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2.1+2.2


    21.


    第二轮狩猎,开始了。


    万年不变的寒冷天气,终于在早晨初放光芒,将纷扬的鹅毛细雪融化,顺着树梢流下。明媚的朝阳升起,光芒洒落大地,带了一点微弱的暖意。


    一楼,特招生食堂。


    灰制服特招生往来如云,去窗口领取免费早餐。冷餐区摆着吐司、贝果、松饼和燕麦粥,此外还有牛奶、香蕉,以及各式各样的涂抹酱。


    这是特招生的自留地,这里本不该出现其他阶级的人。


    灰制服的学生们如同一只只勤劳的工蚁,端着餐盘搬运食物,却无一例外在一张长桌边放慢脚步、压低声音。


    桌边独自坐着一个女生,她穿着灰色大衣,立领,衣服裁剪的极为考究,线条流畅利落,面料柔软轻盈,浓密的头发被束在灰雾般的长发网兜里,露出光洁白皙的侧脸。


    ——这是特招生食堂的新奇观。


    一个不属于这个群体的人,一只躲避狩猎的猎物。


    她的地位甚至低于特招生,理论上谁都能对她出手,却谁也不敢轻易触碰,如同面对珍贵美丽而易碎的花瓶。


    毕竟谁也不知道,传闻里猎物和江赫、崔英朗的微妙关系,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咚——


    课程提示:上午九点,塞尔马场,马术课。】


    这是安蔓穿


    越以来的第一节体育课。


    安蔓用完了早餐,将餐盘放回,走出食堂,走向马场。


    她感觉到了黏稠、浓郁、无处不在的目光。


    离开江赫的别墅后,安蔓做好了一切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而后度过了风平浪静、没有任何风波的几天。一切暗潮涌动,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江赫静置她,崔英朗的报复不知何时而来,风纪会风平浪静。


    没有人动手。


    就连许市都开始避崔英朗锋芒,不敢和她搭话,虽然心理课还坐在旁边,但是老是用那种纠结怨恨、自尊受损的目光对准她,像是某种谴责。


    ——你不是说,需要我的保护吗?


    为什么和江少爷互关、还在崔少爷的手下平安回来了。


    他目光里的质问和其他人如出一辙,无声发问:你和崔英朗、江赫到底什么什么关系?


    那些目光如影随形,令人烦躁不安。


    直到今天,在进入马场后,那些注视的目光,陡然变得浓重起来。


    晦暗忌惮,悄然耳语。


    “来了。”


    “她来了。”


    “是她。”


    ……


    “我打赌她今天不会来。”


    安蔓走入女士更衣室时,里面一位高挑的女生正大声说话,“我可以压一百万!”


    “行啊,我帮你问问有没有人开盘,你现在就打钱。”另一个女生笑着说,“也不怕赔死。”


    “不可能会赔的,你看笑话那副作态!她换到了特招生寝室,吃免费食堂,拒绝了姐妹会的邀请,无视了学生会的信函,吓得平日里基本上闭门不出,今天怎么敢来!”


    安蔓面无表情在她们身边停下,走到储物柜前,按入密码。


    “要我说今天来那么多人,根本没必要!肯定——”


    高挑的女生还在说话,被旁边的女生拉了一下,下意识地侧过脸去,哑了。


    其他女生多多少少都被提醒,不再说话,全部安静下来。


    没有人试着搭话,她们共同注视着群体中突然出现的漂亮异类。


    安蔓视若无睹,拿出衣服,在她们的注视里脱下外套。


    接着一件件换上,紧贴肌肤的安全背心、外套、白色马裤,然后戴上头盔,穿上及膝的黑色马靴,离开更衣室。


    马场坐落在一片开阔的绿地,分为马厩和室内、室外训练场,因为天气舒朗,所以这次的马术课安排在室外。


    授课教师,是一位退役的金牌骑手,年龄较大,脾气硬,要求高,要求学生每节课都必须来上,否则挂科,所有人求情都不行,折磨的无数人苦不堪言。


    但因为他名气高,授课水平高,责任心强,以及免费为学生开放的马场,所以还是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天之骄子们放松嬉戏,仰慕天之骄子、想要接近他们、怀揣着各种心思的男女们,也咬牙报了这门课程,耗费巨资以此达成目标。


    原主也是其中一员,她报了马术课,虽然对此一点也不感兴趣,但仍然购买了全套装备,和许多马术相关的书籍,但大约是天赋一般,在去年年末只拿到了合格的成绩,拉低了不少绩点。


    安蔓倒是会骑——上辈子作为一个合格打工人,她掌握了无数技能,但今天必须装个生手了。


    “安蔓小姐。”安蔓向授课处走了没多久,就被人拦下,还是个见过两面的熟人。是个在K社对她举起相机的青年。


    他对着她一脸惊讶,“你真的来了。”


    安蔓着黑色头盔,没有说话。


    头盔下的脸线条利落,眼睛黑、圆、润,清晰分明,十分平静,“有事吗。”


    “有事,还是大事。我记得你选的课程不多,主修哲学,辅选了心理、马术。哲学有江级长在。心理有许市,而且普通人多,都见过你当众被崔少爷带走,不敢出手。”


    胡智方毫不隐藏对她的了解,惊艳地看着她,目光在她头盔下的脸,和一身英气十足的装扮上扫过。


    平心而论,这位校花的外貌并没有改变,甚至以前妆容齐全的时候,要更加精致一些。


    她到底变了哪里?


    是脸吗,还是眼睛、鼻子、下颚、唇角。


    还是皮肤?或许是眼神?


    好像哪里都没有变,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她没有画任何妆容,没有涂抹脂粉、掩盖瑕疵、试图遮掩自己苍白的嘴唇。


    但是,有什么东西从她眼中流露出来。


    如同甘美的蜜糖,散发出诱人的气息,让所有蜜蜂围着她旋转,嗡动不止。


    她穿着利落的黑色马靴、黑色头套,英气勃勃的马术服抹去身上的部分女性特征,反而在她身上的某种隐晦的东西更加明显起来。


    胡智方说不准那是什么,稍微失神了一会儿,赶紧拉回主题,


    “只有马术课,是真的天之骄子的聚集地,k社有一大半的成员家里有自己的马场,今天光我确定来的就有崔少爷,两位韶家少爷……哦,差点忘了还有个许市。”


    学生上课,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寄养在学校的私人马匹,一种是学校的公用马,此外还有昂贵的服装器具。


    总花费着实不少,还必须在上面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也不一定能取得好的成绩,这点就筛掉了大批人。


    “你知道之前,他们为什么不出手吗?因为不敢确定,确定崔少爷和江级长和你是什么关系。”


    胡智方那天帮崔英朗拿了棒球棍,也知道江赫别墅被砸的事,猜到几人肯定不是暧昧关系,未必会出手,“但是今天不同,太多人了……实在太多了,肯定会有人对你出手。”


    安蔓黑白分明如水墨画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来告诉我这件事呢?”


    胡智方夸张地行了一个礼,“你可以把我当成少爷们的代言人,某位少爷认为,今天会有人出手,可能会闹得很难看,所以让我来对你进行警示。”


    一切是显而易见的,现在脆弱的平衡,只是有人摸不清情况,误认为她与崔英朗或者江赫有联系。


    今天,很可能会有人出手试探反应。


    一旦出手,江赫不在现场,而崔英朗没有阻止……


    所有人会陷入一场混乱的狩猎狂欢!


    安蔓停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谢谢。”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


    她需要的就是这一点。


    安蔓那天从江赫的别墅离开后,发现一切陷入了停滞状态,无论是那场狂热的狩猎,还是她和江赫、崔英朗的单向联系。


    她目前身上有三座大山,一,针对学术不端的个人测验:为了这个她最近天天学到深夜,靠着辱骂系统激发学习动力。


    二,狩猎:不知道哪个神经病在哪个角落又会对她出手。


    三,崔英朗:这个疯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会冷不丁地对她出手。


    安蔓需要掌握主动权,她很讨厌陷入被动——她必须主动创造机会。


    “谢谢,但是这节课要求满勤,没有办法请假。”


    安蔓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这是她一贯的姿态,浓密睫毛掩住的眼珠,显得静默而脆弱,“我知道这是狩猎场。”


    ——这场狩猎,既属于猎手,也当属于猎物。


    “好吧。”胡智方无限遗憾,“那你注意一点。”


    安蔓道了谢,等待胡智方离开,才点开手机,查找江赫的新闻。


    【……江氏集团的最近出席新能源发布会的新代表,集团的新晋总监,江家不被承认的大少爷江淮盛,突发疾病,宣布退出会议。


    据悉,此次疾病来到十分迅猛、严重,疑为最近的流行的传染病毒,江淮盛少爷一经感染就迅速恶化,已经进入重症监护。


    有人宣称这是一场夺权的阴谋,一切都是江家正室,以及还在上大学的正宫少爷所为,目的是挫败敌对势力。


    也有人觉得是因为江淮盛总监作风不正,私下和多名女子保持关系,导致传染……】


    看完小道消息,打开手机,点击TEL里江赫的聊天框,里面有十几条


    坚持不懈的信息。


    从离开别墅开始,安蔓就开始有选择地塑造根据江赫的喜欢,塑造人设。


    江赫生性自律,无论是对外对内,都十分严苛,要求甚高,是一朵不折不扣的高岭之花


    冷淡傲慢,自恃于自己的家世、背景、学识、能力,也格外厌恶唯一的弱点:生理性的、无法控制的洁癖。


    安蔓围绕于此,设定了一个改过自新、深情、痴心、悲惨、好学的形象。


    并就此,兢兢业业地营造人设。


    [江级长,今天将你发给我的第一本书背完,谢谢你不计前嫌,对我这么好。][笔记图片][笔记图片]


    [江级长,我想问一下这里……这个部分到底为什么这么理解呢。]


    [江级长,今天的课程,我想请教一下这点……]


    ……


    江赫从未回复过一条。


    他从那天之后仿佛消失了,就连周日的约定也取消了,但并未离开学校,只是冷淡她。


    可恶的天龙人,实在太冷漠了。


    “迟早要你哭着求我。”安蔓喃喃自语,打开聊天框,编辑信息,发送。


    [我上马术课了,很开心。].


    ——“来了。”


    一进入马场,周围的视线陡然变得热切。


    不知是不是安蔓的错觉,好几个百无聊赖的、靠在一边的公子哥们精神猛然振奋,目光灼灼,充满好奇地看来。


    无数贵族公子、千金小姐们,肆无忌惮、跃跃欲试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


    许多人是第一次看见她,目光首先是好奇、陌生,或是恶意、揣度,猜测这个臭名昭著的骗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是丑陋,美丽,还是平庸无奇,只靠一张巧嘴骗人。


    这群天之骄子的目光好奇而恶意,没有任何遮掩,充满高高在上、猎奇践踏的意味。将她的头盔、马术服,还有头盔下的脸,审判评估了个遍。


    只是看着看着……目光里的意味渐渐变了。


    一道道肆无忌惮的视线缓慢地扫过她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唇。


    男男女女,共同的目光凝视着她。


    凝视她雪白修长、极易扼断的天鹅般优美纤细的脖颈。


    ——真的,非常漂亮。


    “上课了,怎么不来找我。”


    一只手臂迅速缠住了她的脖子,挡住那些目光,有个女生在她耳边低低笑了一下,“好久不见啊安蔓,怎么最近一直躲着我,这么久了都不联系我。”


    安蔓微微侧头,看到了一张美艳的脸,是她特意记下来的,原著里对原主最为仇视激进一位。


    “最近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了,脸这么白,难道是害怕了吗?”叶倩看着她的脸,目光难掩厌恶,一字一句,“真不知道你这种贱人是怎么敢骗人的。”


    叶倩是原主的前跟班。也是被欺骗的人中最讨厌她的一位。


    她非常痛恨原主,自述看到她就仿佛看到自己被欺骗过的过往,觉得自己居然做了这么个地位背下的贱人的跟班,急需用她清洗自己的耻辱,然后让人将安蔓的行李从公寓里全部扔出来。


    态度十分激进,似乎急于同过去划开界限,从前便热衷狩猎特招生,现在更是狩猎的主力军。


    “抱歉。”安蔓想了想,还是替原主说了一句。


    “不用道歉,我不伤心。”叶倩在她耳边一字一句,手臂微微用力,缠住她的身体,“我只是很讨厌,很烦,你这种人居然曾经把我骗了,太耻辱了。我还替你端茶倒水过,想起来就想吐!”


    她满脸真情实感,一副作呕的姿态,“拜托你不要在这里死皮赖脸地混下去了,消失好不好?”


    “不行。”安蔓平静说。


    叶倩很好奇,“你到底哪来的底气说不行?是仗着有人帮你吗?你以为我、还有在座的所有人,真的相信崔少爷和江少爷跟你有关系吗?你的手还能动吧,现在可以打电话求救。”


    安蔓被她按着脸,看出她脸上清晰的恶意,和试探。


    周围没有人出手,但无数若有若无的目光从两人身上划过。


    他们在等待。


    等待她的反应,等待还没有到来、不知道是否会到来的,拯救者。


    以她的反应,决定他们接下来的态度。


    安蔓思考了一下。


    人设要做就做全套,她还是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江赫的电话打了下去。


    “嘟——”


    “嘟——”


    清晰的呼叫声后,如同那次一样,在人群中放大。


    几秒之后,电话自动挂断了。


    电话没有接。


    周围人的目光微微变了。


    叶倩的目光也变了,她语调变高了,“哦……江少爷不理你啊,那你觉得,崔少爷会帮你吗?”


    她没有从安蔓的表情得到答案,那本身就是一个答案。


    崔英朗那种人,不可能为他人出头。


    叶倩笑了起来,在她耳边说,“我们好久没有一起骑马,趁现在德老头还没有说教,一起来联络一下感情怎么样?”.


    胡智方最后没有说动安蔓,有些遗憾。


    除了替大少爷传话之外,他也有一点私心,希望能减少竞争对手,现在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他遗憾地摇着头离开了,回去汇报了,路上穿行过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以及各种饶有趣味的期待目光。


    沿途还有无数人在讨论,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她在哪里?还没出来?”


    “快上课了,不会是害怕逃跑吧,我可是特地捡起三年没练的马术,忍着恶心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来听那个马术老头讲话的!”


    “那你带相机干什么?带着相机骑马?”


    “还不是那个笑话大全站,有张照片不知道怎么火了,甚至传到我表哥那了,让我给他拍几张校花照片,没劲!”


    胡智方心神一动。


    这位校花,真的是非常、非常特殊的一个猎物。


    这些目光、讨论、注视、声音……已经远远超出了狩猎应有的范围,以前有哪次狩猎,所有人这么大动干戈过?大多数是只出一两人便完成了狩猎。


    甚至有很多不需要出手,一被审判便自动退学的人。而不像现在这样……这种大面积、广泛、活跃、无数人参与的传播。


    他到达马厩边,一匹靓丽的黑色骏马被人套上马鞍,正从鼻里喷出一股气,不耐烦地跺脚。旁边温顺的红马叫了一声,顺从低头,让人套上马具。


    两位金尊玉贵的少爷,正缓步走来,步伐从容,不紧不慢。


    后面的服务生将两匹马牵出,跟在后面。


    崔英朗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色定制马术服,饱满健壮的肌肉将衣服撑得紧实,透出几分轮廓。


    他拍了拍黑马的脖子,漫不经心道,“西尔又肥了,你是不是平时给它喂多了草料?”


    韶景戈同样穿着马术服,只不过衣服颜色雪白,衬托着他尊贵温和的气质,显得格外文雅,“大概是冬天来了,运动量太少。”


    他看见了跑来的胡智方,目光十分温和,轻声询问道,“怎么样了?”


    胡智方摇了摇头,“我和安蔓说了,但是她没有请假的打算。”


    韶景戈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很是从容,“唔,这样事情就麻烦。德老师虽然脾气坏,但是不爱管闲事,这样,你让人多看着点马场,叫几个保安过来,在外面站岗。小心闹起来。”


    崔英朗见胡智方拿起电话,开始联系保安,敏锐道,“谁?安蔓?她今天居然敢来?”


    “怎么,你也要找她算账?”韶景戈摇了摇头,笑着叹息,“想要找她算账的人多了,恐怕还轮不到你。真让人头痛啊,天知道她怎么有这么多麻烦。今天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崔英朗挑了挑眉毛,“江赫今天怎么没来?”


    “他对这个不感兴趣吧。”韶景戈摇了摇头,


    “阿赫虽然小时候挺擅长骑马,但都被人按着学,他自己好像对这个生不出什么耐心,学会后根本没碰过几次。他不会来的。”


    崔英朗懒洋洋开口,“未必。”


    毕竟安蔓可是江赫的秘密女友。把小女友放在猎场,不亚于把一块肥肉扔进恶狼堆里,必定会被人撕咬殆尽,“说不定他心血来潮了呢。”


    “或许吧。”


    韶景戈微微一笑,雪白的脸在天光下微微发亮,贵气十足,“啊,出事了。”


    崔英朗不紧不慢地回头,两人正好行至场边,只见两男两女已经上了马,正努力拉紧缰绳。


    安蔓骑在马上,摇摇欲坠,艰难地保持稳定。


    而她旁边的那个女生,似乎完全控制不好方向,连声惊叫。


    慌张间马匹突然失去控制,猛地向安蔓撞去!


    第22章 第22章钓鱼


    22.


    在场的男男女女们,都没有阻止的打算,只是大多都皱眉。马场上的意外事故并不少见,可大可小,严重的甚至会让人摔断颈椎,轻的甚至可能只是擦伤。


    “危险了。”


    韶景戈低声喃喃,他是风纪会的会长,有责任制止事故,“胡智方,你去给医生……”


    他微微侧头,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惊险一刻,安蔓忽然一扯缰绳,骏马腾空而起,她双腿发力,皮靴夹紧马腹,险而又险地稳住身体,躲过了失控的黑马!


    她的脊背绷出惊心动魄的弧度,束好的头发在头盔里崩来,一切细节仿佛慢动作在眼中放大。散开的黑发,黑发间若隐若现的白皙侧脸,和脸颊上一滴将滴未滴悬在下巴闪闪发亮的水珠。


    ——啪。


    马蹄和水珠一起落下。


    崔英朗脊背挺直,深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流露出华丽的色泽,他嘴角弯了起来,瞳孔的颜色显得更深了,那是他兴奋的标志。


    韶景戈微微怔忪,隽秀的眉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去给医生打个电话。”


    胡智方同样发愣,只是没忘记拿出手机。


    打完电话再次盯着场上,短短的几秒间,场上的形势却再次逆转。


    叶倩同样勒住了缰绳,在扑空后控制住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几分难堪的神色,一咬牙掉头再次撞了上去!


    “啊!”几个围观者发出惊叫,又面露期待。


    可惜安蔓在刚刚救场后,似乎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吓得原地呆住,只能手足无措地后退,马却毫不配合。


    动作间不知道怎么一滑,在即将撞上之际,整个人摔下了马。


    反而撞人的叶倩,表情忽然变得惊恐,撞上后控制不住地不住狂奔,“救命!救命!”


    有几个保安冲过去救人,但大部分人一拥而上,围绕上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安蔓身边。


    胡智方动了一下指尖,视野里还留着刚才的惊艳画面。


    他忍耐住,却突然在人群里发现,探头探脑、按捺不住跑了过去的许市,暗骂蠢货。


    “哈哈!”


    崔英朗用力鼓掌,“真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觉得这个医生叫早了!再晚几分钟,说不定伤口就自动痊愈了。我要去打个电话。”


    崔英朗走到一侧,自顾自拿起手机拨号,“喂,江赫,你的小女朋友在马术课被人欺负了。”


    电话对面的声音平静倦怠:“滚。”


    崔英朗哼笑一声,“你不来帮忙?我看好多人都上赶着献殷勤,小心女朋友被抢走了。她被撞断了腿,坐在地上哭,真可怜啊。”


    电话里:“安蔓?”


    崔英朗:“嗯哼,你有几个女朋友?”


    他挂断电话,拍了个照发过去。


    然后不再理他,走回原地,远远看着安蔓身边围着一大群人,还有几个提着医药箱冲入场内的校医。


    崔英朗厌恶又好笑,“真是有够受欢迎的。怎么江赫没什么反应?”


    韶景戈深深地看着那个方向,接了一句,“江赫?”


    崔英朗讥诮,“是啊,咱们校花是江赫的秘密女友,可惜看起来也没多喜欢,一点也不着急呢。”


    韶景戈:“秘密女友?”


    他看着崔英朗忽然兴致勃勃的眼睛,“你去干什么?”


    崔英朗哼了一声,迈步走了过去,步伐不紧不慢。


    崔英朗:“英雄救美。”.


    第一件事,解决了。


    安蔓是个喜欢一箭双雕的人。


    她控制住了跌下马背的时机,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下被欺凌。


    安蔓时机把握不错,只是落地失误,扭伤了脚,只能坐在草坪。


    微微抬头,周围就忽然涌上来一大群人,还有七嘴八舌的声音。


    “受伤了吧,刚刚那个人真可恶。”


    “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就是明晃晃的谋杀!这种人怎么配待在德川,怎么配获救呢,保安居然优先救她!”


    “医生?医生在哪里,万一脊椎跌伤了怎么办。”


    “太蠢了,又蠢又毒。”


    许市只不过晚了一步,就被堵在后面,看层层人将安蔓淹没,顿时暴跳如雷!


    叶倩这个白痴!第一次做事已经很蠢,这种事重要的就是不留痕迹,可她一开始就光明正大扔东西,还被监理叫去训斥,要不是因为他将行李收好,早就被处分。


    第二次更蠢,还是在大庭广众下试图骑马撞上去,这是赤裸裸的故意伤害,虽然他不在意安蔓的健康,但要是撞伤了怎么办?


    “让让!让让!”


    一群乱七八糟的人将他堵在后面,里面甚至有几个k社的白痴,还有几个在背后悄悄骂过安蔓、今天见了一面就没脑子地扑上来的人。他打赌这群人没几个真心的,刚刚不见得阻止,现在见安蔓没有保护者就心血来潮大献殷勤,都是从众心理。


    许市还看见有人在拍视频,一群人团团围住安蔓,给她擦汗,安慰她,说着无聊的废话。


    “滚开!都滚开!”


    他暴跳如雷,一把撞开前面几个挡路的废物,心里涌出很不舒服的感觉,明明是他第一个盯上的猎物,却总是有些乱七八糟的人来竞争。


    被挤开的人群发出抱怨声,东倒西歪,他置若罔闻,一个劲地挤上前,蹲到安蔓身边。


    安蔓看起来很不舒服,一条腿微微弯着,黑色的头盔挡住了她脸。


    许市有心显得体贴,掩盖上次面对崔英朗的胆怯,咳嗽一声,伸手帮她摘掉了头盔,“没事吧。”


    安蔓抬头,被光线刺的微微眯眼,黑发彻底散了下来,她的脸色发白,脸颊却微微泛红,额间泛着晶莹的汗水。


    那道汗水,顺着她白皙的额头,光滑的皮肤,一点点地滑落下来,要掉不掉地坠在眼角,像是一滴晶莹剔透的泪。


    柔弱如同一捧将要融化的新雪。


    “痛。”她轻轻地、虚弱地开口。


    周围顿时安静了一瞬。


    再开口的时候,所有人的声音都真诚起来。


    有人为她遮挡阳光,怒骂道,“蠢死了,谁摘的头盔?”


    “有没有止痛药?”


    “小可怜。”


    安蔓手指按在皮靴,微微用力,接着松开,苍白的指尖顿时翻涌出靡丽的血色。


    许市呼吸微微一窒,也骂自己蠢,赶紧把头盔给她盖回去,“痛不痛。”


    安蔓声音细软:“痛。”


    她松开手,脸色虚弱,十成十的受害者。


    态度又冷淡,又虚弱,即使周围那么多人热切捧着,也回应寥寥。可是偏偏漂亮冷淡的脸,让人移不开视线。


    许市也移不开视线,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可能是被群体氛围席卷,猛然爆发出的竞争意识。


    还是上次面对崔英朗退却,违背承诺的耻辱。


    或者说,这是从对方第一次见面的桀骜清冷、后面游刃有余,到现在面对他时难得示弱,心中因而生出的微妙滋味。


    安蔓无视了所有人,只看他。


    轻轻抬起来手,按在他的手臂上,


    声音柔柔的,目光专注,“你能带我走吗,真的好痛。我不敢信他们,都好可怕。”


    许市呼吸一窒,赶紧推开旁边的人,“你要去哪里?”


    安蔓声音柔和,指尖冰冰凉凉,轻轻擦过他的手臂,“医务室,我不想在这里看医生。”


    明明是隔着衣服,许市却感觉自己的皮肤仿佛灼烧起来,烧的他想也没想,脑子发热,“好。”


    他感觉到旁人热切嫉妒的视线,心中有股微妙的自得。


    ——果然,还是选择了他。


    他甚至听到了窃窃私语的嫉妒,“这男的谁啊。”


    “搅屎棍啊。”


    “哦~那个低劣的家伙。”


    安蔓目光温柔:“果然,你是可信的人。”


    许市的耳朵一热,刚刚准备将她扶起来,就发觉身边的人突然全部闭嘴。


    像是敏感的小动物,面对大型猎食动物自动降低存在感,躲藏起来。


    他抬起头,见人群如同摩西分海一般两边散开。


    天光明艳,两个高大的身影,缓步走来,姿态散漫,锋锐沉冷的马靴踏过地面。


    崔英朗面露灿烂笑容,慢悠悠地走入人群,在鸦雀无声中开口,“哈,真热闹啊!”


    韶景戈同样走来,步伐缓慢,姿态优雅亲切,示意被堵在外面很久的医生跟进来,“快给她看看。”


    所有人噤若寒蝉,共同注视着两位天生尊贵的大少爷,从容不迫的背影,想起了论坛的流言。


    ——猎物和C少爷的秘密关系。


    许市的脸唰一下白了。


    两个医生冲到人群里,艰难地扒开层层的人,站在安蔓身边为她做检查,竖起两根手指,“能看清我的手指吗?”


    安蔓虚弱点头,“可以。”


    医生接着检查她的意识、受伤部位、疼痛情况,最终得出结论,“初步断定没有太大问题,意识清晰,也没有伤到脊椎和重要部位,先去医务室休息一下,然后做个详细检查。”


    安蔓低着头,感觉到崔英朗高大、强健的身体,还有他死死盯着她,若有所思的眼神。


    许市,只不过是一个用过就扔,所以是可以废弃的饵。


    这个,才是她真正要钓上来的鱼。


    他懒洋洋的、舒张的肢体,充满了强劲的力量感。


    骨节粗大,手掌很宽,握成拳头时,指骨微微凸起,根根分明,让安蔓情不自禁想起来被打飞的沙袋,指尖微微颤动。


    第二件事,完成了。


    ——他上钩了。


    崔英朗问:“所以去医务室就好了,对吧?”


    他拍了拍韶景戈的肩膀,“交给你了。”


    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微微低头,伸手搂住安蔓的双腿和腰肢,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崔英朗在安蔓耳边充满恶意地开口,“你看男人眼光不怎么好啊,江赫那里,不会是你的单相思吧,我真的怀疑那个冰块在床上也能兴奋起来吗?”


    “还有这个。”他轻蔑的目光扫过许市,“这又是你从哪里找来的垃圾!”


    第23章 第23章上钩


    23.


    崔英朗话音一落,周围一阵嘲笑,许多人往许市身上扫。


    第一句没人听清,第二句却一清二楚。


    许市名声不好,自尊心强,又爱惹是生非,刚刚一个劲往前挤,已经引了众怒。现在的嘲笑声也格外大。


    许市的脸更差了,攥紧了拳头,不甘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安蔓脸色发白,声音十分柔弱,整个人瑟瑟发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崔英朗眉目扬起,将她稳稳抱着,声音不低,含着微妙恶意,“你不懂的是哪部分,说说?”


    安蔓看了许市一眼,眼神温和,“许市……不是垃圾,他刚刚还想帮我。”


    崔英朗煞有其事地点头,他根本不想看到安蔓舒心,也懒得打量她的这个爱慕者的表情,“是啊,虽然一直在想,至少有那个心,不错了。”


    安蔓表情惶惑,嘴唇嚅动,讷讷道,“他、他挺好的。”


    崔英朗存心羞辱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爱慕者的尊严,毫不留情碾碎,“有多好?”


    他抱着安蔓,轻轻松松转头,停在许市面前,打量了一会儿,略感惊讶,“这长得也不帅呀,你是看上了他的胆子,想跟他做朋友吗?”


    安蔓为难说,“请不要这样为难他。”


    崔英朗越见她这样,就越不想给她留面子,抬腿踹了许市一脚,“喂,窝囊废,我把人抱走了,你有意见?”


    旁边又响起了一阵笑声。


    许市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倍感屈辱。


    他攥紧了拳头,默认崔英朗比他地位高,没去反驳。这是他的先天认知,高位者有权对下位者进行碾压。


    如果不想处境变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默认,不去反抗。他是这样遵从的,也是这样对待别人的。


    但是一抬头又能看到安蔓充满希望的眼睛,一切仿佛就像上次的场景重现,她看着他,渴望他能够将她脱离魔爪,为她说话、发声,带她离开崔英朗身边。


    安蔓甚至才选择了他。


    许市闭紧了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忽然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险些将身体撞倒,猛然回头,却发现一群人站在背后,根本找不到撞人的是谁。


    崔英朗在旁边等着,一直没听到回复,声音有点不耐烦,“你有意见吗,窝囊废?”


    许市咬紧了牙,拼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的颤抖,狠狠道,“……没有。”


    话一出口,他仿佛听到自尊崩碎的声音。


    安蔓失望地看着他,眼神从未有过的冷淡,期待渐渐转为消沉,只能紧紧握着崔英朗胸口上的纽扣。


    许市当初狩猎她的时候,肯定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么尊严扫地的一天吧。


    安蔓满脸失望,脸色前所未有的低落,憔悴,“对不起……我不想看见他了,带我走吧。”


    崔英朗心情愉悦,顿感扬眉吐气,看着安蔓失落难受、意志消沉的脸,和无助的姿态,不由一阵愉快,懒得理那个畏畏缩缩的男生,直接道,“韶景戈,这里你处理一下。”


    他像是抱战利品般抱着怀里的人,肆意自得,甚至故意晃了晃,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宣布,“这人我带走了,我要和她好好玩一玩。”


    接下来肯定是流言满天飞。


    内容不光是崔英朗、安蔓,还有他!


    直到两人都没影了,许市还愣在原地。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一阵刺痛,不由心头火起,余光看到有人拿着相机似乎在拍摄,气地一脚踹过去,“贱人,你在拍什么!”


    被踹的人是个有背景学生,在地上打了个滚,发间沾满草屑,不甘示弱,“有病去治,窝囊废!”


    许市一把抢过相机,也不管他的挣扎,狠狠又踹上去一脚,抢来一看。


    去见并非刚刚的录像,上面正在播放安蔓骑马躲过叶倩的一幕,马蹄高扬的骏马,白皙冷淡的侧脸,还有拽住缰绳的漆黑瞳孔里一瞬迸发的锐利眼神,一览无余。


    许市愣了愣,下秒东西又被抢回去。


    学生抢回相机,骂骂咧咧,拍着身上的草屑,心疼地看着相机,幸亏完好无损,大骂道,“妈的,关我什么事,有病自己去医院啊!”


    “就是就是……在这里发什么疯,难道想把在崔少爷身上受的气,撒在我们身上吗?”


    “太荒谬了,什么人啊……”


    “难怪叫他搅屎棍……欺软怕硬的怂包……”


    周围的议论声又起,许市怒火中烧,回头一看,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一时间,居然辨认不出来到底是哪些人在说话,只能愤怒地大喊,“都闭嘴!都给我闭嘴!”


    安蔓失望的眼神还在脑海中不断浮现,他敏锐觉得自己在那瞬间失去了什么,又觉得自己失去的是宝贵的尊严。


    她凭什么那么看着他,难道还有人,敢面对崔英朗反抗吗?


    崔英朗那个神经病在这所贵族学院,一手遮天,地位尊贵,所有人都


    讨好他、绕着他转。谁敢激怒他,不怕死吗?!光他随口一句羞辱,就够受了。


    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的羞辱。


    他的地位完蛋了,在学校的处境、回家面对父母的询问也完了!


    许市拼命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强行克制住念头,几乎迁怒,把目光放在罪魁祸首身上。


    都是她的错。


    叶倩已经被人救了下,被人半扶半抱拖下马,在草地上滚了两圈,虽然没有受大伤,但脸和手臂上有了清晰的划痕,衣服沾满潦草,狼狈不堪地走向医生。


    许市目光阴沉,一言不发地向她走去,重重踢向她擦伤的手臂,“废物!”


    叶倩尖叫起来,在原地蹦起来就要打他,“神经病!你踢我干吗!”


    “你自找的!”


    许市面目阴沉,拼命将注意力放在惩治凶手上,想要折磨她,再交给风纪处,至少在安蔓面前,表示自己还是保护了她。但动作间仍然有一个念头,在心底大声鼓噪。


    ……崔英朗,凭什么这么对他!


    许市心中难以自抑地生出几分清晰的恨意.


    安蔓被人稳稳抱着,一只手托着她的双腿,一只手环过她的腰,她隔着衣服,贴着崔英朗的胸口。他身材高大,体格健硕,手臂修长结实,常年健身,体温很高,甚至有些灼人。


    崔英朗轻车熟路走进医务室,随便挑了张床将她随意地扔上去,“到站了,小老鼠。”


    医务室里设置了许多单人病床,每张病床单独隔开,这个时间段里没有其他学生。


    安蔓独自靠在床头,轻蹙眉头,面色娇弱。


    接到消息的医生和助手赶紧上前,细致的检查。德川的校医基本出自名校,直接效力于大医院,医院和理事会达成协议,轮流派驻年轻医生。


    年轻的女医生心软,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崔英朗,又看着安蔓,心里连连叹气,这么漂亮的女生,怎么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学校员工都知道崔英朗,家世好,有钱,长得帅,可惜是个暴力狂,脾气烂,人品差,就算披上光环也不行,要是和这么个人谈恋爱,是要倒大霉的。


    “看我干什么。”崔英朗莫名其妙,“看她!”


    女医生不敢再看,语气温和,对着这个可怜的女孩怜爱道,“右腿崴伤,已经加压包扎过,注意暂时不要活动,一天后过来复查。”


    安蔓温顺点头,她脚踝刺痛,小腿和踝关节连接的地方隐隐发胀。


    白皙的纤细的小腿裸露着,垫着枕头,脚踝生了淤青,又被结结实实地裹上绷带。


    “谢谢医生。”


    女医生看了又看,忧心忡忡,离开时还叮嘱,“受伤了要好好休息,注意保暖。”


    崔英朗毫无同情心,唔了一声,挥手示意医生离开,然后饶有兴致地注视她难受、不适的脸,“又落在我手里了,小老鼠。”


    安蔓感受他的目光滑过她的光裸的小腿,她的手臂,脖颈,忍不住一阵寒毛倒竖。


    “我该怎么处理你们这对情侣呢?”


    崔英朗像只在纠结从何处下口的野兽,细细打量,坐在床边的椅子,故意伏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对了,你知道江赫为什么要整我吗?你不知道吧,那个家伙看起来冷漠,其实非常小心眼,不过是因为我在派对上让人摘了他的手套,就记恨我,伺机报复——他甚至为这等了半年!”


    “本来我也算有错在先,懒得跟他计较,但是现在太生气了,还是不想放过你们。”


    崔英朗单手撑在病床上,手指重重掐着她的脸,“你真的不害怕,自己男朋友是这么一个记仇的人?”


    安蔓被捏得皱起了眉,似乎想要反抗,但忍耐了下来,毫不犹豫,“我喜欢他,所以能接受他的一切。”


    “哈?那就让我考验一下你们之间的感情吧。”


    崔英朗嗤笑一声,表情瞬间阴沉,当着她的面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命令,“人在我手上,快来。”


    电话那头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刻板声音。


    江赫声音冷漠,隐含不耐:“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崔英朗一手捏住了安蔓的肩膀,拿着手机,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真的?哪怕你女朋友在这也不管了?”


    他给安蔓的腿拍照,发给江赫,然后把电话递在安蔓嘴边,“叫救命。”


    安蔓完全不配合,立刻说,“江学长,不用来,我没事。”


    电话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查看照片。再开口时变轻了一点,“你受伤了?”


    安蔓垂下睫毛,微微低头,声音黯然,“没事,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管我。”


    江赫:“你——”


    崔英朗咔嚓挂了电话,握住手机,猛然凑近她,大笑道,“诉苦结束,你猜他什么时候来?”


    安蔓摇了摇头,表情不知所措,“我希望他专心做自己的事,不要受到影响……这件事太突然了,我不知道……”


    ——江赫不会来。


    对方不喜欢她、厌恶她,轻视她。除了治疗,不愿意和她扯上关系。


    但这不妨碍安蔓,在崔英朗面前,扯虎皮维系深情人设。


    崔英朗很在意江赫,江赫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从小样样优秀,是权贵家庭的完美典范。


    他被人耳提面命,听烦了对江赫的夸奖,也生出了几分竞争之心,样样都要攀比。


    但是感情,是完全陌生的领域,这对情侣的关系,若即若离,看似亲近又十分疏远,又并非对彼此真不在意。


    他颇感新奇,再次凑头打量,“他到底喜欢你什么?”


    崔英朗盯着她的眼睛,额头,鼻尖,耳垂,脸颊。


    眼睛偏圆,像是晶莹通透的黑色玻璃珠。


    睫毛浓密修长,鼻尖高耸,耳垂柔嫩,皮肤很白,眼睛微微下垂,有种楚楚可怜感。


    但很爱撒谎,很花心,可能同时喜欢两个人,还会在背后偷偷骂人。


    崔英朗额头对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充满好奇,看得细致入微,一丝不差。


    再要向前,额头被一根手指抵住。


    指尖很凉,按着他的额头,微微推开。


    “不能再向前了。”安蔓说。


    她感觉自己的每个器官、每个动作、每个颤抖,都被剖析研究、细致入微。


    他似乎很困惑,靠得很近,高峻的影子带着倒影将她整个笼罩住,紧实饱满的肌肉撑开马术服,透出若隐若现的肌肉轮廓。


    因为体格强健,肌肉分明,格外具有压迫感。


    安蔓深呼一口气,感觉到了那种小动物面对强壮野兽的本能畏惧,克制往后退的冲动,声音喃喃,“再上前……就越界了。我们不能对不起江赫。”


    “什么?”


    崔英朗脑袋却像是被闪电击中,怔忪一下,伸手握住安蔓手指,抵着额头,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哇,你提醒我了,还能这样!”


    他表情糟糕恶毒,仿佛打开了什么新天地,金色的瞳孔在光线下微微收缩,惊奇道,“让江赫的女朋友出轨,对你们两个来说,应该都算是不错的报复吧。”


    安蔓表情茫然,随后抗拒,“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那种不解风情的东西,不如扔了他跟我。我真的很好奇他发现我们搞在一起时的表情。”


    崔英朗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心血来潮,看她反应抗拒、十分不情愿的样子,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他俊美的脸庞笼罩着浓浓的厌恶,声音低沉烦躁,手指深深陷入她的耳边的枕头,“况且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难道只是为了逃脱惩罚骗我?”


    “不……不是的。”安蔓浑身一震,垂下眼睛,坐立不安地说。


    ——又上钩了。


    驯服一只凶暴、躁动的野兽,首先该怎么做?


    首先,要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建立安静而不受干扰的环境。


    然后不能惊动他、暴露意图。


    要让对方自己产生兴趣,向她走来。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除非你现在,证明给我看!”


    崔英朗似乎真的起了求知欲,头靠得越来越近,毫无自觉,


    越不让他做越要去做,眼珠里戾气森森,“不如我们一起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我问你,江赫平时喜欢和你做什么?”


    安蔓沉默地看着他,两只手纠缠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不适,又受于胁迫,不得不说,“他喜欢亲我。”


    崔英朗怀疑自己没听清,“什么?”


    安蔓低着头,耳朵有点红了,眼神却很冷静,“他喜欢抱着我亲。”


    崔英朗感受到安蔓的眼神落在他的嘴唇上,莫名有种异样感,一下子烦躁起来,“你有病吗?在乱七八糟说什么鬼话!”


    安蔓声音轻柔,“是你要我说的。”


    崔英朗烦躁得要命,感觉嘴唇一下子痒了起来,心情莫名其妙。


    江赫那个小心眼的家伙是个变态吧,哪有人会喜欢做这种事!他眉头蹙眉很紧,实在没办法把这个事和那个冷冰冰的家伙联系在一起,又情不自禁地看向安蔓的嘴唇。


    她没涂口红,肤白,脸素,看不出化没化妆,唇形姣好,但颜色淡。


    因为紧张,牙齿轻咬唇瓣,唇珠明显,透出一种饱满的肉感,看起来……应该算是好亲。


    这就是江赫喜欢的原因?


    安蔓的声音柔柔淡淡,并不甜腻,“不行。”


    崔英朗莫名烦躁,手心发热,“我有说要做什么吗!”


    他感觉莫名其妙,一阵混乱,不知道对话为什么跳到了这种程度,他根本也没要做什么。就算要做什么,也不是应该的吗?


    崔英朗本来就想要报复江赫,夺走他重要的东西,同时报复眼前这个女人,现在一举两得,况且就算真亲了,吃亏的也不是他。她既然敢当面告白,就要有会遭遇什么的自觉,而且这本来也是只爱撒谎的小老鼠——


    她本来就该受到惩罚。


    对男朋友失去忠贞,然后失去江赫的信任,然后被抛弃。


    江赫不喜欢分享食物,看起来高傲冷漠、不接地气,但其实很记仇,心胸狭隘,大半年前的事能记到现在。如果被人背叛,绝对会大受伤害,然后——狠狠回报给她。


    安蔓仿佛知晓他的念头,柔声拒绝,“不行,这是在背叛江赫,我不能和你那么做。”


    崔英朗阴森一笑,脑子里旋转了无数个念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颇有道理,而且十分有趣,“正好,我最喜欢折磨人了。说到底,你说的喜欢我到底是真是假?”


    安蔓为难说,“是真的,要怎么证明给你看?”


    崔英朗冷冷一笑,“不需要证明,是真是假无所谓,是真的,说明你活该,是假的,也说明你就该受这种惩罚!”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一只手牢牢地搂着她的腰,指尖的温度温热,表情有一点困惑,还有一点好奇,最后全部熔化成了一片恶劣的跃跃欲试。


    他低下头,在她的嘴唇上撞了一下。


    然后耳朵泛红,嘴唇紧抿,金眼睛死死盯着她问,“还有呢?”


    安蔓没有反应过来,沉默了一下,“……什么?”


    “你们平时还喜欢一起做什么?”


    崔英朗一字一句,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完成了重大难题,漫不经心地开口,“说说看?”


    “……”


    安蔓眨了眨眼,想了一下,“他喜欢深吻。”


    她加了一句,“十分钟那种的。”


    崔英朗耳朵更红了,表情困惑又暴躁,感觉遇到了一件难以理解的课题,额头的青筋一下一下地跳起来。


    亲吻……好像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体验过也就那样,不知道江赫那个小心眼洁癖为什么喜欢做那种事,十分钟也不无聊。


    而且还要抱着亲,又腻歪又恶心,简直像是一对脑子幼稚园没毕业,智力残疾的无聊情侣!


    “要试试吗?”安蔓打断了他的思路。


    ——接下来,要缓慢接近,建立信任。


    医务室的门根本没关,只是半掩着露出了一条门缝,从门缝向外看去,天色正好,天光熠熠。或许是知道崔英朗在这,所有人敬而远之,这段时间没人经过。


    崔英朗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还有她的嘴唇。


    安蔓的指尖按在唇瓣,表情天真又纯洁,微微张开唇角,雪白的牙齿中露出鲜红的舌尖。


    声音又轻,又软,尾音拉长。


    带着微微低哑的靡丽意味。


    崔英朗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什么?”


    “试试十分钟那种。”安蔓搂着他的脖子说。


    然后她在医务室外,看到了江赫的黑色皮靴。


    第24章 第24章拒绝翻车


    24.


    崔英朗浑身僵硬,被碰到的地方仿佛升起热气,一阵阵地冒烟。


    他脸色更凶了,眼神锐利,眼睛死死瞪着她。


    前几天,他听人过,安蔓虚荣、爱说谎,本来只是个超市老板的女儿,却偏偏要骗人出身豪富。而在他那,又是另一个剧本,清纯柔弱,贫穷倔强,以诚待人。


    还很花心,有许多追求者,明明刚才还欲拒还迎、满脸抗拒,现在突然搂着他主动提出深吻。


    说不定是想通了,追到江赫不够,还想要他,两个大少爷一起,才能满足虚荣心。


    她在勾引他。


    崔英朗想到这里,莫名不爽,刚要讽刺几句,“你对你男朋友真忠诚啊。”忽然被拉住了手腕。


    “嘘。”


    来不及恼怒,就见安蔓比了一个闭嘴手势,她脸色发白,紧抿着唇,薄唇因为用力,浮起薄薄的血色。


    本来就又大又漂亮的眼睛,泛着点点莹光,充满恐惧地瞪大了眼睛,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他的身后,仿佛那里有着什么人。


    有人进来了。


    她在害怕刚刚那一幕被看到。


    崔英朗听到背后的推门声,心中咯噔一声,眼疾手快把人按在床上。病床在门的斜对面,每个都用白色的帘子隔开,外面的人能看到他们大概在做什么,但除非走近,不然看不到具体是谁。


    做完了才觉不爽,他凭什么帮忙!


    安蔓仿佛察觉到他的想法,忽然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他的手背。


    她指甲剪得很短,手指温暖,指尖柔软圆润,眼中泪光盈盈,充满了感激。


    “谢谢你。”安蔓柔柔看着他,张了张口,无声恳求。和刚才接吻时一样,又柔软,又美丽,“帮帮我。”


    崔英朗阴着脸,盯着她一会,脑子莫名觉得,这一幕眼熟又诡异,仿佛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像是电视剧里出墙的妻子拜托奸夫给自己打圆场。


    ……简直就像偷.情。


    这个词跳出来,崔英朗不自觉额角一跳,把自己气笑了,没结婚算什么偷情?


    “我为什么要帮你?这样刚刚好。”


    他轻轻哼了一声,眼睛一转,忽然冒出一个主意,有了更好的折磨方法,伸手拽住帘子,“帮你糊弄过去,把他们骗走?可以。记得你欠我一次,答应我一个条件。”


    安蔓面色发白,脸色着急,握着他的手。


    依旧是那样,又淡又柔,宛如融化的冰,不愿被男友发现背叛,只能急急用口型问:什么条件?


    崔英朗露出一个极端恶劣的笑容,控制语速,悠哉游哉道,“接吻算什么,这是人人都可以做的,我改主意了,我不要和江赫做一样的事——我要得到更实际的东西。”


    “接下来,我给你发消息,你必须听,而且要随叫随到,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简单来说我要你做我的女仆,你答应吗?”


    脚步声明显清晰起来,而且不止一道,像是两人并肩从外走来。


    只有脑子想不开、走投无路的人会答应这个主意。安蔓深呼吸了一下,面色茫然惶恐,不安极了,拼命摇头。


    崔英朗也不着急,悠闲自得,“行吧,反正需要担心的不是我,会被抛弃的也不是我。”


    话音刚落,就见安蔓拼命摇了摇头,又迟疑地,点了一下。


    显然,极其害怕被恋人发现。


    “答应就好。”


    崔英朗心情愉悦,见她答应,已经提前想好了无数玩法,愉悦一笑,然后站起身,伸手把帘子拉紧,转头,看向看见门外,施施然站起,“欢迎光临,稀客啊,二位。”.


    【江赫当前好感:-8


    0】


    【崔英朗当前好感:10】


    安蔓半躺着,不用装,脸色已经煞白。


    幸好医务室有床帘,把她身体遮挡住了,没让江赫第一眼看到他们亲嘴。


    她闭着眼,听见崔英朗理直气壮地走了过去,坦然问,“你们来干什么。”


    接着响起的是江赫的声音,无需去看,光是闭眼都能够细想他的神态。


    纯黑制服,皮质手套,眉目冷冽,绿眼睛和金边眼镜交相辉映,声音透着一股严肃又厌倦的冷漠感,“安蔓呢?”


    崔英朗的声音莫名其妙,“什么安蔓?怎么找我要,那不是你女朋友吗?”他嫌弃问旁边的另一个人,“韶景戈,你又是来干吗的。”


    韶景戈的声音风度翩翩,含着笑意,“哦,我是来医务室的路上遇到了阿赫,我有一些事想要询问安蔓小姐。”


    崔英朗啧了一声,玩味道,“哦,你们俩都是来找安蔓的?可惜她不在这里,你们来晚了。”


    “是你给我打了两个电话。”江赫声音凉凉,“你失忆了?”


    “哦~想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不过我让他室友把她带走了。”


    崔英朗听不出丝毫心虚,一边说话,一边响起脚步声,“别看了,里面是我的小情人,最近新交的女朋友,胆子很小,别吓着她了,我们出去说话。”


    韶景戈的声音略带困扰,“阿朗,你什么时候找了女朋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别管,你们两个别烦她。”崔英朗似乎连拉带拽将两人推了出去,毫无顾及两个人的心情,退出去之后就将门关上了。


    医务室的门关紧了,外面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安蔓从未感觉到,崔英朗这个神经病这么有安全感过。


    系统急急慌慌冒出来,“宿主,你真的要给崔英朗当女仆吗?这个攻略对象超级恶劣,特别坏,你会被玩死的。”


    安蔓:“没事,反正我是骗子。”


    鬼才会给那个神经病当女仆,崔英朗还是对她的信誉期待太高了。


    系统安慰:“辛苦了宿主,端水太难了。”


    安蔓头痛,“端水不难,端水没有行为逻辑的神经病比较难。”


    崔英朗已经上钩,但江赫那里又忽然出了问题,错误的时机,错误的地点。


    按常理,江赫极端冷漠,并不关心她,绝不可能出现。


    现在他出现了,还带着一个韶景戈,一定是中途出了问题。


    安蔓按了按额头,深呼吸,找到手机,翻到论坛。


    【C少爷和校花二三事。】


    【海王秘史。】


    【美丽的校花,无能的猎狗,英雄救美的C少爷。三个人物居然能在一天集齐,绝了。】


    第三个帖子热度最高,附带了一个视频,贴主自述:我表哥是隔壁兰云的,是个闲得慌的有钱贵族,不知道怎么发现了笑话的一张高p照片,心血来潮,问我学校里面什么时候出现这样的人物。


    本来嘲笑了他很久,还准备给我表哥拍点笑话日常的,结果拍到了这些,怎么说呢,真不好描述,大家自己看吧。


    安蔓略过上面的一串介绍,点开视频。


    首先,是她站在马厩边,被太阳拉长的背影。原主没有马,日常训练用的是学校公用的马,这种马质量过关,各方面颇佳,速度也不差,性格温顺听话。但是绝对比不上贵族学生们私养的马匹。


    她一身利落马术服神采奕奕,背对着镜头,只能看到站立的姿态,纤细的食指抚摸着马背,然后握着缰绳,将套好的马一步步牵出来。


    接着走到场地,上马,坐在马背上,面对叶倩“真希望你平时要注意练习,哦抱歉,我忘记了你没那个钱去练马术。”


    以及 “小心点、别摔下去了”的威胁。


    她在阳光下露出侧脸,一言不发,如同一个抽去色彩、灰白静默的影子,沉默的光影在她的倒影里涌动。


    接着是撞马、躲避、摔下的过程,最后则是她不知道的,许市在她们走后发怒。


    【服了,这个人怎么这么漂亮,这还是笑话吗,这脸也没变啊,到底是去哪里整容了啊,这么高端的医生!气质太好了吧。】


    【她有这个钱吗?】


    【滤镜开太大了吧,不是背影就是侧脸,你是笑话水军吧?】


    安蔓看了一眼,就关掉帖子,再次刷新,大多是无用信息。思来想去,只能勉强想到一个解释。


    江赫的性格高傲冷漠,追求完美,不愿意帮助治疗的对象残缺受损,也不愿意她在被欺凌、崩溃的情况下,被崔英朗那个精神残疾的折腾太过,意外说出秘密。


    “咔嗒。”


    外面传来一声响动,安蔓立刻放下手机。


    与此同时,手机震了震,她快速看了一眼,是江赫的信息。


    [江赫:你在哪?]


    门忽然开了,外面响起来一阵脚步声,清脆的下课小提琴音中,夹杂着崔英朗不慌不忙的声音,远远的,不甚清晰,“亲爱的小老鼠,我要告诉你一个遗憾的事。”


    安蔓阖上眼,心脏紧张,怦怦乱跳。


    她沉下心,听到这里,见没有其他人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略略放松。


    崔英朗的声音和脚步声都不快不慢,恰到好处,稍微抬高了一点声音,充满自得。


    声音,随着脚步声一起到达床边,清清楚楚又遗憾,“不管怎么说,你都必须做到刚刚答应我的事。”


    “你成功了?”安蔓问。


    崔英朗笑了一声,“不,我意思是,我糊弄失败了。”


    安蔓听到床帘被拉开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见江赫铁青的脸。


    第25章 第25章拒绝失败


    25.


    医务室静悄悄的。


    啪嗒,不知道是谁关上了门。


    江赫站在床边。


    他没有说话,戴着手套的五指握着床帘,将它一节一节拉开。


    病床上的人彻底暴露出来。


    苍白的脸,纤细的手指,黯淡的脸色。


    穿着马术服,头盔被放在枕边,手机被握在手中,右腿裤脚拉高了,绑着绷带,下面垫了一个枕头。


    动弹不得,无法逃跑。


    崔英朗在旁边颇煞风景地开口,“虽然失败了,但我还是付出了劳力,理论上来说交易成立,所以你答应我的事,还是要办到。”


    崔英朗开始真的试图糊弄过几次,将几人推出医务室,面不改色撒谎,言辞凿凿,宣称里面,“是我的女朋友。”


    但江赫并非白痴,被他打了两次电话,甚至发了照片,所有人都知道安蔓被他抱走。


    这是个极容易被拆穿的谎言,只要掀开帘子,查看一下,便能立刻戳破。


    江赫面无表情,听完了他的话才开口,“你的意思是,安蔓变成了你的女朋友。”


    崔英朗耸耸肩,“我也没说里面是安蔓啊。”


    江赫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掠过他向医务室走去,“你把所有人当成傻子吗?”


    然后糊弄失败,江赫推开门,走了进来。


    崔英朗隐隐不悦,但很快想通。没发现,顺利完成交易;发现更好,遂了一开始他惩罚这对狗男女的心愿,同时仍然可以为自己索取正当酬劳。


    “不管怎么样。”崔英朗琢磨着,征求当事人意见,“总归我还是付出了劳动的,对吧?”


    江赫脸色难看,一言不发,缓缓松开帘子。


    谁都没说话,韶景戈靠在门边,彬彬有礼地对这个尴尬的场景表示礼貌性的静默。


    唯有罪魁祸首毫无自觉,优哉游哉地站在旁边观看,“你们要分手吗?”


    看着面色铁青的江赫,崔英朗幸灾乐祸,“阿赫真的非常、非常讨厌被骗哦。”


    他慢悠悠在旁边,看着江赫不置一词,站在床边垂头看她,安蔓仰头和他对视。


    她本来就受了伤,皮


    肤白,嘴唇失去刚刚刻意按压、勾引的血色,便又恢复成淡淡的色泽。


    头发又黑又多,披在肩头,露出一张姣好的脸,黑色的眼睛镶嵌在脸上,如同上好的黑曜石,漆黑美丽,倒映着江赫的身影。


    崔英朗闲闲地站在一边。


    看着这双黑色眼睛,注视江赫,突然一点点地积蓄起晶莹的眼泪……眼泪?!


    安蔓双目带泪,梨花带雨,忽然猛然弯腰,扑到江赫怀里,泣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江级长!”


    崔英朗:“???”


    安蔓在心里把崔英朗这个狗杂种辱骂了一遍。别人都不算,这才是真有病!


    显然,他们两人对彼此的信誉,都有着不切实际的期待,两个不守信的人渣互骗。


    对方在糊弄失败之后,果断倒戈看戏,而在江赫眼中,大概就是在,当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心软、或许是崔英朗的威胁原因——决定来照看她时,发现她和崔英朗抱作一团。朋友和骗过他一次的追求者,合起伙来再骗一次。


    安蔓声音哽咽,如泣如诉,“虽然嘴上说着希望你不要来,但是你来了我真的很高兴,太可怕了,今天真是太可怕了。”


    她感觉到江赫的身体猛然僵硬,手指按在了她的肩上,微微用力,想要推开。


    安蔓顺势握着他按在肩上的手,哀哀戚戚道,“今天,真的真的很开心,幸好你发现了我,刚才我就想叫你的。但是太害怕了,我不敢。”


    江赫低头凝视她,这次没有推开,抓住关键词重复道,“不敢?”


    安蔓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拼命摇头。


    她抽抽噎噎,柔弱道,“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崔英朗原本在旁边看热闹,听着听着感觉不对,反应过来,“哈?”


    平生第一次被冤枉的感觉,让他匪夷所思,“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强迫你!”


    安蔓瑟瑟发抖,连声摇头,“不是的。”她娇弱地靠在江赫怀里,看着崔英朗的表情,畏惧道,“你别生气,我跟你道歉。”


    然后温声细语,难过重复,“不是的,都是我的错。”


    崔英朗暴跳如雷,“你什么意思?刚才不哭,现在哭!我逼你了吗?”


    安蔓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没有,你没有逼我。”


    江赫按着她的肩膀,感受她瘦削的肩,颤抖的身体,还有依偎信赖的姿态。


    虽然隔着手套,但安蔓的体温清晰,仿佛能隔着布料、间接触碰到她滑落的泪水。


    江赫原本并不想来。他性格冷,家境好,无论是对人对己都要求高,并没有闲心放在这种无聊的事上。


    自从拍下合照之后,安蔓好像开始对他存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象。或许是自觉握住了把柄,她开始分享一些乱七八糟的日常,哪怕根本不回应,也坚持不懈,自作多情得让人发笑。


    他厌烦这种,试图与他建立更深层次关系的试探,干脆断掉了周末定好的治疗,打算暂时将人搁置在一边,冷一冷。


    结果,就在今天上午接到了崔英朗的电话。


    崔英朗这个家伙,性格极端自我,暴戾残忍,下手狠辣,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稀奇。


    第一次打电话时,声称了安蔓被撞断了腿。


    第二次,则发来了照片。


    江赫正在和助理开会,讨论对江淮盛的处理问题,偏偏接二连三被打扰,第二次被打电话时,他本不想搭理,最终还是对助理说,“暂停。”接着鬼使神差点开了照片。


    崔英朗拍了安蔓受伤的地方。


    照片里一截光裸纤细的小腿,被牢牢地包上绷带,看不出严重与否,但是结合崔英朗的语气判断,大概确实受伤不轻。


    谁知到达这里,一进门,便只看到崔英朗的背影。


    崔英朗坐在床边,和里面的人姿态亲密,相拥在一起,仿若亲吻,完全不像不熟的样子。


    这次安蔓是无妄之灾,扭伤了,又因为他,被崔英朗盯上、逼迫。


    江赫不适地弯了一下手指,“别哭了。”


    安蔓哭的兴起,感觉肩膀上的手指撤开。


    与之相对的,头顶传来触碰感。


    江赫冷淡地按了按她的头顶,他似乎极不擅长应付眼泪,这应该算个安慰,“别哭了。”


    “等下,你们两个,别就这么自说自话地无视我。”


    崔英朗被倒打一耙,不可思议。


    安蔓漂亮,爱撒谎,又花心,脸皮还厚。


    是江赫女朋友,勾引他,那天还和韶景荻勾勾搭搭,居然还污蔑他!


    江赫推开安蔓,让她靠在床上,没有给崔英朗眼神,“不是你是把她强行抱过来的吗?”


    崔英朗说:“是倒是……”


    江赫绿眼冰凉,神色冷冽,“不是你打了两个电话,威胁我过来的吗?”


    “话虽然这么说……”


    江赫问:“你没逼她吗?”


    有倒是有……不对。


    崔英朗烦躁,这是他第一次背锅!而且不好辩解,自己言行在先,全无信誉。偏偏每件事都是他做过、做得出来的,但是最关键的地方不对。


    安蔓也引诱了他。


    说出来显得怂、没胆、怪女人,还推卸责任。但是不说,又不上不下噎得慌。


    崔英朗平生第一次被泼了盆脏水,百口莫辩。他懒得辩解了,只是觉得一阵好笑。


    江赫冷冷瞥他一眼,“别做人渣了,恶心。”


    安蔓柔柔弱弱地靠在一边,她是病人,不用吵架,只哽咽加了一句,“都是我错了,不要吵了,好不好。”


    “你不用道歉,是我做的,因为你们两个白痴,实在是太烦人了。”


    崔英朗忽然不再辩解,干脆地认下了,只是牢牢盯着她。


    他俊美的五官忽然冷了下来,金色的瞳孔深的可怕,在阳光下流露出森然阴郁的光。


    “你等着。”他缓慢道。


    安蔓身体发冷,赶紧握住了江赫的手,露出了恐惧害怕的表情,“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江赫手指一僵,想要推开她,偏偏又被攥得很紧,吸了一口气,“韶景戈,别看戏了。”


    韶景戈在门边看完了热闹,露出和煦的笑容,适时站出来,制止了这场愈演愈烈、火药味十足的争端,“阿朗,别生气了,你看你,跟阿赫的女朋友置什么气,才出来几天,还是别惹事了。”


    他转过头,对两人歉意一笑,拉着崔英朗的手臂,打开门把他拉出门外。


    崔英朗也不反抗,任他施为,跟着走出了一截,表情已经冷静下来了,只是犹带暴躁,忽然嗤笑,“你看江赫那个样子,像不像被狐狸精迷昏的弱智。”


    韶景戈摇了摇头,叹息着笑了,“吵什么架呢,你最近不适合惹事,才被关过禁闭呢。”


    崔英朗一听这件事,便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你真的相信是我强迫她的?不对……我确实强迫了,但没有完全强迫。”


    他面露不悦,拿出手机,开始发信息,“算了,就当是我强迫的算了,两个白痴。”


    他厌恶地扬了扬唇角,“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韶景戈问:“你要干什么?”


    “现在不干什么。”崔英朗懒洋洋地按着手机,“先恶作剧一下。”


    韶景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管他。


    他站在阳光里,感受着初春暖阳清浅淡薄的温度,露出了一点很浅的笑容,伸出手,让金辉洒在手心,慢慢攥紧,像是要将它握在手心.


    医务室内。


    又是一片沉默。


    江赫面色冷然,垂眼注视安蔓,不再说话。


    安蔓在擦眼泪。


    浓密的黑色睫毛湿漉漉地贴在眼皮上,滚落泪水,她用手心粗鲁地蹭着眼睛,眼睛红红。


    她手背带着轻微擦伤,可能是因为伤口太小,没有出血,所以没被处理。但她肤色太白了,导致那些很小的伤口,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十分明显。


    江赫蹙了蹙眉,站起来。


    医务室摆着一个大药柜,里面放了基本的常见药物,以备应急。有各种感冒药,以及


    止血、消毒的绷带。


    江赫在药柜拿出生理盐水、碘伏,放在床边,“自己消毒。”


    安蔓点了点头,抽噎了几下,迅速擦干净眼泪,然后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接着消毒,一边做,一边轻轻嘶气,“痛。”


    自己给自己消毒完毕,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江赫,眼中深情款款,小心翼翼,“江级长……你不会相信他了吧。”


    江赫面色冷淡,知道她在故意装可怜。


    安蔓手背白皙,伤口微小,涂上碘伏,变成了深褐色,看起来可怖许多,但并不严重,但她的表现的无比痛苦。


    “还行。”


    江赫声音冷冽,充满冰块质感,随手收起用过的东西,“崔英朗非常记仇,做出什么事都正常,我不信他。”


    安蔓微微放松,总算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又开始没完没了的表白,声音甜甜腻腻,“江级长,好久没看见你了,今天真的很害怕,没有想到你会来,见到你太开心了。”


    她诉说信赖,态度微微软化,满怀爱慕,“你都不回我消息,我知道我很烦,对不起,接下来不会那么烦你。”


    “我只是……喜欢你。”安蔓黯淡道。


    安蔓眼泪没完没了,让人心烦。


    江赫不记得她之前,是否那么爱哭。


    “我真的喜欢你。”她又抽抽噎噎地重复。


    这是安蔓的第四次告白。江赫想。


    这次,好像也遇到了不幸的事。


    对方似乎确实……喜欢他,没必要因为这个,对她那么粗鲁。


    江赫蹙眉,“我知道了,不用跟我反复说。”


    安蔓眼睛一亮,敏锐感觉到他的态度,赶紧表忠心,“我将上次那张照片设置成了壁纸,一打开手机就能看到,给你看!而且我把背景也修一下,去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碎片。”


    江赫淡淡垂眼。


    她划开手机,微微举起,想给江赫看着自己的屏保,展示自己一片情深、忠贞不二。


    结果划开的时候,TEL有人正好发来了一条消息,因为锁屏时正好停留在TEL界面,那条信息恰好跳出来,被她手误点开。


    信息来自崔英朗,是一张照片,赤裸裸地跳在两人眼前。


    照片上的人穿着灰色运动裤,巧克力色的八块腹肌块状分明,皮肤紧贴肌肉,泛着运动后的淡红。人鱼线延伸至裤腰边缘,沟壑分明,光泽冷硬,每一块腹肌都带着紧绷到极致的力量感。


    崔英朗发了一张腹肌照。


    第26章 第26章悸动


    26.


    江赫看到了。


    虽然安蔓立刻把照片关掉,退出程序,切换到锁屏上的两人合照上。但照片在那一瞬间,清清楚楚,印在他的瞳孔里。


    安蔓慌慌张张地看着他,一脸不知所措,“抱歉,我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崔英朗的账号是我入学时批量添加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赫厌恶地皱起了眉,“你是说他强迫了你,然后强行给你发了腹肌照逼你看?”


    江赫闭着眼睛,都能想起刚刚上的场景,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被照片脏了眼睛。


    真恶心。


    崔英朗是个疯子,他知道这个……没有大脑只有本能,靠着动物性存活的怪物,对他固然有视作同类的友情,但更多的是竞争欲,想要抢夺他身边的东西,证明自己,


    现在抢夺的范围,波及了他的“女朋友”。


    他十分不适,仿佛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触碰,明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记得我们约定过,在治疗的这段时间,不要和其他人保持联系。”江赫的脸色沉了下来,“如果你们要搞,我不反对,请在治疗结束后再搞。”


    安蔓的表情更加茫然了,“不……”


    崔英朗故意的。


    这个神经病,脑回路难以预测,但是每一次都颇有奇效。


    她楚楚可怜地辩解道,“不是的,我只喜欢你,不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我立刻把他删了!”


    江赫冷淡地说,“不用,我不在意。”


    “要是不在意的话——”


    安蔓和他对视,声音清清楚楚,“你为什么要生气。”


    江赫蹙眉,冷声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重申条款。”


    他扫视安蔓的面容,想知道她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会让他生气。


    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发笑,自顾自地投射感情,认为他对她也有种同样的心情。


    江赫垂下眼睛,注视安蔓,她的眼睛很大,里面带着一点惶恐,皮肤色泽浅淡,大约是因为受伤,更加没有血色,清淡得如同一抹袅袅薄烟。


    衣襟有些乱,最上面的扣子开了一个,外套上还毫无自知地沾了一点草屑,一只脚被垫在枕头上,裸露着,被绷带肿胀地包成了一团,没有任何性感、暧昧、令人心动的元素。


    安蔓确实很漂亮,但是她并不性感,品德也有瑕疵,没有那种令人欣赏的元素。就算她和崔英朗在江赫面前发生关系,他不会有任何反应,顶多只会——


    不适。


    江赫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不希望你继续这样,这让我考虑结束合约。”


    安蔓歪了歪头,很可怜地说,“那你为什么对我发火。”


    她柔声说,“可是,我是被强迫的,这不是我的错啊。”


    江赫的翡翠绿的眼睛注视她,五官轮廓立体,带着明显的异域风情,漆黑的头发仿佛吸满了月光,在日光下清冷非常,制服落拓贴合他挺拔、卓立的身形。


    他的脸上浮现出那种忍耐的表情,像是面对一个白痴,耐下性子,清清楚楚地开口:“我说了,我没有发火,我只是不喜欢。”


    安蔓的表情更可怜了,开始倒打一耙:“你是说,你遇到了这种事,也一点不生气,不恼怒,除了合同没有反应吗?”


    江赫的绿眼睛分外冷酷,冷静地告诉她:“你知道的,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


    安蔓眨了眨眼,看着他漂亮的绿眼睛,和棱角分明、分外无情的脸。


    她很想知道江赫有没有发现他自己,脸上浮现出的那种微妙阴冷:“如果你对我毫无感觉,一点也不在意我,今天为什么要来?”


    江赫的表情依旧是忍耐的,“因为烦。”


    安蔓这段时间,经常给他发信息。


    她在手机里没有告白,但是经常分享生活,第一天,感谢他提供了资料,随后发来了笔记照片。


    江赫原本不关注,只是随手点开看了一下,发现笔记上错漏百出。难以想象,这种水平怎么通过考试。


    但他没有回复,不想给安蔓错误的期待和鼓励。


    第二天,安蔓发来了错题,询问他,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出错。


    江赫点开了,果然不出他所料,前一天笔记出错的地方,立刻反馈到了她的正确率里。


    一张简单的卷子错漏百出,简直就像是从来没有上过课的初学者,在蹩脚自学,错得惨不忍睹,令人不忍直视。


    第三天,她开始寻找问题,经过几番对照,终于发现自己做的笔记诸多错漏处,于是重新画了一遍思维导图,并发来笔记照片。


    这次的笔记做得十分精细,仔细归类,用了不同颜色的水笔标记重点,字迹漂亮,赏心悦目。


    好消息是,第一天做错的地方更改过来了。


    坏消息,又出现了新的错误。


    ……


    第五天,她的正确率终于上升到59%,差一点通过初升高入学水平难度的测试卷。


    江赫忍耐地、被动地接受了每天的消息,他无法想象,有人可以这么蹩脚、难堪、错漏百出。


    初中生的学习力都比安蔓强,她像个大脑空空很久,艰难重新接受学业的白痴。


    “因为很烦。”他说。


    江赫每天能从她发来的消息里,发现新的问题。


    频率很高、令人厌烦,因为太离谱了,他每次看都会蹙眉。


    直到今天,她的消息终于停止了。


    然后,换成受伤照和崔英朗的挑衅。


    安蔓的表情错愕,有点伤心了,“只是因为烦吗?”


    江赫深呼一口气,都难以忍受地说,“韶景戈给我打了个电话,来询问我和你的情况,所以我才决定来看看。”


    安蔓表情更难过了,一丝丝地扫过江赫冷峻的面容。


    ——撒谎。


    安蔓捕捉到了江赫话语间,轻微地停顿。


    他没有说真话,或许是觉得不得体,或许是尴尬。总之他避开了真实的理由。


    安蔓轻声道,“我还以为……抱歉,那和我接触一定很不舒服吧。不好意思,我这个样子,可能至少要躺一周了,不如这样,我们趁现在赶紧治疗一下,不然又要耽搁浪费你的时间。”


    “……好。”江赫说。


    她做出一副黯然伤神的表情。


    这是刚才的发现,江赫不擅长应对伤心、哭泣、眼泪,虽然他并不会为这些东西动摇,但是相应地,这人会态度好一点。


    江赫坐在床边,开始缓慢褪去手套。


    他的五指纤细修长,皮肤白皙,手掌宽大,手背遍布着拂晓似青色经络,这次脱下的依旧是右手的手套,小指上戴着一颗小小的、显眼的黑痣。


    动作缓慢,微微侧脸,忍耐着她的注视。


    安蔓有种他不像是在脱手套,更像是脱衣服的感觉。


    大约是因为这两件事,对江赫来说,具有相同的意义感。所以崔英朗试图让人将他的手套脱掉,对他来说非常过分,让江赫非常记仇地记了很久。


    换句话说,他现在等同于在她面前赤裸。


    安蔓轻轻挑了一下眉毛,垂下眼睛露出黯然,“可以了吗?”


    “开始吧。”江赫说。


    安蔓握住了他冰冰凉凉的手。


    其实她很怀疑,这种“治疗”,究竟有多少效果,或许顶多能让江赫习惯皮肤贴近的感觉,让他在接触的时候,控制住不再作呕。


    她一边想,一边漫不经心地和他手指相贴。


    这是握手的姿势,其实挺无聊的,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需要握满一分钟。


    “我觉得……”江赫开口。


    他忍受着手指相贴、交握,带来的温暖感。


    除了幼年,江赫很少再有这种感觉,体温、触碰、贴紧,皮肤紧贴带来的微妙触感,仿佛有电流滋生。


    安蔓一直很沉默,低着头。


    江赫不想让她高兴,看见那张脸上露出雀跃、兴奋,仿佛能把操纵他的表情。但是现在如愿了,安蔓伤心、沉默,他的心里又涌起来一点不适。


    他说,“今天我们可以多做一点。”


    安蔓眨了眨眼,赶紧回忆上次对方交给她的那份计划单,明白他这么说的原因。


    计划的顺序是:指尖、手掌,然后是前臂、肩膀、拥抱,刚刚她扑到对方怀里,实质上等于提前拥抱了。


    “好,都听你的。”


    安蔓表情低落,轻声细语,“我担心,一个一个做效果会不会不好?因为顺序已经乱了,不如到拥抱为止,干脆一次性补齐?”


    “什么意思?”江赫声音淡淡。


    安蔓认认真真地解释原因,“这样也能减少我们相处的时间。”


    崔英朗很危险,江赫则明确很多。他厌恶接近,不喜欢她,还容易因为不想受到影响,疏远她。


    这次之后,他多半会再冷一段时间。


    “我指的是一起做。”安蔓收回了手。


    江赫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他垂眼看她,表情居高临下,冷漠俯视。


    安蔓正好仰头,脸对脸间,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接着向前倾身,忽然抱了上去,左手轻轻揽着他的肩膀,手指若有若无地触碰到江赫脖颈,让他浑身僵直。


    “拥抱。”安蔓在他耳边说,她的呼吸又轻又热,语气轻快。


    她再次握住他的手,不是简单贴附,而是一根根拉开他的手指,十指相握,触碰间仿佛有电流闪过,令人微微战栗,带着微妙的禁忌感,“然后是肩膀。”


    安蔓手指微微落下,碰到他的肩膀,硬挺制服,别这金色肩章,手感颇佳,厚实的布料下是淡淡的体温,和江赫坚实清晰的心跳,“肩膀。”


    然后下滑,左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前臂贴附。”


    “够吗?”


    安蔓在他耳边开口,声音又轻又软,急声询问,“感觉不适吗?这样还好,拥抱是五分钟,不适的话,要减少吗。如果不反感的话,要不要就这样顺势再进行下一步?”


    江赫一言不发,任由她触碰、说话。


    “怎么了?”


    安蔓关切问,“不舒服吗,肚子痛吗?还是怎么——”


    “闭嘴。”江赫咬牙切齿说。


    正好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不重不轻,规律缓慢。


    三下之后,门外传来韶景戈和缓的声音,“请问,现在方便让我进来吗?”


    “放开。”江赫冷峻道,“让他滚。”


    “韶会长可能有什么急事呢?”


    安蔓松开他,退后了一点,憋住笑容,差点吹了个口哨。


    她一脸天真无邪,然后对着门喊,“进来吧。”


    韶景戈进来的时候,不禁挑了挑眉,发现医务室内气氛微妙,安蔓坐在床上,笑容明亮,身体前倾,是依偎信赖的姿态。


    江赫坐在一边,姿势微微佝偻,制服外套微微遮住他大腿,脸色出奇地难看。


    他硬了。


    第27章 第27章梦


    27.


    韶景戈来自韶家,和他的弟弟一起,是家族仅有的两个小辈,两人出生在邵家低潮期,险些被挤下神坛。但自他们诞生起韶家逐渐重回巅峰,是名副其实的一双金童。


    他也穿制服,不同于江赫那种锋锐严谨,反而有种散漫随意感,衬衫马甲外套。胸口别着一个可爱的白兔水晶胸针,绅士白兔帽,黑色豆豆眼,居然显得有几分可爱。


    “我来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对刚才马术课发生的事,例行公事一下。”


    韶景戈从容不迫,彬彬有礼,询问江赫道,“请问,我可以对你的女朋友问几个问题吗。”


    江赫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随你。”


    韶景戈接到许可,转头,在另一边坐下,对着安蔓微微一笑,“安蔓小姐,你好,请问叶倩和你是什么关系呢?我听说你们以前是朋友。”


    他身姿高挑,和其他几人一样,即使坐下,也需要安蔓抬头。


    安蔓仰头看着他雾气朦胧,俯视的灰色瞳孔:“我们从前是,但早就闹翻了。”


    韶景戈换了一个问题,“这是她第一次对你实行欺凌吗?”


    安蔓摇了摇头,照实回答:“不。她扔过一回我的东西,我报告过,监理那应该还有记录。”


    “好的,下一个问题,你的伤口严重吗?”


    安蔓听到这里,停了一下,“这影响对她的处罚吗?”


    韶景戈迎着她的目光,表情温和。


    他唇红齿白,气质优雅随和,姿态得体沉着,“具体处罚你不需要担心,叶倩大庭广众下仍不收手,情况恶劣,只会从重处理。但我听崔英朗说你断了腿,所以特地来了解一下情况。”


    “没有,只是扭伤。”


    安蔓收回目光,不与他对视,“具体你可以询问医生。”


    她有种别扭的怪异感。


    韶景戈在这些事上,虽然不能算是罪魁祸首,但也绝不算那种温和大好人。


    但他表现的太……太置身事外了,太正常。回想起来,事情从第一天开始,就很奇怪。


    风纪会会长正好空闲,刚好路过,刚好救下被欺负了的她。


    第一次见面时若有若无的感觉没错,他对她有某种超乎寻常的关注。他的言行举止、态度、倾向,透出赤裸裸的不协感。


    就像此刻,他目光不算露骨,但是毫不遮掩,兴致盎然,当着“男朋友”的面,在她的身上缓慢扫过。


    “你会骑马?”


    韶景戈打开手机,按了几下,找到被人发到网上的视频,点开,上面播放着她骑马躲开的时刻,画质高清,一举一动纤毫毕现,“你看起来挺擅长骑马的。”


    他的目光扫过皮肤,让人有种不适感,仿佛皮肤被眼神舔过。


    安蔓垂着眼睛,“可能是情急下,爆发了。”


    韶景戈微微一笑,称赞道,“看来你对骑马很有天赋,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那种场景下爆发的。”


    安蔓附和:“还好,”


    韶景戈摇了摇头,很感兴趣道:“可惜,阿赫不喜欢骑马。如果你有兴趣深度学习,可以联系我,我帮你介绍老师。”


    “谢谢你。”安蔓不接话茬。


    “等你用上了,再谢不迟。”


    韶景戈站起来,十分识趣,见她状态一般便结束了问话,姿态彬彬有礼,挑不出错,“受伤的人身体素质下降,疾病往往趁虚而入。安蔓小姐,最近流感盛行,请注意身体。”


    安蔓同样很有礼貌,按捺住泛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谢谢。”


    韶景戈对她含笑点头,询问完毕,转头,对着坐在一边、不置一词的江赫开口,“阿赫,我听说不久后有一场针对安蔓小姐的专门测试?”


    江赫:“是。”


    韶景戈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我猜你们有可能还不知道流程,安蔓小姐如果想要留下来,不被退学,除了通过考试外,还要达成一个条件。”


    韶景戈的目光,如蛇一般在她的肌肤上缓慢爬过,和煦如阳,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他通过一次校内投票。”


    他话没说完,点到为止。


    安蔓被他看的浑身不适,“什么意思。”


    韶景戈将手按在胸口,微微弯腰,彬彬有礼地告别,姿态优雅,笑容完美,“具体情况我发给你了,有点困难。不过既然你是阿赫女朋友,那也是自己人,我当然会帮你的。”


    他彬彬有礼,对着江赫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走出门外,还礼貌地关上门,留下一句邀请,“等你好了来找我吧。”


    医务室的门被再次关上,外面浅浅投射入的暖阳,被大门彻底截断。门内门外分割为两个世界,仿佛他来这一趟,只是为了最后一句话。


    安蔓皱眉,略感不适。


    韶景戈给她的感觉,像是热带森林里的灰色森蚺。


    当他注视她的时候,让她有种被蟒蛇暗中盯上的微妙悚然感。


    “……”


    安蔓收回目光,很快不再关注门口,想起来一件事。


    她坐在床上,江赫坐在床边。


    两人都没说话,不约而同保持了某种沉默。


    “……”


    安蔓看了看时间,数了一会儿医务室的床位数,室内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将手放在床边,攥成拳头,举在唇边,轻轻咳嗽两声。


    她转过头,看着江赫英俊冷漠的脸,和翡翠绿的眼睛,尽量不把目光落在奇怪的地方。


    安蔓柔声道,“需不需要……”


    江赫浑身寒意森森,“蠢货,闭嘴。”


    他伸手捂住额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这里丢尽了,“什么都别说。”


    安蔓柔和道,“别生气啊,这是好事,说明你身体功能正常。”


    江赫的目光更加阴冷,森然注视,一字一句,“你是不是学不会闭嘴?”


    冲动已经下去了,但他的感觉比刚刚更糟。


    韶景戈出现的时候,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后续韶景戈在质询安蔓的时候,他也并不慌张,整个人沉浸在一种面对自己的难堪中。


    江赫信守承诺,许下约定,就会遵守。


    既然答应了安蔓,在治疗的这段时间就不会贸然毁约,所以每天都要忍耐,她发来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也会偶尔看看。


    所以在接到崔英朗威胁时,考虑了一下,还是来看她了,毕竟答应过要一直看着她。


    江赫现在前所未有地了解这个人。


    和以前那个富裕、礼貌、美丽、优雅、聪慧的形象大相径庭。她学业并不好,基础十分糟糕,智力正常,但总是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发蠢,花样百出地出错。


    她不打扮、不梳妆,素面朝天,在学校也不穿制服——考虑她现在的处境,二等的银色制服确实不再适合她,所以干脆穿起常服,和周围格格不入。


    礼节学的很差,很没有等级意识,有点自我,略带任性,即使有时是在告白,眼神深情款款,也藏不住偶尔流出的一丝恶劣。


    看他的目光明明是仰视,却偏偏没有那种崇敬感,反而有种微妙的疏离、隔阂,与世隔绝旁观者的冷淡。


    江赫调查她,排查不利因素,调查出来的结果是安蔓与江家竞争无关,和私生子无关。她接近他没有收取任何利益,似乎只是纯粹想要告白。


    他看安蔓最近的日程、报告,活动照片,了解她的行程,知晓她的举止,对事的应对方式,看的太详细、太深。深到让他自己有些许不适。


    安蔓摇了摇头,态度温温道,“我不介意的,你别赌气。”


    江赫厌恶道,“蠢货,再说一句,我就把你扔出去。”


    江赫的感觉无比糟糕,甚至耻辱。


    他很不喜欢安蔓冲他告白,缠着他、说爱上了他,然后纠缠不休。也不喜欢把单纯的治疗关系变搞复杂,加上一些情感、依赖、背叛和隐私泄露。


    但现在,比这些加起来更糟糕的事出现了。


    他对安蔓产生了欲望。


    如果这时,安蔓漂亮、性感、打扮艳丽,可以理解为生理性冲动。


    如果她现在,学识渊博,温柔体贴,自律好学,可以理解为由衷欣赏。


    但是她现在狼狈、窘迫,头发凌乱,衣服还沾着草,一只脚裹得臃肿难看,没有任何符合美艳性感。


    她道德感低下、品行恶劣,也没有任何值得欣赏的地方。


    他对着这样的她产生了欲望。


    这种感觉让他前所未有地恶心。


    “没关系的。”


    崔英朗那里受到影响,没能成功套上狗绳。


    现在换个人,安蔓也不介意,“我喜欢你,不论什么情况我都喜欢你,也愿意配合你。刚刚那种情况说明你对我,也不是全无感觉,对吗?”


    江赫面露嘲讽,刻薄道:“你以为你这种下贱的出身,配和我结婚?”


    “我没有说要结婚。”


    安蔓停顿了一下,露出了深情眼神:“不结婚,当情人也可以啊,上床又不要领证。”


    江赫冷笑一声,他居高临下地站起,皮制手套羞辱性地拍了拍她的脸,“就凭你?你不配。”


    “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愿意去学。毕竟我也没有经验。”


    安蔓也不生气,抬起脸,目光专注,脸色雪白,甚至有几分奉献自我的不顾一切感,“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人?学习成绩好的?性感迷人的?我可以演出来。”


    江赫闭上眼睛,胸口起伏了一下,“有病,”


    “不要再给我发消息了。”他不再搭理,冷冷地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安蔓看着他的背影,开口大声问,“我们下一次治疗约在什么时候呢?”


    江赫头也没回,“没有下一次了。”


    医务室的门再次关上。


    “哈哈!”安蔓彻底憋不住了笑容,“哈哈!系统你看他那个表情!”


    系统唯唯诺诺,“啊,啊,表情怎么了。”


    安蔓:“很有意思。”


    江赫的个性非常高傲。


    他冷漠,自我,有强烈的防备心,对内对外要求都非常高,禁欲高冷,不近人情,是一朵不折不扣的高岭之花。


    厌恶原主,因为原


    主的欺骗。厌恶她,因为她从头到尾都不符合他的审美。


    江赫看她的表情,时常带上忍耐,以及很多的难以忍受。安蔓很有自知之明,她没有接受贵族教育,言谈举止,必然不符合标准。


    但是越不舒服,越会在意。


    越在意,越难受,恶性循环。


    这种可恶至极、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上等人。


    非常讨厌,也非常适合崩溃。


    安蔓喃喃自语,“我真的很想看他哭着求我。”.


    几分钟后,门外又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这次是一个微弱的女声,敲了门后,小心翼翼地在外开口,“你好,请问是安蔓小姐吗?我可以进来吗?”


    安蔓收敛了表情,扬声道,“进来。”


    打开门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手足无措的特招生,她脸色羞怯,对她不好意思一笑,“你好,我是和你同一年级、哲学系的女生,江级长让我来照顾你。”


    安蔓放轻声音,“请问他是什么时候拜托你的。”


    女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眼神温顺,羞怯如羔羊,从身后拿出一架轮椅,“一个小时前吧,本来应该来早一点的,但我去仓库找了一会轮椅,不小心花费的时间多了一点。”


    一个小时前,大概是马术课,她刚刚摔下来之后没多久。那时候江赫还没恼怒。


    安蔓轻声说,“麻烦你了。”


    女生不好意思看着她,她看着比安蔓瘦弱,实际上力气不小,双手揽过她的身体,不算吃力地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轮椅上,最后站在后面,向前推动。


    她是个普通特招生,因为人比较聪明,脑子灵活,有时间会帮江级长做事,收取报酬,但这次的事情太特殊了


    安蔓长得冷淡好看,但声名狼藉,又是被崔少爷抱走,又是江级长关系不明,所有人都在猜她什么时候完蛋。


    安蔓被她推行一路,忽然开口,很感兴趣问,“你是江级长的朋友吗?”


    女生赶紧摇头,“不是的,我怎么配呢。”


    安蔓换了个说法,“那你是他的下属吗?”


    女生不好意思,“应该算吧。”


    安蔓笑了笑,“江级长平时是不是对你们很严厉。”


    女生结结巴巴,不敢说实话,“其实、其实还好吧。”


    她不敢和安蔓说话、对视。


    出医务室开始,开始就有人在盯着她、拍照、窃窃私语,各种奇异、追逐、跃跃欲试的目光。


    女生手足无措、不敢久留,迅速把安蔓推到寝室,告辞说,“到了,我先走了。”


    “别急啊。”安蔓叫住她。


    那张白皙的脸上,笑容分外冷感,恍惚间似乎带上了几分恶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江赫走出浴室,白色浴巾围住下.半身,他没戴眼镜,绿色的眼睛仿佛被水洗过一般,通透碧绿,水珠顺着腹肌向下流淌,没入浴巾,氤湿一块白色布料,有一种冷淡的性感。


    他踩着羊毛地毯,表情冷峻傲慢,皮肤如同白色石膏,肌肉轮廓分明,攻击性十足。


    江赫擦着头发,走到一边,拿起震动的电话,“什么事。”


    “……你是说安蔓和你加了联系方式,然后问了你如何打停课申请?”


    江赫才想起这件事,他让人找了轮椅,去将行动不便的安蔓带回寝室。


    现在,这人蹬鼻子上脸,提出了新要求。


    女生的声音有点不安,“是、是的,安蔓小姐似乎是准备申请停课一月。然后她想请我帮她带三餐,给我报酬。”


    “报酬?”


    女生惴惴不安,“是的,她还和我订了每次帮她打报告、带饭、买东西的报酬。我本来想拒绝的……但是她非常热情,我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不用管她。”


    江赫厌恶皱眉,挂掉电话。


    他握着毛巾,又想起安蔓,他已经决定废掉那个没用的合约。


    之前尝试了所有的治疗方法,都不起效,最后在私人医生的建议下,才会勉为其难,才去试验那种荒谬的治疗法,现在看来完全无用。


    他联系助理,让人将酬劳按次打到安蔓卡里。


    完成之后,手机又颤动了几下,有人发来信息。


    [安蔓:江级长,其实你今天说的话我很生气,虽然我喜欢你,但是你也不能这么说话,这次就算了。不过最后,你让人来送我回去,我很开心。]


    [安蔓:江级长,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类型?我在论坛上搜了一下,有人说你喜欢性感女郎,有人说你喜欢好学生类型,我决定都试试,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类型。]


    [安蔓:你喜欢哪种?]


    安蔓发来两张照片。


    一张是性感的短裙,黑丝,收腰,胸口别的很低,微微弯腰,可以露出大片风光。


    一张是水手服,紧身白色上衣,绿色领结,绿色短裙,短的令人注目,大概只到大腿。


    江赫手指抖了一下,闭上眼睛,怒意勃发。


    简直是厚颜无耻!


    他胸口起伏几下,立刻给助理打去电话,“去联系医生,更换新的治疗方案。”


    然后手指点动屏幕,目光冰冷,毫不犹豫,将人拉进黑名单中。


    真恶心!.


    江赫收拾好东西,处理完一天事务,按时睡觉,决定将耻辱的一天抛在脑后。


    结果在入睡后没多久,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房门自动打开,有人按开吊灯,赤足踩着地毯,在明亮的灯光下走了进来。


    是安蔓,她穿着紧身白色上衣,绿色领结,翠绿的格纹裙只能堪堪遮住大腿和屁股。


    衣服太紧,裙子太短,不堪入目。


    “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安蔓搂着他的肩膀,坐在他大腿上,胸口紧贴着他的肌肉,裙摆微微掀起。


    声音楚楚可怜,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弄,“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吗?”


    她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裙子颜色,和他的眼睛一样。


    江赫手指微抖,按住她赤裸的肩膀,想要推开,感觉浑身一阵一阵的热气在往头上冒,“滚。”


    “为什么要拒绝我。”安蔓在耳边笑,“反正这是梦,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半夜,3:05。


    啪。


    卧室的灯被开启,江赫剧烈呼吸,睁开眼睛。


    窗外繁星点点,夜色正深,半敞的绿色窗帘外,滚动着浓郁、厚重的墨色。


    灯光驱散了睡意,江赫闭了闭眼,拿出手机,把安蔓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TEL里面跳出最新消息。


    [安蔓: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骗子。


    江赫扔开手机。


    他喘息着,难以接受地闭上眼睛,一只手伸进被子,另一只手覆在眼前,小臂凸起明显的筋络,青筋盘缠隆起。


    第28章 第28章双子


    28.


    次日。


    江家主宅坐落在市中心,在这片寸金寸土的区域,占据了一大块土地。古董摆件,青铜雕塑,墙面浮雕,以及烛台式壁灯,显得整个宅子美轮美奂,充斥着雅而不俗的昂贵气质。


    长形餐桌上陈列着丰富的早点,来来往往的佣人上着早餐,却无一人说话,也无一人出错,皆动作轻手轻脚,送完之后自觉退出。


    江赫用着早餐,心不在焉,姿态冷淡。


    昨天的回忆糟糕透顶,更别提那场春梦,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灾难,糟糕的地方不仅在于做梦的内容,还有对象。


    安蔓。


    江赫一想起这两字,心中顿时蔓延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负面情绪。


    对这个名字最开始的印象,十分浅淡,同选一门课的优秀女生,性格好,成绩优,能够勉强成为朋友。接着这种印象陡然破碎,变得鲜明,深刻,栩栩如生起来。


    一个爱说谎的骗子,演技丰富,想要在他这里博取同情心或者更多的感情,表面上看起来素淡清冷,但主动、热烈、谎话连篇。


    对这样的人产生欲望,令江赫倍感排斥。


    助理端着电脑,在旁边汇报今天日程,“……江淮盛少爷已经病愈出院,并将于两周后举行


    生日会,邀请了许多校友,和韶、崔三位少爷。”


    “你挑个礼物,不用太贵。”


    助理继续汇报,“……早上医院那边打来了电话,询问关于是否更换治疗方案的事。如果确定更换,请问需要我去向安小姐收回合同吗?”


    江赫动作优雅地用完早餐,听到这个名字,眉头蹙紧,打开手机。


    安蔓的账号,昨晚才被他脑子一热,拉出了黑名单。对方应该还没有察觉到,所以没有发来新消息。


    屏幕上依旧显示她最后的告白,还有那两张不堪入目的服装照,紧身的白色上衣,绿格纹短裙,绿色领带。


    江赫重重闭上眼。


    昨天的一幕幕清晰无比,并没有随着睡眠淡忘,反而令他更加反感。


    江赫喉间吐出一口热气,睁开眼睛,点击屏幕,再次将之拉入黑名单,“更换治疗方案。”


    助理习以为常地点点头,他上次遇见时还以为是江少爷春心萌动谈恋爱了,没想到只是因为治疗。


    江赫少爷这种冷漠的人,简直像是排除了一切人类应有的温情,对异性也没有丝毫的渴望,厌恶任何人的触碰,任何人对他心动只不过是自讨苦吃。


    他熟练地按出私人医生的电话,拨打过去,准备将更换治疗方案的事确定下来。就见刚刚否决了这件事的江赫,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再次开口。


    “算了。”江赫说,“先别和医院说。”


    江赫看着安蔓的账号,又想起昨晚的春梦。


    梦境具有遗忘机制,在经过一夜后,已经很淡了,但照片又刺激了他的记忆,让一切不愉快的画面清晰起来。


    他蹙着眉,表情十分糟糕,“我再考虑一下。”.


    德川大学,特招生302宿舍。


    舍友将饭盒放在桌上,转过头,不好意思地对安蔓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打了一点。”


    安蔓住在特招生寝室,一个寝室六张床,除了一位因病请假很久的舍友,其他四人对她的态度原本都是闻名已久、敬而远之。


    谁敢惹这种腥风血雨、撒谎又装富的骗子大小姐?没把人赶出去就够好了!


    何况还是摔伤了腿的,说不定又要把他们指使的团团转,让她们当牛作马地照顾。几个人原本准备看准风向远远躲着,不去欺负也不招惹。


    但是这个看起来柔弱肤浅的女生,居然人还不错,出手也大方,主动提出雇佣几个人照顾她并支付报酬后,几个女生立刻心动了。


    特招生人均缺钱,虽然学费食宿全免,但是在德川花钱的地方太多。


    特招生是六人寝,免费,每人有一块小衣柜,阳台上有洗漱池,可以在那边洗洗衣,在上方晾晒,旁边是饮水机。饮水和洗澡都需要另外花钱。衣服可以手洗,但是用洗衣机的话也需要花,更别提各种杂费。


    舍友不好意思地开口,“食堂不让外带,所以我花钱买了一份……就当是我请你了。”


    “谢谢。”


    饭盒里有面包,牛奶,鸡蛋和烤肠,还有粥,小菜,橙子,肉干,十分丰盛。


    安蔓打开饭盒,看了一眼,姿态柔弱,并不颐指气使,了然一笑,“我将酬劳一起转给你。”


    舍友收到了钱,对她观感更好,有些难以为情,在旁边停留了一会,开口道,“早上有人在外面徘徊,到处找人打听你的情况,看起来想要进来,被管家骂了一顿赶出去了。”


    “有些二三阶级的那些女生,她们的衣服都不一样,太明显了!管家肯定不会让她们进来。男生就更不可能了。”


    “好多人花钱,说你整容了,收买人拍你照片,明明一模一样!幸好我们出门的时候把门关上了!”


    另一个女生插话,“那些贵族公子小姐们最无聊了,就是想来看热闹,烦人的要死。”


    说完了,这人的表情有点懊恼,似乎在纠结安蔓到底算不算“贵族”一份子。


    安蔓摇了摇头,示意她没有关系。


    她没有化妆时,气色一般,嘴唇微白,没有血色,加上紧紧包扎的脚踝,是一种完全没有攻击性的姿态,脸色虽然虚弱,但是显得十分真诚。


    她盖上饭盒,真诚道谢,“谢谢,你们人太好了。”


    女生们收钱办事,酬劳不低,还收获了感谢,更过意不去了,忙连声夸她说,“没什么没什么,是我应该做的。”


    “我猜应该是你昨天骑马的视频传出去了,那一下真的非常帅!”


    “我也觉得!”


    安蔓一一道谢,脸上始终挂着真诚的微笑。维护完日常的寝室关系,与她们一一道别,“不用管我了,你们去上课。”


    舍友们观感很好地走了,临走时不忘带上门,“再见。”


    “我们先走了。”


    “有需要打电话给我哦。”


    等他们一出门,安蔓的表情淡下来,拿了个面包,咬了一口,一本正经地教导系统,“看到了吧,什么叫维持人际关系的正确方法。”


    系统小声说,“这不就是钞能力吗?”


    安蔓冷笑一声,“要不是你这个小废物没有任何功能,我至于花钱,至于这么惨吗!”


    “对、对不起。”系统又不敢说话了,声音一下子变低了,心虚得要命。


    安蔓懒得理它,日常唾弃系统后,神清气爽地打开手机查看余额。


    幸好,钱包还能支撑。


    虽然余额不多,但原主每个月都有生活费。


    此外还有刚刚进账的一笔钱。


    安蔓咽下面包,吞了口牛奶,继续查看。


    手机一共收到了两个提示。


    第一个,是昨晚的消息发送失败通知。


    她被江赫拉黑了。


    第二个,手机绑定的银行卡收到了一笔钱,汇款账户是江。


    对方明显对昨天的事情恼羞成怒,不肯忘怀,受到了巨大刺激,甚至想要解除合同。


    安蔓啧了一声。看了一眼,慢悠悠关掉聊天框,开始吃早饭,没再继续添油加醋。


    训狗,还是需要一张一弛。


    一次性刺激太过,狗会被吓跑。


    安蔓翻动手机,思考了一会,打开了韶景戈的聊天框。


    两条鱼的进度停滞,是时候钓一条新的刺激刺激了。


    韶景戈这个人,明显对她有所企图,不需要太花心思,刚刚好。


    安蔓编辑信息:


    [韶会长,我报了一个月的停课申请,但是监理不给我批怎么办,她觉得我过几天就能去上课了QAQ。]


    韶景戈回的出乎意料的快,只有一个字:[好。]


    安蔓喝完牛奶,咬着吸管,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屏幕,里面没有什么情绪,等待对方下一句回复。


    原著里,关于双子的信息是最少的,只说他们性格恶劣,十分乐子人,两方喜好相同,喜欢有趣又漂亮的东西。


    两个人在原著里,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韶景荻扮演里面坏蛋、但是本质心地善良的角色。


    而韶景戈则是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纯好人。因为早出生10分钟成为了哥哥,性格更为稳重,和韶景荻关系很好,对弟弟十分宽容。


    一分钟后,手机没收到消息,屏幕暗了下去。


    十分钟后,第二条消息发了过来。


    [大韶:安蔓小姐,等你脚伤痊愈了之后,来风纪会一趟吧,我正好将投票的事和你说一说。].


    一周后,安蔓扭伤的脚踝彻底痊愈。


    这周内,停课一个月的申请被迅速批复下来,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她闭门不出,努力看了整整一周的书。


    安蔓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都信息爆满,全部99+,有许多人,通过各种方式,对她发出了各式各样的邀请。有邀请她参加马术社团,还有加入德川女子社团,心理研究社


    等等,消息纷乱复杂。


    直到周一,她才等到自己想看的信息。


    在得知她可以正常行动后,韶景戈终于对她发出了邀请。


    [大韶:安蔓小姐,听说你的脚伤好了?如果有空,请来风纪会一趟。]


    安蔓回复的很快,[好。]


    [大韶:请等在宿舍门口,不要走动,我让人来接你。)].


    周一,无雪,无太阳。


    笼罩在天空上的阴云持久不散。早晨起雾了,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德川,在微风下缓缓流动,远处的景物若隐若现。


    高大的樟树落下浓墨似的阴影,雾气朦胧间,一切都显得不再清晰。


    一个姿态纤弱的女生站在树下,她应该等了有一会,微微靠着树,利落的灰色衣摆贴着树皮,在朦胧雾气中抬起了被雾气微微沾湿的睫毛,和一双清凌凌的黑色眼睛。


    胡智方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这幅场景。


    雾气中,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纤细的影子。越走近,画面越清晰,他能听到旁边路人轻微的说话声,低低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那是笑话吗?”


    “她在干什么,等人?”


    “要不要上去搭话。”


    胡智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口,才发现自己没带相机,遗憾地摇摇头,大踏步走上前,打了一个招呼,“安蔓小姐。”


    安蔓漆黑的眼睛转来,瞳色深亮,眼中的光华在天光下微微流转,轻轻点头,“你好。”


    胡智方心跳微微加快,在她的目光中恍神一下,玩笑道,“你好,我又来替少爷们跑腿了。本来今天不该我来的,但是韶会长怕其他人你不熟悉,还是叫了我。”


    这是假话。


    其实真话是——让他来,不会节外生枝。


    那个短短的、在马场上被偷拍的视频,不知被谁放在了网上,连同许市发飙,众人簇拥的场景一起,烘托出了一个格外鲜明利落的形象。


    再加上被崔英朗当众抱走这件事——当然这段视频里没有,没人敢录——身边的人突然对安蔓格外的感兴趣起来。


    即使从前不感兴趣的,几个百无聊赖的k社成员,也忽然像是重新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开始询问。


    所有人忽然都知道了,身边有安蔓这么个人,但是没人敢出手。


    许市的前车之鉴在那。


    这个美丽、冰冷、带刺的猎物,是有毒的。


    她和崔英朗关系成谜,没有人敢招惹这个煞星。也和江赫似乎关系良好,现在,还要和韶景戈见面了。


    胡智方有点遗憾,他也是想出手的一员,只不过晚了一步,被追逐的漂亮猎物突然大放光彩,被少爷们护住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少爷们厌倦的那一刻。其实,不如说这件事,反倒助长了安蔓的人气。


    那群贵族少爷小姐们,共同期待、盼望,她被人厌倦然后跌落下来的那一刻。


    “叶倩退学了。”胡智方突然开口。


    安蔓抬头看了他一眼,捧读道,“是吗?”


    “因为你实际上只受了轻伤,原本她只需要背个处分,最差进一趟风纪会,也就算了。”


    胡智方摇了摇头,回忆当时的场景,“但因为你那个视频疯狂被转,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件事,闹大了。安蔓小姐在那个视频里的形象很好,你越好,越显得她卑劣。虽然处理意见还没下来,但她不敢背上处分,自己退学了。”


    这人心脏还挺脆弱的。


    安蔓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然后呢。”


    胡智方看了看她的表情,最后发现她是真的完全不在意这件事,心情有点复杂,“我以为你会觉得开心呢,其实这件事上许市也出了力,不然叶倩不至于这么快退学。”


    胡智方观察安蔓的神态,见她听到这个名字后,眼角眉梢都没有丝毫的波动,和听到叶倩的下场时,表情如出一辙。


    他真的有点诧异了,“你不好奇许市怎么样了?他好几天没来上学。”


    “是吗?”安蔓随口附和。


    胡智方好歹和许市朋友一场,见这个反应,忍不住为人说了几句话,“他得罪了崔少爷,暂时回家了。”


    虽然崔英朗实际上并没有做,也没有说什么,顶多就是当众羞辱了几句。


    但对于这个在贵族学校,掌握生杀大权的金字塔顶端的人士,只需要一句话,就足以将人打落谷底。更何况许市平时嚣张跋扈,欺软怕硬,树敌不少,更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反压他,让他每天都带着伤。


    更有甚者,把这件事传到了许家,许家父母暴怒,直接把人抓回家打了一顿,据说打的十分严重,到现在还不能上学。


    但即使这样,他还不忘为安蔓出气,让人打压叶倩,私底下警告周围人一圈不准对安蔓出手。


    而后委托他转达,小心翼翼的道歉,“他让我跟你说对不起。”


    安蔓步伐平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扬了下嘴角,轻松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志方停下脚步,不免有些齿冷。


    安蔓对于许市的遭遇,没有任何同情心。


    即使许市,是因为她才两次跟崔英朗对上,导致了现在的结果。但她毫无感觉,反而笑了。


    她对许市的付出无感,甚至厌烦。


    她的内心和外表一样,漂亮、冷漠.


    “我不送了。”胡智方沉默地将她送到电梯口,“电梯需要内部人员刷卡,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他在得到安蔓刚才的回答之后,安静了一点。


    安蔓也停下脚步,懒得思考他的心路历程,转而观察起风纪会的外观。


    风纪会坐落在德川理事会旁边,拥有一栋独栋的大楼,外面保持了和德川一致的古朴外型,里面则是充满了现代化的建筑,安装了楼层管理系统、自动化照明和电梯调度设施。


    内部还有玻璃幕墙,单向可视,从外面经过时,深绿色的玻璃,能够清清楚楚照出经过者的身影。


    走廊上没什么人,旁边的办公室门开着,但是没人出来,办公室外跪着一个中年人。


    “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能被辞退。我还有家人要养。”中年人穿着教师制服,脸色难堪,跪倒在门口,两只手指紧紧地攥在一起,冲里面连声哀求。


    他喃喃着,“全完了。”


    “怎么办?”“完了。”“不行。”“不行。”


    一边念,一边磕头。


    但是里面始终无人理睬。


    安蔓看了一会,开口,“这是……?”


    胡智方见她发问,好歹提起一点精神,凑过去一看,不以为然道,“哦,这个啊,好像是个老师,猥亵学生被人检举了,证据确凿,正在走程序。上周才来闹了一顿,今天又来了。”


    胡智方很烦这种事,厌恶地大声斥责,“跪也没用,这种人渣在这里也是碍眼,不如死了算了。”


    中年老师身体颤抖了一下。


    “还不快滚,我叫人了!”胡智方给保卫科打电话,不耐烦道,“这里有个人在闹事,还不带走?保安哪去了?”


    安蔓终于把这件事,和脑中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联系在一起了。


    这本书是复仇文,女主是复仇文女主。


    对于坏人自然是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她潜入学校,发现曾经做证父亲贪污的朋友,一位社会学的老师,居然对女学生下手,于是收集了证据,一击必杀。


    书里没提下场,只说这个老师性格虚荣,受不了这个打击,饱受重创,恶有恶报。


    前坏人.安蔓,“……”老天爷啊。


    亲眼见证和故事真的不一样,穿越以来,她都没有见过这个原著女主,几乎要遗忘了。


    安蔓抿了抿唇。


    她不同情他的遭遇,只是有种微妙的、沉甸甸的不安感。


    警卫来的很快,立刻上前驱赶。


    “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为什么要逼我。”


    那个老师狠狠低着头,咬牙站起来,浑身颤抖地站起,向楼上跑,躲开警卫,一边大喊。


    “你们就是想逼死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叮——”


    轻微的电梯开合声,在喧闹中响起。


    电梯里突然横出一只手臂,紧紧搂着安蔓的脖子,迫使她的身体微微向后倾斜。手臂结实有力,一道声音在耳边热情洋溢地响起,伴随着热烈的吐息和动作,弄的她一个踉跄,被迫从警卫处移开目光。


    “你好啊,公主。”耳边声音哼笑。


    安蔓眼睑微颤,


    转头正对上了一双灰色的眼睛。


    电梯里的青年唇红齿白。


    他灰眼睛,黑卷毛,唇红齿白,有一副极其优越的相貌。


    嘴唇咧开,笑得露出两边尖尖的牙齿,激情饱满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啊,还记得你上次骗过我吗!”


    安蔓:“……”


    安蔓虚伪道,“哈哈,达令你好啊。”


    韶景荻从电梯走出,肆无忌惮地和她脸贴着脸,亲亲热热地搂着她的脖子。


    他的体温也很高,笑容灿烂,整个人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热情感,像是一只弹射起飞的大白鲨,“如果你能实现上次答应我的承诺,我会更好。”


    安蔓假笑,“别开玩笑了达令,我今天是来找你哥哥的。”


    韶景荻愉快地笑了起来,制止了她逃跑的动作,不肯松手,像是在抱一个玩偶。


    他对着胡智方扬了扬眉,随口道,“人我带走了。”


    随后强行搂住安蔓走进电梯,不肯松手,谴责道,“真坏呀,明明还叫我达令,难道不知道我和我哥就是一体的吗?他的就是我的,你要见他就是要见我。”


    皮肤接触的地方开始应激,本能地泛起哆嗦。


    安蔓被韶景荻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动作弄得有些发晕,“我们说的可能有些不同。”


    “有什么不同。”韶景荻问,“你不是来找韶景戈问投票权的事吗?”


    韶景戈给安蔓发过资料。


    德川存在一种从几个世纪前保留下来的,公投传统,对于无法用法律、规定审判的情况,可以在一定限度内举行全校公投。


    安蔓如果通过考试,需要解决的问题就还剩两点。一,相对确凿的欺骗。


    二,证据不足的滥情。


    恰好就符合发起投票的情况。


    韶景荻勒着她,姿态亲近,动作却毫不停滞,完全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刷了卡带她往顶层走。


    顶层只有一个办公室,正副会长共用。


    韶景荻笑眯眯地带着安蔓,向办公室走去,一边走一边介绍,“别紧张啊,我又不会吃人,我是被韶景戈叫下来接你的。他最近感冒了,流行性病毒知道吗?病毒感染导致声带肿胀发炎,不能多说话,你想知道什么,等下我为你翻译。”


    韶景荻太热情了。


    虽然长得好看,但他本人实在恶劣,即使和韶景荻共用一张脸,却是完全不同的风味。显得更加肆无忌惮,无所顾忌,有种完全不在意他人心情的率性。


    韶景荻笑眯眯地带她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占据了顶层,整整一楼,面积十分宽敞,到处都是现代化的设施,透明的落地窗视野良好,足以俯瞰整个德川的风景。办公室设计风格,简洁明快,弧形顶,金属灯,柜子里摆满文件和双子合照。


    黑色的皮质沙发上,穿着西装的韶景戈正靠在一边,手里端着一杯茶。


    听到响动抬起头,看着他们轻笑。


    依旧是如沐春风、令人欣然愉悦的笑容。


    韶景戈指了指喉咙。


    韶景荻放开安蔓,“他说抱歉,暂时不能说话。”


    韶景戈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韶景荻叹气。


    韶景荻懒洋洋地走过去,往下一坐,长手长脚,整个人呈大字型摊开。


    明明是完全一样的外形,一模一样的脸,完全相同的声音,靠在一起却能看出明显不同,“所以现在轮到我来为你讲解,你知道投票权吧?”


    安蔓点了点头,“知道。”


    在考试通过后,学校会发起一场投票,虽然说是“公投”,但实际上学校只有少数一部分人,拥有投票权。


    “唔,虽然你现在名声不怎么样,但没办法,如果你想留下必须尽可能地争取到更多的票数,也不多,超过50%的赞同票就行。”


    韶景荻专心致志地说,“下周有个宴会,大部分拥有投票权的人都会去,所以韶景戈的建议是,你最好出现在那场宴会里。”


    安蔓考虑了一下,抬起头,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泛着暗软的光,声音轻柔,“我需要做什么吗?”


    “唔……”


    韶景荻露出思考的表现,忽然不再说话,他此刻的神态与韶景戈有些相似,“这个嘛……”


    韶景荻根本不需要观察兄长的表情,完全心随意动,脱口而出。


    他们本来就是兄弟,双生默契,韶景戈喜欢的,就是他喜欢的,他觉得有趣的韶景戈同样如此觉得。


    譬如现在,韶景荻就觉得十分有趣,仿佛遇上了一个漂亮、精致的玩具娃娃。


    有趣、生动、美丽。


    符合审美,又好玩,又还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太有意思了,怎么能忍住不出手?


    安蔓看向这对兄弟。


    韶景荻在思考,一言不发,而他的兄长在旁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修长的手指搭在紫砂壶茶杯上,光明正大地注视她。


    这种注视,让她有种打从心底的不适感。


    韶景戈端着茶,目光沉默而直白。


    灰雾般的眼睛注视她,在灯光下眼睛颜色暗沉,毛骨悚然感,一簇一簇地冒出来。


    就像是一条,擅长等待、蛰伏的蛇。


    熬过深冬,一击必杀。


    安蔓忍耐住那种皮肤冒鸡皮疙瘩的感觉。


    她清清淡淡问,“请问韶会长想指点我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


    韶景戈的眼睛钉在她身上,没有开口,韶景荻慢悠悠地回神,摸了摸下巴,不紧不慢地开口。


    “他说你真漂亮。”


    安蔓一愣。


    韶景戈低头,微微吹拂茶水,轻啜一口。


    “他说,很高兴认识你。”韶景荻歪了歪头说,“顺带一提,我和韶景戈心意相通,想法是一样的。我也觉得你很漂亮。”


    韶景戈放下杯子。


    “世界上没有人同你并列,也没人高于你。而我想称颂你的那些话都显得无能①。”


    韶景荻那双和韶景戈极其相似,灰雾般的眼睛注视着她,微微一笑,斯斯文文回答她关于宴会的提问。


    “他说,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出现在那里。”


    “——砰!”


    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安蔓收回目光,遮掩住表情,转头看着窗外想要分散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不适,结果向下一看,身体猛然僵住。


    刚刚跪在办公室门口的中年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顶楼,从上面跳楼了。溅起一地血糊。


    第29章 第29章购物


    29.


    下面一阵惊叫。


    警卫们从楼上急冲下来,迅速赶到现场,将楼底团团围住,封锁四周,一边挡住过于血腥的画面,一边安抚路过的学生。


    “别看。”


    “校医马上就来。”


    “已经报警了。”


    风纪会的成员以学生为主,但也有许多专职人员,一楼几个办公室的大门敞开,戴着工牌的工作人员们,从门内陆陆续续地走出。


    为首的一位是个年轻的女生,隔着雨点远远站着,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德川出事了,请派一辆救护车过来。”


    另一位是个年长的男生,看着现场倒吸了一口冷气,拿出手机拍照,抱怨道,“又给我们找事了!警卫真不靠谱,怎么让人爬到楼上去了。我就说应该封楼的,明天起闲人一概不许过来!”


    “先叫校医过来看看,说不定有救呢。”另一个开口道,“还有那个尖叫的学生,怎么跑这边来了。把医药费报销了,让他自己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他们极快地镇住现场。


    一群人交谈、行动,忙忙碌碌,距离顶楼极远,远远看去


    就像是一群履行职责的勤劳工蚁。


    远处传来了鸣笛声,有人拉开了封锁线,驱赶无关人员。


    安蔓的心脏怦怦乱跳。


    浓重的不安感担心化为铅块,沉甸甸地滑入胃部,肠胃一阵翻涌,几欲作呕。


    楼底的血色让她浑身发抖,突然间呼吸变紧,空气又闷又热,但是视线却无法移开,仿佛被什么牵动着,死死地钉在楼底。


    “嘘。”眼前忽然一暗,“不要看。”


    有人站在身后,以环绕的姿态,从后面伸手盖住她的眼睛。然后微微用力,让安蔓靠在他肌肉柔软的胸口。


    安蔓眼前漆黑,身体发颤。视野受限,听力和其它的感官更加活跃起来。她能够感觉到覆盖在脸上的手,温度炽热,修长有力。


    他的身形十分高大,应该有健身的习惯,肌肉发达,心跳沉稳,身高足足比她高出了一个头,光是站在身后,就能将她整个身体覆盖,让人有种本能的抗拒感。


    “被吓到了。”韶景荻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怜爱,“真可怜啊,公主。”


    安蔓咬紧牙齿,定在原地几秒,刚想推开,手举起了一点,再次放下。


    “我好害怕……”她发抖地开口,内心极为冷静地剖析。


    这个跳楼的男人,畏罪自杀,死有余辜。她会感到恐惧,一方面是联想到上辈子的重病,她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只能奄奄一息的看着生命流逝的场景。另一方面是畏惧和这个男人一样,遵循原著的脚步踏上结局。


    但这完全是无用、多余的害怕。


    她已经改变了命运。


    ——不过,现在是个好机会。


    “好可怕……”安蔓平静地放任了自己的恐惧。


    她肌肉紧张,微微出汗,脸色煞白,一动不动地僵立原地。


    “嘘,不用担心,小可怜。”韶景荻的声音充满怜爱,“休息一下吧。”


    他捂着她的眼睛,按住肩膀,轻轻用力,让她一步步向后倒退,踩着柔软的地毯,绕过盆栽和矮桌。


    安蔓闭眼,黑暗中小腿碰到了柔软的沙发,然后是另一个人的大腿,她顺着力度坐下,然后感觉到旁边韶景戈温热的身体。


    随后右侧一软,韶景荻在旁边大剌剌坐下,将她按倒在膝盖上。接着另一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那是韶景戈的手,手指微冷,带着淡淡的凉意,堵着了楼下远远传来的警笛声、救护车警报声、和人群纷乱嘈杂的喧闹。


    安蔓身体僵硬,心脏怦怦乱跳。


    她的脸颊没有血色,展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状态,因为紧张出了一点汗,发尾微微潮湿,紧贴着白雪纤细的脖颈。


    可能是害怕,因为刚刚的事受到刺激,所以安蔓并没有反抗,微微发抖着,皮肤敏感,碰到哪里,哪里就浮出鸡皮疙瘩,十分有意思。


    韶景荻好奇地垂下眼睛,手下的身体受到了惊吓、很害怕,浑身战栗,心跳声随着肌肤贴近的地方一下下清晰跳动。脆弱而鲜活。


    韶景荻总是容易迷上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有时候是死物,有时候是活物。比如家里养的小狗,崔英朗饲养的小猫,比如窗台上因为太过虚弱、被同批出生的兄弟挤下枝头的幼鸟。当他发现的时候,幼鸟跌在窗台饿了很久,声音已经很虚弱了,只能发出柔嫩的啾啾声。


    但捧在手心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它清晰的心跳。幼小、鲜活、脆弱的生命,脆弱得只要一伸手,就能扼断它艰难挣扎、断断续续的呼吸,几乎让人不知所措。


    韶景荻捧着它,用旧毛衣做了一个窝。给它喂水,水从鸟喙里淌了出来,喂小米,小米毫发无损地留在它的喙里。它什么也不吃,呼吸越来越弱,最后还是韶景戈当机立断,叫来了家庭医生,开车把它送去了宠物医院。


    幼鸟在医生手里,状态渐渐好起来,慢慢开始进食,偶尔扑闪翅膀。可惜这种状态没有维持太久,它摔伤太严重,最后也没救回来。


    韶景荻当时的感觉,和现在十分相似,有种好奇和不知所措感。这是他第一次对兄长以外的人感兴趣,从前的兴趣只局限于死物和非人的生物。


    安蔓活蹦乱跳骗人,紧张躲避崔英朗的时候很有意思。这副恐惧害怕,蜷缩脆弱的姿态也很有趣。


    韶景荻心跳微微加快,有些兴奋,弯了弯嘴角,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手指轻轻抚摸安蔓的头顶,“她真漂亮,我喜欢她,哥哥。”


    “你也喜欢,对吧?”


    韶景戈的皮肤雪白,带着隐约不健康的气色,他得了流感,虽然已经痊愈,但是细看下,皮肤苍白的脸颊上浮着病态的红晕。


    韶景戈笑了一下,他今天没有说一个字,所有话都由韶景荻代劳,但是从未反驳过一句。


    ——他们拥有同样的癖好,面对有趣的玩具,也应有同样的反应。


    外面的声音渐渐止息,事件处理的很快,没有扩大影响。


    有人清理了现场,将所有无关人士都清开,喧闹声平静许多,警笛声还在响,不过声音也低了下。


    随着时间流逝,安蔓的呼吸声渐渐平静,心跳声也恢复正常,似乎终于意识到现状,开始微微挣扎。


    韶景荻见她试图挣脱,估量了一下,松开手,低下头,笑眯眯地等待着她的反应。


    安蔓睁开眼,发现自己枕在韶景戈的膝盖上。


    兄弟俩一边一个,亲亲密密靠着她。


    特别是韶景荻,靠的离她尤为近,脖子抻长,和她面贴着面,“还害怕吗?”


    安蔓眼皮抖了抖,直起腰,想要后退一点。


    结果身后正是韶景戈,对方伸出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有意无意,正好拦住了她的退路。


    “……”


    韶景荻觉得她这样的表情也很有意思,安蔓像个冷漠、漂亮的洋娃娃——没有打扮,朴素版,但是这样也很好看。


    他笑眯眯地看着安蔓,单手支着下巴,咧开嘴角,贴心安慰,“没关系,外面那个人是自己做的坏事,做贼心虚。”


    “……”


    前坏人.安蔓默了默。


    如果那个老师按照正常程序走,最后会被开除,然后交给警察。在这种顶级学府被开除,丑闻会迅速传遍整个社交圈,即使受害者愿意原谅,不走法律程序,羞辱和丑闻也将伴随他一辈子,刻骨铭心。


    如果走法律程序,可能还有牢狱之灾,他承受不住失去一切,被人唾弃的后果,选择了这个结局。


    “你是应激了吗?难道从前遇到了什么事吗?”


    韶景荻饶有兴致,看着她的表情问,“你又没有做什么坏事,不用担心,对不对?”


    安蔓睫毛颤动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觉得现在的姿势,有点不太合适吧。”


    韶景荻花了一会儿,才想起她指的是什么事。


    韶景戈和他说过,江赫之前似乎春心萌动,交了一个女朋友,还带在身边,为了女朋友和崔英朗起了冲突,闹得不可开交。


    “这样不太好吧。”安蔓的声音轻轻柔柔,她动了动手指,试图站起来。


    她面对着他,背后是韶景戈。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韶景戈同样低头,伸手按着她的肩膀,目光和他如出一辙,同样略带兴味,只不过更加收敛。


    他微微靠在一边,面带微笑,平静看着他们对话。


    韶景荻的表情变得苦恼了一点,真诚道,“这确实是个问题啊。你为什么不能同时做我和江赫的女朋友呢?”


    他想了想,“哦,可能还有我哥,我和我哥所有东西都是共享的,但是得问一下他的意见。不过他现在哑巴了,你可能得等等。”


    安蔓:“……??”


    她被狠狠震撼了!


    但此时过去翻阅过的无数小说、漫画忽然发挥了作用。大脑不合时宜地想起:兄弟、四人、禁断……


    安蔓拉回思路,微微喘着气,撩开贴在额头上的发丝,面色苍白如纸:“虽然我和江级长,最近吵架了,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只要他不和我分手,我就一直是他女朋友。”


    所以说分手就行了吗?


    韶景荻捉到关键词,眉毛挑了一下,灿烂一笑,毫不尴尬,“什么意思?你们吵架了吗?”


    他热心肠开口,“严不严重啊,需不需要我和我哥给你们调节一下。”


    安蔓漆黑的眼中带着一丝疲倦,平静道,“他想


    和我分手。”


    韶景荻:“哇。”


    安蔓:“但是我不想。”


    韶景荻义愤填膺:“太坏了!居然跟你吵架,我帮你气气他怎么样?”


    “你不是要去那个宴会吗?更好了。你以我们女朋友的名义去,好不好?”


    韶景荻笑眯眯地看着她,露出宛如鲨鱼一般、尖锐雪亮的牙齿:“你还不知道那个宴会是什么吧,那是江赫那个杂种哥哥的生日宴会。”


    “会不会不太好。”安蔓不安地低下头,试图站起,又被韶景荻坚定地按住。


    “你去了才好呢!”韶景荻笑嘻嘻地说,“私生子能是什么好东西,天天跟他争权。我们一起把它搞砸了,江赫才会开心。”


    他露出了灿烂到极致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安蔓的下巴,细细打量,“不过你这样去不行,虽然也很好看,但是想要一举倾倒所有人,让大部分有投票权的人为你着迷,可能还差点什么。”


    虽然是个私生子的生日宴,但是大部分拥有投票权的人,包括他、韶景荻、崔英朗和江赫都会去。


    安蔓要做的,是让他们产生倾向。


    韶景荻注视着安蔓,捻起她一缕柔韧光滑的发丝,“虽然你未修边幅也很好看。”


    安蔓的脸上,皮肤莹白,缺乏气色,嘴唇也淡,带着明显的不健康感,眼下甚至带着一点熬夜后的疲倦,“但还是需要改变一点。”


    安蔓一愣:“什么。”


    “衣服也需要换一下。”


    韶景突然来了兴趣,上上下下看着她的脸,想起来安蔓那个装富的操作,他并不觉得被骗,只觉得十分有趣。


    “我忘了,你现在应该买不起衣服了。”


    他兴致勃勃地拍板,“但没关系,我有钱,正好补偿一下你今天受的惊吓~我们去买衣服吧。”.


    商场。


    奢侈品店。


    销售顾问今天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命令直接从上面下达,说是有两位很重要的客人需要接待。


    客人是韶家的一对双生子,一位性格恶劣,一位性格温和。性格不同,但两人的眼光如出一辙地挑剔,商场老板急急忙忙地在奢侈品区尽心清场,空出一大片区域只服务他们几人,力求让人满意。


    商场门口缓缓停下一辆加长版的豪华跑车,泊车小弟跑去开门,从上面下来两男一女。分别是一对长相帅气的兄弟,和一位清冷漂亮的小姐。


    兄弟一左一右地把女生夹在中间,亲亲密密地靠在一起,看的让人脸红心热。


    兄弟中更为活泼的人,仿佛有多动症一样,一会嗅嗅她的头发,一会捏捏她的脸,一会儿挑剔她的脸色,说过几天让她去做一个健康检查。


    另一个更为沉稳内敛,一直没有开口,只是含笑看着他们。


    倒是那位小姐的脸色,有点不自在,似乎几次想要挣脱开,又被两人亲密地揽住。


    商场经理热情接待,迎了上去,被其中一个少爷抬手挥退了,“人少点,烦。”


    韶景荻言出必行,在风纪会话一出口,就起了兴致,立刻让人联系了车,直接将安蔓拉上车,和兄长一起来了商场。


    他赶走了经理,转头打量安蔓,思考道,“首先,你需要买点衣服。”


    安蔓不安道,“不用。”


    韶景荻歪了歪头,“不买衣服,你怎么参加宴会。和以前一样,租吗?”


    安蔓对冤大头欣然接受,不过为了保持人设,还是放慢了脚步,勉勉强强道,“我没说要去参加……”


    韶景荻摸着下巴,跳过她的回答,对销售顾问说,“去礼服店。”.


    三人被引至等候区。周围清场过,需要服务的顾客只有三位。舒缓的小提琴音乐在周围回荡,香味令人舒心,服务员上了香槟,点心和巧克力,接着呈上纸质名册。


    韶景荻和韶景戈一左一右,将安蔓夹在中间。


    他举起手说,“给我来杯咖啡。”然后点了几件,“和这个。”


    销售顾问连忙上前,“我们这里,有和这位小姐身形相似的人,可以代替小姐去试衣服。”


    随后,三个和安蔓身形相似的人,分别试了一套衣服。


    第一套,是一条绿色绸缎裙,大裙摆,质地轻盈,布料光滑柔软,裙摆上缀着亮片和珠饰。


    墨绿的裙摆,在灯光下缓缓流动的光泽。


    第二条,粉色人鱼姬,薄如蝉翼,轻巧的蕾丝和薄纱刺绣,裙摆颜色渐变,由浅到深的粉,给人一种梦幻浪漫感。


    第三条,是蝴蝶缎面紫裙,油画紫,抹胸裙。这条裙子的配饰最为简单,没有那些复杂的配饰,但是照旧美的惊人。


    韶景荻挑剔地打量:“你喜欢哪一条?”


    安蔓十分欣赏他这样的冤大头,假惺惺推辞:“这样不好吧,我有男朋友,你给我买衣服,不适合。”


    这对兄弟简直神经病!!


    韶景荻并不太把她当人,更像对一个手办,或者说可以打扮的BJD娃娃,他对她起了兴趣,但是不够多,也不够深。


    他热心肠地表示要帮忙,帮助方法,是安蔓去了服装店。心血来潮地要包办,她参加宴会时的装扮。


    似乎有点怜弱的情结,不同于平日里的那种玩弄、戏耍心态,但对于弱者,有着微薄而高高在上的怜悯。


    在原著里,他和崔英朗类似,也将人的界限划分清晰。他和韶景戈是一边,然后是可以平视的强者,然后是弱者。


    韶景荻兴致勃勃,“哪儿不适合了?我说了,给你压压惊嘛!”


    他觉得非常有趣,韶景荻其实挺喜欢饲养动物的。虽然打扮过他的狗,给崔英朗的猫剃了头,还为病弱的小鸟用衣服筑巢,但还从没养过人。


    他又没有和江赫抢人,只是忽然有了兴趣,来打扮打扮被江赫养得很糟糕的人,玩一下灰姑娘变公主的游戏。


    韶景荻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觉得三条都挺好看的,粉色的礼裙,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气质,绿色的稳重高雅,紫色的唯美。


    “那就全要了。”韶景荻拍板,“继续。”


    安蔓轻轻摇头,“不行的。”


    “没有东西是免费的,如果我收了,该怎么回报你们?”


    销售顾问开始以为,这是哥哥欣慰看着弟弟和女朋友打闹,看着看着察觉到有点不对劲——怎么会有哥哥和弟弟一起给人选衣服的!!


    她震撼地听着几个人混乱的关系,接到指示,赶紧让人又换上几条新的礼裙,一字排开。


    韶景荻挥挥手,让人把礼服打包起来,接着换上第二批展示:“不用回报,我开心就好。”


    他刚要继续挑选,忽然旁边进来一个店员,咳嗽了几声,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韶景荻挑了一下眉,将名册交给兄长,站起身,摇摇手指,“你们继续挑,我出去一下。”


    接着,店内安静下来。


    桌上摆着香槟、巧克力、还有各色精致点心。


    这片区域,只剩下安蔓和韶景戈。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气氛却沉寂的十分明显。不知道是因为韶景戈身上那种优越的气质,还是因为他暂时无法开口。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就连销售顾问,说话声音也变得轻,紧张地等候一边。


    这个作为兄长的大少爷,比弟弟更有压力。


    他穿着黑色制服,彬彬有礼,雪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红晕,一只手端着高脚杯,翻阅着膝盖上的名册。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修长的手指,在其中一条上点了点,递给销售顾问。


    接着拿起珠宝册子,动作不疾不徐,翻阅了一会,然后又指定了一整套的项链、耳饰、鞋子。


    全部定好了,才递给旁边等候的服务生。


    顾问连同服务生,连忙吁出一口长气,赶紧去一边调配,接


    着恭请安蔓,“小姐,去换衣服吧。”


    安蔓却并没有动。


    韶景戈完全没有交流的打算,直到现在才转过身,侧了侧头,露出疑惑的眼神。


    安蔓露出一个勉强先笑容,重申自己刚刚的观点,“这样不好吧,毕竟我有男朋友……”


    韶景戈转过头,不再看她,开始按手机。


    安蔓呼吸哽了一下,韶景戈给人的感觉让人更加不适,不知道是否是错觉,韶景荻的所作所为,他完全没有制止,反而十分纵容。


    他优雅地端坐在一边,端着香槟。


    在她拒绝后无视了她。


    手机震动一下。


    安蔓低头。


    [大韶:不用感到负担,韶景荻每年扔在水里的钱,足以把这个商场买下来,就当是陪他开心了。]


    [如果你还是不喜欢的话,请不要拒绝他,等宴会之后,再把东西还给他,就当是陪他过家家了^_^。]


    安蔓抬起头,看见韶景戈对她微笑,举起香槟,轻轻致礼。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更衣室。


    刚刚进入没多久,还没换衣服。就听到身上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崔英朗].


    韶景荻迈步走出礼服店,走了一会,拐进另一家奢侈品店里。


    店员们一脸惊恐,纷纷让开一条路,低语道,“崔少爷来了。”


    崔英朗黑色冲锋衣,步伐散漫,正在停在架子前挑选物品。他用挑大白菜的姿态,随手拎起几个贵到令人咋舌的奢侈品包,往后一扔,旁边的店员就急急忙忙的接住。


    韶景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巧啊,阿朗,你怎么也来了?”


    崔英朗挑了几个东西,勉强抬了抬头,分给他一丝注意力,烦躁道,“我家老太婆生日,烦人的要死,还是买点东西回去应付下。你来干什么?”


    “这是我家的商场啊。有人跟我告状你欺男罢女,所以特地来看看。”


    韶景荻说完了,突然想起什么,笑眯眯问,“阿朗,过几天江家那个杂种的生日会你去吗?”


    崔英朗三下五除二地挑好了东西,全部扔给店员,让他去结账。他对于家里的事烦的要命,但是为了避免自找麻烦,还是亲手挑了礼物。


    选完之后,才扭头瞥他一眼,哼了一声:“去吧,挺有意思的,难得能看江赫笑话。”


    江淮盛,江家明面上的私生子,比江赫大两岁,今年大四,深受江父信赖,已经初步接手工作。


    过几天,就是他毕业前最后一次生日宴。前三年他都丝毫不出风头,老老实实地龟缩在自己的角落,避开江赫可能出现的任何场所,所以之前毫无风声。唯独今年频频出现在新闻报纸上,还向所有人大肆发了生日会的请帖,而这代表了一个方向。


    江家要认回这个私生子。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崔英朗好歹和江赫一起长大,最近还吵了架,有了旧怨,怎么都不会放过这个非常难得的、可以嘲笑人的机会。


    韶景荻又追问:“你打算带女伴去吗?”


    崔英朗:“问这个做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崔英朗就想起来了之前的事。江赫那个家伙,以前从来不带女伴。但安蔓又不是真摔断了腿,那点扭伤按照时间算早好了。


    假如江赫要承认身份,肯定会趁着这次机会,带她出席。


    崔英朗立刻心情糟糕起来,敷衍完韶景荻,提着礼物走出商场,表情恶劣地打开TEL。


    上次发的腹肌照,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回复!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打开手机,发过去一个[?]。


    安蔓现在倒是立刻回了:[怎么了。]


    崔英朗莫名有点恼怒,查看照片,确认是发送成功了的,打去电话,冷笑道,“你什么都不想说?”


    “有想说的。”安蔓说,“之前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说,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她语气柔柔,有点为难,“好看,可以再给我发一张吗?”


    她说话的声音,和上次在医务室一模一样,崔英朗几乎能够想象出她的神态来。


    雪润的脸,苍白的唇,唇上翻涌出的糜烂血色。


    安蔓当时就是用这种语调,轻轻柔柔,故作为难,装模作样地诱惑他,搞的他差点晕头转向地亲上去!


    居然让他再发一张。


    不知廉耻的东西!


    崔英朗脸上升起一股热气,心中厌恶又好笑,嘲弄这人不知所谓,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他捏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嗤笑,


    “可以,先给我发你的。”


    第30章 第30章调情


    30.


    对面没说话。


    崔英朗对着手机冷笑,“怎么了,不敢吗?就这点胆子还敢跟我调情。”


    安蔓走入更衣室,准备换衣服。


    她脱下了外套,挂在一边,听到声音,温温柔柔回复,“我也想发啊,但是没人给我拍。”


    崔英朗呵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怎么没人,你不是有个亲亲男朋友吗?”


    说完自己也觉得怪了,这话说的,难道要江赫亲手给女朋友拍那种照片,然后交给安蔓,让她发过来吗?


    崔英朗想到这里,不由酸倒牙齿,脸都皱了起来,虽然想报复江赫,但他倒没那么口味清奇,有那么独特的爱好。


    手机震动一下,安蔓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崔英朗挑了挑眉,点开照片。


    安蔓站在更衣室里,头发披散,落在肩上,明亮的灯光从头顶垂下,照出她只穿了一层薄薄底裙的婀娜身影。


    白色底裙十分宽大,完全衬托不出身体的曲线,从脖子遮到小腿,在灯光下只露出她雪白的手臂,和穿着白色短袜的纤细脚踝。


    崔英朗看了一眼,照片里,安蔓握着手机,举高了对镜自拍,脸甚至也是挡住的。他忍不住讽刺道,“真搞笑,你就是这么糊弄我的?”


    “没人帮我拍。”


    安蔓的声音透着一点委屈,她发完了照片,绑起头发,低落地说,“我和江赫,还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


    崔英朗下意识反驳,“谁问你这个了!”


    他的心情十分怪异,有种说不出来的烦躁,还有点好奇,感觉一不小心过度了解了江赫的私生活。


    品了品,又觉得哪里不对,诧异道,“你这种拜金女,遇到了江赫这种金龟婿,居然不赶快吊着他,到现在什么进展都没有?”


    安蔓说:“是啊,我也觉得纳闷,怎么会什么进展都没有呢。”


    她似乎笑了一下,“所以我才要勾引你啊,崔少爷。”


    崔英朗不搭理她拙劣的勾引,提着礼物,站在商场外,走向等候自己的轿车,冷笑道,“别在我这搔首弄姿!你现在在干什么。”


    安蔓说:“买衣服,好难挑哦。”


    崔英朗阴阳怪气:“你还要挑?你这张脸,不是穿什么都好看?快给我发过来。”


    “可以啊,你想我拍哪里?”


    安蔓娇声娇气,态度十分良好,不仅不介意他的态度,反而非常认真地询问他的意见,“我跟你拍同样的部位,好不好?”


    “当然是同样的部位,你还想再糊弄我吗?”


    崔英朗嘲讽一笑,又觉得不对,他发的是一张腹肌照,裸露了上半身、只穿了运动裤。这放在男生身上,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换作是女生,换作是安蔓。


    要是她发一样的,岂不是也要发一张不穿上衣的……


    安蔓用那张冷冷淡淡,精致雪白的脸,给他发一张,那种淫.乱的照片?


    崔英朗被呛到了,他的私家车停在路边等候着。但他站在车门边,脸色红红绿绿,一动不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英俊的脸庞涨红了,拳头攥紧,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司机坐在驾驶位上,有些疑惑崔英朗怎么站在路边,停着不进来,伸出头问:“少爷……”


    崔英朗恼怒:“闭嘴!”


    安蔓被吓了一跳,楚楚可怜抱怨,“好凶啊,崔少爷。”


    崔英朗吐出一口气,伸手撩起头发,手心贴在脸上,给脸降温,但他手也热,脸也热,贴在一起,反倒雪上加霜,只能忍耐着暴躁道:“不是说你!”


    司机也被吓了一跳,


    连忙缩回了头,坐在副驾上老老实实,不敢说话了。


    安蔓叹了一口气,接受了他的解释,轻轻说:“崔少爷,可以先给我发一张你的吗,上次你给我发的,我都保存下来了。”


    她轻声细语,声音细细柔柔的,带着一点笑意,呼吸声透过手机传了过来,


    崔英朗眼前莫名浮现,照片上的场景,她穿着打底的薄裙,脚上穿着白色短袜,踩在更衣室的地上,咬着唇,唇上涌出嫣红的血色。


    表情欲拒还迎,像上次一样,搂住他的肩膀,满脸拒绝,一边咬唇抗拒,一边勾引他。


    “你身材这么好,平时应该经常锻炼吧,肌肉真不错。这句话,在俱乐部的时候我就想说的。”


    安蔓似乎在想象着:“你力气好大啊,手臂练的真好,感觉能单手把我抱起来举重。”


    崔英朗耳朵通红,脑袋却想起更不健康的东西,说什么举重!她那个语气!是在说举重吗!


    他的身形渐渐佝偻,下颚绷紧,嘴角弧度拉平,催促道,“瞎说什么,快发给我!”


    “不发。”


    安蔓讨价还价:“你来我往,你再发给我一张,我就给你发。”


    崔英朗脸色阴沉,浮现出不耐烦的表情,带着浓浓的厌烦,单手按在车门上,打开,坐了进去:“你是什么东西,在这跟我做生意来了!真好笑。”


    他关上车门说了几句,结果对面都没有回应,也没有声音,拿下手机一看,忍不住气笑了,安蔓居然把他电话挂了!


    打开TEL,安蔓发来一条语音,轻柔的恳求。


    “我真的很想看嘛,你就发给我吧~”


    崔英朗重重地按住额头,实在不想陪她玩什么无聊的游戏,交换什么乱七八糟的照片,明明可以线下见面,这是在干什么,裸.聊吗!


    他又打过去电话,正在通话中响了半天,三分钟后,对面还是没接。


    崔英朗打开TEL,又发过去一个问号,等了几分钟,安蔓居然又不回了。他货真价实气笑了,怒上心头,表情更加阴沉,想将人揪出来打一顿。


    他烦躁拧眉,实在好奇安蔓会给他发什么照片,忍住怒火,打开相册开始挑选。他对自己的脸和身材十分自信,手机里有不少自拍,现在却苛刻地选了半天,这张状态不好,这张光线太暗,这张角度不行。


    挑挑拣拣,终于选出了一张完美的照片,照片他身姿高峻,体格完美,裸露出金蜜色的肌肉,皮肤流淌着细小的水珠,鼓胀的肌肉带着运动后的张力,有种极具攻击性的性感。


    崔英朗哼了一下,把照片发过去,对着屏幕,打出一句话。


    [崔英朗:发给你了,满意了吧。].


    狗东西,慢慢等吧。


    安蔓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将人抛在脑后,慢悠悠脱掉裙子,把它挂好,接着穿上韶景戈选的衣服。


    他选的是一条长礼服,以浓郁的酒红为主调,高腰线,一字肩,云雾般的红纱从肩膀覆盖下来,一直蔓至裙摆,仿佛一只垂落的玫瑰。


    室内暖气开得很足,将她的脸颊熏出微微血色。


    安蔓换好衣服,然后戴上宝石项链、珍珠耳坠,穿上高跟鞋,适应了一下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销售顾问在门前反复踱步,见她出来,急急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刚刚花了那么多时间,我差点进去找你——”


    她忽然僵住,盯着她一动不动。


    安蔓穿不习惯高跟鞋,不动声色地调整一下姿势,“韶少爷还在等我吗?”


    销售顾问呆呆地盯着她,摇晃了一下脑袋,好像突然不会说话了,“是、是的。”


    安蔓点了点头,准备去见另一个冤大头。她提起裙摆,款款走向等候区,黑发垂在身后,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款步走了进去。


    韶景荻没有回来,等候区只有韶景戈。


    他现在看书,姿态舒适,穿着深蓝西裤的两条长腿微微交叉,膝盖上放着一本杂志。


    韶景戈修长的手指按着书页,目光专注,翻过一页,动作漫不经心,带着一种八风不动的从容俊雅。


    安蔓停在他面前,开口说:“韶会长。”


    韶景戈不紧不慢,伸出手指,将杂志合上,随后才缓缓抬起头。


    他看着安蔓,微微一愣。


    安蔓提起裙摆,给他展示了一下:“韶会长,你觉得怎么样?”


    “……”


    “……”


    安蔓:“……”


    神经病啊,为什么不说话了!


    太让人尴尬了,搞得她像自作多情一样!


    安蔓食指僵了一下,依旧保持着挺拔优雅的姿态,动作翩然轻柔,“抱歉啊,我忘记你暂时不方便说话了,韶会长。”


    韶景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他目光凝滞,比之前的更露骨,也更让人不适。


    安蔓被视线扫过的地方热了起来。


    她不确定韶景戈的目光能不能算惊艳,他的反应太平淡了,而且这条裙子十分保守,一字肩,只露出修长的颈部和肩线,和裙摆下穿着高跟鞋的小腿。


    销售顾问不知道为什么,拖延了半天,终于从旁边跑过来,清了清嗓子,张嘴就是不要钱的夸奖,“真漂亮啊,小姐,你穿这条裙子太漂亮了,我从没有看过你这么好看的人。”


    大约是为了销量,有可能是察觉到了沉默的氛围,她开始卖力夸奖,“纱网上的刺绣,这个细腻的线条,还有这种云雾般轻盈的质感,将您的美貌衬托的太好了,我感觉这条裙子天生就是为你而生,美到惊心动魄。”


    安蔓站在他面前,扯着裙摆,“你觉得怎么样?可以打字告诉我。”


    韶景戈的反应淡淡。


    他突然移开目光,态度平平无奇地听着这些推销词,姿态依旧从容,只是手指不再翻动杂志。


    “……虽然这条裙子比刚才三条加起来还贵,但简直和您是天作之合。”顾问依旧滔滔不绝。


    韶景戈不置一词,微微颔首,依旧没有看她。


    安蔓没有弄懂他的姿态。


    销售顾问就欢天喜地笑了起来,在旁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我懂了,这条也要。”


    她高高兴兴,见韶景戈不准备再看,拉着安蔓,走到更衣室边,示意她换衣服,“小姐,让我为您包起来吧。”


    安蔓:“……”


    她匪夷所思,换掉衣服,换好常服,将礼服和首饰交给服务员去打包,走了出来。


    韶景戈恢复了刚刚的姿势,依旧在轻描淡写看着杂志,只是杂志的页面,还停留在刚刚那页。


    旁边的韶景荻百无聊赖地玩手机,见到她出来眼前一亮,看见身上的衣服,目光又暗下来了,满脸抱怨,“怎么就换回去,我都没看呢。”


    安蔓的目光在韶景戈的身上扫过,真的没搞懂他的意思。


    可恶啊,到底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安蔓从韶景戈身边移开目光,不管这个人,转头专注的看着双生子中更为友好的弟弟。


    她垂头,露出示弱的姿态:“对不起,去那种宴会我还是有点慌……能不能让我带个女伴,有熟人在我可能会好一点。而、而且,她可以帮我化妆。”


    韶景荻笑眯眯看着她,一口答应了下来:“当然。”.


    栗纯原生家庭一般,虽然有钱,但不是富豪,即使能考上德川,但因为身份较低,过得并不好,攀上了身份高她一等的校花,情况才变得好起来。


    谁知道天降横祸,她的靠山是假的,幸好她冷静割席,跟着其他人一起,该骂的骂,没有受到任何牵扯,但也回到原来那种让人难受的处境。


    虽然知道没可能,但是栗纯心里总是存在着一点念头,万一安蔓翻身了,所以时刻关注着她。


    没想到,这天在上完课后,她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对面的声音有点耳熟,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请问,是栗纯小姐吗?。”


    “是的。”栗纯说,“你是谁?”


    “我是韶景


    荻,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然后对面挂断了电话,在这个禁车的校园里,一辆挂着通行证的黑车停在她面前,将她接到了风纪会。


    栗纯匪夷所思,虽然心存盼望,但没想到真的等到安蔓发达的这一天!


    风纪会一楼,休息室。


    风纪会的大楼静悄悄的,底楼设置了警戒线,警卫轮班值守,无人靠近。早上的血迹被保洁清洗,已经变得颜色极淡,淡的看不出痕迹。一有人想要靠近,就会被喝止。


    休息门关着,里面只坐着两个女生。


    栗纯还有点不安,再次确定:“真的吗,我真的能跟着一起去吗?那种宴会不是需要收到邀请函才能去吗,这也可以把我带上吗?”


    江家私生子的生日会,即使不被承认,也不是她这种层次能去的,更何况听说这次宴会的档次不同,不仅广派请帖,还有许多大人物要来。这意味着江淮盛这个私生子要被江家认亲,和江赫正面对上。


    邀请函已经炒上了几十万的价格,就这个还有价无市。


    安蔓:“是的。”


    栗纯有点激动,感觉像是被天降馅饼砸中,忍了又忍,忍不住尖叫道:“你是怎么和风纪会的会长勾搭上了,你真的不怕死吗你?不知道今天发生的那件事吗!你真不怕死!天呐。”


    安蔓靠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下,“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干!”栗纯亢奋了,“好朋友,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跟班!苟富贵无相忘!”


    安蔓脑子转动,“那你帮我做一件事。”


    韶景荻只把她当成玩具。


    兴趣像是一阵风,并不持久。韶景戈嘴巴哑了,心思也难测。


    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不可取。


    生日会这么重要的节点,就应该利用起来,还有许市那种废物,虽然应该报废了,但还是能勉强废物利用一下,“帮我联系一个人。”


    “只要别让我去死就行。”


    栗纯精神抖擞,满口答应,又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是在那天宴会的时候帮安蔓化妆。她转过头,仔仔细细打量安蔓的脸,撩起她的黑发,“你多久没护理了,头发都要干枯了。”


    看着看着有点疑惑,忍不住用力擦了擦眼睛,“你整容了吗,怎么感觉变漂亮了……好像也没变啊。难道是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你变成熟了吗?”


    然后她发现了安蔓眼下青黑,若隐若现,带着淡淡的疲惫,是熬夜过后的状态,不由痛心疾首道,“怎么有黑眼圈啊,是去学习了吗!这么漂亮的脸怎么能去学习呢!”


    栗纯痛心疾首后,又开始期待。搬来椅子坐下,对着安蔓的脸比划。


    “交给我吧。”她热血沸腾,“我要把你打扮成,让所有人看一眼就神魂颠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