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还好,明日还能见到她。
屋外雨声潺潺,伴着屋内的琴音绕梁不绝。
奚昭弹琴时十分专注,秦沭望着她,视线扫过她低垂的眉眼,略过紧抿的唇,最后落在了奚昭的指尖。
奚昭弹的是《凤求凰》,原本应是一首欢快的曲子,可秦沭从中听出了悲切之意。
秦沭有些疑惑,看奚昭略显落寞的神色,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一曲终了后,奚昭收回手。
秦沭拍了拍手说:“弹得不错。”
奚昭闷声道:“小姐过奖。”
“不过,”秦沭顿了顿又说,“就是太伤感了。”
奚昭有些惊讶问:“我弹的是《凤求凰》,小姐怎么会觉得伤感?”
秦沭看着她,“曲子倒是欢快,是弹琴的人心里哀伤。”
奚昭没想到秦沭还能从曲子里听出她的伤心。
秦沭又问:“是我整日让你待在后院,你觉得拘束了?”
说来,奚昭来这里已然许多日了,一直待在后院,觉得烦闷也情有可原。
秦沭若有所思地看着奚昭,就见她摇摇头说:“没有,后院很好,是我想起了一些伤心事罢了。”
说完,奚昭手抚摸着琴弦,低声道:“小姐有所不知,我母亲生前便是一位琴师。”
秦沭了然。
原来是睹物思人了。
奚昭说这句话时神情落寞,眼睛也有些红了,将哭未哭的样子……怪惹人心疼的。
秦沭忽然开始反思,自己从前对她是不是太过冷淡了。
秦沭指尖在桌面点了点,沉吟道:“以后你不必只待在后院了。”
奚昭有些诧异,不知道秦沭怎么忽然这么说,抬起头。
秦沭淡淡道:“琴弹得还不错,正好我在这也没什么乐子,以后,你就每日来给我弹琴如何?”
奚昭:“每日?”
秦沭瞥她一眼:“怎么?不愿意?”
奚昭:“没有。”
虽然待在后院也很好,但能到前院走动奚昭自然是高兴的。
正好秦沭对她有救命之恩,奚昭无以为报,若是秦沭喜欢听琴,她每日为秦沭弹琴也未尝不可。
秦沭见她并不抗拒,“嗯”了一声,又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
秦沭说完顿了顿,奚昭等着她的下文,就听秦沭幽幽道:“我不爱听那肝肠寸断的曲子,明日来时,弹点高兴的。”
奚昭一时语塞。
这是嫌弃她刚才的曲调太哀怨了?
悲伤一扫而空,转而代替的是几分幽怨。
她有些后悔答应这女人了,看来这人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
秦沭却悠然自得地靠在软垫上,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奚昭无奈应了声是。
秦沭眼神漫不经心,将奚昭的小心思全都看在了眼里,自然也看见了奚昭脸上闪过的无奈之色。
秦沭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忽然觉得心情不错。
刚才她让奚昭每日过来弹琴,多半是出于愧疚,不过现在……她竟真有些想日日见到奚昭了。
有奚昭在身边,她的生活似乎也多了许多乐趣。
秦沭还要处理公务,不便让奚昭多留,等奚昭弹完了琴,便让奚昭回去。
等奚昭走后,秦沭独自一人坐在寝宫里,看到一旁的琴,想起奚昭说起她母亲时的暗淡神色,忽然想知道奚昭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说来,认识奚昭这么久,她都还没好好了解过她的身世。
她对她的了解太少了。
秦沭思索片刻,叫来了阮春。
阮春:“娘娘有何吩咐?”
秦沭:“命人去查一查,奚昭是什么来路。”
说完,又补充道:“越详细越好。”
阮春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寝宫再次安静下来后,秦沭望着窗外放晴的天色,心里继续默默琢磨“奚昭”这两个字。
这天夜里,奚昭又梦到了秦沭。
她梦到她和秦沭坐在一起,她正在请教秦沭功课。
秦沭的身体微微朝她靠过来,熏香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那味道让她安心,她下意识侧过头,正对上秦沭看过来的眼神,一眼仿佛望进了心底。
次日起床,奚昭回想起这个梦,心里有些异样。
有种陌生的感觉在酝酿,但她又说不出那是什么。
奚昭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了几分,不再深究。
她今日还要去为秦沭弹琴。
午后,奚昭再次见到了秦沭。
秦沭今日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裳,虽不如红衣耀眼,奚昭却仍觉得很好看。
看见奚昭,秦沭随手指了指琴,“坐吧。”
奚昭应了一声,走到琴前坐下,没有多废话,拨动了琴弦。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真好,光芒从窗户洒金屋子,刚好照在奚昭身上。
秦沭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奚昭,一边专心听她弹琴。
比起昨日,奚昭今日的弹的曲子轻快多了。
不知道是奚昭记住了她的要求,还是奚昭已经渡过了回忆母亲的悲伤,总之,曲子没那么哀怨了。
秦沭微微一笑。
这样才对。
她不想看奚昭悲伤的样子,她还是喜欢奚昭高兴一点。
从这之后,奚昭每日都遵守约定为秦沭弹琴。
秦沭午后会有一段空闲的时间,奚昭便在那时候去找秦沭。
见到秦沭后,她会弹几首曲子,随后请教秦沭几个书中的问题,等一切做完后,再回到后院。
就这么过了几日,奚昭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
她慢慢开始觉得,和秦沭待在一起还挺有乐趣的。
此后又过了许多日,这天,奚昭正要去找秦沭,结果先见到了阮春。
阮春:“主子让我告诉你,她今日临时外出,晚上才会回来,让你不必去弹琴了。”
奚昭一怔。
她今天见不到秦沭了?
奚昭说了声知道了,送走阮春后,本想继续看书,可盯着眼前的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今日得了一天空闲,这本是一件高兴的事。
可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奚昭在桌前干坐了许久,试图让自己继续读书,可总是会不时想起秦沭。
心思有些纷乱,奚昭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奚昭这一整天心里都空荡荡的,没见到秦沭,总觉得生活里少了些什么。
夜晚降临时,在桌前干坐的一天的奚昭合上书,思绪仍不受控制地想秦沭有没有回来。
正想着,阮春又敲响了她的门。
奚昭看见阮春,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小姐可回来了?”
阮春:“主子已经回来了,让我请你过去。”
奚昭心底一瞬间似有电流划过。
她努力压住想要翘起的嘴角,对阮春说:“好,我这就过去。”
此时,寝宫中,秦沭正手拿一本书靠在软榻上。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本想早些歇息,可却总觉得难以静下心。
这几日,她每天都听奚昭弹琴,今日没见到奚昭,没能听见琴音,竟有些不适应。
秦沭留意着殿外的动静,听见阮春敲门禀报奚昭来了,将书放下,坐起身说:“让她进来吧。”
奚昭迈步进门,在她身后,阮春顺势将门关上。
奚昭看到秦沭的那一刻,忽然觉得心里持续了一整天的躁动瞬间平息了下去。
屋内只有她们二人,虽然她每日为秦沭弹琴,已经习惯了与她单独相处,可今夜不知是什么缘故,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奚昭抿了抿唇,开口道:“见过小姐。”
秦沭看向奚昭,低低“嗯”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问:“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奚昭:“本来是要睡的。”
秦沭:“是我打扰到你了?”
奚昭摇摇头否认:“没有。”
她还是想见秦沭的。
秦沭沉默了片刻,转而说:“叫你来,是我有些难以入眠,想让你为我弹一曲。”
奚昭没什么意见,和往日一眼走到琴边坐下,问秦沭:“小姐今日想听什么?”
秦沭:“什么都可以,你随意弹就是。”
不知为何,奚昭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就是《凤求凰》。
不过上次弹时,秦沭说她弹得太哀怨了。
奚昭于是犹豫着问:“不如《凤求凰》如何?”
秦沭没说什么,只淡淡道:“好。”
听秦沭答应,奚昭指尖落在琴弦上,沉吟片刻,勾起一个琴音。
为了防止秦沭再说她弹得哀怨,奚昭故意让自己不要多想,专心弹琴,一曲终了,她看向秦沭。
不知秦沭今日会如何评价。
对上奚昭的目光,秦沭调侃道:“不错,比上次欢快多了。”
奚昭从琴弦上收回手,听出她语气中的揶揄,默默朝秦沭飞去一眼,问道:“小姐可还要听?”
秦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已经不早了,到了该歇息的时候了,奚昭刚刚也说她正要去睡觉。
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听完了琴,她却还不想让奚昭离开。
秦沭难得犹豫了,奚昭见她没有说话,便也沉默地等着她的回答。
其实……她也没那么想离开。
若是秦沭再让她弹一曲,她也是愿意的。
安静持续了一会,秦沭最后还是开口道:“不必了,天色不早,你回去歇息吧。”
没得到期望中的回答,有点失望。
奚昭面上闪过一丝落寞,又很快恢复,站起身,对秦沭说:“那我先告辞了。”
秦沭“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奚昭身上,跟随着她一直到门边。
奚昭即将迈出门时,站住了脚步。
“小姐明日……”奚昭心思在心底转了几圈,还是决定问出口,“可还要出门?”
“不出门。”秦沭对上奚昭的目光,又继续说,“明日午后,我在这等你。”
话音落下,奚昭松了一口气。
还好,明日还能见到她。
“我知道了。”奚昭答应一声,心情好了不少,笑着和秦沭道别。
奚昭走后,秦沭独自一人靠在软垫上,看向对面摆着的古琴。
想起奚昭刚才临走前,眼含希冀地问她明日还在不在,忍不住笑了。
听到她明日不出门竟然那么高兴。
就这么想见她?
秦沭勾起嘴角。
她倒是有些期待明天了。
从这之后,奚昭每日都能见到秦沭。
秦沭虽然外出频繁了些,但通常都会在太阳落山前回来,是以,她们每日都能照常相见。
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这天,秦沭又一次外出。
奚昭在房间中边看书边等待,本以为奚昭回来后就会叫她过去,谁知,得知秦沭回来后,等了许久阮春都没有过来喊她。
奚昭有些疑惑,又坐着看了一会书,直到夜色降临竟也没见到秦沭。
奚昭有些坐不住了。
难道秦沭今日不见她了?
正想着,阮春终于来了。
看见阮春进*门,奚昭一下子站起来。
阮春:“小姐请你过去。”
奚昭听完松了一口气。
还好……今日还能见到秦沭。
她正要出门,却听阮春又说:“小姐今夜喝了酒,身体不适,请你多留心些。”
原来秦沭喝了酒,难怪今日迟迟没有喊她。
心里一下子好受了不少,奚昭答应一声,跟着阮春前往秦沭的寝宫。
推门进去前,阮春又嘱咐了一遍,让奚昭小心照顾秦沭,若是有事可以随时唤她。
奚昭答应下来,看着眼前的雕花木门,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
室内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在缓缓摇曳,奚昭一进门,就看见了靠在软垫上的秦沭。
与以往不同,秦沭此时双眉微微皱着,一只手支着头,正闭目养神。
听见声音,秦沭睁开眼,看见是奚昭,慢慢坐起身说:“你来了。”
见秦沭面色如此不佳,奚昭这才知道为什么进门之前阮春对她一再嘱咐。
奚昭忍不住问:“小姐今日喝了酒?”
秦沭抬眼看奚昭,“怎么?我身上有酒气?”
秦沭是换过衣裳才叫奚昭过来的。
不该还有酒气才对。
奚昭:“没有,是阮春告诉我的。”
秦沭松了口气,如实说:“是喝了一点。”
奚昭看秦沭的样子,心想真的只是一点吗?
秦沭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又说:“我不胜酒力,是以只喝一点就会醉。”
奚昭恍然。
见秦沭神色痛苦,奚昭视线扫过一旁的桌上,上面摆着一碗醒酒汤,奚昭温声劝道:“小姐先把醒酒汤喝了吧。”
秦沭却说:“放着吧,我不想喝。”
秦沭这个样子,奚昭有些担心,劝道:“小姐既然这么难受,还是趁热喝了吧,至少能缓解些不适。”
秦沭揉了揉眉心。
醒酒汤对她没用。
但看奚昭担忧的样子,秦沭最终还是说:“拿过来吧。”
奚昭松了口气,将碗端了过去,看着秦沭喝下。
喝完,秦沭将碗递给奚昭,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奚昭将碗放到一旁,留意着秦沭的情况。
秦沭今日应该无心听琴了。
奚昭也没法放着秦沭安心弹琴。
她现在只希望秦沭的痛苦能缓和一点。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秦沭似乎仍没有好转。
眼见秦沭的眉头越皱越紧,奚昭看着实在不忍,开口唤了一声:“小姐。”
秦沭微微睁开眼,“怎么了?”
奚昭沉吟道:“我曾在书上看见过一些可以缓解头疼的法子。”
“哦?”秦沭有些好奇,“什么法子?”
奚昭:“是按摩头上的穴位。”
秦沭:“你还会这种医术?”
奚昭:“我也只是看过而已,若是小姐愿意,我可以试一试。”
虽然奚昭没尝试过,但她在曾见过有人用这个办法缓解头痛,若是照葫芦画瓢,她应当也能学个七八。
就是不知秦沭愿不愿意。
奚昭说完,等着秦沭决定。
秦沭沉默了一瞬说:“也好。”
说完,坐直身体看向奚昭又说:“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