,若是偶尔肯在他这里栖留,已经算是幸运。
元衡道:“父皇也会一直陪着满满,咱们一起等阿娘回来,别去打扰她好不好?”
满满点了点头,拿起元衡写过的那支笔,道:“父皇如果累了的话,我帮父皇写。”
元衡从未阻止过满满参与政事,相反,如果他将来真的要让这孩子参与政事的话,他确实该从现在开始让她多看那些大臣给他写的书信。
满满的字是他从小陪着练的,和他的字有些像,可到底有专门的书法大家来教,比他的要好看些。
元衡道:“父皇来说,满满来写吧。”
满满蘸了蘸墨水,元衡说一句,她便记一句。
还没写几句话,便听到门外的通报声,仔细一听,竟是韩泽亲自来禀报。
“陛下,皇后娘娘她回来了。”
父女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起身,一个理了理衣裳,一个扔了手里的笔。
一场大雪过后,皇城里晴空万里,堆积在宫墙边上的雪都化开一层,晶莹剔透的。
地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冰,元衡怕小姑娘摔着,牵住她的手,满满想到自家父皇这个下雪天寒时总是心绞痛,也将手握紧了些。
早在岑璠送来上一封信时,元衡就已经向下面的人吩咐过,若是她回来,便带她从侧门入宫,这样并不显眼,不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父女两人牵着手,谁也没说一句话,却仿佛心照不宣,步子越来越快。
终于,远远地在宫道上看到一道身影,她身披一张雪白的狐裘,肤白胜雪,仿佛这皇城的雪就是为了迎接她归来。
一阵风吹过,不知从哪里带来了清香,墙外枝上的雪被吹散了一层,扬起几片雪沫,将雪吹入了宫墙。
满满率先撒开手,扑向她的怀抱。
岑璠接住她,半蹲下与她平视,将她跑乱的头发别在耳后。
元衡却不能如此接近她,只站在一丈远的地方静静母女二人,眼中的眷恋仿佛都要溢出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并不只是为了敷衍他们,她在腊八的这一天提前回来了…
岑璠比了比满满的个子,发现她比上次见时要高了些,问过才知道,回宫的这一年里,小姑娘已经开始晨时练武了。
她多问了几句,余光触及,才发现自己将某人晾在了一边。
她站起身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自己提前回来这事。
自他救了她之后,她确实心有愧疚,这次回来早了些,除了有满满的原因,也有别的。
元衡先她一步走近了几步,脚步很轻缓,仍然保持着一段距离,站定在她面前,“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元衡弯出一个笑,而后转过身去,“走吧,别让太多人看见了…”
岑璠愣了一瞬,看着他在前的背影,恍然间觉得他似乎是瘦了许多,身影单薄,透着一股孤冷。
满满率先跑开了步子,追上元衡,牵住了他的手,而后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另一只手牵住lini璠。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中间有满满,很快便成了并肩而行。
*
岑璠打算在皇宫里过一个完整的年。
她表露出这个意思的时候,满满也在,听到她要留下十几日的之后,高兴得恨不得告诉全皇宫的人。
当晚,三个人在同一张龙榻上,谁也没有睡着。
岑璠闭着眼睛,恍然间听到父女两个人在说悄悄话。
“父皇,
有什么办法能让阿娘再多待一些时日呀?”
她听到一声轻叹,而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你阿娘想你时自然会回来的,别让她太为难了…”
岑璠始终都在假寐,却很久都没有真正入睡。
他好像确实变了许多,并不是装给她看的…
她想要的,他现在都成全了,而满满所希冀的,她却没有办法满足。
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岑璠想不到,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是来之不易,若是她退一步,会不会事情又变得很糟?
她很迷茫,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在皇宫里过了一个年。
只是快走的前一晚,却发生了一些意外。
元衡生病了,夜里身上发热起不来床,皇宫里灯火通明,有好几位太医聚在一起,直到后半夜烧才终于退下去些。
岑璠第二日清晨并没有走成。
快近午时,元衡睁开了眼睛,只是神志还算不得完全清醒。
岑璠来看望他时,他听见了声音,感觉到是她,心底近乎本能生出些慌乱。
他怕他好起来时,她已经离开了,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会是何时,于是拼命让自己现在醒过来。
岑璠早些时候甚至怀疑过他在装病,还专门去向太医询问过。
但他这一年,似乎就是这样大病小病不断,现在看他的脸色,这病似也不是装的。
她心里生出一点点的怜惜,见他尚且没有精神,拿起手中的药碗,想要亲自喂他。
可剩下的动作,全被他的下一句话掐断了。
他尚未清醒,声音滞涩,“皎皎,我其实没打算放过你…”
岑璠心道他是烧糊涂了,连藏在心里的话都同她说出来了。
思绪正乱时,他又握住了她的手,
“我这辈子怕是都放不下你了,你也别总等着让我纳妃一走了之,我怕是要赖上你一辈子了…”
“这皇后之位永远是你的,我和满满会一直等着你回来…”
岑璠的手微微一动,却无人察觉。
她放下手中的碗,道:“陛下先好好休息罢…”
元衡最终还是没能等到她的回复。
她走的那日,已经春暖花开,正是洛阳宫里一年最美的时候。
只是这样的美景,却终究无人共赏。
岑璠走的那一日,元衡的病已经好了许多,同满满一同送她出去。
宫门大开,一辆马车畅通无阻,向宫门外而去。
就像过去的很多次一样,他送行,她远去,毫无留恋之意。
可父女二人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岑璠回了头。
她掀开车帘,隐约听到满满的哭声,还有一道沉稳的声音,似在柔声安慰。
一切的声音,都渐渐消散在了风中。
*
盛夏已至,宫里刚刚换上冷库的冰来解暑。
元衡已经很多个月没有打听过岑璠的行踪了。
那次病时他说的话依稀记得些,他的话都说到了那个份上,如果她想要回来自是还会回来,若是自此不回来,那也只能认命了。
这些年宫里栽了许多棵梅树,有好几棵还是元衡亲手栽的,前几日下了果子,元衡记得她喜欢,吩咐宫里膳食局的人用秘方腌了些,送去给她。
元衡还记得那去送梅子的人见他时,似是欲言又止。
他也知道,千里迢迢送去梅子实在荒唐,可那又如何,难不成这些宫人能给他想出些好办法?
他不知道那筐梅子会被送往何处,他也不想打听,她行踪不定,说不定打听出来她已经变了去向。
这都十多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收到她的回信。
元衡似乎已经习惯了如此,也渐渐学会了不去想她。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一天他真的会这样忘掉她…
元衡不想这样,坐在书房里思来想去,又准备给她送去一封信。
只是这封信还没写完,自宫外传来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陛下,宫门外有个画师,说是想要面见陛下。”
元衡这些年听过太多想要见他的人,可若是谁都能见到皇帝,岂不是会乱套?
元衡又提起笔,淡淡道:“不见。”
“呃…”带话的老太监欲言又止,将那狂妄自大的画师剩下的半句话也带给了他,“那人说,这次不见,可能还要再等半年。”
元衡不予理会,可就要下笔时忽然又想到什么,问道:“你说的那个画师,是男是女?”
“回陛下,是个女画师。”
元衡呼吸停了一刻,仿佛有一滴清泉悄然敲击在心房,而后汇聚成溪。
他猛然站起身,把老太监吓了一跳。
老太监以为皇帝是要找那画师算账,小声问道:“陛下,可是要派人将那人捉来问话?”
“那个画师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名叫雯华。”
老太监答完,还不待等到下一个问题,皇帝已经绕过了他,朝门外走去。
老太监尚且摸不着头脑,只能先慌忙跟上脚程,可皇帝越走越快,他都快跟不上了。
“她有没有同你说,她现在在何处?”
老太监气喘吁吁道:“画师说,她会在洛阳郑氏的府上待几日,若是陛下愿意见,她再进宫。”
说完这番话,老太监悄悄看了一眼前面的帝王,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好像看到皇帝笑了。
那笑容像是一块融化的寒冰,和他平日所见的帝王很不一样。
元衡脚步顿了顿,他在想要不要叫上满满一起去,可想了想,却是觉得算了。
他自己去找她。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朗气清,朝阳正在迎着他,便又坚定地迈开了脚步,没有一丝彷徨。
微风拂过,仿佛落入了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