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和秦沭靠的太近了。
无可奈何之下,奚昭只好推开门,踏入了浴殿。
此时的浴殿里水雾升腾,在热气之下,周围朦胧不清,只能隐约看到秦沭的影子,还有一旁宫女忙碌的身影。
幸好有这热气,奚昭心里放心了些,这样她既看不清秦沭,秦沭也看不清他,不至于两人相见时太过尴尬。
奚昭缓了缓紧张的心情,站在门边,朝着殿内行礼:“奚昭参见娘娘。”
秦沭的声音从水雾深处传来,“不用多礼。”
说完,奚昭又听她又对身边宫女道:“你们先出去。”
宫女们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依次退了出去,全程都很安静。
奚昭看着宫女陆续从她身边离开,刚平静了一点的心又紧张了起来。
当殿门再次关上的那一刻,浴殿里就只剩下奚昭和秦沭两人,这下就算有水雾相隔,奚昭也有些不自在了。
奚昭努力不让自己把视线落在秦沭身上,低着头等秦沭问话。
好在秦沭没有让她上前,只是靠在池边,问:“你深夜进宫,可是案子查到了什么?”
秦沭问话时有水滴落在池水中,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听得格外清楚,让奚昭不由得联想起秦沭浸泡在水中的样子。
她压下心底的异样,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移回案子上,正色道:“臣今日调查之后,发现潭州的青泽县和阳石县这两个地方很是可疑,这两县相距不远,又同在潭州,所以,臣想前往潭州深入查一查。”
秦沭沉吟了片刻,说:“外出查案有危险,你自己去本宫不放心,明日本宫派两个禁卫跟着你,你若是要去潭州,便让他们保护你。”
听秦沭说不放心她,奚昭愣了一下,随即想,她自己一人在外,的确有些势单力薄了,要是有禁卫在,或许还能帮上忙,于是答应下来。
说完潭州的事,奚昭捏了捏袖口里的纸,犹豫着还要不要和秦沭说凶器的事。
原本她进宫就是想把这张纸拿给秦沭看,让秦沭帮她分辨一下。
可如今她和秦沭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她想把这张纸递给秦沭,就要穿过这蒸腾的水汽,和秦沭真正面对面。
这实在是让奚昭有些游移不定。
奚昭站在原地欲言又止,一时拿不准主意,秦沭却开口问:“怎么?奚爱卿还有话要说?”
奚昭:“我……”
她搓了搓袖口中的纸,犹豫了一下,最后两眼一闭,心想现在不是扭捏的时候,她有公务在身,查案才是最重要的事。
于是奚昭正色道:“回娘娘,臣有一张画有凶器的画,想请娘娘帮忙辨认。”
秦沭:“拿过来吧,本宫看看。”
奚昭努力控制着自己目不斜视,忍耐着逐渐加快的心跳缓步朝秦沭走去。
随着面前的水气越来越稀薄,秦沭的身影也逐渐清晰,在水雾再也遮挡不住秦沭的那一刻,奚昭看到了坐在池中的秦沭。
此时的秦沭长发垂落在水中,像一团晕开的墨,她身上披着一件单衣,因浸了水而半贴在身上,其下身段若隐若现。
在看清楚的那一刻,奚昭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怎么美得犹如水中谪仙一般。
尤其是那半遮半掩的单衣,似乎还有些其他的意味。
怕自己失态,奚昭只看了一眼就赶忙移开了眼,不敢再看,可脸上还是控制不住的烧了起来。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让自己去看不该看的地方,把袖中的那张纸递了出去。
秦沭伸手去接时,首先看见的,是奚昭泛红的耳尖。
红得像要滴血一样,颜色很是好看。
秦沭不自觉多看了两眼,随即又看到奚昭躲闪的目光。
害羞的样子有点可爱。
秦沭眸光动了动,随即压下内心的感觉,默不作声打开了那张画着凶器的画。
只看了一眼,秦沭就认出了这是什么,说:“这是过去潭州一带山匪常用的一种刀,如今已经不多见了。”
说完把纸还给了奚昭,却发现奚昭正望着她,眼神倒是不再躲闪了。
不过,现在是直勾勾的看着她了。
秦沭心念一动,再也忍不住了想逗她的冲动,低声问:“奚爱卿?”
奚昭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一边低下头说:“臣在。”
一边在心里暗暗后悔,怎么又看秦沭看出神了。
而且还第三次被她发现……
奚昭这边暗自懊恼,秦沭却状似不经意地问:“脸怎么这么红?”
说完,又若无其事地伸出手,碰了碰奚昭的耳朵,压低了些声音:“身子怎么也有点烫?”
秦沭的指尖还带着未干的水,触碰到奚昭时,在她耳边皮肤上留下淡淡湿意。
秦沭的手只是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可触碰的感觉却在奚昭身上停留了很久,奚昭只觉得被碰的地方好像有火在烧。
那水珠也不老实,秦沭收回手后,水珠顺着奚昭的颈侧滚落,一直滑进衣襟里,直到跑到心脏附近才肯停下。
奚昭呼吸更快了,就快控制不住胸口的起伏,连忙说:“臣没事,娘娘不必担心。”
此时奚昭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到了极点,就连身体也热得不同寻常。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让她担忧的是,过往和秦沭亲密接触时的记忆又一次翻江倒海地被回忆起来。
种种细节在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闪过,结合眼前衣衫半解的秦沭,让奚昭连呼吸都炙热了许多。
她和秦沭靠的太近了。
奚昭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快速站起身,退后两步,随即深吸一口气,向秦沭行了一个端正的礼,说:“娘娘要是没有其他吩咐,臣就先走了,不打扰娘娘沐浴。”
秦沭看奚昭突然像受了惊吓的猫一样,站的离她远远的,垂下眼,暗自搓了搓指尖。
那里仿佛还留着奚昭耳夹的细腻触感。
和曾经她触碰过的别无二致。
秦沭稍稍合眼,努力克制着不去想那些被封尘的往事,淡声说:“好,夜深了,奚爱卿早些回去吧。”
听到秦沭同意,奚昭如临大赦,不敢再看秦沭,低着头快步退出了浴殿。
等关好浴殿的门,吹到殿外凉风的时候,奚昭长舒一口气,浑身的热气总算散了一些。
她心想还好,要是再和秦沭单独相处一会,恐怕她就连呼吸都不会了。
奚昭站在殿外大口吸着冷气,想让自己的脸上的热度降下来,可以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奚昭就止不住的心尖发痒。
耳朵被秦沭触碰的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忘记。
一直到从宫里出来,回了家,躺在床上的奚昭闭上眼,脑海里还全是秦沭的身影。
最让她羞愧的是,她又想起了那一夜与秦沭相处时的情景。
这一晚奚昭睡得一点也不安生,半夜连喝了好几杯水,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眼底青黑。
小禾看见吓了一跳,连忙问:“小姐你怎么了?昨晚没好觉吗?”
奚昭昨晚神神秘秘地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已经深夜了,今天又早早的起了床,这早出晚归的,小禾下意识觉得是出门查案了,有些心疼奚昭。
看来大理寺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奚昭不愿意让小禾知道这些,只摆摆手说没事,起床洗漱更衣后,整个人总算精神了一点,对小禾说:“我要出门几天,晚上就不用给我留门了。”
小禾好奇问:“小姐可是去查案的?”
奚昭点点头说:“是去查案。”
她打算去潭州,去搞清楚案子的来龙去脉。
小禾感叹:“那小姐可要小心一点了,我听闻现在外面可不太平呢,好几个地方在闹灾,小姐出门可小心一些。”
奚昭点了下头说她知道了,穿戴整齐之后,让小禾帮她准备外出的行李,自己先去了大理寺。
到了大理寺后,奚昭脚步不停,直接见去了大理寺卿。
钟景严此时正在处理公务,看见奚昭进来,叫人关了门。
奚昭进门后,先是把潭州和凶器的事讲了一遍,讲完又说:“下官认为,有必要去潭州查一查,说不定案子会有眉目,所以打算今日就出发前往潭州,特来向寺卿请示。”
钟景严看着那张画着凶器的画,沉声说:“潭州的确可疑,今日早上太后派人来过,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你去潭州万事小心。”
说着,朝门外招呼了一声,两个穿着普通布衣的人走了进来,朝奚昭抱拳道:“奚评事。”
钟景严:“这二位就是娘娘派来跟随你的禁卫,他们会乔装打扮暗中跟着你,若是你有要事,打个手势他们就会出现。”
奚昭没想到秦沭动作这么快,一早上时间不仅把消息告诉了钟景严,还为她找好了护卫。
和那两个禁卫简单认识了一下后,发现这两人都性子沉稳,武功高强,和奚昭一起查案再合适不过。
感叹了一下秦沭的心细,奚昭从大理寺离开,不再耽误时间,赶回了家。
小禾已经帮她把行李收拾好,马车也等在了门外,随时可以出发。
记着秦沭说要秘密调查的嘱托,奚昭先回房间脱掉了大理寺的官服,随后换了一身常服,一切准备妥当后,出门上了马车。
京城距离潭州大概有七日的车程,七日之后,奚昭来到了阳石县城门外。
在入城的时候,守城的官兵瞧了奚昭一眼,随口问:“入城干什么?”
奚昭答:“探亲。”
官兵不疑有他,放了奚昭进门。
入城之后,奚昭先是找了一个驿站住下,随后按照周平媳妇说的,找到了周平去过的那个酒楼。
酒楼共有两层,据说是阳石县最大的酒楼,里面不仅能喝酒还能听戏。
奚昭站在外面观察了一会,迈步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一股甜蜜的气息就充斥鼻腔。
奚昭被那味道呛了一下,捂住嘴咳嗽了两声,一个小厮从旁边走了过来,问奚昭:“姑娘可是自己一人啊?”
奚昭咳嗽了一会,总算觉得那甜腻的香气散了点,对小厮说:“是,可有好位置?”
小厮连声说:“有啊,当然有,您跟我来。”
说着,小厮把奚昭带到了二楼正对着戏台的位置,介绍道:“这可是我们店最好的位置,平时都被人占着,难得空出来。您想吃点什么?我们店里的食材可都新鲜着呢,包您满意。”
奚昭随便点了几个招牌菜,小厮答应一声,给奚昭端了一壶茶水,又上了几碟吃的,随即下去吩咐了。
等菜上齐的时间,奚昭打量酒楼,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正当她收回目光的时候,又一股甜腻的香气从远处飘来,呛的奚昭鼻子发痒,又想咳嗽了。
奚昭用手扇了扇,朝着香气飘来的地方看去,就见靠近窗边的桌子上坐着两个中年男人,桌上摆着一个小瓷瓶,此时正开着口。
在奚昭观察那瓷瓶的时候,其中一人男人拿起了手边的瓷瓶,往面前的碗里倒了一点粉末,霎时间,浓厚的香气扑鼻而来。
奚昭皱起眉,想要看清那粉末是什么,正巧这时小厮端着糕点走了上来,见奚昭盯着那两人看,会心一笑,问奚昭:“客官可也想来一点?”
奚昭问:“那是什么?”
小厮笑道:“这可是是我们店里的好东西,名叫天仙散,吃完可令人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小厮说完,又自豪道:“整个阳石县,卖这天仙散的我们是独一家,客官在其他店里可买不到。”
在小厮和奚昭说话的时候,从门外又进来几个客人,那些人似乎是熟客,进了门之后径直走到桌边,朝着小厮喊道:“给我们来两坛酒,再来一瓶天仙散!”
小厮:“好嘞客官!您稍等。”
那客人又和同伴嘟囔道:“这没有天仙散的日子,老子真是浑身难受。”
看来这天仙散在这阳石县十分受欢迎。
奚昭默默思索。
那小厮还在劝道:“怎么样客官,你看,我没骗你吧,这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我们店里每天也就只有十几瓶,卖完可就没有了,你要想买,可要趁早啊。”
奚昭也对那天仙散很是好奇,闻言说:“那就给我拿一瓶吧。”
正好让她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厮答应一声,高兴地下去了,不久,一个样子普通的白瓷瓶就摆在了奚昭的桌子上。
小厮介绍道:“客官您啊,只要把这天仙散含在嘴里,再稍微等片刻,您就知道我这天仙散的妙处了。”
奚昭答应一声,却并不打算真尝,等小厮走后,奚昭打开瓷瓶,往桌子上倒了一点。
粉末是棕色的,有异香,奚昭努力辨认了一会,没看出这粉末是用什么药材制成的,打算把它拿回去仔细查一查。
旁边桌子的人还在吹嘘天仙散的好处,说吃完整个人都有了力气,奚昭安静听了一会,觉得了解得差不多了,起身离开了酒楼。
出来后,奚昭找了一个没人的巷子,打了个手势,两个寻常商贩打扮的护卫从角落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奚昭问过这两人名字,知道一个叫赵驰,一个叫王盛。
奚昭把瓷瓶给了赵驰,让他护送回京,想了想说:“一半拿给太后,另一半拿给府衙一个叫郑瑶的仵作。”
可能因为郑瑶那蔑视所有人的态度,奚昭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于是决定也把这天仙散拿给郑瑶,让她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切交代妥当后,赵驰带着东西先行回京,奚昭和王盛则去了街上。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但大燕没有宵禁,此时的街上仍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奚昭在闹市里逛了一会,听到有不少人都在谈论天仙散。
一圈走下来,奚昭得知这天仙散是两个月前才出现的东西,没人知道是怎么制成的,但用过的人都说,只要累的时候来一点,登时就有了精神。
奚昭边听边在心里思索这东西和案子的关系,等回到客栈后,她坐在桌前,把今天得知的消息也写进了查案记录里。
写完放下笔,看着纸上的字迹沉思。
这天仙散会和周平的死有关吗?
她正想着,忽然外面街上一阵喧闹,两个人的交谈声传进她耳朵里,打断了她的思绪。
“听说了吗?那刘家的儿子也得了那个怪病!”
“听说了!这病来的邪乎,你我可得小心点,别被他传染咯!”
“可不是吗,那老刘家的儿子现在身上白一片红一片的,多吓人啊!”
“唉,那孩子平时挺壮实的啊,你说他怎么也得病呢?”
“谁知道呢?听说他家儿子不久前迷上了天仙散,还能是因为那东西?”
“怎么会呢?大夫都去瞧过了,说和天仙散没关系,你可别乱想了。而且我也用过天仙散,怎么你看我怎么就没事?”
“哎呦,没关系我就放心了,实不相瞒,我最近也吃着呢……”
随着那两人走远,声音也渐渐被淹没在了街上嘈杂的人声里,再也听不见了。
可光是这几句就足以让奚昭震惊。
这里也出现了周平相似的症状?
听她们的意思,那得了病的人似乎也服用过天仙散。
这样的话,那周平来了一次阳石县,回去之后便浑身泛红死了,怎么看都和天仙散脱不开关系。
可他身上为什么会有刀伤?
奚昭站在窗边,把知道的所有消息都回忆了一遍,重新思考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太阳完全落山的时候。
思来想去,奚昭还是觉得应该着重查一查这天仙散的来路。
直觉告诉奚昭,这天仙散背后定有大问题。
好在,这阳石县里,卖天仙散的就只有一家,只要盯紧点,顺藤摸瓜,不怕查不出来这东西都来历。
于是,她当即决定找一个离酒楼近的地方,和王盛轮流看守,盯着那家酒楼的一举一动。
一连几天都没动静,两人干守了多日,就在奚昭以为她盯漏了的时候,终于在这天夜晚,奚昭看到一个人影,悄无声息从旁边戏楼里走了出来,身影一闪,钻进了小巷里。
身形有些像戏楼的那个小厮。
越看越像,奚昭凝神,看他鬼鬼祟祟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心想可算等到了,连忙叫来了王盛,两人一同跟了上去。
小厮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他轻车熟路的穿过了一个个巷子,最后停留在一个破败的茅草屋前,左右看看发现周围没有人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茅草屋里漆黑一片,只有一个蜡烛在桌子上立着,亮着昏暗的光芒,在蜡烛旁边,坐着一个戴着斗笠身穿蓑衣的男人,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
看见小厮过来,男人指了指一旁的箱子,嗓音低沉的问:“东西在这,钱呢?”
小厮一看地上的箱子两眼直冒金光,看见宝贝一样的走了过去,说:“我先验验货。”
他满心欢喜的打开箱子,却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脸色一变,不满问:“怎么就这么点?”
男人压了压斗笠,说:“我家主子最近看的严,我也就能弄到这么一点。”
小厮跳脚道:“这些也不够卖啊。”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忽然,“唰”的一声,从蓑衣之下抽出一把刀,冷声问:“你在和我提条件?”
小厮被那明晃晃的长刀吓了一跳,连连摇头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先把刀收起来,一切好商量呀。”
男人看他胆战心惊的模样,冷哼一声,收起了长刀。
一切发生在片刻之间,虽然很短暂,但茅草屋外,奚昭透过墙壁的缝隙,已经将那把刀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同寻常的剑身、还有剑格上的金属纹路……奚昭在脑*海里比对了一遍,确信,那把刀和郑瑶画出来的凶器一模一样。
电光火石间,奚昭心里已经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看来这个人很可能是杀害周平的凶手,而且还是贩卖天仙散的幕后之人。
果然天仙散还得继续查下去。
此时屋内的两人已经交易完成,小厮不情不愿的递给了男人一个钱袋子,男人颠了颠,把脚边的箱子朝小厮踢了过去,随即离开了茅草屋。
眼见男人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夜色里,王盛低声问奚昭:“用不用把这两人抓回去审问?”
奚昭当机立断道:“不用。”
先前这两人谈话中,男人提过,他是从他主子那里搞到的这些天仙散,说明,在这人背后还有其他人。
奚昭已经查到了这里,还发现了天仙散,查案的目的已经不仅仅是抓住凶手这么简单。
秦沭也说此案牵扯很深,放长线钓大鱼,如今真正要查的,是男人背后的那个主子。
她要看看他口中的那个“主子”,那个真正制作天仙散的人到底是谁。
此时小厮也从茅草屋里抱着箱子走了出来,沿着来时的路走回酒楼。
奚昭看了看分开的两个人,低声对王盛说:“你去跟着那个男人,看他要去哪。”
王盛问:“那个酒楼伙计呢?”
奚昭:“没事,他跑不了,先追那个带刀的男人。”
王盛应了一声,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几个人都走远之后,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奚昭则推门走进了茅草屋。
屋内的烛火已经被吹灭了,只能隐约借着月光看到房间里的一片角落。
奚昭的视线在房间里搜寻,查找有没有留下的线索,当目光扫过那把破椅子时,忽然在下方地面发现了一个泛着银光的金属物件。
奚昭视线一凝,把那个物件捡了起来,借着月光认真看去,发现是一个束腰用的带钩。
那带钩造型精美,上面雕刻着一只匍匐的老虎,样子栩栩如生,不像是平常百姓会用的东西。
难道此人的身份还不一般?
奚昭沉思,把带钩收了起来。
心想,这个也回去拿给秦沭看看好了。
收起带钩后,又仔细搜了一遍,再没发现其他有用的东西,奚昭趁着夜色悄悄返回了客栈。
为了等待王盛,奚昭一共在阳石县停留了四日。
等待期间,奚昭特地打听过那些得了怪病的人,发觉他们身上的症状和周平很像,只是没有周平那么严重,问了他们的家属,得知这些人都使用过天仙散。
第四日,王盛回来了,他回来时,奚昭正在些写查案录,见他回来连忙放下笔,急切问:“最后那人去了哪?”
王盛惋惜道:“我跟着他一路过了潭州,最后在潭州和戎州的相交地带跟丢了。我大意了,那人很谨慎,进入戎州后,转眼就消失不见,我要是再跟紧一点就好了。”
戎州……
奚昭眉头微微蹙起,心里思索,如果她记得没错,戎州是永王的封地。
难道那人和永王有关系?
想起先前捡到的带钩,奚昭觉得她有必要立刻回京一趟。
在快马加鞭的赶路下,奚昭在五日后的黄昏回到了京城。
进京之后,她先是回家换了身官服,随后立马又去了府衙找郑瑶。
奚昭进门时,郑瑶还在研究奚昭带给她的天仙散,她一手拿着瓷瓶,一手翻着医书,眉头紧锁着,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奚昭:“怎么样?有什么头绪吗?我把这东西也拿给太医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郑瑶闻言合上书冷冷道:“不用指望那些太医了,他们可看不出来。”
奚昭一听忙问:“你难道有头绪了?”
郑瑶面色严肃说:“周平的确中毒而死,这就是周平身上所中的毒。这毒不知是谁研究出来的,书上没有记载,还不易察觉,如果不是你把这天仙散拿给我,恐怕就连我也看不出周平中的是哪种毒。”
奚昭皱眉,没想到这毒竟然这么厉害,问:“那没有解毒的办法?”
郑瑶:“让我再想几天,应该能解,不过,周平人都死了,你还解它干什么?”
奚昭解释道:“不止是周平,谭州还有京外也有人出现了相似的症状,当地人当做是怪病,都束手无策,现在研制出解药至关重要。”
郑瑶听完没什么表情,说:“我试一试吧。”
奚昭看郑瑶愿意帮忙,松了一口气说:“那此事就先拜托你了。”
郑瑶随意点了下头,没再说话,似乎没有和奚昭多聊的打算。
奚昭心里惦记着天仙散,也没有多留,等天色已暗了下去后,借着月色的掩护,再次从小路前往皇宫。
到了宫门外,侍卫仍然一言不发的放了她进去,奚昭入宫后,轻车熟路地前往御书房。
正如奚昭所想,秦沭正在看奏折,见奚昭进来,屏退了其他人,把手中的朱笔放下,问:“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奚昭此行的确花了不少时间,以为秦沭怪她了,行礼道:“查案在潭州耽搁了许久,请娘娘恕罪。”
秦沭看着她,淡淡道:“本宫没怪你,平安无事就好。”
说完又说:“你拿回来的天仙散本宫看了,太医还在查,现在还没查出什么,除此之外你还发现什么了?”
奚昭把自己在谭州的经历大概说了一遍,说完,又紧接着道:“其实,府衙的仵作已经看出,周平所中的毒就来自天仙散。”
秦沭闻言眸光微凝,问:“你说,天仙散有毒?”
奚昭正色说:“是,为周平验尸的仵作看出来,周平的确中了毒,那毒就是这天仙散。如今阳石县内,许多人也中了这天仙散的毒却不知,臣认为此事非同小可,所以特来向娘娘禀报。”
秦沭听完迟迟没有说话,奚昭便也沉默站在御书房中央。
许久后,秦沭又问:“你刚才说这天仙散的源头在哪?”
奚昭:“在戎州,我让王盛跟踪那个卖天仙散的男人,最后发现他去了戎州。”
说着,奚昭又拿出了自己捡到的带钩,“这是我在那男人走后捡到的,应该是那男人身上的东西,请娘娘过目。”
秦沭屏退了其他人,奚昭就只能自己走上前把东西拿给秦沭。
秦沭接过那个带钩,认真看了看,最后凉声说:“这上面的虎纹是家徽。”
家徽?
奚昭心头重重跳了一下。
戎州不比京城,能用得上家徽的人家,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家主各个都是能叫的上名的人物。
天仙散的背后若是这些人,那可有些麻烦了……
秦沭把那带钩放到桌上,说:“你知道本宫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件案子吗?”
奚昭摇头说:“不知。”
秦沭:“奚爱卿不如听本宫讲个故事。”
说完,秦沭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夜色开口道:“你可听别人说过,先帝是怎么驾崩的?”
不知道秦沭为什么忽然提起了先帝,奚昭谨慎回答道:“臣听闻,先帝勤勉,因太过劳累而染了疫病,最终……救治不及而驾崩。”
秦沭:“当时宫里的太医也是这么说。”
秦沭说完,看着窗外摇曳的牡丹花,思绪似乎回到了过去,低声说:“但实际上,先帝临终前,浑身泛红,皮肤溃烂,驾崩时痛不欲生。”
浑身泛红,皮肤溃烂?
那岂不是和周平死时一样?
这和奚昭平日里听过的完全不一样,没想到先帝驾崩时还有这样的隐情,她有些震惊。
秦沭:“当时本宫下令,任何人不得把这件事说出去,所以至今也就只有几个人知道实情。”
如今奚昭也是那知道实情是几个人之一了,震惊过后,她下意识思索起这件案子和先帝驾崩之间的关系。
先帝驾崩时浑身泛红、皮肤溃烂,说明先帝也身中了天仙散,照秦沭的描述来看,症状比周平更加严重。
而天仙散的源头在戎州,那个带钩将线索直指戎州的大人物,那这岂不是说明……有人弑君?
奚昭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反观秦沭仍然镇定自若,看着窗外,面不改色继续说:“你刚才给本宫的带钩,你可知,上面的家徽属于谁?”
这句话就好像在问,害死先帝的是谁,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奚昭不敢妄言。
奚昭:“臣……不知道。”
秦沭冷笑了一声,凉声说:“是永王。”
奚昭心头重重一跳。
竟然真是永王。
既能制出奇毒,又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给先帝下毒,整个戎州,除了永王外,大概找不出其他人了。
而且,奚昭听闻,永王是先帝胞弟,两人皆是太祖的皇后所生,先帝驾崩后,永王便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
可惜,世事不如意,大概就连永王也没想到,先帝竟然会不顾群臣反对,病榻前强行立小公主为皇太女,让他白白错失了皇位。
奚昭此时只觉得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难怪一开始查案时秦沭和钟景严讳莫如深,涉及先帝病逝的真正原因,这的确是一件惊天动地的秘闻。
震惊之余,奚昭不禁担忧道:“那娘娘和陛下会不会有危险?既然永王有不轨之心,那他怎么会如此简单就善罢甘休,如今天仙散再现,说明永王又蠢蠢欲动,娘娘还是万事小心为妙。”
听她语气担忧,秦沭脸色缓和了些,淡声道:“永王虽然夺权之心不死,但他也没那么容易毒害本宫和幼帝,奚爱卿不必担心。”
奚昭见秦沭镇定自若,心也跟着安稳了下来,但还觉得不放心,又说:“宫内之人娘娘也务必小心,万一永王的人混了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秦沭也可能像先帝一样身中天仙散,奚昭就觉得胸口发闷。
那种情形,她实在不敢想象。
秦沭闻言却只“嗯”了一声,淡淡道:“本宫知道。”
秦沭态度不冷不热的,看起来就算知道了永王有不轨之心,也并没有太担心。
可奚昭心里还是忍不住替秦沭打算。
奚昭又说:“不仅宫人,娘娘平日里用的东西还是都检查一番的好,无论如何,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秦沭看她紧张的模样,把目光移回奚昭身上,问:“奚爱卿今日说这么多,可是担心本宫?”
奚昭还在想着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的,闻言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她自然是担心秦沭的。
可要是如实说的话,会不会太直白了?
她担心秦沭,是用什么身份?臣子?还是……
奚昭在心里犹豫不决着,正打算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却看见秦沭专心地着看她。
似乎在很认真地等她的答案。
心里想好的说辞一下子忘的一干二净,在秦沭的目光下,奚昭那点小心思仿佛无所遁形,只能小声实话实说道:“我自然是担心娘娘的。”
不论她自己的感情,就只当她做为一个臣子,会担心太后是很正常的吧……
奚昭说完,偷偷去瞧秦沭,就见秦沭似乎心情不错,还微微笑了一下,说:“奚爱卿有这份心就好。”
秦沭笑起来样子很好看,只是并不常笑,过去奚昭和她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只见过几次而已。
可每次看见,奚昭都觉得移不开眼。
发觉自己又开始盯着秦沭看了,奚昭立刻移开眼,心想得说点别的,于是道:“娘娘当年,难道没怀疑过永王吗?”
秦沭恢复正色道:“自然怀疑过,毕竟先帝驾崩,最能顺理成章继位的便是永王。只是,当年未发现任何证据,所以本宫也只是怀疑而已。再后来,先帝病重,无力回天,病榻前交代了许多朝中的事,本宫忙于朝政,就也顾不得去查了。”
当年永王毒害先帝,竟然没留下任何证据?
奚昭心想,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看来永王应该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
秦沭又说:“那天仙散本宫还得再让太医看看。不过说来,那和你一起查案的女仵作倒是很有本事,当年就连太医都无法看出天仙散的毒,她竟能看出来。”
奚昭听秦沭提起郑瑶,连忙说:“不仅如此,她还为臣绘制了凶器图,臣觉得此人是个奇才,只是被贱籍贱籍所困,没法施展才能。”
秦沭闻言感叹道:“这样的人,只是贱籍的确可惜。”
奚昭听秦沭这么说,起了同情之心,问:“娘娘若是也这么觉得,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可否法外开恩?臣已经委托她研制天仙散的解药,若是她真的研制出来,娘娘能否网开一面,为她脱离贱籍?”
秦沭闻言问:“你希望她能脱籍?”
奚昭点了下头,“臣只是觉得,她身有大才,却被被贱籍所困,着实可怜。”
秦沭答应的很快:“那好,那就如你所说,若是她能研制出天仙散的解药,待永王伏法后,本宫可看在她破案有功的份上,为她脱籍。”
奚昭一听,心里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秦沭身居高位不会管这种小事,没想到她真的答应了。
奚昭决定明天就去找郑瑶,要是能研制出天仙散的解药,郑瑶也不用继续做仵作了,奚昭觉得郑瑶应该不会不答应。
关于天仙散和永王的事,秦沭还需要和其他心腹商量对策,于是秦沭让奚昭这段时间先不要妄动,等她想出对策来再行动。
奚昭应下来。
此时已经临近子时,眼见着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奚昭觉得自己也该出宫了。
今夜不知不觉间竟和秦沭聊了这么久,奚昭向秦沭告退:“娘娘要是没事其他事吩咐,臣就先告辞了。”
她说完,正要离开,却听秦沭说:“这么晚了,奚爱卿就不必折腾了,今夜便留宿宫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