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那你什么时候来玩【营养……
三亚这边, 陆灼年安排的人已经在机场等候。
陆家是大家族,每逢年节都有很繁复的规矩和流程要走, 陆灼年本人要在京市过完年才能来,伺候他的团队倒是早早就到了三亚待命。
下了飞机以后,拿行李的、递水的、撑伞的都围了上来,陈则眠身边前呼后拥,也是体会到了一把当少爷的滋味。
司机替他和闫洛打开车门,恭敬有礼地将二人请上车。
酒店依旧是陈则眠订的那家五星级豪华酒店,只是普通的双床客房被升级成了两间海景套房,打开阳台门就拥有一整片私人海滩。
可惜陈则眠不会游泳。
但这依然是一次注定完美的度假。
晴空与碧海在天际尽头相接,微风轻拂, 浪花在潮汐引力作用下循环往复,形成一种很有节律的白噪音。
高大葱茏的椰树点缀了白沙,巨大的遮阳伞下面放着一张柔软且贴合人体工学懒人沙发, 手边的圆桌上还有各色热带水果和饮料。
陈则眠一躺上去就不想动了。
他完全放空自己, 享受着假期的悠闲和安逸。
这一觉睡到了落日时分, 醒来时晚霞漫天, 绚烂的霞光映照海面, 天地间都是一片亮丽的暖红色。
碧海潮生, 鸥鸟盘旋。
不知道为什么, 陈则眠这一刻忽然很想给陆灼年打电话——
其实下了飞机就该打的。
他们之前说好,到了三亚以后要报平安的。
只是陈则眠有点轻微晕机,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来以后耳朵连着头滋儿滋的疼,就没给打电话, 让闫洛替他跟陆灼年说了声他们到了。
陆灼年也没给他打。
从下飞机到现在五个半小时了,手机上连条未读消息都没有,不光陆灼年没联系他, 连萧可颂和刘越博居然也没问问他到没到。
什么朋友啊都是。
陈则眠恨恨按灭手机屏。
虽然都说人走茶凉,但这凉得也太快了吧!
没关系,等他养好身体就会卷土重来,回到京市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陈则眠翻了个身,刚站起来抻个懒腰,就看到爬满绿植的栅栏边,有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过来,正在猫猫祟祟地观察他。
是闫洛。
陈则眠忍俊不禁,叫他:“小闫洛。”
闫洛眼睛一亮,扒着栅栏隔空喊话:“陈哥,你醒啦,还头疼不,我给你买了药。”
陈则眠抬手把房卡丢过去:“来我这边说。”
闫洛伸手接房卡的动作很像猫猫抓球,‘嗖’的一下接住了,还要继续展示自己的身手:“我可以翻过来!”
陈则眠说:“栅栏有尖,扎你屁股。”
闫洛叼着房卡,轻盈地翻过栅栏,全程根本没用到屁股作支点,往下一跳以半蹲的姿势落在沙滩上,帅气得像是在拍电影。
离开京市以后,闫洛肉眼可见的活泼了起来,终于有点十六七岁高中生那种少年气。
之前他总是冷着脸,充满警惕戒备,好像身后随时有人会出手袭击他,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环境,令闫洛彻底放松了下来。
这里没有闫家、没有他的亲人也没有他的仇人,这里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更没有人了解他曾经的不堪与狼狈,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展示出灵活的身手和飞檐走壁的能力后,会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待和议论,猜测他曾经的经历。
闫洛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奔向陈则眠,从口袋里掏出治头疼的药,献宝似的递过来,说:“陆少说晕机吃这个能缓解,他本来想找人送过来,但我查了下附近有药店,就没麻烦他。”
陈则眠接过药:“你自己出去买的?”
闫洛轻轻点了下头,又超级不明显地挺了挺胸。
即便没说话,但潜台词已然非常明显了。
隐藏又想表达的意思大概是:‘对呀,我虽然很不喜欢和人交流,但还是自己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出门给你买药,不过这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当然如果你能发现并且知道我真的超在乎你就好了,并没有求表扬的意思,但你要是非要表扬我也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哇撒,你真的是太厉害了,”陈则眠把药瓶握在手里,摸了摸闫洛的脑袋,称赞道:“海南这边的方言很难听懂哎。”
闫洛不是很骄傲地说:“不管是什么方言,我都能很快听懂。”
陈则眠真有点惊讶了:“为什么?有的方言我听着就像外语一样,你怎么都能听懂,是偷偷下载语音包了吗?”
闫洛手指不自觉地捻了下衣角,说:“小时候和我一起的那些人,南来北往的哪里都有,听得多了,就都能听懂了。”
不懂也得想办法弄懂,他们那些人穷凶极恶,可没有耐心讲第二次,反应稍慢一点,巴掌或者拳头就过来了。
最严重的一次,闫洛被踹折了肋骨,可能还扎到了内脏,又吐血又发烧,那些人嫌他麻烦,差点直接把他活埋了,是他拼命磕头保证自己一定能恢复并且会偷回更多东西补偿,才侥幸逃过一劫。
这些事除了办案警察知道以外,闫洛没有和任何人讲过,当然也不会特意告诉陈则眠。
偷东西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他不想让陈则眠知道自己做过的那些坏事。
只是即便他不说,陈则眠也能大致猜到几分。
陈则眠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拿起手机,往懒人椅里面躺了躺,叫闫洛上来跟他一块儿看美食推荐:“看看晚上想吃点啥。”
闫洛也躺上懒人椅。
两个人挤在一起,头挨着头看向手机屏幕。
闫洛特别喜欢这种狭小的环境,挤在一起会让他更有安全感,所以虽然陆灼年在射击场给他安排了单独的房间,但他还是习惯睡在值班室,因为值班室的监控可以看到射击场的各个角落,而且有狭窄的、带上下铺的那种单人床。
陈则眠了解闫洛的这个猫咪习性。
每次闫洛不开心或者有点惊慌的时候,贴着他挤一挤就能很快安抚好他的情绪。
这次也一样,美食餐厅才看过两家,闫洛紧绷的后背就重新放松下来。
“黄流老鸭、猪肚煲汤鸡、水煮串串、文昌鸡、鱼煲、温泉鹅都很适合晚上吃。”
闫洛很认真地筛选出几家餐厅:“陈哥你想吃哪个?”
陈则眠把这几家餐厅全部加入收藏夹:“在这儿要待很久呢,挨个吃呗。”
闫洛喜欢‘很久’这个词,情不自禁地弯起眼睛:“嗯。”
陈则眠见天色有些擦黑,就说:“走,咱们去吃饭,你回房拿件外套,我去洗把脸。”
闫洛很懂事地说:“你还头疼吗?我也不是很饿,你要是不舒服就晚点去。”
陈则眠把药瓶放进口袋里:“早不疼了,再说这不还有药嘛。”
闫洛站起身往栅栏处走:“那我跟陆少说一声。”
陈则眠推着闫洛拐了个弯,穿过露台走进房间,看到闫洛打了一大串话和陆灼年汇报情况,忍不住一笑:“晚上去哪里、吃什么这样的小事就不用说了吧。”
闫洛:“要说的,到了地方还要给陆少发定位。”
陈则眠诧异道:“发定位?他还怕我把你弄丢了不成?”
闫洛表示:“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我给陆少开启了位置共享,他那里能看到我的定位,如果你找不到我,可以问他要我的位置。”
陈则眠信誓旦旦:“绝无可能。”
两个半小时后,绝无可能变成了必然可能。
解放路步行街繁华喧闹,人潮汹涌,很轻易地将陈则眠和闫洛挤散了。
陈则眠举着手机,站在花坛边沿上登高远眺,看着乌泱乌泱的人群,脑袋嗡嗡的,为了确保自己在闫洛心中的靠谱形象,他没有直接给闫洛打电话,而是选择了求助陆灼年。
等待音嘟过第三声。
陆灼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则眠,你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
陈则眠讪讪道:“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陆灼年如同长了双千里眼,能够洞悉三千公里外的实况:“还能什么事,你们在三亚最繁华的解放二路,而且闫洛的定位已经十分钟没动过了。”
陈则眠大惊:“怎么定位还不动了?”
陆灼年淡淡道:“因为我跟他说,如果和你分开就找个地方不要动,省得他找你你找他,两个人面对面路过八万次。”
陈则眠试图狡辩说:“这次是个意外,我看他看得很紧的。”
陆灼年对陈则眠的注意力集中程度有所了解,预感到这类事情必不会少,已经提前做好了应急预案,接到陈则眠电话的同时,就把闫洛的定位发到对方手机上了。
陈则眠点开手机定位,前后左右地比划了一番,感叹道:“看来分享定位还真有用,等会儿我和闫洛也开一个。”
陆灼年说:“你们俩手机品牌不兼容,开不了实时定位。”
闫洛和陆灼年用的同品牌手机,陈则眠用的另一个牌子,和他俩谁都开不了实时定位。
陈则眠恍然:“我说闫洛怎么不直接跟我开呢……对了,你不要跟闫洛讲我找不到他的事情,他本来就缺乏安全感,要知道我这么容易就把他弄丢,以后就该不信任我了。”
陆灼年简明扼要:“他已经发现你不见了。”
陈则眠胸有成竹道:“没关系,待会儿找到他,我会表现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陆灼年对陈则眠的乐观给予了高度赞扬。
陈则眠大概找到了一个方向,但又不是很确定:“我是应该往右走吧。”
陆灼年轻笑一声:“陈则眠,我看不到你在哪里,不知道你该往哪边走。”
陈则眠顺手把自己的定位发过去,同时打开视频将周围拍给陆灼年看。
镜头开的是后置,陆灼年手机画面里没有陈则眠,只有人群、商铺、灯牌和树梢。
通过四周景物,很容易确定陈则眠的位置。
陆灼年语调沉稳,听起来就十分可信:“嗯,我知道你在哪儿了。”
陈则眠问:“那我该先往哪边走?”
陆灼年沉吟半秒,说:“先从花坛上下来。”
陈则眠:“……”
*
为了洗清自己‘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污名,陈则眠开始了打卡式骚扰陆灼年。
找到闫洛后,他立刻联系到游戏工作室的程序员,让程序员写了个自动发送消息的小程序。
每隔一个小时,小程序都会自动给陆灼年发一条【我现在到了XXX】的微信消息,如果在打卡人数超过平均值的景点或者餐厅停留半小时,程序还会自动把位置分享过去,可以说是非常智能了。
陈则眠要不停给陆灼年发消息发发发发发发到厌倦,省得他一接电话就阴阳自己。
陆灼年何等聪明,在收到第三条消息的时候,他就怀疑对面不是真人了。
陈则眠像只撒手就没的野猫,怎么可能在两个小时内接连给他发三条微信报备,况且虽然陈则眠有时候宛若人机,但这些消息也太人机了。
不过既然能收到陈则眠的定位,那人机就人机吧。
陆大少日理万机,抽空用电脑写了个AI对话小程序,用来回复陈则眠的人机信息。
第二天下午,陈则眠吃完饭从餐厅出来,看到手机上未读消息,不由怀疑陆灼年也搞了个小程序敷衍他。
因为不管他发什么过去,陆灼年都会和DeepSeek一样,自动回过来一串相关的旅游攻略。
好家伙,竟然用AI对付AI?!
连技术也要卷?
陈则眠攀比之心大胜,当即致电给工作室的程序员,表示有人的对话程序比他更高端,疑似在鄙视他的技术。
程序员一听竟然有人鄙视他,也不顾还在过节,当即扔下一桌子亲戚,回屋打开电脑就一顿噼里啪啦。
半个小时后,他将完善过的小程序发给了陈则眠,得意洋洋地介绍道:
“老板,我这个程序现在不光能发消息,还能和手机互联,能够根据手机使用情况自动发送早晚安、自动分享打车行程、随机分享常听的音乐、点赞的短视频、浏览的网页……”
陈则眠迟疑道:“浏览的网页就别分享了吧。”
程序员:“OK,网页不分享,那点赞视频呢?”
陈则眠刷小视频没有点赞的习惯,偶尔收藏两条也都是和专业相关的,就很无所谓地说:“视频没关系。”
程序员啪啪啪敲了一通键盘:“好了老板,发你了。”
陈则眠发现这是个很好的狗腿软件,能够自动在老大面前刷存在感,一边感叹科技改变生活,一边把小程序和陆灼年的微信绑定,立志要和陆灼年那边的智能AI决战到底。
除夕夜的晚上九点,海滩举办了一场热闹的篝火音乐晚会。
闫洛认识了新朋友,是个跟家人一起来度假的高中生,跟家里老老少少玩不到一起去,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同龄人,抓着闫洛无话不谈,两个人不到半个小时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陈则眠心态和真正的年轻人还是有些区别,不大喜欢凑热闹,只远远地倚在吊床上玩手机。
远处隐隐传来欢呼笑闹的声响,人声和海浪交织在一起,宛如隔了一层毛玻璃,似近似远。
仿佛近在咫尺,又像是遥隔天涯。
海上明月高悬,夜风裹挟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喧闹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
整个世界又热闹,又安静。
闲适与繁忙同时存在,那种感觉很奇异、也很难形容,但就是非常舒服,有种活在人间的潇洒和畅然。
二代群里玩起了抢红包游戏,红包最低也是188起,都抢着想多当几次手气王,为新年讨一分好彩头。
陈则眠收到萧可颂私发的消息,吐槽家里一到过年就打架,说在京市真没意思,特别想现在就飞到三亚找他玩。
两个人七嘴八舌地聊了好几页,萧可颂忽然问他:唉,对了,那边的气候怎么样?你还咳嗽不?
陈则眠:不咳了,在京市每天早上起来鼻子喉咙都特别干,到这边以后明显好转。
萧可颂:那头疼是晕机还是水土不服?
陈则眠:晕机吧,你怎么知道我头疼?
萧可颂:灼年说的啊,昨天你到三亚,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他不让我给你打,说你晕机不舒服,不许我们烦你。
陈则眠:原来是这样,我看你们都没给我发消息,还以为人走茶凉,你们有别的小弟了呢。
萧可颂发了个笑哭的表情:我倒是想联系你,陆灼年不让啊。
陈则眠还没输入完,萧可颂又发来一条消息:先不跟你说了,我小叔把我三叔给打了!
……
萧家还挺热闹。
看不出萧佲兀居然这么骁勇善战。
23.59分,巨幅的LED屏幕上亮起了倒计时。
陈则眠提前用小程序编辑了祝福短信,会在零点自动给选定的好友发送新年祝福,因此也不着急掐点,心安理得地打起了游戏。
刚进入游戏,游戏突然显示无网络。
有电话打了进来。
陈则眠一边改连Wi-Fi继续打游戏,一边戴上耳机接通电话:“Hello。”
沈青琬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新年快乐啊,陈折。”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陈则眠受宠若惊道:“你是第一个打电话跟我说新年祝福的人。”
沈青琬轻笑一声,意有所指道:“现在还没过零点,我特意早点打,免得凌晨时你话务繁忙,我的电话打不进去。”
陈则眠笑着说:“怎么可能。”
沈青琬声音很温柔:“听闫洛说你们去三亚了,那边怎么样?”
陈则眠说:“也还行,主要是气候好。”
沈青琬笑了笑:“那就好,今年过年我爸不在,我和妈妈回了姥姥家,我姥姥听说你帮过我,一定要我给你拿点她做的枇杷膏,等你回来,我还是给你送到射击场去吧。”
陈则眠应道:“好啊,枇杷膏听着就很好吃。”
沈青琬柔声说起枇杷膏的吃法,可以冲水喝,也可以每天早上盛一汤匙压在舌头下面,或者煮梨水、煮苹果水、山楂水,都能缓解咳嗽。
在沈青琬温声细语中,零点倒计时计入最后十秒。
海滩上所有人都跟着LED屏幕跳动的数字倒数。
【九、八、七、六…】
人群喧嚷。陈则眠有点听不清沈青琬说话,就往房间里走了两步,转身的瞬间灵光一闪,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等等等等等等等。
沈青琬姥姥的枇杷膏???原书里这不是应该给陆灼年的吗?怎么给我了?
这不对吧。
恍惚中,人群呼喊的倒计时声,在陈则眠身后响起。
【四、三、二、一…】
忽远忽近的背景音下,陈则眠意识到了什么。
正在这时,新年如约而至。
零点刹那,手机突然又进来一通电话。
谢天谢地,这个电话真是太及时了,陈则眠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
新年的钟声敲响,漫天烟花在海岸上空绽放。
光芒如瀑布倾泻而下,似繁星坠入海面。
陈则眠没心情欣赏美景,甚至都来不及看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谁,就匆匆和沈青琬说了再见:“那个,又有人给我打电话了,可能有什么急事,我先挂了,拜拜。”
沈青琬轻轻叹了口气,听起来有些哀婉幽怨。
陈则眠心头一惊,用超绝的手速挂断电话,同时接起另一则通话。
因为过度紧张,他更加像个人机,开口就是:“您好,请问找谁?”
陆灼年顿了顿,声音含笑:“您好,我找陈则眠。”
听到陆灼年的声音,陈则眠整个人无端地平静了下来。
陆灼年甚至还没质问他,他就先埋怨上了陆灼年:“你怎么才给我打?”
陆灼年沉默半秒:“因为现在才0点。”
陈则眠‘哦’了一声,放松后背靠在沙发上,望向窗外不断升起的烟花。
仿佛漫天星河流落,盛大的繁华转瞬即逝,此起彼伏,绚烂之中有着说不出的空寂。
不知为何,明明身在热闹之中,陈则眠却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直到陆灼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刚才在和谁通话?”
陈则眠回过神:“沈青琬。”
陆灼年听到这个名字毫不意外:“刚才听你的声音这么慌,她是跟你说什么了吗?”
陈则眠有点发愁:“还没来得及说,但我怕她说,还好你来电话了,要不然大过年说点什么不该说的,多伤人家的心。”
陆灼年语气听不出情绪,不咸不淡道:“还挺怜香惜玉。”
陈则眠:“陆灼年,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陆灼年拒绝道:“很难不开。”
陈则眠:“为什么。”
陆灼年说:“因为你真的很好玩。”
陈则眠想不到剧情还没开始就走偏了,脑子一乱嘴就开始放飞,开启了自动攻击一般反驳道:“没你好玩。”
陆灼年沉吟道:“是吗?那你什么时候来玩。”
“?????”
陈则眠看了眼手机屏幕,开始怀疑对面跟他打电话的不会也是AI吧,怎么也跟人机一样,张嘴就是胡言乱语。
“你是陆灼年本人吗?”陈则眠忍不住问:“不会是自助通话小程序吧。”
陆灼年:“谁都和你一样吗陈则眠?”
陈则眠作贼心虚道:“什么和我一样,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灼年说:“你看微信。”
陈则眠打开微信,发现小程序在十点半的时候,就自动给陆灼年发了【晚安】。
“……”
AI小程序因不了解华国人有除夕守岁的习俗而惨遭暴露。
陈则眠辩无可辩:“好吧,我承认我用了小程序,那你又怎么证明你是真人?”
陆灼年反问:“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陈则眠也不知道,很认真地和陆灼年讨论了一会儿‘人类该怎么证明自己不是AI’。
他前世的工作与互联网息息相关,在人工智能方面也有些见解,原书中陆灼年自己创办的第一家公司就是研究人工智能的,两个人在这方面很聊得来。
只是说起这些专业性的东西总归枯燥,尤其是陆灼年讲话语调平和,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跟听晚间新闻播报似的,听起来特别安心。
陈则眠闭上了眼睛。
陆灼年听出陈则眠呼吸渐沉,略微顿了顿:“困了吗?”
“不困,就是有点累了。”陈则眠睁开眼,问陆灼年:“对了,你给我打电话是什么事儿来着?”
陆灼年说:“没什么事。”
陈则眠醒了一点,晃了晃头:“好吧,我还以为你是来送新年祝福的。”
陆灼年语调平淡从容:“不是有人给你送过了吗?”
陈则眠说:“那我给你送一个。”
陆灼年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用陈述的语气说:“不必,你的小程序已经在0点时自动给我发了。”
“……”
一想到陆灼年对小程序的事耿耿于怀,陈则眠就忍不住笑了一声。
陆灼年问他:“笑什么?”
陈则眠站起身走进露台,看向遥远的海面:“想不到陆大少日理万机,还对这点小事念念不忘。”
屋外烟花秀还未停止,余晖冷焰与海面连成一片,连绵千里,光华璀璨。
明明灭灭的光落在陈则眠羽睫,晃得他眨了下眼。
陆灼年问陈则眠:“在三亚玩得开心吗?”
陈则眠答了句挺开心,然后摘下一只耳机,抬手伸进风中,给陆灼年听烟花绽放的声音:“听到了吗?我这里有人在放烟花。”
这场烟花从零点开始,放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束。
海天相映下,方圆数十里都明如白昼。
纷扬四散的光辉无休无止,照亮半个海湾。
陈则眠不禁感叹道:“我看那些流光简直像钞票,‘忽’的一下就烧尽了,刚才还听人念叨,说这个规模的烟花秀,至少要一千五百万打底。”
陆灼年问:“好看吗。”
陈则眠回答:“那是非常好看了,我录个小视频给你。”
陆灼年看过视频,问:“还不错。”
陈则眠又看了会儿烟花,都有点看困了,不自觉跟陆灼年抱怨:“不错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陆灼年轻笑一声:“你想什么时候结束。”
陈则眠打了个哈欠,想都没想:“最好现在。”
话音刚落,整个世界就像按下了暂停键,倏忽安静下来。
陈则眠微微一怔,下意识侧头看向窗外。
烟花秀停止了。
窗外弦月千里浩荡,清辉照亮万顷空蒙。
最后一朵烟花燃放的余烬还未散去,素白皎洁的月光洒在无垠海面,粼粼波光如银镜落地,炸开万里残晖。
霎时间,海波温柔,天地寂然!
耳机里陆灼年浅浅的呼吸,成为世间唯一声响。
陆灼年的声音比水波温柔。
“陈则眠,祝你新年快乐。”
第52章 第 52 章 不会射击还能干【营养液……
闻言, 陈则眠微微一怔。
他问陆灼年:“烟花你放的?”
陆灼年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说:“这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呢?”陈则眠理解不了有钱人的想法, 有点懊悔地说:“早知道是你放的,我就认真看了。”
陆灼年:“陈则眠,看烟花不是任务。”
陈则眠说:“可是有好多我都没看到,错过了很多精彩瞬间。”
“不是你错过了精彩瞬间,”陆灼年声音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听起来比海风更温柔:“是它们没有这个荣幸被你看到。”
陈则眠还想说什么,但又觉得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说什么也没用。
而且以他对陆灼年的了解,如果自己再多讲两句, 没准陆灼年会命令这边的人,再把那些烟花从头放一边。
他真是没想到陆灼年这么雷厉风行,前两天才从游戏里看一场烟花彩蛋, 说有时间还他一场烟花秀, 今天烟花就来了。
陈则眠没再纠结那些错过的烟花, 只是说:“以后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了, 太贵了, 你这一场烟花放掉了我一个游戏, 有这闲钱还不如给我呢。”
陆灼年状若无意道:“真给了你又不高兴。”
陈则眠:“……”
陆灼年并不是喜欢翻旧账的人, 但话既然说到这里,他就顺便提了一下:“给你转护理费那次你生气了, 给你转物业费那次,你也生气了。”
陈则眠一时竟无言以对, 讷讷地支吾了一会儿,实在憋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说:“我睡觉了。”
陆灼年宽容大量, 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温文礼貌地和陈则眠说了晚安。
挂断电话以后,陈则眠又刷了会儿手机,发现[三亚海棠湾烟花秀]的词条已经冲上了当地热搜。
这不是官方活动,没有提前通知,赶上了看到的算运气好,在社交平台放出视频和动图,没有看到的只能在网上看照片视频,留言表示追悔莫及。
这边没有烟花燃放禁令,除夕夜放烟花的地方很多,但规模这么宏大的,海棠湾算是头一份儿了。
只是不知为何,开始前没有通知,结束的也莫名其妙。
有知情者透露说:这场烟花之所以如此恢弘,是因为烟花的燃放地点在海上,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海上烟花秀,天上海面交相辉映,流光坠落刹那,天地银河都连成了一片,能不绚烂吗?
此言一出,网友纷纷感叹真是好大的手笔,放一场烟花还要特意包船到海里去放,难怪在岸边观看的效果那么好。
这位知情者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他只知道烟花的燃放距离,是提前精心策划计算好的,却不知道最佳观赏点位,就是某人所住酒店房间前面的那片私人海滩。
这也不能怪他知道的内情太少。
毕竟某人自己都不知道。
*
过年期间,来三亚度假的旅客很多,正好赶上法定节假日,又是旅游旺季,到哪儿都是人。
假期结束后就好了很多。
初六那天,景区的人就明显见少,初八之后,连酒店的房费都降下来了。
萧可颂就是在初九这天到的三亚。
由于萧佲兀打伤了他三叔,现在整个萧家一片混乱,长辈们尚且自顾不暇,当然也无人留心一个小辈溜到哪里玩了。
萧母知道儿子要去海南,问他是和谁出去玩,安全不安全,萧可颂的回答使用了春秋笔法,说陆灼年、叶宸他们都会去。
萧母对自家儿子不放心,但听到陆、叶家这两位小公子也在,就没再多问
但陆灼年和叶宸,其实并没有和萧可颂一起来。
叶宸家里还有事,最早也要正月十三才能腾出工夫,本来是订的十六,但萧可颂说到了十六没几天就开学了,要他能早来就尽量早来,这才勉强又往前提了三天。
陆灼年更忙,但也说尽量十三那天过来。
刘越博是来不成了,他的行程都被父母订满了。
经过和陈则眠三个月的相处,他整个人变化极大,刘家父母看到小儿子懂事了高兴得什么似的,天天带着刘越博拜访各路亲戚世交,恨不能昭告天下他刘家出息了两个好儿子。
如果是之前,刘越博才不管他父母要他见谁,自己该去哪儿去哪儿。
最开始,听到父母把他行程排满了的时候,刘越博还有些生气,但后来转念一想,他为啥要去找陈则眠玩呀,陈则眠只会使唤他,而他爸妈事事顺着他,在家里当小皇帝多快乐。
他竟然还因为不能去三亚而生气,自己真是疯了!
对此,薛铎表示:你这是奴隶当久了,都产生奴性了。
刘越博勃然大怒,气得狂怼薛铎三拳。
薛铎是和萧可颂一起过来的,陈则眠给他俩都订的海景套房。
旺季已经过了,还省了不少钱。
看到海景套房,萧可颂还算满意,矜贵地扬了扬下巴:“终于能住点人住的地儿了,破费了小眠眠。”
薛铎也伸出大拇指,说:“陈少真是大气。”
陈则眠带着闫洛,四个人一起吃了顿海鲜大餐,帝王蟹、波士顿龙虾、象拔蚌、鱼子酱等美食应有尽有。
萧可颂连声称赞说陈则眠总算会享受生活了。
陈则眠表示这都是陆大少的团队安排的,如果是他的话只会带他俩去吃椰子鸡。
萧可颂已经吃上了海鲜大餐,根本不在乎陈则眠怎么说。
薛铎却忍不住问:“那要是陆少来了,你也带他去吃椰子鸡?”
陈则眠下意识说:“那怎么可能。”’
萧可颂一听这话,嘴里的螃蟹立刻不香了,怪陈则眠现在心里只有陆灼年,都不跟他最好了。
薛铎坐飞机坐得腰酸腿疼,吃完饭就回房躺着了。
萧可颂的精力是个谜,换了泳裤就扎进泳池里,撑着池沿招呼陈则眠也下来。
陈则眠说他不会游泳,萧可颂更是来了兴致,非要教他游。
“我高中时是市游泳队的。”
萧可颂说完,当场展示了一段自由泳。
游得果然非常自由,水溅了陈则眠一身。
陈则眠面无表情:“你再往我身上溅水,我就往你泳池里尿尿。”
萧可颂大惊失色说:“不要哇,我刚才喝了一口水。”
陈则眠拽了浴巾往回走:“你自己游吧,唐老叫我上号打游戏呢。”
萧可颂‘蹭’得钻出水面:“谁?”
陈则眠说:“唐老,陪唐老打游戏。”
陪唐老打游戏这事儿,还得从初二那天说起。
过年期间阖家团圆,唐家自然也不例外。
几个孙子孙女都回了老宅,但年轻人有自己的爱好,头两天还陪着唐老聊聊天,后来就各自抱着手机,头也不抬地刷视频、打游戏。
唐老问他小孙子在玩什么。
那臭小子竟然说:“哎呀爷爷,不是我不跟你说,是我说了你也不懂。”
唐老当即表示他不仅懂,而且还有一个非常好玩的游戏,可以和孙子们一起玩。
小孙子说:“啥游戏呀?四川麻将还是开心农场?”
唐老把陈则眠给的内测码转发给小孙子,说:“你自己研究去吧。”
小孙子将信将疑,到底不敢怠慢爷爷的命令,就把游戏下载下来敷衍一下。
没想到一进入游戏,他就被优秀的画面和人物模型震撼到了,一局游戏过后,更是完全沉溺于真实刺激的竞技体验之中。
贴身近战拼抢时那种紧迫感,令人肾上腺激素不自觉飙升,还有不知何时降临的轰炸、不断缩小的毒圈、逼近的脚步声、复杂多变的地形环境……每一项都让人惊喜连连。
玩着玩着,小孙子身边就围了两个堂哥,问他:“你玩什么呢?我在应用商店里怎么搜不到?”
小孙子说:“内测版本,爷爷给我玩的。”
堂哥挤开小堂弟,把他手机抢过来说:“给我玩一局。”
自此以后,小孙子再也没摸到过自己的手机。
他气呼呼地跟唐老告状,唐老大手一挥,又给了他一个号。
小孙子没有手机用,就拿着唐老的手机玩。
没一会儿,这个手机又被二堂哥给抢走了,小孙子作为全唐家最小的弟弟,生活在食物链底层,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地去找爷爷。
两位堂哥这边,已经发现游戏能联机,在海岛地图里拼抢打起来了。
小孙子躲在唐老书房,用唐老另一个手机继续玩。
唐老看到游戏把小孙子迷的离不开他,不由含笑道:“一共就这三个号,这个可别被抢走了。”
小孙子以为自己躲得足够隐秘,却不知他一上线就被盯上了,但到底没人敢到唐老书房里抢他手机,因此成功玩了一下午。
只是玩熟了以后,再打那些人机就有点不过瘾。
小孙子玩过很多游戏,一看这个游戏的设置就知道不是单机版本,缠着他爷爷要联机版。
唐老也不懂啥是‘单机版’啥是‘联机版’,于是故作深沉,说:“那我给你问问吧。”
小孙子大喜过望,亲了唐老好几口,说:“爷爷你太厉害了,真是个潮老头。”
唐老被孙子哄得找不到北,就给陈则眠致了一电。
陈则眠说:“联机是能连,但现在还在内测,只能联内测号,可能没那么多人。”
要是平时也就罢了,能叫他们游戏工作室的人一起,凑凑也有十几个。
可现在过年,陈则眠也不好意思打扰人家。
唐家最不缺的就是人,唐老说:“你只管把号发来,我来找人。”
陈则眠就发了十个号过去。
这回号够了,不用抢了,唐老的孙子们一人一个号,在玩得津津有味。
唐老亲自上阵,刚开始有些玩不懂。
陈则眠就登上自己的游戏号,和唐老组队带他。
前两局唐老的人物总是落地成盒,只能用第三视角看队友玩,陈则眠会顺便给他讲解规则。
一个小时以后,唐老大概弄懂了规则,戴着老花镜紧盯手机屏幕,捡了把MK.14狙击枪,一枪一个孙子,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陈则眠惊讶道:“唐老真是好枪法。”
唐老对这款游戏的逼真程度赞不绝口:“子弹、瞄准镜、枪口、握把、枪托这些配件都和实战中相似,而且还有拟真的后坐力,不同种的枪还不一样,这些细节都做到位了,做得很用心。”
小孙子打不过唐老,很机灵地过来取经:“爷爷,为什么我明明瞄准了,但是打不中头,您就能一枪爆头。”
唐老笑道:“哈哈哈,这叫压枪。”
小孙子不解:“啥叫压枪?”
唐老解释说:“每把枪或多或少都有些后坐力,所以在连射过程中,你需要将枪口的准星向下调整,向下的角度抵消后坐力产生的准星上浮,射击效果才能精准。”
小孙子试了几次,找不到手感:“这个好难,爷爷你怎么一下就会了。”
堂哥抬眸瞥了他一眼:“爷爷玩枪的时候,我爸都还没出生,你菜就多练吧。”
小孙子惊讶道:“这么厉害,为什么都没人和我讲过。”
另一位堂哥说他:“怎么没讲过,明明是你自己不认真听。”
小孙子生得晚,他懂事时爷爷就已经退休了,虽然总听人说他爷爷多么多么厉害,但那些‘厉害’都是很虚浮的评价。
直至今日,他才隐约窥见了这位退休司令员曾经峥嵘岁月。
唐老被一众小辈拥簇着崇拜着,仿佛又回到了意气风发的时候,心情一片大好,当即又把游戏推荐给了几个老战友,让老战友也拿去逗孙子。
陈则眠不得已又连夜开了四十个内测号,连自己的游戏号都借出去了,只能登管理员账户玩。
拿到账户以后,五六个退休的军区首长,带领着自家小辈划策设谋、运筹帷幄,在海岛地图里和老战友兵戎相见、斗智斗勇,把极具高度的战略性思维带入了游戏,硬生生把一款射击游戏玩成了军事演习。
如果谁家小辈在海岛中打出愚蠢操作或者落地成盒,则会遭到其他人的耻笑与嘲讽。
[你孙子不行]成为一众老首长之间的流行语。
几个老家伙的好胜心完全不逊当年,甚至有狡诈者为获取胜利,不惜采取代打的方式。
有学生来拜年,东西不要,但人留下,打两局游戏才准走。
那些已经年逾四十、身居高位的长官们,一个个都被扣在老首长家里,拿着手机满头大汗。
老师本人站在身后督战,搜装备时手稍慢一点就会听到一声不满的轻嘶,仿佛梦回刚入职的时候,做什么都是错的。
真是噩梦中的噩梦。
不知哪个孙子研究出的这个游戏献给了老首长,老首长本来是为了拿游戏哄孙子,结果哄着哄着他们却成孙子了。
无妄之灾!
始作俑者陈则眠对此一无所知。
在他的视角里,就是教会了唐老怎么玩以后,唐老偶尔会跟他一起开黑。
他算是唐老战队中的王牌杀手。
游戏本来就是他制作的,各种细节了解得不能再了解,游戏意识更不知道领先其他人多少个版本。
在唐老的指挥下,陈则眠击杀了无数敌人。
陈则眠只知道这些敌人里有唐老的孙子,不知道除此之外,大多是与唐老同级别的大佬,或者是大佬们的学生——
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权贵人物。
陈则眠半靠在躺椅上,从耳机里听到后面包抄过来的脚步声,回头就是一枪。
‘嘭’!
【系统播报:‘不会射击还能干’使用M7.62突击步枪击倒了‘49Qr2hE’】
与此同时,某公安局局长默默放下手机,对他老师说:“周老师,我死了,可以走了吗?”
“浮躁!太浮躁!”周老精神矍铄,用拐杖狠狠一敲地面:“小孙,不是我说你,你这个浮躁的毛病,真是三十年都改不了!”
孙局低头听训,并默默把这串游戏ID记在心里。
回去以后,他倒要好好查查,这个[不会射击还能干]到底是谁!
陈则眠管理员账户的ID名其实是[不会射击还能干成什么],但在游戏内有字数限制,最多只显示前七个字,就成了[不会射击还能干]。
因为他一般不用管理员账户玩游戏,只是他平常玩游戏的那个号被借出去了,这才只能等管理员账户玩。
游戏还未公测,要查一个内测游戏ID账号并不容易。
尤其是孙局给出的ID名还少了三个字。
甚至连方向也是错的。
“先从干警内部开始查。”
孙局吩咐手下:“那么得唐老器重,又擅长用枪,百分之八十是咱们内部人,好好给我查一查,这个人到底是谁!”
秘书长为难地看了眼孙局:“局长,这不好吧。”
孙局一瞪眼:“怎么不好,只是查咱们内部的工作人员,又没让你去查外人。”
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万一那个什么[还能干]的ID被有心之人炒作,不仅影响警察队伍公信力,还会影响那小子前途。
孙局生气归生气,但也有爱才之心,见那人年轻气盛恐埋隐患,这才想把人找出来提点一番。
秘书长不知孙局用心良苦,还斟酌着用词劝道:“同事们工作辛苦,私下里玩玩手机游戏,也没耽误工作,只是取了不太好听游戏ID而已。”
“这是不太好听吗?这是太难听了!”
孙局点点纸上的ID名,越说越来气:‘不会射击还能干’,他要干嘛呀,他要干嘛!身为一名人民警察,竟然起这种、这种有歧义的名字,败坏组织形象、生活作风极差,他把纪律和规矩放在眼里了吗?他放在眼里了吗!”
秘书长被孙局长劈头盖脸一顿抢白,心说也不是我会干,骂我干嘛呀,但面上还是带着笑意,连声赞同道:“是是是,还是孙局长思虑周全,考虑到位,您是站在队伍作风建设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他不是一个人的事,这影响了咱们警察队伍的形象,确实要把人找出来,好好批评,好好批评。”
孙局把那张纸递给秘书长:“把他找出来,让他写报告、做检讨,在全市警察大会上检讨!”
可不知为何,自那次之后,[不会射击还能干]这个ID也竟然再也没上过线。
ID不上线,网警就很难实时定位。
孙局见他反侦查能力这么强,越发笃定是他们内部的人,还让秘书长往刑侦那边去查,可以说是越查越偏。
按照这个调查速度,没准要等陈则眠回京市,他们才能摸到些蛛丝马迹。
陈则眠确实有点想回京市了。
倒不是因为他知道有人在查他,而是因为萧佲兀也来三亚了。
就在萧可颂到三亚的第二天。
陈则眠有点头痛。
萧佲兀斜倚在陈则眠门口,温声解释:“小陈先生可别多想,我可不是来烦你的。”
萧可颂抱臂瞪着萧佲兀:“那、你、来、干、什、么、小、叔!”
萧佲兀笑道:“可颂你第一次自己出远门,大嫂不放心,派我来当监护人,不信你看手机,大嫂在家族群里说了这事儿。”
萧可颂将信将疑:“我怎么没看到?”
萧佲兀云淡风轻:“你是不是又把家族群屏蔽了?”
“你没屏蔽吗?”萧可颂打开家族群,拼命上翻,翻了差不多二三十页,才看到他妈果然在群里宣布了这事,当即很抓狂地说:“什么叫我第一次自己出门啊,我之前没出过吗?”
萧佲兀似笑非笑:“以前你出远门,不是都有叶家那小子跟着吗。”
萧可颂梗了梗:“也不是每次都和叶宸一起啊!”
萧佲兀说:“就算没有叶家那小子,也会有陆大少同行,陆家人走到哪里都声势浩大,稍微人多一点的地方都会提前清场排查,自然不用担心你的安危。”
萧可颂无话可说。
众所周知,三个人里面两个人都很靠谱,唯一一个不靠谱的正是他本人。
所以小时候每次出去玩,他都得刷叶宸或陆灼年的信用卡,这俩人里只要有一个,家里才放心他出去玩,能很痛快地放行。
萧可颂不满地嘀嘀咕咕:“陆灼年他们过两天就来了,再说我都这么大了,一个人出门怎么了。”
薛铎默默道:“我不是人吗?”
0人在意薛铎是不是人。
萧佲兀含笑看了陈则眠一眼,意有所指:“原来陆少他们过两天就来了,那我可得抓点紧了。”
陈则眠:“……”
萧可颂伸手挡住萧佲兀的视线:“你要抓紧什么!”
萧佲兀漫不经意地收回目光:“当然是抓紧时间在三亚好好玩玩,不然你以为是抓紧什么?”
萧可颂说也说不过萧佲兀,还被辈分压着,气得又要炸毛。
今天的安排本来是去蜈支洲岛浮潜,但萧可颂防萧佲兀就像防贼,坚决反对陈则眠在萧佲兀面前,脱下除防晒服外的任何一件衣服。
萧可颂在陈则眠耳边小声说:“我小叔很变态的,我和叶宸去看表演那个地方就是他推荐的。”
陈则眠:“……”
萧佲兀的听力也是一绝,这么小声地耳语都被他听到了:“大侄子,这光天化日的,我就是再变态难道还能当众做什么不成。”
萧可颂说人坏话被抓,尴尬地清了清嗓,拿出手机装模作样查攻略。
萧佲兀不远不近地走在陈则眠另一边,彬彬有礼地保持了合适的距离:“小陈先生,真的是我大嫂不放心可颂,派我过来跟着的。”
陈则眠点点头,客气道:“这我相信,萧总,您到哪里是您的自由,不用和我解释。”
萧佲兀微微勾起唇角:“慈善晚宴那天,我刚和家里人吵了架,心情不大好,说话才失了分寸,实在唐突了。”
因为一点小事,萧佲兀三番四次地道了歉,姿态放得又低,再说他人已经到了三亚,又是带着‘长辈’的任务来的,陈则眠也没理由把人赶走。
萧佲兀看出陈则眠的松动,乘胜追击道:“如果小陈先生觉得和我在一起待着不自在,我可以单独行动,或者回酒店等你们也行。有你在,我相信你们不会玩什么危险的活动,家里放心不下可颂,你也知道他多能玩。”
陈则眠一听,也觉得萧佲兀说的有理。
萧可颂玩起什么来都惊天动地,要是上了头非要玩些什么不该玩的,光他自己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管得住萧可颂。
陈则眠微微颔首,和萧佲兀言和道:“过去的事萧总不用放在心上,既然都来了,就一起玩吧。”
萧可颂看到陈则眠都同意了,也只得低头认命。
被监护就被监护吧。
他可不敢违抗母亲大人的命令。
萧可颂眼珠一转就是一个坏主意,直接把今天的行程定在了购物中心,心说小叔既然您都来了,就花点钱再走吧。
进了奢侈品点,他跟进货一样,直接让销售把当季新品全拿出来,不断在试衣间进进出出。
陈则眠给闫洛挑了两件衣服,然后就和薛铎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喝饮料吃水果。
萧佲兀随便看了看,买了条腰带给陈则眠。
陈则眠叼着哈密瓜抬起头:“给我?”
萧佲兀微微颔首:“你这条裤子应该配个腰带。”
陈则眠说:“系腰带很麻烦。”
萧佲兀倾身到陈则眠耳边,低声说:“你腰细,不系腰带的话,一躬身就露出好大一截腰。”
陈则眠手摸向后腰,躬身试了试,确实是有点露腰,但也没有到‘好大一截’的程度,就不是很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露就露呗。”
萧佲兀轻笑一声:“小陈先生,我也没有那么正人君子。”
薛铎有点受不了了,拽着闫洛坐在了另一边的沙发上。
闫洛整个人游离在事件之外,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陈则眠看见薛铎的反应,才明白过来这可能是一句调情的话,挠了挠下巴问:“啥意思啊?”
萧佲兀狐狸眼中含着笑,又狡黠又漂亮:“我会忍不住看。”
陈则眠眼神澄澈,靠回沙发上玩手机:“看呗。”
萧佲兀:“……”
陈则眠手机屏幕上,是陆灼年刚给他发的微信消息。
前一条消息是陈则眠发出的。
小程序检测到机主在购物中心停留超过半小时,自动把机主当前位置发给了陆灼年。
【陈则眠:(定位)三亚XX购物中心】
【陆灼年:没去浮潜?】
【陈则眠:萧佲兀来了。】
陆灼年那边像是在忙,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一句【少和他玩。】
【陈则眠:没玩,萧少带他来购物了。】
两个人闲聊的工夫,萧可颂已经选好了要买的东西,萧佲兀负责签单,留了萧宅的地址,然后继续转战下一家奢侈品店。
一上午很快过去,中午五人一起吃了饭。
吃完饭,陈则眠有点犯困,就回酒店睡觉了。
萧佲兀履行了一名监护人的职责,没有跟回酒店,而是陪着萧可颂逛完了剩下的奢侈品店。
陈则眠回酒店睡了一觉,又陪唐老和他孙子打了几局游戏。
他游戏打得好,大家都爱找他组队,虽然陈则眠不认识对面是谁,但微信好友倒是加了一大串,有几个头像是山水的,约莫着应该是唐老的战友,剩下的什么卡通头像、照片头像之类的应该都是同辈。
陆灼年见陈则眠的定位又停在了酒店,知道他多半回去睡觉了,也没有打扰,等忙完自己的事,恰好看到陈则眠游戏账号刚好在线,就也登上了游戏。
【您的好友‘lulululu’在线中】
陈则眠看到陆灼年上线,随手就邀请了他加入队伍。
【‘lulululu’进入房间】
陈则眠给陆灼年的内测号能保留游戏数据,和后来开的四十个临时号不一样,为了更好区分,陈则眠存ID时直接打了一串‘陆’。
内测期间游戏ID无法更改,陈则眠的管理员账户还顶着个‘不会射击还能干’的ID,相较之下,陆灼年这个‘lulululu’也不太奇怪。
陈则眠也觉得那个ID丢脸,和陆灼年玩的时候都会用别的号,他一般不会登[还会干]那个号,只有把号都借出去、自己没号可用的时候才会用。
陆灼年进了队内语音。
队伍里一共四个人。
除了陈则眠,还有唐老和他的小孙子唐霄翼。
自从唐老加入这个游戏,最高兴的人莫属唐霄翼,家里本来十分反对他玩手机游戏,虽然管不住他玩,但每次他爸看到都会说他两句,而今陪着爷爷玩也算是奉了明旨,连他爸都没有插嘴的余地。
至于开发了这个游戏的陈则眠,对唐霄翼而言简直是神!
能开发出这么牛逼游戏,玩得那么好。
唐霄翼佩服得五体投地,平常都叫陈则眠‘眠神’。
队伍里进了新人,唐霄翼看到是陈则眠拉进来的,就问:“眠神,这是谁啊?”
耳机里,陈则眠隐约听到陆灼年笑了一声,但又不太确定。
“我朋友,”陈则眠介绍道:“姓陆。”
唐老一听就知道是谁了:“小陆啊。”
陆灼年礼貌问好:“唐老,过年好。”
唐霄翼性格活泼跳脱,快人快语:“爷爷你认识啊,这也是你朋友吗?那我怎么称呼合适?”
也不怪唐霄翼有此一问。
这段时间玩过这个游戏的人贯穿祖孙三代,有同辈,有叔叔辈的,还有爷爷辈的,游戏里只能听见语音看不到真人,他有时候也不知该叫什么合适。
唐老进入海岛地图后全神贯注,专心搜索装备,对孙子爱答不理,敷衍地‘嗯’了一声,都没搭理他说的是什么,反而招呼陈则眠说:“小陈来,小陈来,这儿有好枪。”
陈则眠一边操纵游戏人物往标记地点走,一边跟唐霄翼说:“叫哥就行……是吧陆少,我也不知道你们辈分怎么论的。”
唐霄翼非常机灵,听到陈则眠叫这人‘陆少’,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人身份贵重。
就算不是京市里那个赫赫有名的陆家,也低不到哪儿去。
他叫陈则眠‘眠神’,陈则眠叫那个人‘陆少’,这两个称呼摆在这儿,他要是再叫‘陆哥’就不合适了,不仅显得那个人比陈则眠低了一档,也显得他跟那个人生分。
唐霄翼犹豫的这会儿工夫,正好屏幕上传来击杀公告。
【系统播报:‘lulululu’使用VICTOR冲锋枪击倒了‘NCAS44D’】
唐霄翼正好说:“哇塞,眠神,你这朋友也是个大神啊。”
陈则眠应了一声:“他玩枪很厉害的。”
唐霄翼问:“也在京市吗?”
陈则眠:“对。”
唐霄翼几乎锁定这位‘陆少’的身份了,当即说:“太巧了,我也在京市,改天一起玩呀陆神。”
听到唐霄翼叫陆灼年‘陆神’,陈则眠没忍住笑了一下。
陆灼年听到陈则眠这声轻笑,抬手按了下耳机,喉咙莫名有些干,沉默了两秒才跟唐霄翼说:“你直接找陈则眠就行,他能约我出来。”
闻言,唐霄翼吹了一声口哨:“哇哦,你们可真铁,比我跟我堂哥都亲。”
游戏内,陆灼年操纵的人物走在陈则眠身后,余光里看到对面楼上,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他换了把枪,举枪打开八倍镜看一眼。
对面楼上的人果然在瞄陈则眠。
陆灼年举枪瞄了大约五秒,找准机会开枪,‘嘭’地狙掉对面窗口里晃动的人影。
人影应声倒地。
虽然位置不好补枪把人打掉,但那个人也没威胁了。
陈则眠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有人?”
陆灼年‘嗯’了一声。
也不知是回唐霄翼那句‘你们可真铁’,还是回陈则眠这句‘有人’。
第53章 第 53 章 顺手给你买了一套【收藏……
十五分钟后, 游戏结束。
他们团队成功吃鸡,唐霄翼虽然半路就成盒了, 但躺赢躺得也很爽。
陈则眠问:“还玩吗?”
唐老叹了口气:“哎,眼睛疼了,不玩了。”
唐霄翼表示:“玩玩玩玩。”
唐老说:“你写作业去吧,你爸刚才过来转好几圈了。”
唐霄翼失望地‘啊’了一声:“我下了,眠神、陆神再见。”
两位队友接连下线,队伍里只剩下陈则眠和陆灼年。
出了游戏,陈则眠调低了耳机音量,问陆灼年:“你还玩吗?”
陆灼年若有所思:“最近游戏里真人多了,还有不少高手。”
陈则眠笑了笑:“都是唐老找来的, 他还挺喜欢玩这个游戏的。”
陆灼年这才想起来似的说:“对了,游戏版号送审的材料我提交了。”
陈则眠本来靠在枕头上半躺着玩游戏,听到这话直接坐了起来:“提交了?”
陆灼年用很平常的语气说:“过年在家没什么事, 顺手把材料理出来了。”
寻常人家过年都有许多亲戚好友需要拜访, 更何况陆家这样的豪门世家, 如果真的[没事], 叶宸和陆灼年怎么可能不和萧可颂一起来, 反而分两批走呢?
陆灼年整理那些材料肯定是用了私人时间, 大概率还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
陈则眠眉梢微微蹙起, 语气难掩关心:“那些东西不急的,你何必熬夜弄它。”
陆灼年唇角勾起道不太明显的弧度:“没事, 本来就睡不着。”
陈则眠声音低了一些,问:“吃药了吗?”
陆灼年抿了下唇:“没有。”
他已经习惯了克制自己的病症。
况且陈则眠不在, 他也不再需要大量服药,只偶尔吃一颗作为辅助治疗就足够了。
“实在睡不着的时候也会吃一粒。”陆灼年补充道。
听到这话,陈则眠也是喜忧参半。
帕罗西汀药效强烈, 吃完助眠效果明显,可是副作用也大,陈则眠吃完以后的反应是心慌手抖、情绪低落,虽然不知道陆灼年服药完后产生的副作用是什么,但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则眠忧心忡忡:“还是要保障睡眠,人不睡觉很容易猝死的。”
陆灼年轻笑:“你有好好睡吗?”
陈则眠说:“当然有,我每天都在睡觉,三亚的气候特别宜居,我来这边之后都不咳嗽了,空气含氧量高,晚上睡得也香。”
陆灼年沉吟道:“也许我去了三亚就能睡着了。”
陈则眠对此表示认同:“没准,这里晚上气温20°左右,小凉风嗖嗖吹进房间里,耳边听着海浪声,很容易就困了。”
陆灼年问:“要是还睡不着怎么办。”
陈则眠想了想:“这边晚上的夜生活没有京市丰富,要是睡不着,就只能在海边溜达溜达了。”
陆灼年:“我自己吗?”
陈则眠很好心地说:“我可以陪你一起。”
陆灼年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天空:“我后天过去。”
陈则眠奇怪地‘嗯’了一声,拿起手机日期:“后天是十三了吗?”
陆灼年:“十二。”
陈则眠诧异道:“我怎么记得萧少说你们是十三过来?”
陆灼年面不改色地污蔑萧可颂:“他记错了。”
陈则眠说:“太好了,等你们来,萧佲兀应该就能回去了。”
陆灼年语气很随意:“是的,我也想你离他远点。”
*
纵然陆灼年是爽文男主,也不可能事事如愿。
比如在希望萧佲兀远离陈则眠这件事上。
他虽然笃定萧佲兀就算像只孔雀一样疯狂开屏,陈则眠的注意力也只会在他羽毛有几个圆圈上。
但陆灼年所担心的,也正是陈则眠这种‘流氓在他面前脱了裤子,他还想着和人比大小’的迟钝劲儿。
果不其然,第二天萧可颂又把萧佲兀领到商场,萧佲兀陪着转了一圈以后,随手把自己的黑卡给了萧可颂,带着陈则眠、闫洛和薛铎就上楼看电影去了。
四个人看得一场电影,座位是连着的。
这在陈则眠看来没啥可暧昧的,但薛铎仍然是非常够意思,主动坐在靠近萧佲兀那边的座位,硬生生把陈则眠和萧佲兀隔开。
萧佲兀只笑了笑,并没提出反对意见。
他心眼多得像只狐狸,只是在电影开场后轻轻摸了下薛铎的手,就把薛铎吓跑了。
薛铎猛地窜出影厅,后背上寒毛倒竖,心说这可是这真奇怪,他平时和兄弟们勾肩搭背、搂搂抱抱都很正常,别说是碰个手了,就是光着身子抱在一起都没这么别扭。
萧佲兀手上怎么就跟带电似的,一摸就摸的人全身难受。
也是牛逼。
对不起了陈则眠,虽说作为兄弟我应该保卫你的屁股,但也不能为了你的屁股不要我的屁股。
你自求多福吧。
阿弥陀佛。
陈则眠看了眼跑出去的薛铎,低声问离薛铎最近的萧佲兀:“他咋了?”
萧佲兀一副很温和负责的大家长模样:“不知道,我出去看看?”
陈则眠手机弹出消息提醒,打开一看正是薛铎发的:“哦,他说他肚子疼,回酒店躺着去了。”
萧佲兀没再说话,就很平常地看完了一场电影,即便薛铎走了,他也没有坐到陈则眠身边去,刻意拉开距离,界限划分甚至超出了普通朋友。
陈则眠非常好骗,完全没有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反而从这个细节判断,萧佲兀可能对他没意思了。
薛铎听后则是晴天霹雳。
完了,对陈则眠没意思了,不会是变成对他有意思了吧!!!!!
不要哇,不要搞我哇。
薛铎愁眉苦脸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饭。
晚餐时,几个人一起商量明天去哪儿玩。
鉴于萧佲兀的良好表现,萧可颂决定明天不去商场了。
萧佲兀好脾气地对自家大侄子说:“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就听安排就好。”
萧可颂拍板定调:“去亚龙湾森林公园。”
亚龙湾公园属于海岸型热带雨林,古老神秘,草木蓊郁。
各色珍稀植物争奇斗艳,风中有股说不出的清香。
五个人登高远眺,只见青山碧海交相辉映,风景如诗如画,尘世间所有烦忧在浩然天地间都渺如纤尘,微不可提。
山顶风景虽好,但爬山的过程又累又热。
好在景区一进门就有扇子的,二十五块钱一把,萧可颂讲了半天价,用一百块买了五把纸扇。
一人一把拿着扇,倒是也很是潇洒。
薛铎抱臂靠着凉亭立柱,飘逸得像一个侠客。
长风吹动衣摆,发丝额角轻飘,薛铎手握刚买的折扇,临风自照,觉得自己帅极了,从包里拿出单反,喊陈则眠来给他拍照。
陈则眠把这扇往腰后一插,自信满满,成竹在胸,很专业地半蹲着,举起单反从下往上拍。
“保证给你拍个大长腿出来”“帅的帅的帅的。”“出片,太出片了。”“扇子打开,做扇风的动作。”“转身,再转身。”“这张太帅了。”“对,手再举高点。”“国际超模。”“绝了绝了,这张绝了。”
陈则眠咔嚓咔嚓一顿连拍,情绪价值给得非常到位,指挥着薛铎摆了二百多个造型。
薛铎拿回单反一看——
成功对焦的照片数为 0 张。
薛铎:“……”
陈则眠用折扇挠了挠下巴:“不会用你这高级玩意,我拿手机给你拍吧。”
薛铎一字一顿道:“你、的、意、思、是、我、要、再、摆、一、遍、动、作。”
陈则眠无辜地看着他:“你刚才不是摆得挺陶醉吗。”
薛铎舔了舔后槽牙,气笑了:“陈则眠,如果不是打不过你,我现在真想揍你两拳。”
陈则眠不屑地轻轻‘切’了一声:“干嘛揍我,不会用单反犯天条吗?”
薛铎连删二百多张废片,删到快犯腱鞘炎:“不会用单反不犯天条,你跟真事似的拿着单反摆弄我就有点过分了吧。”
陈则眠还没来得及狡辩,突然身后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一只修长白净的手突然出现,拿走了薛铎手里的单反。
陈则眠和薛铎同时回头。
萧佲兀看了眼相机里模糊扭曲照片,轻笑了一声:“我给你拍吧。”
薛铎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缩:“不用了,陈则眠拍得也挺好,我去那边买杯咖啡。”
说完,薛铎连落荒逃窜,连单反都没拿就跑了。
陈则眠看着薛铎的背影:“他咋了?”
萧佲兀举起单反相机,镜头对准陈则眠:“不知道,恐同吧。”
陈则眠忍俊不禁,弯眼笑了一下。
萧佲兀按下快门键,低头看了眼相机:“好看。”
陈则眠过去看了一眼:“厉害啊,跟杂志封面似的,你这摄影技术也太牛了。”
萧佲兀笑了笑:“是你长得好。”
萧可颂强势地挤进二人中间:“我看看。”
萧佲兀彬彬有礼,后退半步让出位置,把单反递给萧可颂。
这么一来,反倒显得萧可颂有些小题大做。
萧可颂不管那些,揽着陈则眠肩膀直接把人带走:“你看,那边有很多漂亮的小木楼。”
那些小木楼的建筑风格,和射击场旁边的民宿有几分相似。
闫洛也看过去,说:“还真是很像。”
陈则眠拍了张很糊的照片,随手发给了陆灼年。
“我喜欢这里。”
萧佲兀突然开口。
陈则眠手一抖,差点没把手机扔下山崖。
回头看了看,发现萧佲兀站得很远,而且是面朝大海的方向,怎么都不可能瞥到他的手机。
“做贼心虚,”萧可颂站在观景亭坐板上,居高临下,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他蹲下身,低头审问陈则眠:“给哪个小姑娘发微信呢。”
陈则眠给萧可颂看了眼手机屏。
萧可颂一看到备注的[陆少]两个字就觉得没劲,完全不在意两个人在聊什么,转身又到另一边看风景去了。
清风拂面,心旷神怡。
“依山傍海,真是个好地方。”
萧佲兀沉吟片刻,忽地用折扇一敲掌心,宣布道:“我要在这里买套房!”
众人:“???”
萧佲兀并非心血来潮。
他行动力极强,出了亚龙湾公园,直接转进山下别墅区。
房产销售看到气质高贵的萧佲兀眼睛发亮,恭恭敬敬把人请进了VIP接待室。
萧可颂又不买房,才不会把时间耗在这里,看到地图上不远处就是商业中心,拿着萧佲兀的黑卡就走了。
他不仅带走了卡,还带走了陈则眠等人。
陈则眠他们刚到商场没一会儿,萧佲兀就给萧可颂打了个电话。
萧佲兀淡淡道:“看样板间需要验资,能把我卡送回来吗大侄子?”
萧可颂刚约了个密室逃脱,懒得折腾:“我给你叫个跑腿吧。”
萧佲兀气笑了:“你知道那张卡20万以下能免密支付吧。”
“……”
萧可颂不想自己去,看了看身边几个人,把卡递给薛铎:“你去吧。”
薛铎立刻说:“我不去。”
陈则眠看出薛铎最近有点躲着萧佲兀,就说:“我去吧。”
萧可颂不放心:“不行!你最好不要和他单独相处。”
陈则眠说:“那没别人了萧大少,不然让闫洛去吗?”
闫洛不明所以:“我可以去啊。”
萧可颂一看闫洛满脸天真的样子,更不放心他去。
这位还没成年呢!
犹豫再三,萧可颂在自己送和不送之间,选择了让陈则眠送。
毕竟陈则眠那么能打,他小叔要真做了不该做的事,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顿呗。
从某个角度来看,萧可颂拼命隔开萧佲兀和陈则眠,一方面是保护陈则眠,一方面也是在保护他小叔。
“最好不要打太狠,”萧可颂把卡递给陈则眠的时候交代了一句,但又补充道:“主要还是看你自己,我只是提个小小建议。”
陈则眠接过卡,转身走向停车场,潇洒地摆摆手:“玩你的吧,我看你小叔就是逗你,最近都没再找我了。”
薛铎默默道:“如果你觉得岁月静好,说不定是有人替你在负重前行。”
*
珑湾别墅走的是高端路线,售楼处建得金碧辉煌,VIP室更是嵌玉镶金,极尽豪奢。
大堂内,萧佲兀起身接过陈则眠接过的卡,笑道:“这个萧可颂,怎么还把你派来了,我原本是叫他来的。”
陈则眠说:“萧少约了场游戏,一时走不开。”
萧佲兀语气温和:“好吧,一事不烦二主,既然你来了,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陈则眠看向萧佲兀:“什么事?”
萧佲兀说:“我有意在这边买套别墅,叫可颂过来,也是想让他一起参谋参谋,不想来的却是小陈先生,只能烦请您替我掌眼了。”
陈则眠讶然道:“啊?可我从没买过房子,更别说别墅了,真不是推脱,我确实看不懂啊。”
萧佲兀不以为意:“凡事都讲究一个缘分,只要看着合眼缘就好。”
陈则眠想了想:“要不我给你找个中介?”
萧佲兀笑着摇摇头,娓娓道来:“你在盛庭华府住了那么久,没买过也见识过了,那套楼虽然低调,但住起来的舒适程度可不亚于豪门府邸,最适合独居不过,可见小陈先生是会享受的。”
陈则眠说:“我也是蹭陆少的房子,那边确实住着挺舒服的。”
萧佲兀意有所指:“一户难求的单身私宅,陆少爷一个人就购入了四户,这位小太子爷的作风,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霸道。”
说话间,销售验过资产,引着二人往样板间走去。
袅袅青烟自紫金香炉中升起,满堂皆是沉檀香气,盛着茶水的茶杯精致得像工艺品,连沙发靠枕都绣着光辉艳丽的团龙黎锦。
陈则眠随手翻着户型图。
销售慢声细语,不疾不徐地介绍着别墅区的户型、位置、商圈、单价、优惠政策。
萧佲兀挺拔微微颔首:“还不错。”
当然不错,亚龙湾山麓,紧邻商圈,交通便利,建筑风格前卫,弧形线条与灯带配合完美,景观设计独特,充满艺术感,每栋别墅都配备了单独的观光电梯,前可看海,后可观山。
开放式的起居空间尽显豪奢,更别提还配置了真火壁炉、恒温酒窖、影音室、定制化车库……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独一无二的无边泳池。
连样板间的家具都是红木的!
是真红木吗?这雕花好精美。
陈则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沙发靠背。
销售轻呼一声:“先生,请勿触碰!”
陈则眠和萧佲兀同时看向销售。
销售不自觉后退半步,解释道:“这套红木家具是由著名大师亲手打造的,是样品,价格昂贵,不可以随便触摸的。”
萧佲兀收回视线,语气不咸不淡:“我好像没有看到请勿触碰的牌子。”
销售:“这……”
“不让碰又何必摆到样板间,应该放到玻璃柜里供起来,”萧佲兀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对房产经纪人抬了抬下巴:“换一个销售来。”
珑湾别墅的豪宅最便宜的也要4500万一套,如果能卖出去,仅0.5%的提成都要二十万起步。
难得来了一位买主,验资都验过了,看房人也很有购房意向,结果却因说错一句话眼看二十万泡汤,任谁都很难接受。
做这种豪宅的销售本就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这笔单子签不成,下次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销售都快哭出来了,不住地躬身道歉:“对不起萧先生,那套家具不让碰是公司规定……”
萧佲兀直接跟房产经纪人说:“把她总经理叫来,我倒要问问他们经理,这么大一个项目,连套破家具都损耗不起吗?”
听到这话,销售眼睛霎时红了。
陈则眠忍不住开口道:“算了吧,萧总,红木家具本来就挺贵的,人家好心提醒,也没有恶意。”
萧佲兀看着陈则眠笑了笑:“我也没有恶意,只是想买套合心意的房子。”
说话间,新换的销售已经到了,她看到同事红着眼圈,心中猝然一惊,以为遇到了很难说话的买主,紧张地小跑过来。
“您好萧先生,我是您的置业顾问刘婳,您就叫我小刘就行。”新来的顾问说。
萧佲兀点点头,把卡递过去:“12栋和16栋这两套,全款,开单吧。”
刘婳倒吸一口凉气,抖着手接过黑卡,猛猛给这位财神爷鞠了一躬:“先生这边请!我带您办一下手续!”
萧佲兀低声对陈则眠说:“你坐这儿稍等我一会儿。”
陈则眠点点头。
萧佲兀转身跟刘婳去办手续。
销售总经理到的时候,正看到刘婳满面春风,殷勤地引着大客户往财务室走。
在来的路上,总经理已经了解过前因后果,见没有影响项目出售,便只冷冷看了原先那个销售一眼。
陈则眠见样板间没坐的地方,就想去外面等候区坐沙发。
还没迈腿往出走,销售总经理一个箭步冲上来。
“您坐您坐您坐您坐。”
销售经理一连说了四个‘您坐’,连拉带拖地把陈则眠按在了红木沙发上:“这沙发就是给您坐的。”
陈则眠:“……”
如果真是样品不让碰也就算了,这前倨后恭的样子更可气。
作为一个打工人,陈则眠几乎可以确定,‘红木家具不让碰’之类的话,肯定是有领导交代过的。
销售小姑娘胆子小,遇事反应又没那么快,说话却又有不到之处,才受了这顿委屈。
其实说到底还是太老实、太讲规矩,换了那胆大机灵的,谁管你摸不摸,把房子卖出去才是要紧。
那套家具摆在那儿,成日里人来人往,就算真有磕了碰了,谁又知道是谁弄的?哪怕是有人较真查了监控,能不能看出来谁碰到的都不一定,况且只要不是她弄的,就算是她带的客户,也总有说辞糊弄过去。
年轻、不够圆滑、胆子又小,总要吃点亏才能学会职场生存这一套。
陈则眠坐在红木沙发上,看了眼陪笑的总经理,本想怼他一句‘不是请勿触碰吗?’。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把气出在总经理身上,总经理回了办公室就得把销售叫过去骂,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员工,就什么都没说。
陈则眠懒得听总经理啰唆,直接戴上耳机,拿出手机叫陆灼年一起打游戏。
萧佲兀交完钱,很快就回来了。
看到陈则眠坐在那张红木沙发上,眼中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刘婳手上捧着两份合同,眼冒金光地问:“萧先生,这是两份合同,请您过目,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签了。”
萧佲兀随手拿过一份,放到陈则眠面前:“签吧。”
陈则眠摘下右耳耳机,缓缓抬起头。
“???”
萧佲兀淡淡一笑:“顺手给你买了一套,多见见世面,就不会觉得红木贵了,小陈先生。”
陈则眠:“!!!”
剩下的那一只耳机里,突然传出陆灼年的声音:“买了套什么?”
第54章 第 54 章 陈则眠,你逃不了的【营……
陈则眠还回答, 又听到耳机里陆灼年继续道:
“一套岭南的别墅算什么世面。”
陆灼年声音没什么温度,不轻不重地说:
“儋州, 自古以来的流放之地,从容豁达的苏轼去了都要哭一声‘白须萧散满霜风’,在那边能见到什么世面?”
陆灼年的嘴虽毒,却鲜少讲这样刻薄的话,可见他对萧佲兀的意见着实不小。
陈则眠不自觉抿了抿嘴唇,忍笑忍得辛苦。
萧佲兀看到陈则眠神情变化,眸光落在他耳侧的耳机上:“你在打电话?”
陈则眠:“打游戏,队内语音。”
萧佲兀似笑非笑:“是陆灼年?”
陈则眠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陆灼年听到萧佲兀的声音, 又说了一句什么,并要求陈则眠转达给萧佲兀。
这句话更过分,陈则眠听完轻咳一声, 低下头压低声音:“这不好吧, 陆少。”
陆灼年态度坚决, 惜字如金:“说。”
陈则眠硬着头皮看向萧佲兀:“萧总, 陆少有话跟你说。”
萧佲兀态度斯文随和:“洗耳恭听。”
陈则眠努力表现得像一个无情的传话机器, 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转述道——
“陆少说他就是世面, 让我看他就行。”
闻言, 萧佲兀非但不恼,反而扯了下唇, 低笑了几声。
陈则眠把桌面上的购房合同推给萧佲兀,拒绝道:“萧总的好意我心领了……”
耳机里, 陆大少又发话了,命令道:“要。”
陈则眠呆了呆,还没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中, 不可置信的‘嗯’了一声。
陆灼年语气淡淡:“他愿意给你就收着,可以卖了捐给需要的人。”
陈则眠犹豫了一下,抬头问萧佲兀:“可以卖掉吗?”
萧佲兀颔首笑道:“随你处置。”
陈则眠没想到自己只是出来送趟银行卡,结果莫名其妙多了套房产。
整个人处在一种晕乎乎的状态中。
萧可颂玩完密室逃脱也来了售楼处,发现自己错过了一套别墅,追悔莫及,跟在萧佲兀身后‘小叔长,小叔短’,连问了好几遍:“送房的活动现在还有吗?”
萧佲兀说:“没了,一天内连刷两笔大额消费,银行都给我打电话了。”
萧可颂仍不死心:“明天呢?”
萧佲兀淡淡道:“看心情。”
陈则眠还没有签合同,闻言把笔递给萧可颂:“那给你吧。”
萧可颂不喜反怒,瞪了陈则眠一眼:“我穷疯了抢你东西,陈则眠你不要太离谱!”
陈则眠刚问了这边物业费是一平方米12元,算了下每年交好几万物业费简直贵死,有点犹豫要不要签合同。
萧可颂握着他的手,恨铁不成钢道:“快签吧!几千万的房子白给你,你还在这里抠几毛钱的物业费!”
“不是几毛是12块啊,而且平米又那么大。”陈则眠小声嘀咕道。
游戏里,双人队伍内的语音还没有挂断,陆灼年没有再说话。
耳机内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彰显着无处不在般的存在感。
陈则眠按了下耳机:“真的要签吗?”
萧可颂以为陈则眠在跟他说话,立刻说:“不签白不签啊!”
陈则眠轻轻咳嗽了一声。
陆灼年这才说:“在问我吗?”
陈则眠:“嗯。”
陆灼年轻笑:“签吧,有人送你东西是好事,记得和人家说谢谢。”
陈则眠犹豫再三,和萧佲兀说了谢谢,然后才提笔写下了第一个名字。
签购房合同的手续非常繁琐,陈则眠签名签到手痛,虽然电话那头陆灼年提醒他看看是什么在签,但他签到后面头昏脑胀,想着这些东西反正都有萧可颂看过,怎么也不会让萧佲兀把他卖了,就只是口头答应得痛快,笔下签字签得更加痛快。
萧可颂看东西过眼不过心,在一旁主要起到了一个帮忙翻页的作用,倒是薛铎逐条阅读过陈则眠签的那些东西,觉得没问题才递交上去。
闫洛则是早就出了售楼处,到景观园林里看孔雀去了。
“明年再来三亚,就可以住在陈则眠的别墅里了!”
萧可颂比自己得了套房子还高兴,直接在户型图上挑起了房间:“我要主卧旁边这间!”
陈则眠犹豫了一下:“这间……”
耳机内外同时出来一句话——
陆灼年&萧可颂:“这间怎么?”
陈则眠不自觉轻咳一声:“这间我想留给陆少。”
陆灼年大度道:“给萧可颂吧,不然他又要闹了。”
萧可颂果然开始闹了,摇着陈则眠问:“为什么要留给灼年,他有洁癖又爱安静,应该给他最顶层这间!”
陈则眠被摇得头晕:“好吧,好吧,给你给你给你。”
萧可颂很够意思,还记得要给闫洛留一间,喊院子里的闫洛进来选房间。
闫洛转头看向陈则眠:“也有我的吗?”
陈则眠说:“当然了,快选吧,一会儿都让萧少安排完了。”
闫洛选了最角落里小小的一间,指着户型图问“我可以要这个吗?”
陈则眠在户型图相应位置写了个‘洛’。
萧可颂还没忘自己最好的兄弟,又替叶宸挑了一间。
萧佲兀看着萧可颂在北边卧室写了个‘叶’字,突然开口道:“我记得他好像容易长湿疹,不能住阴面。”
萧可颂笔尖顿了顿:“对哦,那给叶宸放哪里合适。”
陈则眠说:“把顶层阳面这间给他。”
萧可颂:“那灼年住哪里?”
陈则眠迟疑不决:“呃……”
耳机里,陆灼年也问:“是啊,那我住哪里呢,陈则眠?”
陈则眠耳廓无端发烫,也不知道在回答谁:“我可以把主卧让给陆少。”
陆灼心情似乎变得很好,又笑了一声。
萧可颂大吃一惊:“你自己的房子你把主卧给陆灼年?!”
陈则眠说:“好的要给陆少住。”
萧可颂挣扎很久,最终还是把主卧旁边的房子让了出来:“算了,这间我先不要了,等明天叶宸和灼年到了,大家再一起挑吧。”
办完手续,陈则眠推开观景台的玻璃门,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和陆灼年通话。
他不明白陆灼年为何会让他收下别墅,明明几朵花都要挂怀许久,怎么几千万的房子反倒无所谓了呢。
陆灼年说:“你比玫瑰贵重,他送花来追你,我觉得不够诚意。”
陈则眠微微一蜷,愣了愣:“所以……送房子就有诚意了吗?”
陆灼年反问:“你觉得他有诚意吗?”
陈则眠实话实说:“我都没感觉出来他在追我,只感觉到了他在炫富。”
陆灼年先是沉默几秒:“既然他跟你炫富,那给你什么你就收着,萧佲兀有钱,五千万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陈则眠挠了挠下巴:“真是的,他自己都那么有钱,还说你买四套别墅的行为霸道。”
陆灼年淡淡道:“因为我比他有钱。”
“……”
陈则眠站在观景台上,鸟瞰整个别墅区,转眸间余光一瞥,恰好瞧到之前的那个销售,正在楼下小花园里抹眼泪。
两套别墅优惠完还要一个多亿,五十万的提成说丢就丢,搁谁谁不哭。
陈则眠轻轻叹了口气。
陆灼年听见他叹气,问他怎么了,陈则眠就把红木家具那事跟他说了,陆灼年了解完前因后果,看法与陈则眠一致,都认为这个小姑娘讲话虽然欠妥,但也确实有委屈之处。
陈则眠说:“看到她哭,我就想起我刚上班的时候,心里还挺难受的。”
陆灼年说:“那让她别哭了。”
陈则眠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是龙王爷吗?既管晴天,又管下雨,还能管女孩子流不流眼泪。”
陆灼年想了想,说:“你把电话给她。”
陈则眠警惕道:“你不会又要说什么五十万提成不算啥,让她多看看你见世面之类的话吧。”
陆灼年低笑两声:“我倒也不用那么多人看,你让她接下电话,我有办法让她不哭。”
陈则眠说了句‘等会儿’,然后拿着手机下了楼。
销售看到陈则眠过来,下意识要想避开,但又怕客户转头去投诉。
她站在原地僵了两秒,咬了咬嘴唇。
这是她得罪不起的客户,为了保住饭碗,她应该去跟对方道歉。
销售红着眼快步小跑过来,讷讷地鞠了一躬。
陈则眠实在不会哄女孩子,尤其是流眼泪的女孩,只能按陆灼年所说,把手机递给销售,温声说:“我朋友想和你说几句话。”
销售犹豫两秒,忐忑地接过手机,以为自己又要挨骂。
她把手机放到耳边,紧张到大脑空白了一瞬,在听到对方声音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去听内容,而是感叹这个人音色好好听。
陆灼年开门见山,销售听过他的话,眼睛缓缓瞪大——
“楼王?您要买我们项目的楼王?”
陈则眠:“????”
销售立刻应道:“好,我现在就把公司汇款账户发到您邮箱,那个总价是……哦,好好好,和您朋友说一声就行是吧。”
她的声音刚开始还有点哽咽,说着说着便越来越流畅,业务熟练地和陆灼年敲定购房细节:
“购房需要本人在场,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啊?您不在三亚,那可以先交定金,等您方便……什么?您不来了,把房写到您朋友名下?!”
半分钟后,销售讲手机还给陈则眠:“您朋友让您听电话。”
陈则眠背过身,压低声音问陆灼年:“你从这儿买房子干嘛啊!”
陆灼年云淡风轻地反问:“她是不是不哭了。”
“……”
几句话的工夫就获得了上百万提成,再被工作打击得在体无完肤,也能立刻站起来重新做人了。
陈则眠已经被有钱人投掷千金的行为搞到价值观错乱,居然说了一句:“那也不用买楼王啊,随便买一套就好了。”
陆灼年用陈述的语气说:“我只要最好的,陈则眠。”
陈则眠梗了梗:“可这也太草率了,你都没来看过,怎么知道是最好的。”
“你看过就行了,”陆灼年顿了顿,继续道:“萧佲兀这个人虽然不怎样,眼光却很好,他看上的怎么可能会差。”
陈则眠表示赞同:“这里真的很美,你来了也会喜欢的。”
陆灼年应了一声:“嗯,我想我也会喜欢。”
这套楼王在珑湾别墅最佳的位置,视野开阔,风景极佳,面积宽敞得像一座庄园,坐落在整个别墅区的最高处。
价格当然也是最高。
项目总经理亲自来和陈则眠谈的价格,赠了旋转车位、赠了无边泳池、赠了园艺花卉,打完折后抹了零。
最后总价不多不少,刚好两个亿。
陈则眠给陆灼年报价的时候,数了两遍零才把数发过去。
陆灼年很快把购房款达到了指定账户,陈则眠又走了一遍购房流程,签字签到手腕疼。
萧佲兀仿佛对陆灼年的霸道作风早有预料,彬彬有礼地和陈则眠道了恭喜,说:“我这也算是抛砖引玉了,小陈先生。”
薛铎和萧可颂已然呆住,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可是两个亿啊!!!
陈则眠签合同签得手忙脚乱,为了早点签完回去,薛铎和萧可颂两人俨然成了专用秘书,分别坐陈则眠左右两边,一个帮他翻合同,一个帮他递印台。
两位豪门大少竟然伺候起狗腿小弟来。
简直是倒反天罡。
合同这玩意签多了大脑都麻木了,等签完字回到酒店,陈则眠才恍然回过味儿来,琢磨出一点不对劲。
他又给陆灼年打了电话——
“不对啊,你明天就过来了,合同自己就能签,为什么还要写到我名下啊。”
陆灼年不动声色,有理有据:“不想签那么多字。”
“那可是两个亿啊!”陈则眠痛心疾首:“这房子这么贵,将来过户费老高了。”
陆灼年了解房产税收费政策,认可了陈则眠所言非虚:“过户费用确实很高,那就在你名下先放着吧。”
听到这离谱的结论,陈则眠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反驳。
花两个亿买楼王眼也不眨,转头又觉得过户费高?
这也太抽象了吧。
陈则眠嘀嘀咕咕:“你就不怕我偷偷把房子卖了,然后卷款潜逃?”
陆灼年意有所指:“陈则眠,你逃不了的。”
这话说的没错。
谁偷了陆大少的东西还能跑啊。
于是陈则眠也不纠结了,他洗了澡躺回床上,问陆灼年打不打游戏。
陆灼年说还有点事,让陈则眠和萧可颂他们先玩。
陈则眠把平常玩的号借给薛铎了,这次登的是管理员账户。
【系统消息:‘不会射击还能干什么’在线中。】
*
与此同时,在游戏上蹲点蹲了一周的孙局,终于又逮到了那个[不会射击还能干]。
孙局立刻联系秘书长:“鱼已上线。”
秘书长转头把电话拨给值班网警,要求定位[不会射击还能干]的IP地址,并核查其身份是否属于警察队伍。
网警查阅之后说:“他本人不是,但家里有人是警察。”
秘书长问:“是谁?还在职吗?”
网警说:“我没有权限查看他家属的信息。”
秘书长有些诧异:“发过来来我看看。”
半分钟后,秘书长的内网邮箱内出现一条链接。
这个游戏ID的主人名叫陈折。
主要家庭成员一栏里,父亲是空着的,母亲的名字是江羡鸢(已故)。
看到这个‘鸢’字,秘书长心头一突,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
出于职业敏感,他打开公安内网,搜索了江羡鸢这个名字。
内网系统缓慢加载,半分钟后,跳转出一个身份核验弹窗。
秘书长的内网权限极高,连他都要核验身份才能看的信息只有……
绝密级档案!
看到这里,秘书长突然心跳加速,心中隐约浮现一个猜想。
核验身份后,江羡鸢档案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秘书长瞳孔猛地一缩,当即拿起档案,冲进了孙局办公室。
孙局正在抽烟,看他拿着档案进来:“查到那小子信息了?哪个分局的?”
秘书长:“孙局,他不是公安干警。”
既然不是警察内部的,孙局也懒得管这闲事,就说:“哦,那算了,别人家的事咱不管着,爱谁谁吧。”
秘书长声音又干又紧:“也……也不是别人家的事。”
孙局听出秘书长声音有异,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嗯?”
秘书长虎目微红,颤抖道:“孙局,他是轻羽的儿子。”
孙局夹着烟的手指陡然一抖,整个人震了震:“谁?”
秘书长深吸一口气,沉声说:“轻羽,陈轻羽。”
第55章 第 55 章 灼年他病了。
“他父亲本名叫陈轻羽, 二十年前通过公安系统选拔,成为一位卧底人员, 代号[南峰]。”
京市,陆宅。
代理人将一叠资料推给陆灼年,继续道:
“卧底期间,他化名为陈南峰,潜伏在京市最大销金窟——瑶台阆苑夜总会,收集非法药品交易情报。”
二十年前的瑶台阆苑案轰动一时,是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中的重案要案,涉及人员牵连甚广,十数位官员相继落马。
案件所涉罪名除了非法药品交易, 还有组织卖.淫、强迫卖.淫、聚众淫.乱、故意伤害、故意杀人、开设赌.场、强迫交易、行.贿受.贿等十余项罪名。
那时陆灼年才刚刚出生,对这桩旧案几乎全无了解,只能从代理人口中隐约窥见些当年的血雨腥风。
案件告破不易, 作为此案最大的功臣, 陈轻羽的个人信息, 受到了最高级别保护, 调查起来可谓是大费周折。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经过大半个月的探查, 代理人最终还是通过一张模糊的旧照片, 锁定了陈折父亲的身份。
“陆少,您这位叫陈折的朋友并非私生子, 生父信息不详是对他的保护。”
“整个公安系统对他的保护。”
“陈折这些年没少调查过他父亲的事情,但以他的人脉, 还查不到陈轻羽这层,只隐约知道父亲叫陈南峰,是一个高端夜总会的马仔, 跟许多风流浪荡的二代公子交集颇深。”
听到这儿,陆灼年手指微微一动。
如此一来,代理人也不禁怀疑,陈折接近陆少等人,会不会就是为了查他父亲的事情?
不愧是警校优秀毕业生的儿子,就算没受过一天专业训练,还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混进了二代圈。
而且如果他是想借这些人的手,来调查自己的父亲,他甚至已经成功了。
陆少替他把这件事做成了。
所以他是……利用了这位太子爷?!!!
这话代理人就算想到也不敢直说,只能旁敲侧击地提醒道:“陆少,这么说来陈折和他父亲倒有些相像,都是能说会道,八面玲珑。”
陆灼年听出了代理人的言外之意,但他并不在意这些。
只是觉得陈折也很不容易,这么多年以来,竟一直在暗中寻找生父。
偏偏他的父亲又是一名卧底警察,以陆灼年这样手眼通天的权势来查,都查了将近一个月,才隐约得到些许信息。
陆灼年放下资料,看向代理人:“你能查到这些很不容易。”
代理人当即卖了个功劳:“嗬,可不是吗!您可不知道为了搞到这些消息,搭了我多少人脉进去,才勉强查到这些,至于案件细节,以及陈南峰在卧底期间的经历,还要多点时间才能见些眉目。”
陆灼年语气平静:“辛苦了,佣金我会翻倍给你,但你必须保证,这些信息除了你我,不能再第三个人知道。”
代理人连连点头,说:“那是一定,这是我们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只是……”
陆灼年眼眸倏然抬起:“只是什么?”
代理人压低了声音:“除了我之外,好像还有其他人也在查[南峰]的消息。”
陆灼年眸光一暗:“什么人。”
代理人摇摇头:“这个很难说,但距离瑶台阆苑案审结宣判,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其中除了已经枪毙的那些人,其他判死缓、判无期的,就算有限制减刑的条件在……可能也快出来了。”
陆灼年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思索道:“这件事我会留心,多谢提醒。”
代理人说:“陆少客气了,不过你可以放心,就算他们查到陈轻羽身上,也没那么容易查到陈折。”
陆灼年缓声问道:“怎么说?”
代理人说:“陈折的母亲名为江羡鸢,由于身份特殊,很少有人知道她是陈轻羽的女朋友。”
“在执行任务期间,陈轻羽一定秘密见过她,可能是一次,也可能是几次。”
“从原则上来讲,这是违反纪律的。”
说到这里,代理人充满善意地笑了笑:“可陈轻羽那时候才23岁,还是个小伙子,怎么能按捺住不去见心爱之人呢。”
“陈轻羽非常谨慎,他和江羡鸢的事情,最开始连公安内部都没有发现,自然也避过了那些人,他们查不到江羡鸢身上,也就不可能查得到陈折。”
“随着卧底计划的深入,陈轻羽逐渐开始接触瑶台阆苑背后的核心人物,受到重用后,他行踪不再那么自由,为了保护江羡鸢不被发现,陈轻羽就再也没见过她。”
“可他不知道江羡鸢怀孕了。”
“到死都不知道。”
*
陆灼年彻夜难眠。
该怎么和陈则眠讲他父亲的事情呢?
好像无论如何说,都没办法让陈则眠不那么难过。
以陆灼年对陈则眠的了解,他若知晓了父亲的身份,定然不会止步于此,反而会想法设法查清当年之事。
这其中的谜团太多了。
陈轻羽是谁选定的卧底?任务期间又和谁产生了接触?他得到了什么情报?情报又传给了谁?最后是如何暴露的?是否遭遇了出卖?为什么支援没有及时赶到?他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
不把这些过往调查清楚,陈则眠绝不会罢休。
陈则眠向来有仇必报,是有气憋不到隔夜的性格
除非杀父之人已死,否则他一定会想办法替父亲报仇。
然而这场仇恨是双向的。
陈则眠恨杀了他父亲的人,涉案之人同样恨陈轻羽。
此案已尘封二十年,无论谁触动封印,都会引来各方侧目。
若陈则眠藏于茫茫人海之中,那些人可能永远查不出他与陈轻羽的关系,可倘若他主动走向这桩旧案,就显眼得不能再显眼了。
瑶台阆苑案牵扯甚广,倘若涉案人员知晓其尚有一子在世,必定会报复到陈则眠身上。
但陆灼年也不能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冠冕堂皇地将他父亲的信息隐藏。
思索一夜后,陆灼年最终还是拨通了陈则眠的电话。
电话没有拨通。
陆灼年接连打了好几个,陈则眠都没有接听。
*
陈则眠当然没法接听电话。
他当时正在睡觉。
昨晚,他和萧可颂等人打游戏打到凌晨,后半夜,几个人玩游戏玩累了,本来以为可以散局,没想到萧可颂又张罗着麻将,一圈圈打过去,眼看天都要亮了。
陈则眠胳膊撑着头,有气无力地摸牌、打牌,像一个无情的陪玩机器。
常年打雁终被啄眼,他晚上到点不睡觉、死熬陆灼年的时候,就该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人熬。
萧可颂是咖啡馅吧,一天到晚这么精神。
凌晨四点的时候,萧可颂还神采奕奕,振振有词道:
“再打一个小时,五点睡十二点起,等咱们一醒,叶宸和灼年就到了,是不是想想还挺激动的?”
闫洛年轻精力旺盛,附和说:“激动!”
萧可颂目光在陈则眠、薛铎身上扫过:“你们呢?”
陈则眠&薛铎双目无神,没精打采道:“激动。”
凌晨五点,萧可颂终于放陈则眠睡觉了。
陈则眠倒在床上就失去了意识,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摸起手机一看,都下午两点了。
消息通知上,有好几通未接电话,都是陆灼年打来的。
微信消息里,最上面一条消息也是陆灼年的。
【陆少:有时间回个电话,有事情和你说。】
陈则眠翻了个身,把电话回了过去。
没人接。
还没下飞机吗?
不能啊?不是说中午就能到酒店吗?
陈则眠又换了语音通话过去,依旧无人接听。
奇怪。
陈则眠给萧可颂打了个电话。
萧可颂那边倒是接得很快:“你可真能睡啊。”
陈则眠坐起身,有气无力地问:“陆少他们到了吗?”
萧可颂叹了口气:“灼年没跟你说吗?他有事,不来了。”
陈则眠说:“什么事这么急?”
萧可颂摇摇头,意识到陈则眠看不到,又补了一句:“不知道,叶宸也来不了了,他俩太浪费我感情了。”
陈则眠本以为陆灼年最多晚到几天,没成想一直过了三天,还仍然是杳无音信。
微信不回,电话更是完全打不通。
如果不是有叶宸从中传递消息,陈则眠都该怀疑陆灼年是不是被绑架了。
陈则眠这边忧心如焚,萧可颂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甚至有点习以为常。
看到萧可颂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陈则眠猜他肯定知道点什么。
第三天晚上,萧可颂又要去酒吧玩。
陈则眠跟着去了,想方设法把人灌醉,从萧可颂嘴里套出了实话。
闪烁斑斓的灯光下,萧可颂醉醺醺地枕着手臂,告诉陈则眠:
“灼年他病了。”
病了?
陈则眠一惊,接着问是什么病。
萧可颂神秘地摆摆手,让陈则眠别担心,是老毛病,其他的就不肯再说了。
凌晨回到酒店,陈则眠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半是因为喝酒喝得胃痛,另一半是在想陆灼年得了什么病。
时间都这么晚了,再给叶宸打电话也不合适。
况且连萧可颂都不肯讲陆灼年得了什么病,叶宸就更不可能告诉他了。
无端地,陈则眠想起了陆灼年卧室里,那一药柜的帕罗西汀。
他拿起手机,搜索药名和适用症。
抑郁症、焦虑症、惊恐症、社交恐怖症、强迫症。
会是这些里面的一个吗?
首先排除抑郁和社交恐怖,这俩可能性比较低,洁癖应该算是强迫症,但强迫症是慢性病,发作了也不至于出不了门,焦虑症倒是有可能影响坐飞机。
最严重的就是惊恐症。
惊恐症发作时会出现心悸、冷汗、震颤等症状,伴以强烈的濒死感或失控感。
所以会不会是惊恐症呢?陆灼年小时候被绑架过,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也说不定,不发作时与常人无异,发作起来就会很严重的那种?
到底是什么病啊。
陈则眠本来只是胃疼,想着想着头也开始疼,吞了一粒药又躺回床上,想借着药物副作用带来困意就此睡去。
二十分钟后,陈则眠一蹬被子,从床上坐起身。
烦死了!陆灼年烦死了!
生什么病不告诉他,还失联这么久,害得他胃疼头又疼。
有这么当朋友的吗?真想回京市骂他一顿。
对,我要回京市谴责他。
严厉地谴责他。
陈则眠仿佛找到一个合理的、正当的、合适的理由,当即拿起手机查询了航班。
凌晨五点四十有一班飞机,刚好从凤凰机场飞大兴。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赶去机场刚好。
陈则眠没收拾行李,直接穿好衣服,装上证件,甚至连个包都没背,拿了件长款羽绒服就出门了。
第56章 第 56 章 从后背抵住了陈则眠。
到机场的时候, 还不到凌晨五点。
机场外面一片漆黑,偶尔有未熄灭的夜航灯一晃而过。
整个值机大厅内空旷安静,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倦意。
经济舱已经售空,陈则眠只能买商务舱,虽然是红眼航班仍然贵得要命。
VIP候机室冷气很足,他披着羽绒服,困得睁不开眼,握着杯热美式在心里狂骂陆灼年。
他的胃真的痛,痛到喝咖啡提神都只敢喝热的。
美式本来就不好喝,热美式和中药的区别仅在于咖啡豆比药材更苦!
陈则眠下巴窝在羽绒服里,圆圆的眼睛逐渐眯起, 又猛地惊醒,看了看四周赶飞机的旅客,在心里狂骂陆灼年不够意思。
生病就生病呗, 还搞失联这一套, 他最好是有什么正当理由, 否则我一定会用头撞死他!
好歹熬到了登机, 陈则眠戴着眼罩, 在飞机上断断续续睡了一会儿。
下了飞机, 打车回盛庭华府的路上, 陈则眠才想起来——
自己根本不知道陆灼年到底是在盛庭华府,还是在陆家老宅。
算了, 管他在哪儿呢。
他现在要回去睡觉,真不能再熬了。
再熬又该猝死了。
到家以后, 打开门果然冷冷清清,陆灼年根本没在。
陈则眠晃荡回自己卧室,
脱下衣服, 勉强冲了个澡,裹着浴巾在衣柜里翻了半天,居然找不到自己的睡衣了。
奇怪,是保洁阿姨拿去洗了吗?
找不到睡衣,他就随便翻出一个T恤套上,回到床边还没躺下,又发现自己的枕头也不见了。
我枕头呢?!!!
陈则眠隐约觉得不对劲,又从别墅里转了一圈。
屋里是没人,但不像空了三天的样子。
灵光一闪间,陈则眠忽然想起,陆灼年在这儿可是有四套房的。
不在这里,那其他三套房呢?
陈则眠穿上加绒卫裤,裹着羽绒服出了门。
外面应该是很冷的,但他现在已经注意不到那些了。
剩下三套房里两套都空着,从窗户一望到底,只有一套拉着厚厚的天鹅绒窗帘。
找到了!
你小子再能藏,还能逃得过我的侦察吗?
我爸可是特警!
就算在陌生的酒庄,我都能越过层层阻碍找到你,在熟悉的小区里逮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陈则眠熟练地翻墙爬窗,两三下就从浴室找到了个没锁的窗户,拆下纱窗就钻了进去。
别墅内装潢华丽豪奢,但异常安静,像一座无人的沉闷古堡。
考虑到陆灼年突然换了个房子住,还拉着这么厚的窗帘,陈则眠担心他真是什么惊恐症发作,怕自己突然出现吓到人,遂决定放轻脚步,暗中观察,随机应变。
这套房子的布局和常住的那套相似,陈则眠轻车熟路,蹑手蹑脚地上了楼,直奔主卧。
主卧也拉着窗帘,昏昏沉沉,走廊内的光穿过半开的房门照进去,将整个房间割成明暗两半。
陆灼年躺在黑暗处,头枕手臂侧卧着一动不动。
房间门开着,按理说陆灼年早该注意到有人过来,可他却根本没往门口看,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陆灼年眼眸微垂,沉默冷肃地看向地面,也不知道地上有什么,神情有种莫名的阴郁。
如果不是胸膛微微起伏,简直像一尊英俊精致的人形雕塑,或者一只躲在古堡中不喜见光的男鬼。
空气中有一种石榴花的气味,味道非常淡,若隐若现,几近于无。
陈则眠抽了抽鼻子,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去,想瞅瞅陆灼年到底在看什么,竟然看得这么认真。
啥也没有啊。
陈则眠并不怕鬼,但眼下的情况确实太诡异了。
陆灼年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
这不禁让陈则眠产生某种奇异的悚然感。
他已经从最开始怀疑陆灼年die了,转变为怀疑是不是自己die了。
难道我才是那个鬼魂?
所以陆灼年才看不到我?
想起看过的恐怖片,他把自己吓了一跳,后背寒毛倒数。
陈则眠刻意弄出了一点声响,试探陆灼年会不会注意到他。
完全没有!
陆灼年竟然连眼皮都没抬。
陈则眠也顾不上陆灼年究竟是不是惊恐症发作了。
陆灼年再不理他,他惊恐症就该发作了!
陈则眠快步走进卧室,小声叫陆灼年的名字:“陆灼年?陆灼年。”
陆灼年没看他,睫毛却轻轻一颤。
谢天谢地!他还听得到!
陈则眠走到床边,又叫了一声:“陆灼年。”
陆灼年头痛欲裂,耳边是呼啸尖锐的耳鸣,眼前是不断闪烁的光斑。
在无序的繁杂与混乱中,陈则眠的身影又出现了。
幻觉来自幻想,在瘾犯时他最想看到谁,那些光斑就会扭曲成谁的样子。
这次的病症来势汹汹,焦虑烦躁的情绪如影随形,他时而亢奋时而低落,精神恍惚。
需求感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强烈。
大约是之前并没有性.幻想对象的缘故,虽然也经常在病发时出现幻听幻视,但光斑从未凝结成一个如此实体的、清晰的形象。
可这回发病,他亲眼看到光斑闪烁着旋转成陈则眠的脸。
他看到了陈则眠,很多很多次。
都是假的。
陆灼年被骗到过两次。
第一次,他一伸手,陈则眠就消失了。
第二次,幻觉出现的时间更久一些,他甚至像个疯子一样,还和幻想出来的陈则眠对了几句话。
第三次,陆灼年就不再相信了。
根据经验,只要不加理会,幻觉很快就会和闪烁的光斑扭曲在一起,彻底消失。
会消失的,只要不看可以了。
陆灼年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陈则眠在三亚,他不可能出现这里。
这是幻觉,不要听,不要看。
不要相信。
陆灼年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看到陈则眠了。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看、更不能再想。
每次幻觉出现,都会给他造成更剧烈刺激,心率最高时超过190,脑海中反复出现与陈则眠相关的画面,完全干扰了他的注意力与自制力。
□□与理性撕扯着他,快要将他逼疯了。
他渴望暴力,渴望征服,渴望占有与掌控。
渴望对陈则眠做尽他所能想象到的、所有的、最下流的事情。
当性.欲出现,理智会暂时退让。
陆灼年努力抵抗欲.望,并诚挚希望幻觉快些消失。
然而,事与愿违。
这次幻想出来的陈则眠格外固执,不仅没有消失,还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陆灼年不理他,他还伸手推了推陆灼年。
陈则眠推了下陆灼年,发现陆灼年体温高得惊人。
这是发高烧了吧?
陈则眠反身离开主卧,赶紧去楼下找体温计。
卧室内,陆灼年长出一口气。
他还没有来得及庆幸这次幻觉的消失,下一次幻觉就又出现了。
这次的幻觉更过分,一进来话也不说,直接掀开他的被子,还把手伸进他领口里。
陈则眠有注意陆灼年的洁癖,在放体温计之前,刚用酒精把手和体温计都消了一遍毒,因此手有点凉。
体温计更是冷的像一根冰针。
冰冷与火热胸膛相触刹那,陈则眠只觉得很暖和。
陆灼年却是轻轻抖了一下。
全身的血液分作两部分,一半涌上头顶,一半涌向身下。
陈则眠放好体温计,刚要给陆灼年盖好被子,掀开被角的刹那,却不经意看见了被子下面的枕头,当即‘哎’了一声——
“我枕头原来在你这儿,我说刚才怎么找不到。”
说着,他就要把自己的枕头拿走。
一动不动的陆灼年突然动了。
他单手按住枕头,英俊的剑眉蹙起,陡然抬眼,神情凶狠地瞪向陈则眠。
陈则眠一点也没有照顾病患的自觉,看到陆灼年瞪他,不仅没收手,还伸手和病人抢起了枕头。
他非常喜欢这个乳胶记忆枕。
这个乳胶记忆枕并非噱头,而是真的有记忆,枕得久了,枕头中间部分已经压出了他脑壳的形状,陈则眠每次往上一躺,都能刚好把脑袋嵌进去。
特别舒服。
刚去三亚头两晚,他还因为没有这个枕头有点失眠呢。
陈则眠拽着枕头不撒手:“我的!”
陆灼年虽然病得厉害,力气却不小。
他单手压着枕头,如一只慵懒的猛虎,冷眼看着陈则眠使劲往外拽。
陈则眠拽了一会儿拽不动,松开枕头去掰陆灼年的手。
陆灼年没动,就这么看着陈则眠折腾了五分钟。
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产生多么离谱的幻觉,都不会再与之交流。
对着空气说话的模样真的太像一个疯子了。
作为陆家的继承人,他可以有病,但不能真疯。
陆灼年耳边又响起更为尖锐的鸣响。
声音很大,但又很快停止。
鸣响消失后,陈则眠停止了抢枕头的动作,又把手伸进了他衣服里。
陆灼年忍无可忍,一把抓住陈则眠的手腕。
陈则眠还没有摸到体温计,把手又往陆灼年衣服里伸了伸。
陆灼年看着他,遽然开口道:“这是你自找的。”
陈则眠:“???”
他还没反应过来陆灼年在说啥,陆灼年忽然猛地一拽。
陈则眠顿时失重,摔到床上。
他根本没想到陆灼年会拽他,一点防备也没有,整个人陡然摔晕在被子上,眼冒金星,意识都空白了一瞬。
陆灼年坐起身,从背后按着他后颈,像刚才按枕头一样,轻而易举地把他按住了。
陈则眠意识回笼,脸颊贴在被面上,鼻间嗅到某种每个男人都非常熟悉的某种气味。
滚烫的手掌压在颈后最脆弱的地方,那种感觉难以形容,奇怪又别扭。
他像是被猫科动物按在爪下的猎物,不自觉想要逃走,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避开什么。
正在这时,陆灼年突然动了动,从后背抵住了他。
第57章 第 57 章 ……【营养液十三万加更……
随着陆灼年的动作, 一根体温计从他袖口滑落下来,正掉在陈则眠鼻尖前。
上面的温度赫然逼近39度!
陈则眠转过头, 惊诧道:“陆灼年你烧糊涂了?”
陆灼年没有答话,他沉默着,用膝盖抵着陈则眠后腰,右手擒颈,左手按肩,是格斗技巧中一个很标准的擒拿姿势。
一般人被这么擒住是很难挣脱的。
但陈则眠可没那么容易被抓住,陆灼年按着左肩,他就迅速向右一滚,同时反肘击向对方手臂, 破坏其钳制擒拿的平衡。
陆灼年反应迅速,双手分别抓住陈则眠手腕,又把他按回了床上。
唯一不同的是之前是趴着的, 这次是躺着。
这个姿.势就更容易反击了。
但陈则眠又不是来和陆灼年打架的。
就现在这个情况来说, 陆灼年的精神状态好像更值得关注。
陈则眠尝试着动了下手腕, 却遭到了更凶猛的压制。
陆灼年眉头和手掌同时收紧, 沉声命令:“不准动。”
陈则眠被捏的轻嘶一声:“很疼!”
陆灼年微微俯下身, 居高临下看着陈则眠, 面容冷酷道:“忍着。”
陈则眠也想忍, 但陆灼年手劲儿实在太大了,几乎要将他骨头捏碎, 狠狠地攥着他不撒手,仿佛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似的。
陆灼年冷冰冰地看着他,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朋友,倒像是在看仇人。
这太不正常了。
陆灼年到底是生了什么病,为何会忽然之间性情大变?
陈则眠很担忧问陆灼年:“你到底怎么了?”
陆灼年不想看到幻象中的陈则眠对他露出担忧的眼神, 于是伸手捂住了幻象的眼睛。
陈则眠眼睛被遮住,但好在有一只手能动了,摸索着握上陆灼年手腕:“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陆灼年感到一阵冷意在体内来回流窜,令他肌肉痉挛、全身乏力。
他不想被幻想的眼神引诱,也不想被幻象的言语蛊惑。
于是陆灼年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陈则眠嘴巴。
即便是幻觉,也是一比一等真大小的幻象。
陈则眠脸小小的,两只手放在上面,就能够把他整张脸都挡住,只露出一个挺翘的鼻子。
陆灼年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又在强大的自制力下没有继续动作。
有那么一刹那,他很想抬手捂死这个‘幻象’。
这个幻象出现的时间太长了,长到陆灼年不禁开始思考其他方式驱散它。
陆灼年指尖轻轻蜷起。
想要消灭幻象又下不去手,即便他已经挡住了那张和陈则眠相似的脸。
陆灼年额角一蹦一蹦地猛跳,头痛的仿佛要炸开。
在眼前混乱闪烁的光点中,陈则眠修长白净的脖颈白得晃眼。
还有颈侧的那颗红痣,艳得烫眼的红痣。
陆灼年喉咙滚了滚,理智逐渐滑向坠落的深渊。
他受到蛊惑般低下头。
嘴唇缓缓贴向陈则眠脖颈红痣。
陈则眠身体陡然一僵,猛地拨开眼前的手,震惊地看向陆灼年。
陆灼年闭着眼,额角无力地抵着枕头,大约是因为头疼,眉梢蹙得很紧,太阳穴爆出几道狰狞筋脉,苍白的眼皮上,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睫毛蝶翼般地轻抖。
他看起来难受极了,鼻间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身体因高热和强迫性神经反应打着寒颤。
潮湿炙热的呼吸喷在陈则眠脸颊,烫得他耳朵发热。
陈则眠呆了呆,大脑开始放空,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陆灼年本来头抵在枕头上,感受到陈则眠的动作,又强挺着撑起身,略微低下头,鼻尖在陈则眠脖侧嗅了嗅。
这个动作极具野性。
只有兽类才会通过嗅闻的方式,判断猎物是否新鲜。
陈则眠心跳得很快。
今天的陆灼年和平时很不一样,陈则眠无法预测对方接下来的行为。
但他很想知道。
所以陈则眠没有动。
他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想,但又觉得不大可能,可刚刚陆灼年嘴唇碰到了他的脖子——
这个动作有点超出了。
兄弟间可以互.撸,但不可以互亲脖子。
可陈则眠又不太确定,陆灼年方才是不是亲了他。
当时他眼睛被完全挡住,而陆灼年又烧得浑身发抖,等陈则眠扒开对方的手掌时,陆灼年已经无力地靠在了枕头上,所以也不能排除他是由于脱力,滑了一下,不小心碰到的。
为了验证陆灼年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陈则眠未动声色,选择了继续观察。
他非常后悔这个决定。
因为他万万想不到,陆灼年突然低头,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疼疼疼疼疼!!!
陈则眠痛得挣了一下,膝盖防御性屈起,差点没一脚把陆灼年蹬飞。
妈的!原来刚才是想咬他!
他就说男频主角咋会忽然啃小弟脖子,原来是打不过就下口咬了。
不讲武德!
怎么还带咬人的。
“松口松口松口松口!!!!”
陈则眠手指插.进陆灼年头发里,拽着头发往后薅:“松口啊,卧槽,疼死了!!!”
陆灼年像一只叼住肉的野狼,咬住了就不撒口,任由陈则眠疼得在床上扭成了麻花,也不动如山。
肩膀中间的那块肌肉非常特殊,只是捏一下就酸痛难忍,更何况是被牙齿咬住,陈则眠像是被捏住了命门,左右挣不开,越扭越疼,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陆灼年得的这是什么病。
不会是狂犬吧!
陈则眠秉着鱼死网破的精神,干脆也不挣了,直接仰起下巴,一口反咬在陆灼年肩膀同样的位置上。
陆灼年浑身微微一颤,剧痛侵袭之下,散乱的意识骤然回笼。
不对!
幻觉可能会咬人,但幻觉不该这么疼。
所以……
是陈则眠回来了?!
陆灼年越慌乱越冷静,垂眸间心思千回百转,最先做的不是松口,而是趁着和陈则眠互咬肩膀的工夫,悄悄伸出手,拽了下被子盖住床。
他的床上有很多东西,都不能让陈则眠看到。
除了那个枕头,还有陈则眠的睡衣、浴巾和一件脏污到无法直视的白色卫衣。
只要这些东西不被发现……一切都说得过去。
陆灼年呼吸间满是陈则眠身上的味道,整个人精神紧绷到极致。
舌尖上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陆灼年赶紧松开口。
看着眼前脸上布满痛苦的陈则眠,他神思恍惚了一瞬。
无数幻象和真实交杂重叠。
眼前光斑扭曲着布满了视网膜,他紧握双手,任凭指甲刺入掌心,也仍无法阻止大脑堕向混沌。
在理性彻底消失前,陆灼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脑子不清醒就少说话。
少说少错。
陆灼年垂眸看了眼陈则眠,用很平常的语气说:“你从三亚回来了。”
陈则眠也松开嘴,长出一口气:“大哥,你终于清醒了。”
陆灼年从陈则眠身上翻下来,若无其事地应道:“嗯。”
陈则眠坐起身:“你到底咋了?”
陆灼年没回答。
陈则眠肩膀阵阵灼痛,痛苦抻开衣领看了一眼,发现陆灼年这一口可真够狠的,竟然隔着衣服都把他咬破了。
陈则眠伸手摸了摸血印,痛得直龇牙,抬头问陆灼年:“我用打狂犬疫苗吗?”
陆灼年盯着陈则眠肩膀的牙印,反应比平时慢了半拍:“嗯?”
陈则眠发现陆灼年注意力不大集中,就把两个问题拆开,先问了他认为比较重要的一个:“我用打狂犬疫苗吗?”
陆灼年目光动了动,从肩膀转到陈则眠脸上:“都可以。”
陈则眠完全没看出陆灼年的异样,下床打开衣柜:“你换个衣服,我带你去医院,顺便打个疫苗。”
陆灼年躺回床上,盖好被子:“不去。”
陈则眠转过头:“为啥?”
陆灼年闭上眼睛,像是在回想陈则眠的问题,过了大约十秒才睁开眼,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有狂犬病。”
陈则眠:“……”
原来只是看起来正常了一点,实际上还是宕机状态。
陈则眠熬夜赶了个航班,回家本来想睡一觉的,结果莫名其妙跟陆灼年打了一架,还被咬了一口,脑子也是嗡嗡的。
但也比陆灼年强多了。
陈则眠第一次见到陆灼年这样,忍不住笑了两声:“你现在变成人机了,让你总说我。”
陆灼年露出明显不悦,没有说话,蹙眉看过向陈则眠。
陈则眠不为所动,捡起床上的体温计,问他:“你高烧几天了?去医院查过没?”
陆灼年脑子里像是盛满烧开的浆糊,思考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缓了几秒才回答:“过几天就好了。”
陈则眠无语道:“过几天就死了吧。”
陆灼年更加不悦,用眼神谴责陈则眠。
陈则眠抬手摸了摸陆灼年额头:“烫手,一脑门虚汗。”
陆灼年说:“是冷汗。”
陈则眠:“宁死不虚是吧。”
陆灼年定定地看了陈则眠几秒,突然问:“你是回来看我的吗?”
陈则眠点头道:“当然了,听叶宸说你病了,我又联系不上你,正好有早上的航班,就飞回看看。”
陆灼年拿起床头柜上的闹钟,通过飞行距离默默算推算陈则眠的登机时间,纠正到:“五点是凌晨,不是早上。”
“……”
陈则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拧开一瓶水,拿了退烧药递给陆灼年:“陆灼年,真不用去医院吗?我怎么感觉你脑子都烧坏了。”
陆灼年根本没看陈则眠给他的是什么,直接把药吞掉,并努力从尖锐如音爆的耳鸣中读取有效信息。
但他耳鸣得实在太厉害,听到的话也断断续续。
陈则眠和陆灼年交流从来没这么费劲过,几句话说的人着急,烦躁地拧开一瓶水喝。
陆灼年盯着陈则眠上下滑动的喉结,瞳孔肉眼可见轻轻一扩,明显又开始心不在焉地走神。
陈则眠这回算是知道和注意力不集中的人讲话多累得慌了。
真是一报还一报。
陈则眠坐在床边,又给陆灼年量了一遍体温。
五分钟后,还是将近39度,好像是比刚才低了,但也不太明显。
陈则眠问陆灼年:“真不去医院吗?”
陆灼年有点困了,许是之前吃的安眠药开始生效,眩晕感包裹他不断下坠。
他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不用去,会好的。”
陈则眠好奇道:“你到底什么病?”
陆灼年呼吸渐长,没有回答。
陈则眠没有一点照顾病人的自觉,堪比那种把睡着的病人叫起来喝安神药的恶毒小厮。
他推了推陆灼年:“问你话呢。”.
陆灼年睁开双眼,看向陈则眠,淡然自若地吐出两个字:
“性.瘾。”
第58章 第 58 章 你可以找个男人啊!【营……
啥玩意?啥瘾?
陈则眠正在喝水, 闻言猛地一呛,差点没水喷陆灼年脸上, 给自己憋的一顿狂咳。
等他终于抑制住咳嗽,陆灼年已经阖上眼睡着了。
陈则眠虽然很诧异,但也不至于把刚睡着的陆灼年叫起来问,只能自行搜索。
总结起来大概就是:
患者易产生难以控制的X冲动,对X事成瘾,无法满足时易产生焦躁不安、低落易怒等负面情绪。
具体表现:
1.频繁寻求X行为;
2.通过隐藏行为来掩盖病症;
3.行为逐渐升级,需要更强烈的刺激才能获得满足感。
从参考文献上看,性.成瘾症并未被正式纳入《精神疾病治疗与统计手册》,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 它甚至不属于一种病。
那不就是X欲很强的意思吗?
看着熟睡的陆灼年,陈则眠目光不自觉下移。
虽然隔着被子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 不自觉地胡思乱想起来。
不愧是男频爽文主角, 虽然作者没有写明, 但还是偷偷把X能力给男主点到了最强。
这个病不开后宫简直可惜!
所以作者还是想all in的吧。
可是陆灼年看起来很禁欲啊, 一点没有精.虫上脑的样子, 而且陈则眠在陆灼年家里住了那么久, 两个人白天晚上都在一起, 陆灼年有没有X行为,他还能不知道吗。
这半年以来, 陆灼年要么是住在盛庭华府,要么是回陆家老宅住, 他都不往自己独居的地方带人,更不可能把人带回陆家老宅去啊。
陆灼年洁癖那么严重,还不喜欢肢体接触, 陈则眠还真没有见过他碰什么人,当然更没有什么人敢碰陆灼年,连萧可颂和叶宸都有刻意保持距离。
陈则眠摸了下肩膀。
刚才倒是咬了他一口,还有碰他脖子。
靠!
陈则眠猛地反应过来——
陆灼年刚才不会把他当女的了吧!
虽然他这张脸确实比较那啥,但也没有到雌雄莫辨的地步吧,不过陆灼年都高烧到39度了,耳鸣到听不清他说话,眼睛看不清楚男女也在情理之中。
陈则眠恍然大悟。
怪不到后来陆灼年认出他以后就变正常了,还突然咬了他一口,这不正对上[无法满足时易怒]的特点吗?
哎,这个陈则眠可真没有办法,他是个男的,委实不具备满足陆灼年的条件。
那陆灼年平时都是怎么满足的,也没见他找过谁,看起来一直挺清心寡欲的呀。
真性.瘾假性.瘾啊。
不会是在吹牛吧。
哦,对对对,也可能是陆灼年平常隐藏得好,这表现行为中第二条说了,患者会通过隐藏行为来掩盖病症。
隐藏得还真好,陈则眠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怪不得陆灼年不愿意去那种风月性质的娱乐场所,可能如果周围莺莺燕燕太多,他就比较容易起反应吧。
所以书里会写他不近女色,隐忍克制。
原来是克制这个!
对上了,全对上了。
那还怪敏感的,可是总这样也挺难受的吧。
陆灼年会自己纾解吗?
陈则眠完全想象不到陆灼年这么克制矜贵的一个人,是怎么用他那只好看得宛如艺术品的手,去做那种下流的事情。
反差感应该很强。
想想还有种莫名的色.情。
不对不对,我为什么这个啊,啊啊啊完了完了,我的脑子受到了污染,再也不能直视陆灼年的手了!!!
但是话说回来,陆灼年对病症这般抵触,宁可吃药压制都不愿意面对这种异常的欲望,洁癖严重又那么克制禁欲,他会自己给自己纾解吗?
这回病得这么来势汹汹,该不会是憋久了憋的吧。
非常有可能!
陈则眠不懂这些,觉得还是应该问问大夫,心里才有数。
陆灼年不愿去医院,但又高烧持续不退,陈则眠没有办法,只能在网上挂了个专家号在线问诊,硬着头皮来了一次语音问诊。
这个病症本就比较私密,陈则眠又不了解陆灼年身体的具体情况,只能将观察到的情况一一表述,被医生接连不断询问问得结结巴巴,不知所云。
他总算知道陆灼年为何不愿意去医院了。
这些问题真的太私密、太尴尬了。
陈则眠只是替别人问,还是通过语音,不用直接面对医生,就已经很难为情了,跟勿论直接去医院面对面询问了。
除了与X生活有关的问题,医生还详细询问了患者目前的状况,考虑患者高热是由于长时间不排.精引发的内部炎症,并建议患者面诊检查。
陈则眠就是再不懂医学知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医生把话说得都那么明白了,面诊检查能检查啥呀。
要是他他也不去!
通过与医生的沟通,陈则眠对性.瘾症也有了进一步了解。
它并非单纯的道德问题,也与心理创伤、激素异常、神经机制失衡有关或其他精神健康问题有关。
医生说:“洁癖、排斥他人肢体接触、强秩序感都是强迫症的典型特征,考虑到患者存在多项强迫症典型行为,不排除性瘾症状与强迫症存在相关性,还是建议面诊。”
陈则眠表示现在有特殊情况去不了,问医生有没有什么建议。
医生回答得非常专业:“根据你的描述,可以看出患者自身道德感和秩序感很强,排斥异常欲.望,这种情况下产生羞耻、内疚等负面感受都属于正常的心理现象,但作为一个X功能正常的成年男性,长时间不排.精对身体危害极大。”
陈则眠追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医生语气委婉表示:“建议患者减少自我批评,建立信任关系,克服洁癖,适度纾解排.精,避免引发其他健康风险。”
线上问诊结束后,陈则眠根据医生的处方买了点消炎药,还有一些其他可能有用的东西。
处理完这些事情以后,陈则眠也非常疲惫,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盖着羽绒服睡了过去。
临睡前,他订了五十分钟的闹钟,半梦半醒间,隐约听见闹钟响了起来,陈则眠按灭闹钟,在心里对自己说再眯十分钟。
这一眯就眯到了下午三点。
陈则眠睡得头昏脑胀,全身酸软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上楼看了眼陆灼年。
卧室里没有人。
房间明显整理过,窗帘完全拉开,半敞着窗,清新冷冽的风吹进屋内,吹走了病气和沉闷,被褥铺得没有一丝褶皱,甚至连床品都换过了。
床铺上,两只枕头摆放的位置像是用尺子量过,左右对称,一边一只,一个是陆灼年的、一个是陈则眠的那只。
枕套也都换过了。
“枕头要对称放,看起来才舒服。”
陆灼年突然出现在陈则眠身后,云淡风轻地解释了为什么陈则眠的枕头会出现在自己床上:“你这个枕头本来就是从这边拿过去的。”
陈则眠听到陆灼年声音如常,转身向他去。
陆灼年洗过了澡,也换了衣服,整个人精神多了。
陈则眠问:“你好了?”
陆灼年气定神闲道:“还没有。”
“……”
这是什么很悠哉的事情吗?
不知道你在淡然个什么劲儿啊兄弟!
陈则眠上下端量陆灼年:“看起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
陆灼年点点头:“睡了一会儿,精神就会好点,而且我吃药了。”
陈则眠应了一声:“我也给你买药了,你吃的是啥?”
陆灼年回答:“艾司唑仑和帕罗西汀。”
陈则眠不解道:“艾司唑仑是安眠药我知道,但那个帕罗西汀到底是治什么的,你怎么天天吃,医生没有说这个药有治性.瘾作用啊。”
陆灼年言简意赅:“帕罗西汀的不良反应中,最常见的一条是性.功能障碍。”
陈则眠一下子就听懂了,震惊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惊疑不定道:“你为了杜绝X冲动,用帕罗西汀抑制自己?!”
陆灼年微微颔首,用很平常的语气说:“性.欲和交.合欲是动物的基本诉求,我不想退化成动物,更讨厌被欲.望控制的感觉。”
陈则眠倒吸一口凉气,斟酌着用词:“你这……你这是不是有一点矫枉过正了?”
闻言,陆灼年竟然笑了笑:“你怎么和我的心理医生讲一样的话。”
陈则眠刚和医生沟通完,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他不知道陆灼年父母是否了解陆灼年的这个情况,不过就算了解,这个话题也太敏感了,哪怕是父母子女之间也很难开诚布公地谈论。
好消息是陆灼年倒是不避讳,还愿意和他聊上两句,而且也有心理医生提供专业指导。
只是陆灼年这个性格强势,内心有自己的原则和方法,即便有医生,估计也不会完全按照建议来。
刚才听陆灼年的意思,关于[矫枉过正]这点,心理医生早就提过,可他却并没有改变自己对抗病症的方式,还在坚持服用帕罗西汀。
陈则眠想起陆灼年卧室里满满一柜子的药,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灼年见陈则眠突然沉默,也没有再开口。
气氛倏然沉闷,却并不太尴尬,二人谁都没再说话,也都没走,就这么安静地在卧室门口站了一会儿。
半晌,陈则眠&陆灼年:“我/你……”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止了声。
陈则眠看着陆灼年:“你先说。”
陆灼年开口道:“你放心,我的病可以控制,每次失控前,我都会把自己单独关到这边来……如果你还是觉得别扭,我也可以搬回陆宅。”
陈则眠缓缓瞪大眼睛:“你这是什么话?”
陆灼年说:“我有这种病,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你现在知道了,再和我一起住,心里也会很不舒服吧。”
陈则眠一拳捶在陆灼年肩膀,怒道:“少说这种没劲的话。”
陆灼年神色不动,一夕之间恢复了疏离矜傲的冷淡模样,用陈述的语气说:“这不是没劲的话,这是事实。”
听到这种冠冕堂皇的论调,陈则眠更加生气,恨不得当场就和陆灼年大吵一架。
但他又很快冷静下来。
陆灼年心高气傲、自尊心又强,明明还在发着高烧,都要把自己收拾得精精神神才肯见人,现在讲的这些话,与其说是在与他划清界限,不如说是在朋友面前强撑着游刃有余的场面,不想让人窥见他的狼狈和难堪。
他不能因为陆灼年看起来泰然自若、从容不迫,就忘了人家还在生病,正是最需要朋友安慰陪伴的时候。
都怪陆灼年太能装了!
只是睡了一觉的工夫,这个人就好像恢复了正常。
当然只是好像而已。
陆灼年表面上清风朗月、若无其事地站在那儿,但衣服下面的肌肉却是极其紧绷的状态。
陈则眠伸手探了探他额头温度。
体温降下来了,但还是有点烧,而且额角还有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欲盖弥彰,虚张声势,都病成这样了还在装!
这个陆灼年,又在通过隐藏行为来掩盖病症,差点把他骗过去。
要想弄清楚陆灼年的想法什么本就不易,况且还是生了病的陆灼年。
人在生病的时候情绪就是很奇怪,特别容易变得莫名其妙。
陈则眠甚至无法共情生病时的自己!
他低血糖并且误服了一颗帕罗西汀的那次,情绪就异常低落,一会儿自怨自艾,一会儿伤春悲秋的,跟个精神病一样,讲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思考的方式也和正常时候有很大差异。
那现在陆灼年的情绪,又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陈则眠努力站在陆灼年的角度思考问题。
生病之人大多敏感多疑,或许他自以为的关心和问询,在陆灼年眼中是一种追究和诘问。
陆灼年此时自顾尚且难暇,想必更无余力处理转圜人际关系,他摸不清陈则眠对这件事的态度,又过分自尊自傲,他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那些析疑刺耳的话,于是就主动先发制人,免得旁人指摘。
想到这儿,陈则眠缓下脸色,连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我没有别的意思。”
陈则眠轻轻握住陆灼年手腕,用增加肢体的方式,最直截了当地表达善意,证明自己根本不在乎他是患有性.瘾还是其他的病症。
“问你生病的事,也是看看能不能有的方法让你不这么难受,如果你不想回答,我就不问了。”
陆灼年手指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
他没想到向来有气就撒的陈则眠,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压住情绪,反过来安慰他。
更没有想到他对陈则眠表现种种异常的[不问],有一天会回馈到他自己身上。
他不问陈则眠从哪里来的,陈则眠也不问他怎么病的。
兴则高歌困则眠。
或许陈则眠是真的不在乎这些。
陆灼年眼神略微下移,落在陈则眠握着自己的手上,也缓和了态度,并讲了个并不怎么好笑的笑话缓解气氛:“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性.瘾犯病的时候随便碰他。”
陈则眠却笑了笑,不仅get到了笑点,甚至还讲了个更好笑的笑话:“我也觉得你不会在性.瘾犯病的时候碰自己。”
陆灼年紧绷的后背悄然放松。
陈则眠又轻轻握了握陆灼年手腕,仿佛是无声地支持陆灼年:“我问你病症的情况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想谈这件事,可以随时找我聊,我保证不会和任何人泄露咱们谈话的内容。”
陆灼年眼睫动了动,反手握住陈则眠的手腕,说:“可以,你想问什么、说什么都可以。”
陈则眠观察着陆灼年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能说说我的看法吗?”
陆灼年看向陈则眠,点了点头。
得到陆灼年信任的感觉非常好,陈则眠也不知自己为何有些高兴,推着陆灼年往楼下走:“走走走,我煮了茶水,边喝边聊。”
客厅里,陆灼年垂眸茶杯:“你想说什么,说吧。”
陈则眠开门见山;“你睡着的时候,我在医院挂了个线上专家号问诊。”
陆灼年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问:“医生怎么说?”
陈则眠把消炎药推给陆灼年:“医生说,你发高烧可能是因为长时间不排.精引发的无菌性炎症。”
陆灼年拿起消炎药拆开:“我会按时吃。”
陈则眠按住陆灼年拆药的手,说出的话有点烫嘴似的结巴:“其实……消炎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问题是,你得排一下你懂吧,就是长时间不释放,很影响健康的。”
类似的话,陆灼年已经听很多医生讲过很多了。
陆灼年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陈则眠闻言如蒙大赦,立刻抽出几张纸巾塞到陆灼年手里,催促道:“所以你快去排一下吧。”
陆灼年看着手里的纸巾,突然笑了笑:“你介意听听我的想法吗?”
陈则眠正襟危坐:“当然不介意。”
陆灼年用语很直白:“我没有办法自.慰。”
陈则眠呆了呆:“啥?”
陆灼年语气公事公办,态度冷静日宛如在讲别人的事情:“我排斥这种不正常的性.冲动,已经习惯了克制欲.望,只有在完全失去理智时,才会在欲.望支配下抚慰自己,结束后又不可避免的自责自厌。”
陈则眠:“那清醒的时候呢?”
陆灼年淡淡道:“清醒的时候更不会碰自己,那让我觉得非常恶心。”
听到陆灼年这么说,陈则眠不仅不意外,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别人患了性.瘾可能会放纵沉沦,但陆灼年没有这样做,他内心里有一套不同于常人的逻辑,习惯于隐忍节制,用严格到近乎崇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陈则眠微不可察地皱了下鼻子:“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陆灼年从锡纸板中按出两粒消炎药:“所以我还是吃药吧。”
陈则眠挠了挠下巴:“可是总这样的话,会影响性.功能的。”
陆灼年握着药的手指微微蜷起,无所谓道:“影响就影响吧,又用不上。”
陈则眠再一次按住陆灼年的手:“话不能这样说,你现在没有女朋友,以后也都不找吗?”
陆灼年转眸看向陈则眠:“我不会找女朋友。”
陈则眠又呆了一下:“啊?为什么?”
陆灼年说:“因为雄性与雌性的力量差异天然存在。”
陈则眠不解地歪了歪头,有点不明白陆灼年的意思。
陆灼年进一步解释:“如果对方是异性,我将拥有绝对的力量来支配对方身体,可是我有病,比正常人更容易在这件事情上被兽.欲操纵。”
陈则眠瞬间明白陆灼年的意思,瞳孔轻轻收缩:“你是怕……怕你自己失控,伤害到‘她’。”
陆灼年微微颔首表示认同:“无论她是否自愿开始,当情况脱离掌控,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下,她必然将失去反抗与叫停权利,这是犯罪。”
没有什么欲拒还迎、半推半就的说法。
不要就是不要。
哪怕已经开始了,双方也都有随时叫停的权利。
陆灼年继续道:“在自然界中,只有野兽才会咬着雌性的脖颈强行完成交.配。人之所以为人,总该有点和动物不一样的地方吧。”
听到陆灼年说出这个理论的刹那,陈则眠佛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超越某种境界的伟大神性。
这就是小说主角吗?
他看向陆灼年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钦佩来形容。
陈则眠不知该说些什么,语无伦次道:“陆灼年,你真是……真是个好人,你值得你所拥有这一切,是克己复礼的模范,简直快成神了!”
“我也有很多龌龊的想法,只是不会讲给你听罢了,”陆灼年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总之我不会找女朋友,也没有传宗接代的想法,吃再多药都没问题。”
陈则眠可不认为[吃再多药都没问题]。
吃药吃多了问题大了!
由于长期禁.欲,陆灼年体内已经存在无菌性炎症了,这次就算吃药消炎也是暂时缓解,也是治标不治本。
问题的根源没有解决,用不了多久就又会来势汹汹地发起来,而且听医生的意思,恐怕会一次比一次严重。
那还有什么办法能纾解一下呢?
陈则眠灵机一动,说:“哎呀,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谁说一定要找女朋友才行。”
陆灼年洗耳恭听:“你还有什么主意?”
眼前的困难根本难不倒陈则眠,他起身跑向餐厅,拿了个什么东西又很快跑回来,背着手站在陆灼年面前。
陆灼年看着他:“取什么去了?”
陈则眠抬起手,握着一个类似保温杯的东西说:“这是我给你买的飞机杯!”
陆灼年:“……”
陈则眠献宝将飞机杯捧到陆灼年面前,介绍道:“看!超长伸缩,玩法更多!”
陆灼年英俊的眉梢陡然蹙起,厌恶地往后靠了靠:“不要,脏。”
陈则眠说:“新的,我消过毒了。”
陆灼年三连拒绝:“不要,拿走,你自己玩吧。”
见陆灼年不仅毫无兴趣,反而像看到了脏东西,陈则眠只好把飞机杯扔在一边,重新坐回椅子上继续冥思苦想。
他单手撑着头,发现事情要比想象中难办多了。
难道就只能吃药了吗?
可消炎药属于抗生素,经常服用抗生素对免疫力系统损伤极大,更别说陆灼年还在吃副作用更大的帕罗西汀。
他把帕罗西汀当抑制剂吃,吃久了万一真出什么问题,再治可就麻烦了。
但陆灼年又不愿意排解欲.望。
抚慰自己觉得恶心,找女朋友会有罪恶感,用飞机杯还觉得脏,这还真是进退两难。
难怪以陆灼年家里的条件,他却病了这么久都没有痊愈。
太难了,太难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陈则眠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发愁道:“这可怎么办啊。”
陆灼年微微颔首,似是十分赞同,也束手无策,苦恼没有合适的方法解决。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则眠,缓声慢慢重复了一遍:“是啊,怎么办呢?陈则眠。”
陈则眠左思右想,突然灵机再动,猛拍大腿,拍案而起:
“你可以找个男人啊!”
第59章 第 59 章 ……
“你可以找个男人!”
陈则眠像是终于做出了一道难解的数学大题, 万分激动道:
“找个男人,找个强壮的男人, 这样你俩那啥的时候,就算你犯病了大脑被兽.欲支配,他也是想停就停,拥有反抗你的能力。”
陆灼年“……”
陈则眠一看陆灼年无语的眼神,就知道他又有意见:“咋的,女的不行,男的也不行,你想干啥?”
陆灼年面无表情:“我想干你。”
陈则眠大脑空白一瞬,怔了怔:“我吗?”
陆灼年没说话, 优雅矜贵地端起茶杯,垂眸抿了一口。
陈则眠扒着桌子,探身凑向陆灼年, 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的那个‘干’, 是我理解的那个‘干’吗?”
陆灼年好整以暇, 反客为主:“我怎么知道你理解的是哪个?”
陈则眠说:“你是因为我刚才说了抽象的话想干我, 还是因为想干我而想干我。”
陆灼年看了陈则眠一眼:“说人话。”
陈则眠第一次觉得中文真难用, 但好在他用超绝的语文表达能力找到了替代词:“就是你说的‘干’, 是‘打’的意思, 还是‘上’意思。”
陆灼年忍不住低头轻笑。
陈则眠都该急死了,陆灼年还在那里笑, 这让他觉得陆灼年是故意拿他寻开心。
因为他建议陆灼年找男人,陆灼年索性就说找他;也可能是因为他俩比较熟, 关系也好,陆灼年本着找谁不是找的原则,就近选择了他。
“别笑了。”
陈则眠推了陆灼年一把:“你说真的假的。”
陆灼年声音含着笑:“真的。”
他越笑, 陈则眠越觉得陆灼年是在逗自己玩。
但作为好兄弟,话都说到这儿了,即便是开玩笑,他也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必须支持!
陈则眠站起身,抬手抻开卫裤的抽绳:“可以,只要能给你治病,这都是小事。”
陆灼年瞳孔猛地收缩,震惊地看着陈则眠。
陈则眠大义凛然,抓着陆灼年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你想干就干吧。”
陆灼年手指微微蜷起,大脑停滞了一瞬,在极度惊愕之下,居然被陈则眠传染的开始言语错乱:“你又没有胸,把我手放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我请问。”
陈则眠抓着陆灼年的手,顺着胸口、小腹继续往下放。
就在碰到关键部位的前一秒,陆灼年突然回过神,像是被电打了下似的猛地抽回手。
“你疯了?!陈则眠!”陆灼年低斥一声。
陈则眠早有预料,摇晃着抽绳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陆灼年,我就知道你是在拿我寻开心,你说你这么要脸的一个人,拿什么跟我比抽象,我现在就敢脱裤子,你敢吗?”
陆灼年简直服了,服得五体投地。
他甘拜下风:“我不敢。”
在查到陈则眠父亲的信息之前,陆灼年已经决定不再止步于朋友,想要和陈则眠更进一步。
习惯影响也好,潜移默化也罢。
他一定得到陈则眠,无论用什么方法。
可现在,陆灼年又犹豫了。
倘若不越红线,陆灼年可以和陈则眠做一辈子兄弟,罩着他护着他,为他添砖铺路,助他平步青云,再看他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可倘若越过雷池,以陆灼年对自己的了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放手。
他会紧紧把陈则眠抓在手里,甚至不惜做出见不到光的事情。
陆灼年有能力让陈则眠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像守护稀世珍宝那般,把他放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不让任何人觊觎,也不让任何人触碰。
陈则眠总是很好哄的,只要满足他的所有需求,再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很容易能把人哄得离不开自己。
现在已经初见成效。
陈则眠会在知道他生病以后,凌晨五点坐红眼航班来看他,会在他说出需要你的时候,毫不犹疑地解开裤子的抽绳。
抽象归抽象,但陆灼年知道,就算他真的顺势对陈则眠做了什么,陈则眠也不会生他的气。
明明就差一层窗户纸了。
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查出了陈轻羽的身份。
关键要素的突然介入,打乱了全盘计划。
陆灼年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和陈则眠说他父亲的事,自己就先病倒了。
这次的病来势汹汹,症状比以往都要猛烈。
只是下楼坐着和陈则眠说了会儿话,他后背就出了一层冷汗,眼前光斑闪烁,头晕目眩。
本就是强撑精神着和陈则眠说话,偏偏陈则眠还特别擅长说那让人眼前一黑的话。
陈则眠把飞机杯又摆回陆灼年面前:“你再憋就憋坏了,今天你是想排也得排,不想排也得排,你是自己动手,还是用飞机杯?”
这两个选项对陆灼年来说都不大容易,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作出选择,陈则眠肯定还有后招。
因为陈则眠真的是太抽象了。
陆灼年站起身,也不知是被陈则眠气的,还是大脑供血不足,起身瞬间天旋地转,扶了下桌子才站稳。
陈则眠的声音似近似远:“你咋了?”
陆灼年刚想说没事,视力却逐渐模糊。
紧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则眠一把接住软倒的陆灼年,焦急道:“陆灼年,陆灼年,你醒醒!”
陆灼年没有任何反应。
失去意识的人身体特别沉,陈则眠抱不动他,只能让人先倚在自己身上,伸手去够桌子上的手机。
陈则眠先打了120急救中心的电话,报了位置以后,又给叶宸打了个电话。
叶宸很冷静:“灼年的病不好让外人知道,我现在立刻派私人医生过去。”
陈则眠问:“大约多久?”
叶宸说:“最多十五分钟。”
陈则眠看了眼表:“好像急救中心更快一点。”
“不要叫急救中心,这件事知道的人少越好,”叶宸对陆灼年的病症还算了解,毕竟这么多年来,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想了想,对陈则眠说:“你别着急,他没什么事,就是憋的。”
陈则眠一听叶宸这话,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交流沟通的人:“医生是这么说的,但陆灼年事太多了。”
聪明人之间交谈,说都不用说得太清楚,这一来一回几句话,双方都知道对方了解陆灼年的状况了。
叶宸略感惊讶:“他居然跟你说了。”
陈则眠说:“是啊,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我正在给他推荐飞机杯,他就忽然晕倒了。”
叶宸语调平淡:“这不正是个好机会。”
陈则眠陡然一惊:“你是说?”
叶宸:“我什么都没说。”
陈则眠看了眼飞机杯,又看了眼陆灼年,胆战心惊地说:“他醒了以后会杀了我吧。”
叶宸:“医生还有十二分钟到,挂了。”
和叶宸的通话虽然挂断了,但叶宸邪恶的声音仍回荡在陈则眠脑海中。
[这不正是个好机会?]
[医生还有十二分钟到。]
十二分钟呢,应该来得及吧。
陈则眠咽了下口水,伸手把桌子上的‘保温杯’拿了下来。
醒着的时候这不行那不行的,晕倒了就没得挑了吧。
陈则眠左右看了看,明明周围没有其他人,却仍耐不住他自己做贼心虚,心脏跳得飞快。
他又叫了陆灼年两声,见对方毫无反应,大着胆子把手一伸。
摸到的瞬间,陈则眠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天,不愧是男频男主,这也太雄傲了!
陈则眠看了眼‘保温杯’,不禁怀疑它能否盛得下全盛时期的陆灼年。
现在属于半盛。
半醒的巨蟒蛰伏在黑暗中。
陈则眠心跳如雷,直接掏出巨蟒,准备将它放入保温杯中获取毒液。
尚未苏醒的蟒蛇很难放入保温杯,陈则眠只能手动唤醒巨蟒。
作为一名单身二十七年的资深养蛇人,在对付蟒蛇方面,陈则眠还是有一些经验和技巧的。
巨蟒很快苏醒了。
但它身形实在太过恐怖,事先准备好的保温杯居然盛放不下。
陈则眠硬往里怼了两下没怼进去,只能恨恨放弃。
他没有时间后悔保温杯买小了。
时间紧,任务重。
事已至此,一不作二不休。
乐于助人是传统美德。
在践行美德的过程中,随着时间加长,陈则眠从刚开始面红耳赤、做贼心虚,到后来机械动作、大脑放空。
这也太久了吧!
该放弃的时候不放弃,就很容易越陷越深。
在三分钟的时候,手腕就有些发酸,但他总想着快了快了,就此一步步踏上无法回头的路。
第五分钟:这回真应该快了吧,第八分钟,都已经坚持这么久了,现在松手岂不是前功尽弃?
到了第十分钟,陈则眠已经无聊到开始数陆灼年的睫毛了。
陆灼年睫毛很长,是鸦青色的。
他靠在陈则眠身上,凌厉的眉峰紧紧蹙起,纵然紧闭双眼也依旧气势惊人,脸颊苍白显出几分少见的脆弱,鼻尖额角渗出一层细汗。
即便昏迷状态下,身体的反应也还在,他胸膛起伏不定,脖颈发红,鼻息粗重,偶尔会闷哼一声,眼皮也跟着轻轻颤抖。
像一个大型的、英俊的洋娃娃。
等到十一分钟的时候,陈则眠已经准备放弃。
医生快来了。
就在陈则眠打算放手的前一秒,巨蟒忽然跳动几下。
有戏了!
陈则眠一边继续努力,一边伸手去够桌子上的纸巾盒。
就在手指碰到纸巾盒的同时,另一只手掌心忽然感到一阵黏热。
不要哇,这样会弄得到处都是的!!!
再等一秒,拜托拜托。
陈则眠抓着纸巾回过身,正对上一双幽暗黑沉的眼眸。
第60章 第 60 章 ……【营养液满十四万加……
看着陆灼年黑沉的双眼, 陈则眠心跳都停了一瞬。
陆灼年居然醒了!!!
怎么偏偏这时候醒了!
我死定了,我完了, 我被抓现行了。
和陆灼年对视的刹那,陈则眠甚至已经想好了遗言。
陆灼年注视着他,开口吐出一个字:“纸。”
陈则眠倏然回神,赶紧把纸巾递过去。
陆灼年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很厌恶的眼神,冷眼看着自己。
陈则眠很担心陆灼年一怒之下大发雷霆,赶紧从对方手里拿过纸巾,用干净的纸卷好,拿到卫生间扔进马桶里冲走了。
然后,他打开水龙头, 用洗手液洗了好几遍手。
洗完手,陈则眠打开窗户。
寒冽的风吹进来,很快吹散了空气中的气味。
客厅里, 陆灼年已经整理好了衣服, 但脸色还是非常难看。
不是生气或者愤怒的那种难看, 而是苍白脆弱、带着点厌世和想死的那种难看。
短暂的爽快过后, 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失控感。
陆灼年开始了自我批判。
他对自己有着极高的道德要求, 不允许自己向欲望低头, 退化成动物, 但他的病却令让他难以自控。
这种感觉很糟糕,僵持与撕扯感在这一刻到达巅峰。
他因沉溺快感而内疚惭愧, 更加厌弃自己的不受控制,却又食髓知味般, 一看到陈则眠就忍不住想入非非。
旖旎念头在脑海闪过之后,他又为会那些不该产生的肮脏念头继续谴责自己。
陈则眠问诊时就曾听医生提起过,性.瘾患者很容易陷入‘渴望-行为-后悔’的循环。
但真见到陆灼年这样, 还他是有点手足无措。
陈则眠走过去,还没说话,门铃突然响了。
陆灼年眼珠转向门口,如同被惊扰的野兽,眉眼间划过一丝凶狠的凌厉。
“是医生,你刚才晕倒了。”陈则眠小心翼翼地说。
陆灼年声音嘶哑,冷酷地拒绝任何帮助:“让他走。”
陈则眠很担忧地看了陆灼年一眼,随即走向玄关打开门,客气地将医生请走了。
回来的时候,陆灼年还坐在地上。
陈则眠预感到自己可能真的惹了大祸,诚惶诚恐地走过去道歉:“陆灼年,我……”
陆灼年伸手握住了陈则眠胳膊,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了。
于是陈则眠就没再说话,只握着陆灼年的手,安静地坐在一旁,抽出酒精湿巾给他擦手。
陈则眠擦得很仔细,专注地犹如在擦拭那些精密的枪械,每一根手指都认认真真擦了两遍,连指缝都没有放过,擦完还低头闻了闻,确认没有半点异味,才把那些用过的湿巾收在一起,装进了垃圾袋。
陆灼年放任自流般没在做任何挣扎,只垂眸看着陈则眠动作,手指偶尔会痉挛性的一抽。
在陈则眠系紧垃圾袋之前,陆灼年找了个角度,把保温杯扔了进去。
陈则眠忍不住笑了一声。
陆灼年冷冷道:“你还有脸笑。”
陈则眠嬉皮笑脸的:“你为啥要把它扔了啊,还能用呢。”
陆灼年露出一种特别嫌弃的表情,勉为其难的吐出一个字:“脏。”
陈则眠说:“不脏,没用那个。”
陆灼年喉结不自觉滚了滚,转眸向陈则眠看去。
陈则眠完全没有注意到陆灼年充满侵略性的眼神,还没心没肺地解释了一遍。
陆灼年定了定神,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象那些细节,刻意将注意力转移其他地方。
他又瞥了陈则眠一眼。
陈则眠发现放不进去的时候,确实是硬往里面怼了两下,但关于这点是打死也不能认的,故心虚反驳说:“没有,我没有硬往里面放,你凭什么这么说。”
陆灼年眉梢紧蹙着皱了皱:“疼。”
陈则眠偷偷观察陆灼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哪儿疼?”
陆灼年面无表情:“头疼。”
听到这两个字,陈则眠忽然想到陆灼年被下药那一晚,忍笑又问了一遍与当初相同的问题。
陆灼年这次倒是回答了:“都疼。”
陈则眠直了直身,抬手按向陆灼年太阳穴:“那我给你揉揉。”
看到陈则眠的手伸过来,陆灼年下意识偏头避开:“你洗手了吗?”
“肯定洗了!”陈则眠炸毛道:“不然留在我手上下崽吗?”
由于长期胡作非为,陈则眠在陆灼年这里早已刷光了信誉值。
陆灼年不信陈则眠的话,抓过他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还勉强垂下高贵的头颅,骄矜地闻了闻。
陈则眠双手干净、指甲整洁,上面残留着淡淡的柠檬清香。
是洗手液的味道,看来确实是洗了手没错。
确定没有半分问题后,陆大少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
陈则眠给他揉了会儿太阳穴,问他:“好点了吗?”
陆灼年疲倦地阖着眼:“还是都很疼。”
这个‘都’字非常灵性。
陈则眠实在没忍住,很不地道地笑了几声,又一本正经地说:“你这是憋太久了,多纾解几次就不痛了。”
陆灼年张开眼:“怎么纾解?”
陈则眠提出建议:“再买个大点的保温杯?”
陆灼年矜贵地吐出两个字拒绝:“不要。”
“那我帮你总可以了吧,”陈则眠突然凑到陆灼年耳边,低声问:“我手法是不是很绝?”
陆灼年往后躲了躲。
陈则眠又问:“你当时啥感觉?”
陆灼年突然抬眸看过来,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他说:“陈则眠,你就折磨我吧。”
陈则眠无辜道:“我咋折磨你了。”
陆灼年轻笑一声:“你就是知道我拿你没办法,有恃无恐,什么事都敢做,根本不考虑后果。”
陈则眠诧异道:“怎么,我碰你也恶心吗?”
陆灼年:“不会。”
陈则眠有点好奇:“那你现在到底啥感觉。”
陆灼年说:“很爽。”
陈则眠勃然大怒,气得一拳怼在陆灼年胸口:“爽你还一直冷着脸,怪我自作主张。”
陆灼年按住陈则眠的手,轻轻握了握:“我不是在怪你,我很自责,因为我的问题影响到了你。”
陈则眠安慰道:“不要在意这些,你只是病了,人在生病的时候就是会比较容易胡思乱想,你又没做错什么,不要过分苛责自己。”
道理陆灼年听过很多,但他还是无法脱离那种自厌的情绪。
他觉得很对不起陈则眠。
陈则眠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信任他、帮助他,可以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可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却是怎么把陈则眠按在地上,做尽下流肮脏之事。
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这些。
陆灼年是期待他们的关系向着更亲密发展的,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突然暴露的隐疾、无法克制的欲望、陈则眠的好心与同情、善意的帮助和虚伪的欺骗。
他不想要陈则眠的同情。
这是陆灼年最不能接受的,比陈则眠的拒绝还要令他无地自容。
不光仅仅是自尊与骄傲作祟,更关键的是,当陈则眠在思考该如何给他治病,甚至愿意用自己帮助他的时候,陆灼年不仅没有心怀将危险性第一时间告知对方,反而在犹豫要不要趁机和陈则眠发展其他关系。
他太低劣了。
而且某种陆灼年本人也说不清的原因,直到此刻,自己也没有和陈则眠提起他父亲的事。
这明明才是陈则眠最在意的东西。
陆灼年的理性一直在试图纠正他的行为——
他现在应该忘掉一切不该想的东西,并明确拒绝陈则眠的帮助,并向其表示感谢,然后把陈轻羽的资料交给陈则眠,让陈则眠离开这里,自己像往常几次发病一样,回到楼上卧室冷静,等身体和精神都恢复正常再出来。
所有的安排都井井有条。
他明明知道怎么做是正确的、得体的、妥帖的,却没有这样做。
陆灼年不仅放任事情向着错误方向发展,甚至还想推波助澜,一错再错。
他现在只想和陈则眠睡觉。
能控制住自己不把陈则眠往楼上拖,就已经耗尽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陈则眠根本不用陆灼年把他往楼上拖。
等陆灼年回卧室的时候,他自己就跟上去了。
陆灼年都病成这样了,还是坚持非要洗澡,陈则眠怕他忽然晕在浴室里,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浴室门口等他,顺便点了份外卖给两个人吃。
考虑到陆灼年正在养病,就没有点太油腻的,点了碗清汤素面,并着几道爽口小菜,半塞半哄地看着陆灼年吃了小半碗。
吃完饭又给陆灼年量了一次体温,这次温度明显下降,已经降到了37.8。
陈则眠得意忘形,晃荡着体温计跟陆灼年显摆:“你看看,还是有用的吧。”
陆灼年没接茬,只是说:“我再睡一会儿,你也回隔壁休息吧。”
陈则眠说:“我在这边陪你,等你睡着,我也找个地方睡觉。”
陆灼年沉默几秒:“不要再乱来了。”
陈则眠视线不自觉瞥了陆灼年一眼:“还疼呢?”
陆灼年抬手虚挡着陈则眠眼睛:“别乱看。”
陈则眠轻笑一声:“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陆灼年又把陈则眠的嘴捂上,扳着他肩膀把人推出卧室。
陈则眠不知死活地说:“我还可以帮你的。”
陆灼年喉咙滚了滚,哑声道:“你能闭嘴吗?”
陈则眠背对着陆灼年,瞧不到陆灼年晦暗危险的眼神,还不甚在意地说:“你脸皮也太薄了,兄弟之间互帮互助很正常的。”
陆灼年脚步微微一顿,放在陈则眠肩膀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你还帮过谁?”
陈则眠说:“那倒也确实没谁,但我们宿舍有互相帮助的。”
陆灼年声音嘶哑:“是正经宿舍吗?”
陈则眠转过身:“当然正经了,我大学宿舍!”
陆灼年用很不赞成的眼神看着陈则眠:“有没有可能人家是一对,只是你不知道。”
陈则眠下意识说:“不能吧,直男和GAY我还能分不出来吗?”
陆灼年简直忍不住笑了,反问:“你能分出来吗?”
陈则眠被这么一问,当即有点不自信:“应、应该能吧。”
陆灼年把陈则眠推出卧室:“玩去吧,我睡觉了。”
陈则眠这才想到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扒着门问陆灼年:“你是直男吧。”
陆灼年说:“我是GAY。”
陈则眠呆了呆,下意识说:“不可能。”
男频主角怎么可能是GAY呢,这不烂尾了吗?
陆灼年无力和陈则眠争论这个问题,抬手关上门:“你觉得我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因为病症缘故,他排斥和人亲密接触,没喜欢过哪个女人,也没喜欢过哪个男人,但在大众普世的价值观影响下,他之前也没有考虑过自己喜欢同性的可能。
性向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流淌的,所以与其说陆灼年是GAY,不如说在喜欢上陈则眠之后,他选择加入了喜欢同性的序列中。
有些人发现自己对同性产生超出友情的感情后,可能会选择压抑或是逃避,但陆灼年没有,他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因为是陈则眠。
只能是他,也只会是他。
等到陆灼年睡下以后,陈则眠这才抽空给萧可颂和闫洛都发了消息,说自己有事回京市一趟。
他们在三亚的时候作息混乱,有时候前一天熬夜第二天起的晚,中午和下午才醒起床是常有的事情。
萧可颂甚至没发现陈则眠不见了,听说他回了京市大吃一惊,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陈则眠已经无力谴责他了。
他现在又累又困,有种加班了三天的错觉,感觉忙活了好久,其实才过去了一个上午。
真是漫长跌宕的半天啊。
这边别墅的客房没有床品,陈则眠见陆灼年睡得沉,就抽空回隔壁洗了个澡。
洗澡时淋了水,肩膀微微刺痛,这才想起来陆灼年还给他一口。
应该不用打什么疫苗吧。
肩膀上的咬痕不深,但很明显能看出来是一圈牙印,沾水后轻微发炎,红肿发烫,蹭着棉质的衣服有点疼。
陈则眠打开衣柜,想找件质地柔软的真丝上衣穿,结果发现自己没买过这么贵的东西,就去陆灼年的衣帽间翻了一会儿,找到件真丝衬衫穿上了。
不得不说,高档丝绸贴身穿真的非常舒服,简直像牛奶一样丝滑。
陈则眠决定把这件衣服也占为己有。
回到那边以后,陈则眠又到主卧里看了一眼。
陆灼年还没有醒,由于吃了退烧药的缘故,身上发了一层汗。
可能是觉得热,陆灼年把羽绒被踢到了一边,整个人像一座端庄的尸体,规整平躺在床上,双手交握搭在腹前。
陈则眠帮他重新换了睡衣。
衣服被解开的时候,陆灼年隐约是醒了一瞬,看到陈则眠继续剥他的衣服,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下流的梦,又闭上眼很快昏睡过去。
陈则眠换好睡衣,把被给陆灼年盖好。
陆灼年浑身燥热,梦见自己落入炎火地狱,艰难地挣扎着,从被子里挣脱了出来。
光着腿不盖被的模样着实有些不雅,陈则眠赶紧又把被给陆灼年盖上了。
眼看陆灼年睡得不老实,还要往外挣,陈则眠索性侧躺在另一边的被上,还伸出胳膊把羽绒被压住。
这回陆灼年再也逃不了。
陈则眠抻了个绒毯给自己盖,枕得也恰好是他自己的枕头,往上一躺,后脑勺刚好嵌进乳胶枕中间。
非常完美。
陈则眠阖上眼,下巴窝在绒毯里,额角抵着陆灼年肩膀,没一会儿也沉沉睡去,陷入黑甜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