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这样就能开很久了【营养……
陆灼年醒来时是傍晚。
暮色如宣纸上洇开的墨痕, 正缓缓染尽天边最后一抹霞光。
他鲜少睡得这样沉,醒来后没有熟悉的尖锐头痛, 反而感觉身体很轻,好似化作了一片飘然轻盈的羽毛。
四肢充斥着温软倦意,紧绷的筋脉松弛下来,仿佛舒缓解冻的河水,每一根骨节都是松快的。
这样舒服的感受,陆灼年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了。
睁开眼刹那,他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陆灼年看着窗外云层,静静缓了会儿神。
夜来得很快,橘红晚霞转瞬即逝, 云彩渐渐褪成鸽羽色的灰蓝。
街边路灯在暮色中同时亮起。
很有逻辑的景象,应该不是梦。
陆灼年动了动,刚想起身, 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羽绒被神奇的消失了, 腰腹间只有张团在一起的绒毯。
就好像有谁把他的羽绒被换走后, 随手把作为交换的绒毯扔到了他身上。
这种霸道强横的强盗做派, 除了陈则眠以外, 陆灼年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陆灼年侧过身, 看到了自己身边躺着的这个人。
果然是陈则眠。
陈则眠背对着他, 胳膊紧紧抱住羽绒被,可能是因为热, 整条腿压在被上,脸却埋在被里, 闷得面颊连着脖颈一片绯红。
陆灼年掀开羽绒被角,解救出了那张潮红湿润的脸。
被子掀开的瞬间,陈则眠像是终于能喘上来气, 长长吸了一大口气。
陆灼年觉得好笑,掀开绒毯前瞥了眼陈则眠,又把被子盖了回去,遮住了他的眼睛。
陈则眠立刻不满地哼唧一声,在睡梦中动了下脑袋,极努力地想从被子里拱出来。
未果。
陆灼年眼中满是笑意,整理好衣服后,又帮他把被子掀开了。
陈则眠迷迷糊糊地伸出胳膊,把被往身下拢了拢。
他穿着件宽松的银灰丝绸衬衫,领口斜歪着,隐约能瞧见半个渗血的牙印,袖口的扣子没有系,松松垮垮地露出大半截手臂。
绸缎本就易皱,陈则眠又穿着它睡了一觉,整件衣服皱皱巴巴的全是褶,和挂在衣帽间里时判若两衣。
陆灼年的衣服总是板板正正,这让他一时没认出陈则眠身上的衬衫是自己的。
直到看到袖口内侧的‘LU·ZN’绣纹,才意识到陈则眠穿的原来是他的衣服。
霎那间,陆灼年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或许医生们的建议是确凿有效的,在发泄过一次之后,陆灼年整个人都平和了下来。
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很温柔,渲染上了一层暖色滤镜。
像是一夕之间恢复五感,迟钝的情感变得敏锐,能够从很细微的小事中获得快乐。
在此之前,陆灼年的情绪阈值很高,平稳得宛若一个调好了程序的机器。
陈则眠并非第一次穿陆灼年的衣服,那时候陆灼年也感受到了正面情绪,但那种情绪很冰冷,就像是他自己给自己输入了一道‘你应该为此感到愉悦’的指令。
和这次的鲜活的感觉完全不同。
原来这个世界应该是这样的。
相比于此刻的轻松,连发泄过后的自厌与低落都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如果这是必须经历的情绪交换,那这笔买卖也很划算。
陆灼年微微倾身,在陈则眠眼皮上亲了一下。
陈则眠没醒,把脸又往被里埋了埋。
他确实太累了。
前一天晚上几乎整夜没睡,只在飞机上歇了一小会儿,回来以后,陆灼年又是发烧又是晕倒,情绪一直紧绷着。
陆灼年重新躺回床上,抬手把陈则眠搂进了怀里。
陈则眠醒了过来,扭头迷迷糊糊地看了眼陆灼年,只用潜意识来判断出环境安全,就又继续睡了。
人还是不能只相信直觉。
陈则眠不知道目前对他而言,最危险的就是陆灼年了。
他对他没有提防,而他对他怀满欲.念。
陆灼年抱紧陈则眠,空荡荡的灵魂都被填满,心脏饱胀得胜似一张盛满风的帆。
为了抓住这种满足感,陆灼年决定放弃一部分原则和道德。
也决定接受医生的建议。
陈则眠醒来后,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就听到了陆灼年对他说:“医生说得有道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陈则眠还没太醒盹,声音还带着一丝慵懒低哑的鼻音,揉着眼睛问:“哪里好多了?”
陆灼年回答:“身体和精神都很好。”
陈则眠这一觉睡得也很香,打着哈欠说:“适度运动有助于缓解精神压力,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陆灼年问:“适度是多久一次呢?”
陈则眠看了眼陆灼年,斟酌道:“你这么年轻,一天一次都不多。”
陆灼年回看陈则眠:“所以你每天都释放压力?”
陈则眠呛咳了一下:“也没有每天。”
陆灼年礼貌询问:“下次可以叫我一起吗?”
陈则眠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一起什么?”
陆灼年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一起缓解压力。”
陈则眠瞳孔剧烈收缩,惊恐地看着陆灼年,忍不住伸手摸陆灼年额头,声音都有点颤抖:“你是烧糊涂了吗,怎么睡一觉起来,对这件事态度变化这么大!”
陆灼年云淡风轻:“很难理解吗?”
陈则眠当然觉得很难理解!
可他看着陆灼年那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又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可能这事儿这好比让人吃某种难接受的美食一样,没吃前觉得恶心排斥,吃完以后就真香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接受自我纾解、缓解压力,对健康肯定是有益无害。
陆灼年自尊心和道德感都很强,性格又骄傲矜持,愿意建立信任关系是很不容易的。
按照医生的说法,这时候不能打击患者的积极性。
陈则眠按下内心惊涛骇浪般的惊疑,故作镇静道:“不难理解,你先说说你怎么想的。”
陆灼年坦诚地讲出自己的感受:“我现在感觉很好,这次醒来没有头疼,身体也很放松,精神是轻盈的,看什么都很舒服,没有之前那种……沉闷感。”
陈则眠不解:“沉闷感?”
陆灼年形容道:“就好像有人拿走了我眼前的茶色玻璃,整个世界都变得很清楚,有种如释重负的松快。”
陈则眠只听陆灼年形容都觉得累,不由语重心长道:“你是人啊陆灼年,又不神仙,怎么完全可能杜绝七情六欲,照你之前那个禁欲法,没病的人都憋出病了,还是得靠你兄弟我胆大心细、妙手回春,换了别人谁敢啊。”
陆灼年耐心听着陈则眠絮絮念叨他,唇边牵起一丝笑意,没有反驳:“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了。”
陈则眠不甚得意地挑了挑眉:“当然了。”
陆灼年目光落在陈则眠白净修长的手指上,喉咙滚了滚:“那现在怎么办啊陈则眠。”
陈则眠顺着陆灼年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指微微一蜷,讲话也不自觉地结巴了一下:“还、还能怎么办,你自己多注意,不要总吃那个帕罗西汀了。”
陆灼年注视陈则眠:“药都不可以吃了吗?”
陈则眠想起自己误服帕罗西汀后的副作用,心有余悸地说:“真别吃了!那药吃完我都想死,你总吃那个药情绪能正常吗?”
陆灼年声音很淡:“可性.瘾发作又不分时间地点,别人会发现的。”
陈则眠说:“谁没事盯着你看,不会很明显的,再说没准定期排解以后,就没那么容易犯病呢。”
陆灼年像是被说服了:“也许可以试一下。”
陈则眠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瓶:“太好了,先把你这些药全扔了。”
陆灼年阻止道:“还是不要扔了吧。”
陈则眠单手抛接着药品:“成,那药我先给你收着,你什么时候实在忍不住了再吃。”
陆灼年未置可否,只淡淡提醒了一句:“放个稳当地方,别又随手往哪儿乱塞,跟你平板充电器似的,用的时候找不到。”
陈则眠当即表示绝无可能。
也不知是否真是陈则眠妙手回春,陆灼年这次来势凶猛的病症,在陈则眠回京市的次日彻底痊愈。
两人离开陆灼年的‘养病专用居所’,又一起搬回了隔壁。
从去三亚离开京市的那天起,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半个多月,由于父亲工作调动缘故,陈则眠打小就经常搬家,换一个地方生活于他而言就和换家饭店吃饭差不多,都不是什么难事。
可不知为何,这次陈则眠竟有种‘到家’的感觉。
明明前一天就回到了京市,就住在隔壁那栋别墅里,两个房间的直线距离都不超过100米,可那种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陆灼年表现一切如常。
虽然他在病中认可了陈则眠的治疗方案,还表示要一起释放压力,却没有付诸任何行动,甚至没再提过这茬。
好像只是当下心血来潮,抑或发烧烧久了讲的胡话。
陈则眠本来还在思考,他俩互帮互助的时候怎么才能不那么尴尬,却不料陆灼年只是虚晃一枪,表面上认可了应当纾解,但实际上仍是习惯克制、压抑欲.望。
这次的病扛过去了,他就又回归了原有的生活方式。
陈则眠也无计可施。
总不能硬扒陆灼年的裤子,也只能随便他了。
病好以后,陆灼年先回了陆家老宅,和父母报了平安。
那天恰好是正月十四,陈则眠原以为陆灼年会在家里过完元宵节,没想到当天晚上十点多,陆灼年披星戴月,连夜赶回了盛庭华府。
还带回了一捧蓝粉色的绣球花。
陆灼年说这是他母亲种的,恰逢花期正好,就剪下来送给陈则眠,专程表达谢意。
陈则眠看着花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不知道陆母谢他什么,也不知道陆灼年回家后怎么说的,才会让雍容华贵陆家夫人亲手剪了花送他。
从理论上来讲,以陆灼年的矜贵高傲,应当不会详细讲述病愈过程,说出譬如‘陈则眠帮我撸了一发,然后我就好了’之类的话吧。
可是谁知道呢?
毕竟陆灼年这个人看起来高冷孤傲,但有时候也自有其抽象之处,保不齐会突然面无表情地蹦出一句什么话来语出惊人。
比如最开始陈则眠说没有这个荣幸认识他的时候,陆灼年说‘现在你有了’;还有陈则眠揍唐天聪那次,说人是自己打的和陆灼年没关系,陆灼年直接踹了唐天聪一脚说‘现在我也打了’;更离谱的是两个人互损,陈则眠说‘没你好玩’之后,陆灼年居然问他‘那你什么时候来玩’。
这还只是陈则眠记得比较清楚的,记不清那些更是数不胜数了。
他没有陆灼年那么逆天的记忆力,也不像陆灼年那么记仇,会把自己每一句抽象的话都牢牢记在心上,然后时不时拿出来证明陈则眠是个人机。
综上所述,陈则眠也真的很难确定,陆灼年到底是怎么跟家里说的。
明天就是元宵佳节,是阖家团圆的传统节日,若说陆灼年不在京市没留家里过节也就罢了,关键是他都在正月十四这天下午回家了,然后晚上十点又从家走了,这谁看都会觉得不正常吧!
别说是陆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就算是放在普通人家都很难说得过去。
除非是有什么不容置辩的正当理由。
比如治病。
然而陈则眠除了能‘妙手回春’以外,哪里还有什么其他帮陆灼年治病的手段?!
所以……不会是陆父陆母都猜了吧。
陈则眠看着陆灼年把绣球放入花瓶,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鼓足勇气问:“你到底咋跟家里说的,你妈为什么要感谢我?”
陆灼年回过身:“说你从三亚赶回来照顾我,没有你在,我不会好得这么快。”
陈则眠观察着陆灼年的表情,试探道:“没说我怎么给你‘治病’的事吧。”
陆灼年压下唇角,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反问:“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
陈则眠一记眼刀飞过,打断陆灼年:“不可以说!这件事不可以有第二个人知道!”
陆灼年沉默数秒:“所以我们两个之间只有一个是人吗?”
陈则眠无语道:“这是重点吗?”
陆灼年轻笑一声,插好绣球花,问陈则眠想摆在哪里。
陈则眠记得绣球的花期很短,折离枝头后更是很容易打蔫儿,就说放卧室里吧,这样能多看一会儿,放楼下的话,没准明天等他醒了花都谢了。
陆灼年说不会这么快的。
陈则眠说,花还是要在枝头才能开得久一点,摘下来真是太可惜了。
陆灼年当时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陆宅来人送了十几盆绣球过来,等陈则眠醒来的时候,院子里的花房都快搭完了。
玻璃花房里配备了分区恒温系统,能够兼顾各种植物,不仅配适绣球,还能配适百合、山茶、铃兰、芍药等各种花卉。
冬天还没有过去,这一方小院里,却尽揽满园春色。
陈则眠头一次见识到这么安静迅速地施工,整座花房拔地而起,已经放上了许多绿植,从陆宅送来的绣球摆在正中央,欣欣向荣、花枝绚烂。
昨天折下来的那一捧绣球,也分别扦插进土里,园艺师用了特制的营养液养护,说15天就能生根。
陈则眠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工人,感觉像是在做梦。
陆灼年站在陈则眠身后,答复了昨晚悬而未决的问题——
“这样就能开很久了。”
第62章 第 62 章 突然间灵机一动
玻璃花房内群芳争艳, 繁花如锦。
陈则眠看着满园姹紫嫣红,一整天心情都不错。
陆灼年也脱离了病后的虚弱状态, 精神和体力都逐渐恢复上来,应该能够稳定住陈则眠的情绪转变。
是时候和陈则眠讲他父亲的事了。
晚饭吃的是海鲜粥,陈则眠喝了两碗以后,发现砂锅竟然空了。
“今天怎么就煮了这么点,”陈则眠抱怨了一句,转头盯上了陆灼年的粥碗,充满暗示意味地说:“我还没有吃饱。”
陆灼年对陈则眠的暗示视若无睹。
和还想吃海鲜粥的陈则眠不同,陆灼年现在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一会儿要说的事情上。
他已经尽力营造一个舒服的环境了。
温暖绚烂的花房, 一整天的好心情,美味易消化的海鲜粥……他甚至考虑到了因为情绪激动可能会引发胃痛的情况,特意吩咐厨师不要煮太多粥, 避免陈则眠贪食反胃。
看到陈则眠不情不愿地放下勺子, 陆灼年明知故问:“吃好了吗?”
陈则眠盯着陆灼年的粥碗:“你这粥还喝不喝?”
陆灼年把粥碗推到旁边:“陈则眠, 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陈则眠撑着手, 慵懒道:“你说。”
陆灼年刚想开口, 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
他心头一突, 有种莫名的预感, 转眸向手机看去——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京市公安’四个大字。
陆灼年眉梢微蹙, 拿着手机起身道:“我先接个电话。”
陈则眠的角度看不到陆灼年手机屏,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哦。”
陆灼年走进书房, 关门的同时接起电话。
来电者是一个中年男人,声音端肃威严——
“你好,陆先生, 我是京市公安局局长孙岳平。”
陆灼年眼眸微微一动:“孙局长。”
孙岳平开门见山:“陆先生,我知道你在调查南峰的事情,也知道你已经有了些眉目,这次贸然致电,一是提示你尽快撤回调查,二是希望你能保持沉默,不要把不该透露的消息,透露给你身边的那个人,你明白这是对他的保护。”
陆灼年神色不动:“你们监听了我的手机?”
孙岳平没有承认也并未否认,只是说:“虽然这通电话是加密的,但我相信以陆先生的谨慎,一定会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咱们开诚布公,麻烦您来市局一趟,我们面谈。”
与此同时,别墅门铃陡然响起。
陈则眠正在偷喝陆灼年的那碗粥,听到门铃响起,做贼心虚地跳起来,喊了一句:
“你打你的电话吧,我来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警察。
其中一个是四十多岁的警察叔叔,另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警员。
警察叔叔目光深沉,沉默地看着陈则眠,没有说话。
年轻警员出示了警官证:“先生您好,我们是京市公安局刑侦二队的工作人员,有一桩盗窃案的嫌疑人,供述了他曾经盗窃过陆灼年先生财物的行为,想找陆先生做个笔录,请问他在家吗?”
陈则眠叫了陆灼年一声,转头跟两位警察说:“稍等,他刚才在打电话,二位先进来等一下吧。”
年轻警员看了老警察一眼。
老警察哑声道:“不用。”
年轻警员也说:“我们就在这儿等吧。”
陈则眠半开着房门,倒了两杯水出来:“你们市局工作也太敬业了,还亲自到被害人家里做笔录。”
年轻警员说:“还有涉案物证需要陆先生辨认一下,我们是来接他去市局的,时间有点晚了,我们正好在这片,就过来了。”
陈则眠看了眼老警察肩上的二道横杠,点点头:“怕原来是有的别的事,我就说怎么做个笔录不至于这么大阵仗。”
老警察的肩章上缀钉两杠两星,这是二级警督警衔标志,在京市市局编制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能做到二级警督,至少是个副处。
年轻警员介绍道:“这是我们刑侦总队副队长,罗建安,罗队。”
陈则眠他爸也是个队长,总是听别人喊他爸‘陈队’,突然听到熟悉的称呼倍感亲切,打了个招呼说:“罗队辛苦了。”
罗建安看着陈则眠,神色有一丝难懂的复杂,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说话间,陆灼年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他没有穿外套,奢华的羊绒大衣挂在臂弯,走路带风,有种说不出的潇洒。
短短片刻工夫,陆灼年不仅换了衣服,闻起来还香香的,戴着一块八位数的腕表,整个人精致到头发丝儿,看起来不像是被害人去警察局做笔录,倒像是明星去颁奖典礼走红毯。
盛衣华服,光彩照人。
陆灼年在玄关处站定,矜贵持重地一颔首,彬彬有礼地道了声:“久等。”
陈则眠:“……”
我勒了超绝太子爷。
服了,不知道这位哥在装什么,去趟警局也要竞吗?忽然整这么隆重,就差把‘我很贵重’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如果不是有两位警察先生杵在这儿,陈则眠真想问问他是不是要去市局相亲。
心中虽有很多吐槽,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自家老大面子的。
陆灼年盛装出席,已然把调性定得这么高,这时候,作为一名合格的狗腿小弟,必须把节奏跟上,这样才能显示出陆大少爷的尊贵地位。
陈则眠见陆灼年还穿着棉拖鞋,突然间灵机一动。
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
陈则眠弯下腰,从鞋柜里取出皮鞋,躬身放在陆灼年脚边。
陆灼年:“?”
罗建安眉峰狠狠一皱,目光如炬,扫向陆灼年。
年轻警员也下意识皱了皱眉。
陈则眠等了一会儿,见陆灼年还不换鞋,半蹲在地上抬头看向他,态度恭敬地问:“是这双不行吗?陆少。”
“……”
陆灼年所有昂扬的斗志,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他擐甲披袍,整装待发,本来是想用实力向孙岳平等人证明,自己有能力照顾保护好陈则眠。
结果人还没出门,已经被陈则眠彻底打败。
一百年也不帮他拿一回鞋,今天怎么就忽然心血来潮,当着他父亲老战友的面整这一出!
陈则眠你是真抽象啊。
如果不是陈则眠尚不知晓其父身份,陆灼年简直都该怀疑他是故意给自己上眼药。
陆灼年伸手把陈则眠拉起来,低声问:“你在干什么?”
陈则眠理所当然道:“帮你换鞋啊。”
就算以陆灼年的智商与情商,在这一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无话可说。
因为他非常清楚,倘若自己问‘你什么时候给我换过鞋’,陈则眠一定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每天’。
陆灼年沉默地走出别墅。
没想到陈则眠也跟了出来。
陈则眠亦步亦趋,走在陆灼年身后,不与他并肩同行,而是落后半步,敬业地扮演着一名跟班。
陆灼年脚步微顿,用无法形容的疑惑眼神,转眸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立刻上前一步,装腔作势道:“陆少,您有何吩咐。”
陆灼年压低声音:“你能正常点吗陈则眠!”
他声音已经放得很轻了,但可惜走在前面的是两位警察。
听到这句低喝,年轻警察忍不住说了一句:“警车就在院门口,陈先生就不用送了吧。”
陈则眠智商忽高忽低,闪烁不定:“你怎么知道我姓陈?”
年轻警员:“……”
罗建安开口解释道:“进来的时候登记,门卫那边说的。”
陆灼年看了陈则眠一眼:“你出来干嘛,外面挺冷的。”
陈则眠说:“我开车跟着你啊,要不你怎么回来。”
陆灼年&罗建安:“……”
陈则眠晃了晃车钥匙,转身走向陆灼年的车,上演了一出忠心耿耿的大戏。
忠不忠暂且不提。
陆灼年和罗建安两个人是各有各的心梗。
驱车开往警局的路上,年轻警员开车,罗建安坐在副驾驶几度眼热,每每想到老战友的独子像个佣人似的伺候那位陆少爷,气得嘴唇发抖,冷着脸一言不发。
*
市局内,局长办公室。
日光灯管发出的细微嗡鸣,在孙岳平咆哮声中微不可闻。
“什么陆家大少爷,什么东西啊他!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
听过罗建安回来后讲述的见闻,孙岳平勃然大怒,怒火冲天,连抽了三支烟,大骂这帮纨绔子弟。
孙岳平指着门外吼道:“他最好别犯到我手里!”
罗建安面色凝重,剑眉紧锁:“你小点声。”
要依着孙岳平的气性,今天非得先晾那个陆少爷两三个小时,挫挫他的少爷脾气。
可陈折还在楼下等他,晾陆灼年就等同于晾陈折。
孙岳平霍然起身,大步走进接待室。
陆灼年态度不卑不亢:“孙局。”
孙岳平雷厉风行,后背往椅子上一靠,抬抬手说:“坐。”
两个高大的男人隔着桌子,不动声色地端量彼此。
孙岳平余光漫不经意地扫过陆灼年全身,在对方袖口露出的豪奢腕表上微微停顿。
蓝宝石表盘折射出冰冷华贵的光,一如陆灼年给人的感觉——
淡漠冷静、贵不可言。
孙岳平收回视线,开门见山:“瑶台阆苑案的水很深,这二十年来,所有暗中访查瑶台阆苑案的人员,都会被列为嫌疑人调查,陆先生请见谅。”
陆灼年倒扣手机往前一推:“现在可以排除我的嫌疑了吗?”
孙岳平声音威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你确实没有嫌疑,我也知道你是在帮陈折调查,但你必须保守这个秘密,是为了陈折,也是为了你自己。”
陆灼年没有理会孙岳平的暗示,只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说:“你们用这种方式保护他,有想过他是否愿意接受吗?”
“不光只是保护他这么简单,这里的水很深。”孙岳平眉梢微敛,察觉事情比想象中棘手:“具体案件细节我无法向你透露,但你既然已经查到了瑶台阆苑案,就该知道当年涉案嫌疑人员并未全部归案,这是报纸上有迹可查的的东西。”
闻言,陆灼年手指微微一动,铂金袖扣随着他动作,闪出微不可察的光芒。
孙岳平敏锐捕捉到这半秒间的动摇,加大力度劝说:“倘若陈折知道了南峰的事情,贸然闯入嫌疑人视野,不仅他自身存在危险,也必定会打草惊蛇,破坏我们这些年来的布局,影响整个案件进程。”
陆灼年垂下眼睑保持沉默,未置可否。
孙岳平语重心长:“于公于私,现在都不是陈折接触到‘南峰’讯息的好时机,我也很想和陈折相认,轻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兄弟,可在真相大白前,我们必须保持沉默。”
陆灼年淡淡道:“你们可以用二十年追踪一桩旧案,可陈……陈折的二十年又该如何计算呢?”
孙岳平站起身,态度郑重:“我向你保证,等一切水落石出,我们会给陈折一个交代,会为他正名、为他父亲正名。”
陆灼年抬眼直视孙岳平:“我同意保守这个秘密,但并不是因为我认可他需要被这种方式保护,而是作为一名公民,每个人都有配合警方工作的义务。”
孙岳平点点头:“多谢配合。”
陆灼年看了眼时间:“还有别的事情吗?”
孙岳平说:“确实有个嫌疑人供述了在你车上偷过东西的事实,还有几盒茶叶被扣押了,等会儿还要麻烦你做个笔录。”
陆灼年:“可以。”
他嘴上说可以,人却站在原地没动。
孙岳平眼皮抬了抬:“还有事?”
陆灼年微微颔首:“有一个问题请教。”
孙岳平:“你说。”
陆灼年倏然看向孙岳平,出其不意道:“陈轻羽还活着吗?”
第63章 第 63 章 陆灼年,你病好了是吧【……
离开市局时, 是晚上八点。
陈则眠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趴着车窗看着办公大楼里明亮的灯光, 感慨道:“警察真是好辛苦,这么晚了还在加班。”
陆灼年应了一声,转动方向盘,把车拐上川流不息的主路。
路牌反光镀膜次第亮起,很快又被接连抛在车后,路灯靠近又拉远。
车内明暗交错,光影反复变幻,一如陆灼年狐疑未决的猜测。
他没有从孙岳平那里得到任何答复,只能通过孙岳平听到问题时的反应, 来推测问题的答案。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孙岳平深沉持重,喜怒皆不形于色。
作为市局局长、京市几万名警察的头儿,这位刑警出身的孙局长, 审讯过的嫌疑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他清楚该如何从别人嘴里得到信息, 当然也知道在受到询问时, 如何让对方看不出任何端倪。
但人毕竟不是一张照片。
只要是活的、变化的、会动的, 就有迹可循。
陆灼年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 突然叫了陈则眠一声。
陈则眠转头看过来:“嗯?”
陆灼年问他:“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忽然发病吗。”
陈则眠脱口而出:“憋太久了?”
陆灼年微微偏了下头, 也不知是在看陈则眠还是在看后视镜:“这只能算是生理上的原因。”
陈则眠听出陆灼年言外之意, 顺着往下问:“那心理上的原因是?”
陆灼年目视前方:“我得到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那个消息让我心神不定、焦虑难安。”
这两天, 陈则眠也发现陆灼年心事重重,皱眉沉思的次数明显增加, 他本以为这是性.瘾发作的后遗症,也没太好意思问。
现在对方主动提起,陈则眠立刻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怎么了?”
陆灼年没有直接回答, 只是说:“我那天本来想跟你讲,但是你又不接电话。”
陈则眠听出陆灼年有翻旧账的意思,当即甩锅给萧可颂:“我当时在睡觉!前一天晚上萧可颂拉着我打麻将,一直打到凌晨五点,熬得我那叫一个精神恍惚,后来看四饼跟看八饼似的,重影重了好几层,差点没困死。”
陆灼年语气淡淡:“哦,原来是这样,我不知道你睡得那么晚,特意等到早上才打。”
“你给我打电话还用看时间吗?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呗,”陈则眠很够意思地说:“要是我能接到你的电话,好好安慰安慰你,没准你就不会生病了。”
陆灼年看了陈则眠一眼,说:“没关系,现在已经没事了。”
陈则眠好奇心被吊起,追问:“你是说你现在没事了,还是说那件事解决了?”
陆灼年食指无意识地敲击方向盘,沉吟道:“都有可能,我也说不太准,你觉得呢?”
陈则眠对陆灼年的超绝运气非常有信心:“别人的事说不好,但要是你的事,无论什么都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陆灼年轻轻勾了下唇角:“如果是那样,那可真是太好了。”
陈则眠也笑了笑。
虽然他不知道陆灼年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但还是为朋友感心情好转感到开心。
*
为了庆祝陆大少痊愈,叶宸亲自做东,邀请陆灼年和陈则眠共赴绿水亭苑小聚。
陆灼年捂住话筒,问陈则眠:“想去吗?”
陈则眠还惦记着好兄弟萧可颂,坚决反对搞小团体私下聚会,拒绝道:“萧少过两天该回来了,到时候再聚吧。”
于是陆灼年就和叶宸说不去
叶宸虽然听不到这番对话,但电话那边忽然静了几秒,很明显是陆灼年在和谁沟通,听陆灼年说不来,料想应该是陈则眠的意思,便也没说什么,只是轻笑了一声。
陆灼年淡淡道:“很好笑吗。”
叶宸反问:“不好笑吗?”
陆灼年语气没太多情绪:“挂了。”
“等等,”叶宸说:“把电话给陈则眠,我有事跟他说。”
陆灼年不知道叶宸找陈则眠有什么事,他也不想知道,就说:“不给。”
叶宸沉默了半秒:“我有陈则眠电话,要我私下打给他吗?”
陆灼年把手机递给陈则眠,这次没有捂话筒,甚至直接开了免提:“叶宸非要让你接电话,不然就私下找你。”
叶宸都气笑了:“陆灼年,你病好了是吧。”
陆灼年还想说什么,陈则眠抬手虚捂了下他的嘴,他就没再说了。
陈则眠开口道:“叶少,有什么事您说。”
叶宸说:“我一个弟弟叫叶玺,你还记得吧。”
陈则眠应声道:“记得。”
叶宸0帧起手:“他跑了。”
陈则眠呆了呆:“啊?”
叶宸讲话很会引起人的兴趣,说也不说全,引着陈则眠往下问:“嗯,从学校跑了。”
陈则眠果然问:“为啥啊。”
叶宸言简意赅:“他说不想念高中了,想去一个网游战队的青训班打职业电竞比赛。”
陈则眠闻言被口水呛了一下:“这么叛逆的吗?什么游戏啊?”
叶宸说了一个游戏名:“圣殿光辉。”
圣殿光辉是一款火了很久的手游,和王者类似,都是5V5打团推塔类游戏,只不过王者里推的是水晶,这里面是一座座圣殿。
陈则眠穿越过来之后,曾经下载下来,专门和王者做过对比,研究用户喜好和优化方向。
陈则眠从专业的角度分析了一下:“这个游戏S4、S5两年是巅峰,现在已经过最热的红利期,逐渐冷下来了,综合来看……没有太多职业前景。”
叶宸说:“他现在听不进去这些。”
自从叶玺离家出走后,父母电话干脆不接了,叶宸的微信还能勉强看看,但也不怎么回,今天叶宸给叶玺发了微信,说约了《再封神》创始人在绿水庭院吃饭,问他来不来。
叶玺才回了消息说来。
陈则眠听叶宸讲过缘由,说:“原来是这样,那我可以去的,我之前不知道您叫我是这事儿。”
“不想去就不去,”陆灼年对陈则眠说:“你不用迁就他。”
叶宸不想和陆灼年说话,只说:“陈则眠,我很想请你帮忙,能麻烦你去个没有陆灼年的地方和我单独聊吗?”
陈则眠看了陆灼年一眼,拿着手机起身走进书房,从叶宸那里了解了叶玺的基本情况。
叶玺成绩不错,就读于一所国际高中,今年六月毕业,正处于人生中关键的节点。
只要按部就班地读完最后一个学期,无论是参加高考还是出国留学,都能读一所很好的大学,可是他现在竟然连高中都不想念了,确实是情况紧急。
陈则眠是游戏策划,了解电竞行业也清楚用户心理,又有当下最热门的《再封神》背书,叶玺再不相信旁人,对业内大神的话也总能听进去几分。
陈则眠表示可以试一试。
叶宸向陈则眠道了谢,说:“家里也找过其他从业者和叶玺聊,甚至连他最喜欢的电竞选手都找来了,都没有什么用。最后那位电竞选手反倒被叶玺说服了,还愿意介绍叶玺去他们俱乐部试训。”
陈则眠有些惊讶:“能得到职业选手的认可,那他很有天赋了,现在什么段位,进国服排行榜了吗?”
叶宸沉默几秒:“之前灼年总说你的注意力很奇特,我还觉得是他太苛刻。”
陈则眠一听叶宸这样讲,就知道为什么叶玺不愿意和家里人沟通了。
或许在叶家人看来,那个电竞选手介绍叶玺去他们俱乐部试训,不过是顺手卖给叶家小少爷一个人情,但陈则眠却知道,能得到职业选手的认可有多不容易。
这也不能怪叶宸没能关注到重点,毕竟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能得到职业选手认可有多不容易。
外行看内行总是带着很多误解,就像很多人觉得从事IT行业就应该会修电脑一样,都是刻板印象罢了。
27岁的陈则眠已经能够理解并接受人与人之间视角差异,而16岁的叶玺只会觉得‘没人懂我’。
不过只听这些只言片语中,也没办法拼凑不出事情全貌。
陈则眠对此事持中立态度,提前向叶宸表明了立场:“我可以试着劝叶玺回去念书,但不能劝他放弃梦想。”
叶宸冷酷道:“最好让他放弃。”
陈则眠婉然拒绝:“我觉得这样太武断,梦想是很珍贵的东西。”
叶宸没有反驳:“见过叶玺你就知道了。”
*
第二天下午,陈则眠在绿水亭苑见到了叶玺。
他和叶宸长得简直不能再像,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进门的瞬间,陈则眠都恍惚了,还以为是自己眼睛重影,站在原地愣了愣。
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叶宸,和一个三年前的叶宸。
听到陆灼年说了句‘那就是叶玺’,陈则眠才反应过来,走进包厢落座,和叶宸叶玺打了招呼。
在陈则眠他们过来之前,叶玺刚和叶宸吵完一架,脸色很不好看。
叶玺明知这个陈则眠是他哥找来的说客,却没能抵挡住见《再封神》创始人的诱惑,心里是又挣扎又别扭,一边气他哥太清楚怎么拿捏自己,一边又气自己太没深沉,这么容易又被他哥拿捏。
纠结烦闷之下,他赌气没说话。
叶宸也冷着张俊脸,抬眸瞥了叶玺一眼:“说话。”
叶玺很有脾气但过分鲁直,快人快语道:“我不想说。”
叶宸面无表情:“不还是说了?”
叶玺把手里的餐巾往桌子上一摔,猛地站起身,转头就要走。
叶宸眼皮都没抬:“坐下。”
叶玺早就憋着火了,闻言停下脚步,转头指着叶宸,大吼一声:“叶宸!我信你是我亲哥才来吃饭,楼下那车保镖什么意思?!”
陈则眠被突然的吼声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叶玺脾气竟如此火爆,和冷静稳重叶宸截然相反。
陆灼年在陈则眠手臂轻轻一按,示意没事,不轻不重地说了句:“都别吵。”
叶玺深吸了一口气:“灼年哥,你们吃吧,我走了。”
叶宸看了陈则眠一眼,想让陈则眠开口留人。
陈则眠心说这何必呢,明明很关心弟弟,有话却不好好说。
不过原书中好像提过,叶家的家庭氛围就这样,父亲性烈如火、强势急暴,叶宸在家里也很压抑,经常还没说完就会被打断反驳,才慢慢养成了这副冷漠寡言的性格。
每次父亲动怒发火,叶宸都面无表情,静静看着他大发雷霆。
叶玺性格和父亲有几分相似,很急躁也爱发脾气,叶宸习惯了用冷漠态度应对父亲的怒火,在叶玺生气时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
可叶玺和叶父还是不一样的,叶父是通过暴烈的方式巩固父权,而叶玺明显只是想让人哄哄他。
不过就是个骄纵跋扈的小少爷嘛。
陈则眠最会哄这些少爷了,绝对是专业对口。
连超级难哄的陆灼年,他都能很轻易地哄好。
陈则眠起身走向叶玺:“你不想在这里吃,那我们就去吃别的。”
叶玺想走又不敢走,怕他一出门就被留下保镖按住带回叶家。
他爸这次是被他真惹急了。
回家挨顿打不算什么,要是这么被压回家,他爸很有可能会把他送去网瘾学校。
他哥现在是他唯一的依仗了,论理他不该和他哥吵,可是话赶话说到哪儿,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
这一吵就谁都低不下头讲软话。
叶玺正站在那儿下不来台,陈则眠就过来和他说话了。
他是第一次见陈则眠,对不熟的人客气是最基本的礼貌。
叶玺给自己找到了台阶,讲话也缓了语气:“你想吃什么?”
陈则眠说:“那要看叶二公子想吃什么了。”
叶玺不太明显地偷瞄了他哥一眼,表面上是问陈则眠,实际还是征求他哥的意见:“都可以吗?”
叶宸没说话。
陈则眠轻轻推了下叶玺。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包厢,叶宸果然没有阻拦。
叶玺出了包厢,后脊背微微放松,走了两步又担心陈则眠是想把自己骗出去。
万一他前脚刚出了绿水亭苑的门,后脚就被叶家的保镖压上车呢。
叶玺后悔自己仓促赴约,对《再封神》的创始人也失去了好奇心,只想着怎么才能把人甩开偷跑。
想着想着,叶玺放慢脚步,慢慢落在陈则眠身后,想找个机会溜走。
就在他转身准备跑的刹那,陈则眠头都没回,一伸手就抓住了叶玺后背的衣服。
陈则眠无语道:“你跑什么?”
叶玺非常警惕地说:“我不吃了,我要走了。”
陈则眠也无所谓叶玺吃不吃,闻言说:“也行,你想走先跟你哥说一声。”
叶玺:“为什么?”
陈则眠:“我把你带出就得把你带回去,否则没法跟你哥交代。”
叶玺一甩胳膊,挣开陈则眠的手,烦躁道:“我都这么大了,还能丢了不成!你跟他交代的着吗?”
陈则眠皱了下眉:“你以为我想管你吗?”
叶玺冷笑道:“我哥让你来劝我,给了你多少钱,劝成了又有什么好处?你告诉我,小爷我双倍给你。”
听到这句‘小爷’,陈则眠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这是未成年不能打’,才勉强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之前对叶宸的声音是大了点。
陈则眠本以为叶玺是个不被理解的电竞天才,见了面才知道原来是个暴躁的熊孩子。
也是,如果是服管的孩子,叶宸也不会这么轻易找上自己。
没关系,不能在现实世界揍叶玺,他可以把人带到游戏里揍。
陈则眠拿出手机,问叶玺:“你擅长玩什么游戏?”
叶玺面露不屑:“怎么,你想跟我SOLO?”
陈则眠只说了两个字:“上号。”
叶玺登上游戏,看到陈则眠连段位都没有的ID号,忍不住道:“你在逗我吧,我可是国服前十。”
陈则眠:“玩不玩?”
叶玺进入1V1模式,输入房间号和密码,放下狠话:“我一级就能单杀你。”
陈则眠进入游戏:“要是我把你杀了呢?”
叶玺当即道:“你要是能赢,让我干什么都行。”
两分钟后,【系统播报:First Blood】
陈则眠淡淡道:“赢了。”
叶玺整个人呆在原地,脸比屏幕还黑。
陈则眠完全忘了他昨天还振振有词,和叶宸强调梦想有珍贵。
他无情地向叶玺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就这还打职业?”
叶玺愤怒地退出游戏:“再来!”
陈则眠接受邀请,又在游戏里杀了叶玺一次。
叶玺逐渐怀疑人生,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你走位怎么能提前预判成那样?我刚放技能,你就躲开了。”
陈则眠云淡风轻:“怎么,你听不到技能音效吗?”
叶玺一把抢过陈则眠手机:“什么技能音效?你肯定开挂了!换手机玩!”
陈则眠欣然接受,拿着叶玺的手机又杀了他三次。
五连败后,叶玺整个人都恍惚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叶玺大声质问陈则眠:“这是不是你小号,你肯定是国服前十,什么《再封神》创始人,我哥雇你来演我的吧。”
陈则眠斜倚着墙,歪头问叶玺:“那换个游戏?”
叶玺想了想,说:“行。”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叶玺在一个又一个游戏中体会到了各种花式死法。
一败涂地、惨不忍睹。
玩到最后手机弹出了电量警报。
陈则眠甩了甩手腕:“不玩了,没电了。”
叶玺已经彻底输红了眼:“不行!”
陈则眠气定神闲:“输了这么多局还没输够?”
叶玺:“……”
陈则眠:“我记得有谁说,‘我要是赢了让他干什么都行’来着?”
叶玺深吸一口气:“你想让我干嘛?”
陈则眠说:“回去把高中上完,该上大学上大学。”
叶玺看了陈则眠两秒,突然临时毁约,转身就跑。
陈则眠在现实中的预判速度比游戏里更快,抬手就薅住了叶玺后衣领。
“你是不是陈折?”叶玺见到陈则眠这么灵活的身手,陡然反应过来:“打了刘越博,打了许劭阳,前一阵还打了唐天聪的那个陈折。”
陈则眠:“……”
没有人能在这份成绩面前无动于衷,尤其这些成绩还都是涉嫌打架斗殴的不良战绩。
叶玺从小到大也是打架打惯了的,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见陈则眠抓住他衣服,直接把外套一脱。
陈则眠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陆灼年,当时陆灼年伸手抓他,自己也是掀起衣服就要跑。
也是在绿水亭苑。
转眼间过去时间飞逝,他已经穿书这么这么久了。
想到这儿,陈则眠有刹那出神。
叶玺趁陈则眠走神,出其不意,抬手猛地推向陈则眠,趁陈则眠转身避开的刹那,撒腿就跑。
陈则眠没有去追,站在原地叹了口气,直接回了包厢。
叶宸看到陈则眠自己回来,一点也不惊讶,只淡淡道:“是不是很难沟通。”
陈则眠把自己出了包厢以后的事情讲了一遍:“我尽力了。”
叶宸不以为然:“你连刘越博都能管好,叶玺怎么不比他强。”
陈则眠说:“可是刘越博又不跑。”
叶宸:“我有办法让叶玺不跑,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管。”
陆灼年拒绝:“他没时间,不愿意。”
叶宸看了陆灼年一眼,又转眸看向陈则眠,说:“不是让你天天看着他,就是请你陪他玩游戏。”
陈则眠有些诧异:“玩游戏?”
叶宸微微颔首,语气冷酷:“多‘杀’他几次,‘杀’到他不想玩为止。”
圣殿光辉这款游戏有一个【对垒】模式。
玩家可以选择和游戏中遇见的队友或敌人‘势不两立’,这样就永远不会再次和对方成为队友,只会成为敌人。
如果再同时开启‘狭路相逢’挑战,那么只要双方同时在线,被分入同一局游戏的概率将大幅度提高。
为保护游戏公平性,‘狭路相逢’挑战仅限于低段位玩家向高段位玩家发起,高段位不能对低段位绑定‘狭路相逢’,而且为防止玩家通过绑定刷分,高段位那方只要胜利一局,绑定就自动解除,并且一定时间内不能再次被挑战。
总之,在圣殿光辉游戏机制下,段位差距越大,被匹配到一局的可能性越大。
叶玺是国服前十,而陈则眠的号段位低到不能再低。
这就意味着一旦陈则眠[挑战]叶玺,那么只要他俩同时在线,那么几乎每把游戏都能分配在敌对方。
只有叶玺取得胜利,绑定才会解除,否则陈则眠的号就会阴魂不散,一直绑到他退游为止。
陈则眠听过叶宸的计划,表示:“这有点狠吧。”
叶宸继续道:“陪玩费按小时结算。”
陈则眠说:“叶少别开玩笑了,这不是钱的事。”
叶宸淡定开价:“一个小时十万。”
陈则眠动摇了一瞬:“叶少,我觉得……”
叶宸加价:“二十万。”
陈则眠脱口而出:“好吧。”
陆灼年见陈则眠同意了,也没再发表什么反对意见。
几人说话间,叶家保镖已经逮住了叶玺,押着人走进包厢。
叶玺本来还骂骂咧咧,进了包厢看到叶宸以后就不吱声了,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座位上。
现在他命在旦夕,会不会被带回叶家全在叶宸的一念之间。
生死关头,叶玺终于学乖了些,接受了他哥找陈则眠陪他练游戏的安排。
服务人员见人已到齐,流水似的将菜摆上桌。
一旦开始吃饭,陈则眠就忘了别的。
绿水亭苑的官府菜清淡精致、用料讲究,所用食材无一不是珍品,素精饮馔,火候严格,真的是非常好吃。
陆灼年盛了一碗汤,问陈则眠喝不喝。
陈则眠点点头,陆灼年就把汤放在他手边,也并没有再去盛,就好像这汤本来就是替陈则眠盛的。
叶宸看了眼汤碗,目光轻晃的玉勺上一扫而过。
那是陆灼年的汤匙。
陈则眠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谁是谁的,端起碗舀了汤就往嘴里放。
陆灼年说:“烫。”
陈则眠‘嘶’了一口气,雪白牙齿轻咬着舌尖,不断吸气降温,嘴里还不断抱怨:“为啥不早说?”
陆灼年眼神落在那小小一截鲜红的舌尖上,定定盯了两秒。
陈则眠见陆灼年盯着自己的舌头,立刻转头问他:“咋了咋了,是哪儿烫坏了吗?”
“……”
叶宸转眸瞥了眼陆灼年。
陆灼年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
第64章 第 64 章 陈则眠,我好像又犯病了……
给叶玺当陪玩, 是陈则眠赚过最亏心的钱。
虽然自从穿越之后,他就莫名其妙地得到了很多资产, 但他所获得的那些钱,包括萧佲兀给他的那套别墅,都只能说是不劳而获。
属于天上掉馅饼,却并非不义之财。
换个说法就是,陈则眠得到了钱,可没有人因此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次不一样。
在第38次打崩叶玺的心态后,陈则眠听到耳机那边传来一阵抽噎。
紧接着手机银行弹出通知提醒——
【他行汇入:100000.00元,
对方户名:叶宸
备注:继续】
陈则眠于心不忍,给叶宸发了条微信:他好像哭了。
叶宸回复:早哭了, 你玩你的。
陈则眠:会不会太残忍了。
叶宸:现在哭总比将来哭强,他上线就陪他玩,玩到他不想玩为止。
陈则眠:……
我嘞个强势戒网瘾。
叶玺这孩子也是够犟, 要是陈则眠在一款游戏里输成这样, 早就不玩了, 他既然还能玩这么多天, 别的不说, 抗打击能力也是一流了。
不过再倔强的人, 经过这么多场连败以后, 游戏热情还是肉眼可见地消退。
刚开始叶玺特别不服输,每天都恨不能和陈则眠决战到天明, 他把陈则眠当作毕生之敌,将战胜陈则眠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
但在游戏里总是一直输、一直输, 换谁谁都玩不下去。
后来,叶玺就开始躲着陈则眠,每次登录游戏都偷偷摸摸地登, 就怕碰到宿敌在线。
不料陈则眠这个人作息非常不规律,有时候都凌晨三四点了,他竟然还没睡觉,一看叶玺上线就立刻登号绞杀,把人打到心态爆炸,再飘然离去。
叶玺气的整宿整宿睡不着,头发也是一把一把地掉。
最严重的一次,叶玺做梦都梦见陈则眠蹲在草丛里秒他!
简直都心理阴影了。
自从开始和陈则眠一起玩游戏,叶玺肉眼可见的消瘦憔悴,因为缺乏良好的游戏体验,对电子竞技的热爱程度大幅缩减。
从每天要玩好十几个小时,变成了做任务般的登录游戏签到。
如此循环往复的精神折磨之下,不到半个月,叶玺就受不了了。
他决定另辟蹊径,找到曾经同为受害者的刘越博,旁敲侧击地打探着陈则眠的弱点。
刘越博对此表示:“你只是在游戏里挨打而已,我可是真被陈则眠打过。”
“他凭什么这么嚣张!!!”叶玺狠狠一锤桌子:“就没人能管管他吗?”
刘越博说:“那倒也有。”
叶玺眼睛一亮:“谁?”
刘越博慢条斯理:“陆少。”
叶玺瞬间失去希望,无精打采地窝回椅子里:“陆少?陆少不行。”
刘越博诧异道:“怎么会呢?陈则眠很听陆少的话。”
叶玺瞥了刘越博一眼:“陆哥根本管不了他好吗?那天我跟他一块儿打游戏,十一点半的时候,我就听到陆哥在那边说‘该睡觉了’,结果最后你知道我们打到几点吗?”
刘越博问:“几点?”
叶玺伸出四根手指头,拖着长声说:“凌、晨、四、点!”
刘越博:“……”
叶玺继续道:“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姓陈的不睡,陆哥竟然也没睡,他打游戏腾不出手,还叫陆哥给他拿水呢!”
这事儿刘越博是真不知道,听完以后‘卧槽’了一声:“这么嚣张?”
叶玺控诉道:“那是相当嚣张了,你那是没听见他跟陆少说话那语气。打团自己技能放空,怪陆哥写论文影响他网速,我寻思那文档也不用联网啊,能影响他毛线啊!关键陆哥还特别习以为常,连反驳都没反驳一句,还给他换了个新手机,让他用新手机打!”
刘越博不能理解:“为啥要换新手机。”
叶玺说:“意义就是觉得他卡可能是手机的原因,给他换个新手机就不卡了。”
刘越博有点没听明白:“你们半夜打的吗?哪儿来的新手机?”
叶玺说:“听那意思是陆哥前几天换手机来着,一次买了两个,用了一个,还有一个闲置没用,就给陈则眠了。”
刘越博一针见血:“那就是给陈则眠买的吧,手机又不第二个半价,而且更新换代那么快,过两个月就降价,谁没事买一个放着收藏啊。”
叶玺叹了口气:“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看样子陆哥是管不了他。”
在游戏方面打过陈则眠是不太容易了,现实中挑战他更无异于找揍。
叶玺痛定思痛,决定换一个赛道。
“他就没有什么其他弱点吗?”叶玺问刘越博:“哥,博哥!你再好好想想。”
刘越博沉思片刻,状若无意地提起:“我记得陈则眠好像高中没上完就辍学了。”
叶玺一喜:“什么?他原来是个学渣!”
刘越博点点头:“是的,而且他数学很烂,高中数学题都不会做,知道我会做高数以后,对我态度都客气了很多。”
叶玺终于抓到了陈则眠的弱点,冷笑道:“哼哼哼,他这种高中肄业的小混混,会对知识分子存在盲目崇拜也在情理之中。”
刘越博应和说:“对。”
叶玺终于找到了陈则眠的弱点,决定在学习这条赛道上打败宿敌。
和刘越博交谈完毕后,他回家就摔了手机。
当天下午,主动回学校上课去了。
叶家父母大喜过望,连性情暴烈的叶父都罕见地夸了叶宸一句‘做的不错’,还让叶宸有时间请陆灼年和陈则眠来家里吃饭,他要亲自表示感谢。
叶宸面无表情:“你是想通过陈则眠请灼年吧。”
叛逆的小儿子回学校上课了,还发誓要读个好大学,叶父心情不错,也没计较大儿子若有若无地顶撞,只是说:“你只管请就是了,就算灼年不来,单独酬谢陈则眠也是应该的。”
叶宸婉拒说:“陈则眠性格子急,心直口快,可能和您合不来。”
叶父不甚在意地一摆手:“只是吃顿饭罢了,他纵使有失礼之处,我也不会和他计较。”
叶宸沉默几秒,直言道:“我主要是怕他打您。”
*
陈则眠任务顺利完成,获得了上百万游戏陪玩款结算。
刘越博作为‘托’,获得了5%的销售提成。
“下次有这活儿还找我啊,”刘越博接收转账后,喜滋滋地看着屏幕上的数字:“赚钱真爽,和从家里要钱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陈则眠躺在沙发上,眼睛上覆着叶黄素眼贴闭目养神:“你以为这钱多好赚,玩游戏玩得我眼袋都出来了。”
刘越博掀开眼贴瞅了一眼,本以为会看大大的黑眼圈和深深的眼袋,毕竟天天熬夜打游戏,叶玺一个青春正盛的高中生都熬得满面困顿,陈则眠一场流感就能被击倒的体质,应该熬得更憔悴才对。
没想到眼贴下面,陈则眠眼周皮肤白皙薄透,双眼神采焕然,宛若璇星。
非但不见半分憔悴,反而鲜眉亮眼,风华更胜。
“……”
刘越博把眼贴盖回去:“那不是眼袋,那是卧蚕,兄弟。”
陈则眠侧过身,揭开眼贴,问:“啥叫‘卧蚕兄弟’。”
刘越博一和陈则眠说话就脑袋疼,没好气道:“就你眼睛下面那两条凸起,像蚕横卧在下睫毛边缘,一条是蚕兄,一条是蚕弟,并成卧蚕兄弟。”
陈则眠恍然大悟:“那是按左右区分谁兄谁弟,还是按大小区分谁兄谁弟?”
刘越博张嘴就胡说八道:“那肯定是大小。”
陈则眠表示学到了:“那我的哪个是兄?”
刘越博随手一指,说右边的大一点,但陈则眠没看出来右边的大在哪儿。
随着进入三月,各个大学都开学了,刘越博今天下午没课,来陈则眠这边转了一圈领提成。
陆灼年今天一天满课,下课时正值晚高峰,到家的时候刘越博已经走了。
陈则眠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正对着镜子扒眼睛。
陆灼年放下手里的课本,问:“你眼睛怎么了?”
陈则眠说:“眼睛好痒,里面有个东西我弄不出来。”
陆灼年洗净手,走过去:“我看看。”
陈则眠跪坐在沙发上,直起身和陆灼年面对面,右眼通红,眨巴着努力睁开。
陆灼年扒开陈则眠的眼皮看了看:“我去拿生理盐水给你冲一下。”
陈则眠:“我用水洗眼睛了,没用。”
“生理盐水效果更好,你把脸仰起来,”陆灼年拿了生理盐水回来,给陈则眠冲了眼睛:“还痒吗?”
陈则眠闭眼又睁眼,感受了一下:“好多了。”
陆灼年用生理盐水打湿纱布,敷在陈则眠右眼上:“敷一会儿眼睛就不红了。”
陈则眠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还是觉得眼睛痒想揉。
陆灼年按着他的手:“别揉,都肿了,我给家庭医生打个电话问问。”
医生很快接通视频,说看着像过敏,可以继续用生理盐水冷敷止痒,他这就过来作详细检查。
陈则眠听到‘过敏’两个字,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身体确实是过敏体质,就跟陆灼年说自己应该是过敏,吃点抗过敏药就好了。
但陆灼年还是让医生来检查了一番。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检查,最终确定为过敏。
吃了抗过敏的药,又滴了抗过敏的眼药水就好了。
医生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还带走了陈则眠的血液样本,回去化验过敏原。
化验结果出来后,陈则眠晴天霹雳。
他竟然对草莓过敏!
草莓可是他最喜欢的水果。
不过好消息是他不是对草莓含有的异种蛋白过敏,而是对草莓表皮上的小绒毛过敏。
那天他吃完草莓以后,没有洗手就扒着眼睛找‘卧蚕兄’,把小绒毛揉进了眼睛里,才引发了较为严重的过敏反应。
陈则眠有自己的歪理邪说:“只是绒毛过敏,所以理论上来讲,吃是没有问题的,我不碰草莓不就行了吗?”
家里每天的水果都是阿姨准备的,陆灼年本来是想把草莓从备选名单中拿掉的,但在陈则眠强烈祈求下,最终还是保留了这项水果。
隔了大概一周后,餐桌上的每日水果又出现了草莓。
陈则眠刚想伸手拿,陆灼年就轻咳了一声。
陆灼年把叉子递过来:“不可以用手碰。”
陈则眠接过叉子,叉着吃完了一小盆草莓,然后就开始觉得嗓子不舒服,总是想咳嗽。
完蛋,又过敏了。
他怕被发现自己过敏,硬憋着咳嗽,直到等陆灼年去上课才开始咳。
刚开始只是嗓子痒,没想到越咳越严重,吃了抗过敏药也不见好转,到后来气管里甚至出现了哮鸣音。
这是犯哮喘的征兆。
他赶紧买了个气雾剂平喘。
真是祸不单行,陈则眠刚吸好气雾剂,就接到了陆灼年的电话。
听筒中,陆灼年呼吸竟然也很喘,声线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沙哑:
“陈则眠,我好像又犯病了,能帮我把药送来吗?”
第65章 第 65 章 ……【营养液十六万五加……
陆灼年没有说药品名, 但陈则眠知道他说的肯定是帕罗西汀。
陈则眠猝然一惊:“我马上过去!”
陆灼年呼吸声微顿:“你嗓子怎么了?”
陈则眠大步跑上二楼,打开药柜, 拿出一盒帕罗西汀放进兜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管我嗓子?”
陆灼年竭力调整着呼吸频率,尽量用平稳的声线说:“别着急,开车慢点,安全第一,3号501寝室,来了敲门,我先挂了。”
陈则眠听到手机那边的忙音,心脏都紧了一下。
他连外套都没来得穿, 拿上车钥匙就出了门。
三月中旬的天气乍暖还寒,今天又是阴天。
风很大。
陈则眠只穿着卫衣,一出门就冷得打了个哆嗦, 总共也没跑几步路, 坐进车里时却手指冰冷。
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是僵的。
车里开了空调, 但温度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快上来, 陈则眠很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发抖, 也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太冷。
他强令自己镇定下来, 先不要去想陆灼年的事情。
现在想再多都没用, 除了让自己心烦意乱以外,起不到任何正向作用, 赶紧把车开到学校才是最快、最好解决问题的方法。
陈则眠全神贯注,在等红灯的间隙打开导航, 选定一条最快的路线。
好在这个时间点不堵车,陈则眠又开的是辆一看就很贵的车,旁边的车都尽量离他远远的, 陈则眠变道的时候,后面的车也不敢不让。
陈则眠紧压着限速开,一路不知道超了多少车,硬是把35分钟的车程压缩到了20分钟。
陆灼年在校内并不张扬,从未把风神开到过学校,所以这个车牌是开不进校园的。
B大校园门口,帕加尼风神一个神龙摆尾甩入车位。
车将将停稳,鸥翼门便向上弹开,星眸皓齿的俊俏少年跳下车,反手扣上车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校园,找了辆共享单车,风驰电掣地骑到了3号楼下。
陈则眠就长了大学生的脸,进宿舍楼也没人拦。
他也不记得自己怎么窜上的五楼。
站到501寝室门前的时候,陈则眠两条腿都是软的,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陈则眠敲了敲门:“陆灼年。”
锁芯转动‘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陈则眠推开门,闪身钻了进去,然后迅速合上门,把门锁重新反锁。
陆灼年就站在门前。
陈则眠一转身,直接撞在了他胸口上。
陆灼年站得很稳,晃都没晃一下,反而抬臂扶住了陈则眠。
陈则眠瞬间被某种强悍的雄性磁场包围,下意识往后躲去,直到后背抵在门上,退无可退。
陆灼年明明是抬手扶他,可陈则眠却有种被抓住的错觉。
雄性之间的斗争和比较与生俱来,此时的陆灼年气场强悍,理性的束缚摇摇欲坠,整个人充满了攻击性,自然而然地挤压、逼迫、威胁到了同为雄性的陈则眠。
陈则眠不寒而栗,本能地感觉到了畏惧。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就像误入了大型食肉动物的巢穴,人类与生俱来的第六感会催逼着你——
快逃。
陆灼年握着陈则眠的胳膊,指腹下是蓬勃跳跃的脉搏。
‘砰砰砰砰’的声响不断在耳边炸响,分辨不出谁的心跳更快
“跑上来的?”陆灼年指节动了动,握紧陈则眠手腕,声音沉哑:“你来得好快,外套也没穿。”
陆灼年一开口,陈则眠意识层面上所有的负面感受都消失了。
个人意志战胜了缥缈的第六感。
陈则眠相信陆灼年,并笃定陆灼年不会伤害他。
纵然是在性.瘾发作,神智模糊的情况下,陆灼年看到他之后,最先关心的还是他跑得太快、没穿外套。
这样的陆灼年就算给人的压迫感再强,陈则眠都不应该怕他。
寝室内拉着窗帘,但遮光效果很一般。
陈则眠抬头观察陆灼年的神色:“你现在怎么样?”
陆灼年闭了闭眼,综合评定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理智不多了,把药给我。”
每个人对‘不多’的定义不同。
但按照常理来算以50%为界,不多的数值大概是介于1%~49%之间,假设取中间值25%为代表,那一般人听见这句‘理智不多了’,大都会想‘糟糕,就剩25%了,他可能马上就不清醒了’。
而向来过度乐观的陈则眠,绝对不能以常理推断。
他听见这句话的反应是:还有25%呢,这不挺清醒的吗。
出于以上结论,陈则眠不仅没有第一时间把药给陆灼年,反而不知死活地责怪起他来——
“你看你,上次病好了就把自己当没事人,这回又犯病了吧。”
陆灼年本来也没指望陈则眠能痛痛快快把药交出来。
他低头看向陈则眠,发现对方卫衣兜的位置鼓起一块,就直接伸手去拿药品。
陈则眠倒也没不给,只是皱眉看着陆灼年:“你那天都说了以后不吃药,说话不算话。”
陆灼年拆药盒的手微微一顿,垂眸道:“你还说了会帮我,你帮了吗?”
陈则眠喉咙发紧,喃喃自语般小声反驳说:“你也没来找我,我哪儿知道你什么时候想。”
陆灼年定定地看了陈则眠好几秒,说:“每天都想。”
通过如此直白的‘每天都想’四个字,陈则眠断定陆灼年的理智已经从‘不多’滑落向‘很少’了。
理智状态下的陆灼年,绝不会这么老实地说这种大实话。
陈则眠按住药瓶,抬眼问陆灼年:“那我现在帮你,可以不吃药了吗?”
陆灼年又看了陈则眠三五秒,突然一抬手,把陈则眠竖着抱了起来。
陈则眠双脚忽然离地,下意识扶住陆灼年的肩膀。
陆灼年这么抱着他,两个人贴得很紧。
陈则眠居高临下,垂眸看着陆灼年:“你想干啥?”
陆灼年没回答,抱起陈则眠往寝室里走去。
宿舍里摆着的是那种上下铺的铁架床,陆灼年的床铺在靠窗的位置。
收拾得过分整齐,所以格外好认。
陆灼年停在床前,俯身把陈则眠放下。
陈则眠个子本来就高,被陆灼年这么举起来以后,更是抬手都能摸到天花板,直接爬到上铺去都没问题,往低窄的下铺放显然是不大容易。
陆灼年说了声:“弯腰。”
陈则眠脑袋差点没磕床杆上,缩起脖子把头往下躲。
陆灼年单手护着陈则眠,把人放在了自己床上。
陈则眠撑着手坐起身,刚想说话,陆灼年突然抖开空调毯,把陈则眠兜头罩了起来。
陆灼年晚上不住寝室留宿,只有上下午都有课的时候,才会在中午来寝室休息一下,所以床上只有这张空调毯,连被子都没有。
陈则眠在毯子里拱了又拱,试图将脑袋拱出来。
未果。
外面的陆灼年用手紧紧压住了毯子,不许陈则眠钻出来。
陈则眠有点不能理解陆灼年的行为。
但很快他就理解了。
几秒之后,陆灼年隔着空调毯抵住了他。
陈则眠被闷在毯子里,眼前只能看到很狭小昏暗的一片空间,本就灵敏的听觉被无限放大。
他能够捕捉到更细微的响动。
随着两个人距离的拉进,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起,回荡在陈则眠耳畔。
然后,陆灼年手伸进毯子里,很轻很轻地虚握住陈则眠的手指。
陈则眠心脏逐渐悬起,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
他隐约知道陆灼年的想法,又说不太清楚,也不是很确定,强烈的未知感犹如潮水汹涌,一层层缩紧,比盖在头顶的毯子还令人紧张。
陆灼年抓着陈则眠的手,把他引向毯子外。
残存的意志一闪而过,陆灼年恢复理性的刹那,瞬间松开陈则眠的手,不断向后退去。
陈则眠听到了药瓶晃动的声音,立刻把手往外伸,去抢陆灼年手里的药。
体内炎症引发高热,陆灼年身上很烫很烫,即便虚隔着一段距离,即便眼睛看不到,手掌也能感受到灼人的温度。
陈则眠朝着陆灼年的方向摸去,虽然人还闷在毯子里,但手也很精准地碰到了对方的手腕。
陆灼年整个人震了震,浑身肌肉瞬间一缩。
陈则眠成功夺下陆灼年手里药瓶,随手一甩。
啪的一声轻响,药瓶落在瓷砖上,转着圈地滚远了。
同时远去的还有陆灼年摇摇欲坠的理智。
听到了陆灼年沉重的呼吸声,缓缓掀开头顶的空调毯。
陆灼年眼皮轻颤,喉结上下滑动,没有再去按毯子。
陈则眠终于从空调毯里钻了出来。
他后背靠着墙,拉着陆灼年手腕往自己的方向拽。
陆灼年鼻息微重,眸光沉暗如墨,缓缓倾身向前。
两个人距离拉近,呼吸逐渐交错在一起。
陈则眠和陆灼年对视的刹那,觉得有点尴尬,就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闭上眼睛并未能缓解尴尬,反而更奇怪了。
陈则眠睁开眼,发现陆灼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神极具侵略性,像一头大型野兽。
无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陈则眠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小说中的男主成为朋友。
事情的发展总是让人猝不及防,超乎想象。
陆灼年拥抱着陈则眠呼吸急促,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通过拥抱相贴的地方,化为一道道电流,在体内成千上万个神经元中间来回窜动。
他下颌紧绷,紧张的汗水顺着脖颈流入衣领,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足够从容。
陆灼年缓缓低下头,额角抵着陈则眠肩膀,稍微一抬头,鼻尖就蹭在对方颈侧的软肉上。
小小的红痣犹如一颗火星,烫得他眼珠灼热猩红。
呼吸之间尽是陈则眠身上诱人的淡香,明明只是沐浴乳的味道,对陆灼年而言却如同烈酒,令他不能自已,濒临失控边缘。
奇异的安静在他的世界里蔓延。
他的世界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安静到仿佛万事万物都化为虚无,只有眼前的陈则眠是真实存在的。
只有陈则眠是真实的。
他唯一的、永恒的真实。
陆灼年下巴搭在陈则眠发心,意识逐渐远去。
理智在灼烧炽热的火焰中迅速蒸发。
他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
陈则眠心跳停顿了半秒。
陆灼年现在给他的感觉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往日的冷静自持、矜贵禁欲,都随着理智溃败而烟消云散。
陈则眠看着这样的陆灼年有些陌生,但却并不害怕。
因为那是陆灼年。
陈则眠压力骤减,理所当然地开始偷懒。
陆灼年额角滚下一粒汗珠,
不对,这感觉不对,完全不对。
自己掠夺的和陈则眠给予的感受完全不同。
陆灼年意识恍惚,像是被傀线操控木偶,鬼使神差地捏住了陈则眠的手腕。
他手劲儿太大了,陈则眠被捏得喊了声疼。
陆灼年额角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攥紧陈则眠手腕。
陈则眠下意识往回缩手:“疼疼疼疼。”
陆灼年紧紧抓着陈则眠手腕不放,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他。
陈则眠理直气壮地回瞪他:“你掐我你还有理了?”
陆灼年收回视线,评价道:“偷懒,还娇气。”
陈则眠嘟嘟囔囔地反驳,说他很已经很努力了,要陆灼年多反思反思自己的问题。
陆灼年不明所以地皱了下眉,再次看向陈则眠,哑声询问:“我有什么问题?”
陈则眠眼神清澈,无辜地回眸看过去:“犯病的时间太久了。”
陆灼年单手掐住陈则眠的下巴,扳起那张过分绮丽漂亮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沉声道:“那你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陈则眠也想快点帮助陆灼年熬过这次犯病。
可这是他不想吗?
他都已经在帮陆灼年了,然而治病的过程难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他已经竭尽全力,是陆灼年太难满足。
陈则眠提出申请,要求换个方法试试。
陆灼年松开陈则眠右手手腕,沉默地允准了。
手腕上残留着几道可怖的指痕。
陆灼年眼睫动了动。
得到一次满足后,性.瘾患者不会止步于此,他的需求阈值会不断增高,渴望更加强烈的刺激。
上次这么治还可以,这次好像不太行了。
陈则眠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了,折腾了一会儿以后没有起到半点作用,还把自己累得够呛。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虚心求教,问陆灼年有何高见。
陆灼年眼眸微垂,盯着陈则眠淡红色的嘴唇,说了两个字。
陈则眠倒抽一口凉气,气管被凉风刺激得收缩几下,忍不住一阵呛咳。
陆灼年没说话,只沉默蹙起眉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震惊地瞪着陆灼年:“你他妈最好是在逗我。”
陆灼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沉默地凝视着陈则眠。
在陆灼年直白目光的凝注下,陈则眠脖颈发应,后背不自觉绷紧,全身都有些刺痒。
那种痒意顺着皮肤钻进身体内部,像是吞了草莓绒毛,喉咙又干又痒,抑制不住想要咳嗽。
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陈则眠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几下,试图阻止事态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不行。”他拒绝了陆灼年。
闻言,陆灼年脸上划过一瞬不悦。
陈则眠英俊的眉梢皱起,心说你还不悦上了。
换个人敢跟我讲这种话,我早就一拳怼他鼻子上了,不打他满地找牙,我陈则眠三个字都得倒着写。
陆灼年竟然还问:“为什么不行。”
“这还用问吗?”陈则眠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拳捶在陆灼年胸口:“你要行你给我来一个。”
陆灼年又看了陈则眠两秒,缓缓低下头。
第66章 第 66 章 ……
陈则眠坠入了一场神奇的梦境中。
温热的岩浆化作海水, 向他源源不断的席卷而来,像是要将他淹没。
仿佛怎么都无法从空气中获得氧气。
陈则眠手掌紧紧攥起, 因过度用力,修长的手指紧绷着,指节泛白,连指甲都微微弯折,大脑一片空白,感觉灵魂都飞走了,意识在不断、不断抽离,坠入更深更远的梦境。
陈则眠性格随性洒脱,自控力基本为零, 遇见困难不愿意做过多努力,又很擅长放过自己,他挣扎了甚不到0.1秒, 就决定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哪儿有那么多该与不该, 对和不对, 道理原则都是虚浮的、空泛的、周规折矩的。
陈则眠犹如一台运行变速的机器, 已经无法进行思考, 仿佛融化成一摊水, 随着巨浪飘然而去。
陆灼年看着陈则眠, 没有说话,乌沉沉的眸子里是锐利清冽的冷光。
他喉结轻轻一动。
陈则如梦初醒, 眠瞳孔剧烈收缩,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伸手去捏陆灼年的下巴,震惊地失去了语言能力。
陆灼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说了一句:“到你了。”
陈则眠:“……”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性瘾发作的可怕之处。
人真的会褪去理性, 化身成野兽。
竟然连洁癖都消失了。
难怪陆灼年之前反复强调,人被欲.望支配时会失去理性、不受控制。
这话真是半点不假,就连健康清醒的人都很容易迷失沉陷于欲海,更不要说是身患性.瘾、理智消退的陆灼年了。
胡思乱想间,陈则眠闻到了花香。
还有一丝淡淡的雪松味。
雪松精油有抗菌、收敛、柔软、杀霉菌的作用,陆灼年所有贴身衣服都用雪松熏过,所以他身上也总有这种清冽干净的松香。
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并不难闻。
陆灼年催促道:“快点。”
陈则眠还没还得及说话,就被陆灼年强势打断。
陆灼年面无表情,扯着他的头发:“陈则眠,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你了,现在你要临时毁约吗?”
陈则眠还想做最后挣扎,只是有找不到什么很好的理由讨价还价。
激素的分泌会影响人的思考和行为。
所谓的底线也变得没有那么神圣而不可退让。
况且有贵不可言的陆灼年垂范在先,以身作则,也令事情难以接受的程度大大降低。
陈则眠很轻易地说服了自己。
行吧,谁让他刚才光顾着自己没有拒绝,现在还回去也合情合理。
人类的接受程度永远比自己想象中高很多很对,在此之前,陈则眠从没想象过自己会用这么奇特的方式帮陆灼年治病,但真到了这一步,又发现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陈则眠仰起头,鸦青色的眼睫不停地颤抖。
但陆灼年知道陈则眠这副看似单薄清瘦的身体里,究竟蕴藏了怎样强悍的战斗力。
可他在自己面前却总是这么好说话。
陆灼年浑身烫得几乎要烧起来,内心诡异扭曲的占有欲逐渐填满。
因此,他并没有为难陈则眠太久,轻易就放过了这个令他,陈则眠有点诧异地看向陆灼年。
陆灼年抬起手,手指摩挲着陈则眠的唇,用温柔却不容抗拒的语气告诉他可以了。
陈则眠如蒙大赦,嘴被陆灼年捂住说不出话,只能仰着脖子点点头。
等一切结束,陆灼年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厌倦。
看到这个眼神,陈则眠就知道陆灼年的理智正在逐渐回笼,并正在为自己的行为内疚后悔。
尤其是对于陆灼年这样自律自控的人来讲,刚才发生的一切恐怕很难接受。
火热的氛围还未完全散去,就迅速被一层坚实的严冰笼罩。
陆灼年高亢的情绪滑向低落,像是一尊冰塑的雕像,整个人一动不动,沉默良久。
半晌,目光缓慢转动,最终落在陈则眠手腕处青红交错的指痕上。
陈则眠顺着陆灼年的视线看过去,说:“没事。”
陆灼年眼睑轻轻垂下:“为什么不躲开。”
陈则眠神思飘忽了一瞬:“我没想到你来真的,等想躲的时候,你已经……”
看着陆灼年逐渐疑惑的眼神,陈则眠猛地反应过来:“哦,你问的是抓手腕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躲啊。”
陆灼年满怀负罪感,消沉道:“失控的事情不止一件,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陈则眠倒是没在意这个,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病人的情绪重要。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陈则眠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转而问陆灼年:“你这次好了吗?”
陆灼年应了一声:“嗯。”
陈则眠如释重负:“有用就行,怎么都比吃药强吧。”
陆灼年转眸看向陈则眠,语气难掩怀疑:“你觉得这比吃药强吗?”
陈则眠瞅了眼时间,说:“虽然折腾了四十多分钟,但比起服药后延续不断的副作用,还是这个影响更小吧。”
陆灼年手指蜷起,无意识地摩挲指腹:“服药只影响我自己,这样会影响你。”
陈则眠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没觉得有被影响啊。”
陆灼年瞳孔暗如深潭,倒映出陈则眠异常嫣红的嘴唇,神情是难以掩饰的痛苦自责:“我让你做了你不想做的事。”
陈则眠安慰道:“这不都是相互的嘛,我要是不想做,难道你还能强迫得了我吗?”
陆灼年皱着眉头,没有接话,只恹恹地靠着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英俊的面庞敛在大片阴影下,窗帘缝隙里透过的光线照不到他。
浑身上下弥漫着一团颓败与萧索。
看起来简直快要碎掉了。
陈则眠很怕陆灼年忽然想不开死掉,赶紧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真的不介意。
他伸手握住陆灼年胳膊,语气坚定道:“我真没觉得勉强。”
陆灼年睫毛颤了颤,缓缓抬起眼睑看向陈则眠,眼神中满是怀疑。
陈则眠点点头,肯定道:“真的。”
陆灼年声音低哑沉郁:“你本来是不愿意的。”
陈则眠说:“可我后来愿意了。”
“那是因为我的行为刺激了你,”陆灼年冷静到近乎无情地分析道:“兴奋产生后,体内会分泌的多巴胺和内啡肽,会驱使人继续追求欲.望,并在这个过程中持续感受到愉悦和满足,你被荷尔蒙麻痹了,失去了正确的判断,等你清醒了……”
陈则眠懒得听陆灼年长篇大论,直接按着陆灼年肩膀,把人往后一推。
没有推动。
“你核心力量还挺强。”陈则眠晃了晃颈骨,撸起袖子:“健身还是有效果的。”
陆灼年不理解陈则眠要做什么,目光落在他骨节凸起的手腕上。
陈则眠大力出奇迹,一把将陆灼年推倒。
陆灼年后背磕在不算柔软的床垫上,眼前是陈则眠过于漂亮的深黑眉眼。
陈则眠居高临下,言简意赅:“我现在没被荷尔蒙麻痹,你就知道我是真自愿还是假自愿了。”
陆灼年瞳孔猛地收缩,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则眠。
陈则眠语气罕见的认真:“陆灼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喜欢自我反思。”
陆灼年手指蜷起,轻轻握住了陈则眠手腕。
陈则眠顺势抱了抱陆灼年,说:“人生在世这么短,我没有时间反复思考做过的事情是对是错,及时行乐不好吗?”
陆灼年收紧手臂,抱紧了他唯一的解药。
满目的荒芜与枯寂中,空荡荡的胸膛被丝丝缕缕暖意填满,陈则眠的体温顺着衣料、皮肤、血肉渐渐融进骨骼,深入骨髓。
他越来越离不开陈则眠了。
犹如一个迷失在沙漠深处的旅人。
拥抱陈则眠,就是拥抱绿洲。
两个人没再说话。
过了几秒,也可能是十几秒,陈则眠动了一下。
陈则眠伸手抵住陆灼年胸口,把人往外推了推:“也不用抱这么久,太暧昧了兄弟。”
陆灼年忍不住低笑起来,也说不清自己是被气笑的,还是被陈则眠逗笑的。
都已经这样了,原来还要抱得久才算暧昧。
陈则眠睨了陆灼年一眼:“笑啥。”
陆灼年声音还是很哑,带着一丝饱餐后的餍足:“我很好奇你对暧昧的定义是什么?”
陈则眠喉咙有些干,声音也不自觉发紧:“就是如果抱得太久的话,我就该有反应了。”
陆灼年心脏陡然停顿一瞬,而后开始剧烈跳动。
他沉声问:“为什么?”
陈则眠抬起眼睫,瞟了陆灼年一眼,没好意思回答。
从前他满心坦荡,不会因为两个人靠得太近而胡思乱想。
现在不行了。
食髓知味、望梅止渴,人的生理反馈不受大脑控制。
他的身体已经记住了陆灼年施予的酣畅与快慰,两个人离得近了,陈则眠鼻息间一旦被陆灼年味道包围,他就再度沦入当时的场景,不由自主地回忆起相关感受。
不光是陆灼年给他的,还有他给陆灼年的。
若说之前治病还在红线内,用今天治的实在是有点超过了。
而且真的很爽。
可以说是销魂蚀骨。
陈则眠之前从未对男人有过这种感觉,当然,在此之前,也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让他这么舒服过。
所以他现在也说不清,自己的反应是单独针对陆灼年,还是由于贪恋愉悦导致的多巴胺分泌异常。
总之就是真的真的很舒服。
爽到让人头晕目眩,禁不住还想再来几次,所以一旦陆灼年靠得太近,他就会下意识想入非非。
或许正如陆灼年所说,他是受到了多巴胺和内啡肽的影响,可能要等这两种激素衰退消失,自己才能慢慢恢复正常。
但这种快乐的来源有很多重。
陆灼年平日里清冷禁欲、矜傲高贵,还洁癖严重、排斥和人肢体接触。
只有陈则眠见过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心理上那种极为微妙的暗爽,远胜于生理上的愉悦。
陈则眠甚至在心里做出某种诡异至极的计算——
仅这件事而言,好像不管怎么算,都是自己比较赚。
那可是陆灼年啊!
超级超级贵重的陆灼年、洁癖严重的陆灼年、和人握手都要用酒精擦半天的陆灼年。
陈则眠天马行空,越想越远。
陆灼年见陈则眠久久不答,熟练地屈起指节,敲了敲陈则眠手背,唤回他飘远的思绪:“陈则眠,说话。”
陈则眠回过神:“说什么?”
陆灼年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靠得近会有感觉?你不是直男吗?”
“以前一直是,”陈则眠挠了下鼻尖:“现在也说不太好了。”
第67章 第 67 章 ……【营养液十七万五加……
‘现在也说不太好了’几个字虽短, 却犹如巨石投入水面,刹那间惊起万丈狂澜。
陆灼年眼眸倏然一动。
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
模棱两可的答案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陈则眠可能还没有想明白,陆灼年却是听出了他的动摇。
陆灼年呼吸微窒,心潮狂涌,耳边响起一阵鸣啸。
突如其来的耳鸣犹如冰锥刺入大脑,瞬间引起尖锐难忍的剧痛。
陆灼年闭上眼,额间霎时布满一层冷汗,极为痛苦地蹙起眉梢,手臂止不住地颤抖。
如果不是刚刚才排解过一次, 这样强烈的心绪变化,估计又要引他再一次病发了。
陈则眠目光猛地一震,抬手扶住陆灼年:“怎么了?”
陆灼年没有说自己头疼, 哪怕他现在脑子像要炸开了似的, 只是说:“耳鸣, 你刚才说什么, 我没听清。”
陈则眠没什么可隐瞒的, 很坦诚地又讲了一遍:“我现在也说不好自己是不是直男了。”
陆灼年仿佛只是好奇, 状若无意道:“为什么?”
陈则眠轻咳一声, 没有回答,只是掀开了自己腿上的空调毯。
陆灼年眼帘微微垂下, 明知故问:“怎么了?”
陈则眠瞬间炸毛:“这还看不出来吗?!”
漫长无边的黑夜中,陆灼年终于窥见了一丝隐约天光。
一切比想象中的难, 也比想象中简单。
是他从前太克制,也太拘泥了。
身体上的沉沦怎么不是沉沦呢?
由浅入深,缓慢而坚定的进入陈则眠生活, 让他适应自己的存在,习惯和自己接触。
这没什么问题。
陆灼年还想说些什么,余光瞥到陈则眠微微发红的耳廓,刹那失神半秒,忘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
陈则眠见陆灼年没有他追着问,缓缓松了口气。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陈则眠自己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关于现在是直是弯这件事,他还需要静下来好好想想。
陆灼年能不继续深究真是太好了。
即便如此,陈则眠还是出于对双方负责的角度,解释了一句:“我之前真的很直的,可不是GAY装直男故意占你便宜。”
陆灼年:“……”
陆灼年在乘胜追击和徐徐图之间犹疑半秒:“你想了半天,就只有这句话要跟我说吗?”
陈则眠有点担心陆灼年误会自己行为的初衷,又强调了一遍:“我只是想帮你治病。”
见状,陆灼年收回了试探,没有逼迫陈则眠非要在今天想通,而是退了一步说:“我当然知道,你本来是直男。”
陈则眠点点头:“对对,我是把你当成好兄弟的。”
陆灼年一针见血:“那你现在弯了吗?”
陈则眠不太确定道:“算是微双?”
陆灼年旁敲侧击:“也就是说,你是经过今天的事,才怀疑自己不那么直了。”
陈则眠想了想:“对。”
陆灼年:“这是因为我,对不对?”
陈则眠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陆灼年逻辑又很畅通,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就略显迟疑地看向陆灼年。
陆灼年也正在看他。
对视的刹那,陈则眠脑中回闪过陆灼年低头的瞬间,思绪停转了千分之一秒,紧接着全身的血都开始沸腾翻涌。
陆灼年目光轻移动,落在陈则眠身上,也不说话就这么云淡风轻的看着他,眼神饱含深意,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
陈则眠被瞧得面红耳赤,臊得抬手去捂陆灼年眼睛:“看我干什么,别一直盯着我看!”
随着理智复苏,陆灼年的洁癖也活过来了,他往后躲了一下,嫌弃道:“别碰我,手脏。”
陈则眠看了下自己的右手:“脏也是碰你脏的。”
陆灼年起身往浴室走:“去洗洗。”
陈则眠小声嘀咕道:“现在又爱干净了,刚才亲我的时候怎么不嫌脏。”
陆灼年脚步微顿,回身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没想到陆灼年能听到,一口气没喘匀,又咳嗽了两声。
“你今天好像咳嗽了很多次,”即便是在神昏意乱的情况下,陆灼年仍保留了极为敏锐的观察力,恍惚记得听到陈则眠咳了好几次:“接电话的时候嗓音也不对,你是不是又过敏了?”
陈则眠否认三连:“不是,没有,怎么可能。”
陆灼年并未采纳陈则眠的辩解,将其咳嗽的问题归结到早上那盆草莓,冷酷地宣判了草莓死刑:“以后都不许吃了。”
陈则眠飞扑过去,一把抓住陆灼年的胳膊,求情道:“不要啊陆少,少吃一点没事的,以前都没有因为吃草莓犯过哮喘,可能是这次吃多了,或者是品种的问题!”
为了获得草莓赦免权,陈则眠一直在求陆灼年放过,从陆灼年洗澡就开始求,求到自己洗澡,还伴着哗啦啦的水声和陆灼年说话。
陆灼年手下留情,改判了草莓死缓。
流水冲走了所有暧昧痕迹,陈则眠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
陈则眠开始重新审视着自己的性向。
因为和同性相互帮助爽到,并产生期待,能否作为确定性向的标准呢?
陈则眠左思右想,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没有到改变性向的程度。
那么他是否期待和男人发生更亲密的关系?
比如爱抚、亲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想不了一点。
陈则眠一想到自己和哪个男人亲嘴子,就他妈一阵恶心,刚才所有旖旎香艳的想法全部化为乌有,荡然无存。
亲嘴都接受不了,更不用说更进一步了。
所以他应该还是直的,性向并没有发生改变,之前种种想法只是意乱情迷之下产生的错觉,并不真实客观。
陆灼年本身就不是个正常直男,性.瘾患者的行为需求会逐步升级,所以尺度大一点也能理解,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而且陆灼年虽然自称是GAY,但也没有要求‘亲嘴’,更没有说想和他发展其他超出朋友之类的关系。
综上所述,即便两个人行为略有越线,感情上也还是没有超过的。
仍然是特别、特别、特别铁的兄弟。
陈则眠一边继续洗澡,一边和陆灼年确认道:“陆灼年,我们还是好兄弟,对吧。”
陆灼年沉默几秒:“你和其他兄弟也可以这样吗?”
陈则眠‘卧槽’了一声,说:“当然不行!这不是为了给你治病吗?”
陆灼年沉默几秒:“可我无法控制自己发病时的行为,想要的只会越来越多,对你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停下来,别管我了。”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治病不能半途而废,而且是我自己主动要帮你治病,才把你需求打开了的,要是现在甩手不管那我成什么人了?”陈则眠先是大声反驳了陆灼年,然后又小声且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哪儿有这么做兄弟的。”
陆灼年眼睑微垂。
他意识到陈则眠对‘好兄弟’的执着超乎寻常。
仿佛只有把他们的行为限定在‘好兄弟’的范畴,一切才能说得过去。
颇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通过陈则眠反复强调的行为,陆灼年推测他可能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又在理智上排斥这种反常,所以给两个人所有越界的举动都包上了一层‘好兄弟’的外衣,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不断报错的感官系统排除异常。
这是在说服自己,也是在提醒陆灼年。
陈则眠又迟钝又警惕,像一只乖觉的猫科动物,想要抓他上钩,必须保持耐心、循序渐进。
贸然出手只会把人惊走,绝不能操之过急。
于是,他暂时认可了陈则眠的限定词。
得到陆灼年的肯定后,陈则眠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下来。
太好了!
陆灼年也觉得他们是好兄弟。
这绝对是个绝佳喜讯。
一旦掺杂超乎兄弟之外的感情,那么事情将变得异常复杂,超出陈则眠处理能力之外的复杂。
他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但他很怕和陆灼年之间的关系变得麻烦。
是好兄弟的话一切就简单很多了——
只要好兄弟,那他和陆灼年谁直谁弯都无所谓了,再没有什么可别扭的。
因为陆灼年对他很够意思,所以他也投桃报李,自愿帮陆灼年治病,治好了万事大吉,治不好也是尽力而为。
两个人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治病,没有任何其他纠葛,因果关系清楚明晰、逻辑链条简单明了。
陈则眠想通之后神清气爽,洗完澡披着浴巾就出来了。
他头上脸上都沾着水,整个人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光滑的皮肤往下淌,划过下颌、脖颈,最终滴在肩膀上。
陆灼年额角轻轻跳了两下,非常君子地转眸避开视线:“你衣服呢?”
陈则眠像只湿毛小狗,抖着水说:“我裤子脏了,给我拿条干净的。”
陆灼年指了指自己的柜子。
陈则眠晃荡到柜子前,翻出条勉强还算合身的裤子,直接就套上了。
“……”
陆灼年莫名地开始头疼,说:“这条裤子给你了。”
“这就不要了?”陈则眠转头看了陆灼年一眼,嬉皮笑脸地挑衅道:“那你是不是也该把嘴给我。”
陆灼年面无表情,抬眸看着陈则眠。
陈则眠后脊发凉,立刻不嘻嘻了,穿好卫衣,拎上换下来的床品往外走,强行转移话题:“下午还有课吗?没课回家吧。”
陆灼年伸手拽住陈则眠卫衣帽子。
陈则眠后背微僵。
陆灼年声音异常低哑:“本来瘾就刚过去,你又招惹我,考虑过后果吗?”
挑衅陆大少的后果非常严重。
陈则眠这才知道刚才陆灼年有多么克制。
病症最难熬的时刻已经过去了,陆灼年意识比刚才清醒很多。
也正是因为清醒,压迫感也更强,他垂眸盯视陈则眠,眼神强势凶悍,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充满了上位者的气息,陈则眠本能得感到害怕。
陆灼年却忽然笑了,抬手摸了摸陈则眠的脸。
陈则眠握住陆灼年的手,略微侧过头,枕在陆灼年膝盖上。
陆灼年手指勾着陈则眠柔软的发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不是说要染个粉色的头发吗,怎么没有染?”
陈则眠说:“还没来得及染,就回来了。”
陆灼年轻笑一声,拉了陈则眠一把:“起来吧。”
陈则眠捏着脸活动下巴:“你不要了?”
陆灼年看了眼时间:“就你这个速度,等他们下课回来完不了。”
陈则眠悄悄把手上的口水往陆灼年衣服上抹:“那你就这么走?回家再说?”
陆灼年斜睨陈则眠:“这次没那么严重。”
陈则眠闻言立刻炸毛,凶道:“没那么严重你发什么疯!”
陆灼年云淡风轻:“刚才那么一个瞬间,就是控制不住想用什么把你嘴堵上。”
陈则眠:“……”
两个人又重新收拾了一番,这次陈则眠学乖了,没有再说什么挑衅抽象的话,以防陆灼年怒然大勃,产生想往他嘴里塞东西的奇怪冲动。
开车回盛府华庭的路上,陆灼年的手机打进来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有接。
陈则眠瞥了眼闪烁不断的手机,问:“是有什么事吗?”
陆灼年偏头看向陈则眠:“为什么这么问?”
陈则眠说:“上次你犯病不就是接到了不好的消息吗,这次手机又一直震,肯定是有什么事。”
陆灼年语气平淡:“也不算坏消息,学校推荐我当交换生,出国留学一年。”
陈则眠下意识说:“这么久。”
“临时通知今年春季去,我给拒了,”陆灼年阖上眼,略显疲惫地靠在副驾驶座椅上:“家里和学校轮番打电话游说,说来说去也都是那些话,没什么意思,很烦。”
陈则眠还是第一次听到陆灼年发牢骚,感觉有些惊奇,侧过头看了眼他。
陆灼年紧紧绷着脸,神色冷峻,英俊的眉宇间拢了层烦躁,有种罕见的负气与不满。
向来从容自若,游刃有余的陆家少爷,大多数时候都是冷静自持,沉着稳重的,很少在人前表露出这么不成熟的一面。
正因如此,常常让人忽略了他的实际年龄。
还是个会赌气的小龙傲天呢。
陈则眠看得新鲜,忍不住多瞥了几眼。
陆灼年脑门上像长了眼睛,闭着眼也知道陈则眠在看他:“怎么了?”
陈则眠摇摇头:“没啥,让你去哪儿留学?你为啥不去?”
这是两个问题,但陆灼年只捡了前面一个回答:“哈佛。”
听到‘哈佛’二字,陈则眠微微愣了半秒。
他意识这可能是剧情节点来了。
原书中,陆灼年是有过哈佛留学背景的,当时还有读者提出疑问说:男主不是B大高才生吗?怎么又成哈佛留学生了,作者是不是给主角叠了太多设定写混了。
这个问题作者当时没有回应,但段评中人回复过说可能是交换生之类。
交换留学生解释,也得到了大多数读者的认可。
现在看来还果真如此。
陆灼年这段交换留学的经历,在原书中虽然是背景设定,但却属于一个极其重要的剧情转折点。
因为后文中出现过的许多关键人物,都是他在哈佛留学期间结识的,包括什么华尔街大佬、沙特王室的王子、伯爵九世的长女、财阀会长的儿子、Y国王室的王储等等。
多元文化的交融和交流开阔了男主的视野,也提供了更多机遇,人脉的铺展更是为后续商业帝国的建立,打下了夯实有力的基础。
“这是很难得机会。”
陈则眠真心实意地说:“哈佛大学底蕴深厚,在商业管理和经济学研究方面引领全球思潮,去那里留学不仅能获得知识,还能结交很多人脉。”
陆灼年笑了一下,没说话。
去哈佛留学的益处无需多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况且类似的言辞,他今天听了很多。
和学校说的是还没做好准备,和家里说的是身体状态不稳定,没有人想到他会拒绝,学校和家里都在不停地劝说,希望他能再考虑考虑。
陆灼年没有什么可需要考虑的,因为那两个理由本来就是随口编纂的托词,原本也并不成立。
他的各项绩点遥遥领先,身体问题也不是一两年了。
拒绝交换留学的真实原因,陆灼年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因为这里面涉及一个他要隐瞒和掩藏的名字——
陈则眠。
他不是为了陈则眠拒绝留学,而是为了自己能够追到陈则眠而拒绝。
归根到底,出发点还是他自己。
但听到这个答案的人们不会这么认为,他们会觉得陆灼年鬼迷心窍,甚至因此而怨怪陈则眠。
陆灼年不能理解这些人的逻辑,但他知道大众普适性思维是什么样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人们都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是为了褒姒,但真实完整的原因难道不是[周幽王自己想看到褒姒的笑容]吗?
这是为了周幽王他自己,而不是为了褒姒。
结合以上这个陆灼年非常不能理解、但已经流传了千年的昏君历史来看,他必须隐藏掉陈则眠的名字。
反正既然怎么都要担‘鬼迷心窍’的名头,那还不如直接让人以为是他自己昏了头,才选择不去哈佛留学。
然而陆灼年并不觉得自己昏头。
相反,对于这件事情,他有着非常清楚的权衡和考量:
以自己的成绩和陆家的财力来讲,他可以选择在人生中的任何一年去哈佛留学。
但他可不是每一年都有能够追到陈则眠的机会。
像陈则眠这样没心没肺的性格,现在半途而废,突然出去留学一年,等自己从国外回来,那可真是回到起点了。
尤其是自从叶玺回学校以后,邀请陈则眠的饭局也渐渐多了起来,今天这个张总,明天那个周董,都想请约陈则眠出来吃饭,请他帮忙解决自家孩子的厌学问题。
好在陈则眠最近忙着新游戏上线的事,没时间参加那些聚会,但约他的局却已经排到了今年六月。
这种时候,陆灼年就更不能走了。
以上种种想法,他无法向学校、陆家和陈则眠三方说明,故而这三方出奇一致,无形中统一了战线,纷纷劝他出国留学。
陆灼年不胜其扰,单独约了叶宸去喝酒解闷。
叶宸一听陆灼年约他喝酒就觉得新鲜,毕竟陆灼年向来清醒克制,自我要求极高,对酒精之类影响神经意志的饮料从来都是敬谢不敏,
什么事能让顺风顺水的陆灼年借酒消愁呢?
除了比钢筋还直的陈则眠,叶宸想不到别的原因,再结合学校里‘留学交流’季的开始,他很容易就猜到了陆灼年为何心情不佳。
叶宸倒了杯酒,推给陆灼年:“陈则眠怎么说。”
陆灼年看了叶宸一眼:“和他有什么关系。”
叶宸也看向陆灼年,反问:“和他没关系吗?”
陆灼年说:“没关系。”
叶宸表情没太多变化,端起酒杯:“那好吧,看来我也不用劝可颂出去留学了。”
陆灼年眉梢轻动:“和可颂有什么关系?”
叶宸说:“没关系。”
陆灼年:“……”
“留学邀请的名额里也有可颂,”叶宸好心提醒道:“听说你不留学去,可颂也不想去,你也知道他那英语水平,自己一个人在国外,饿死之前都不一定能学会怎么点餐。”
陆灼年深以为然。
叶宸晃了晃酒杯中的冰块,继续说:“陈则眠在京市,最好的两个朋友就是你和可颂,有些话你讲不出口,但可颂说就很容易了。”
陆灼年:“什么话?”
叶宸语气淡淡:“当然是求陈则眠陪他去留学之类的话。”
陆灼年眼睫微敛:“我也没有很想让他去。”
叶宸眉梢抬起:“是吗。”
陆灼年很肯定地说:“是。”
关于是否要去哈佛念书这件事,陆灼年做过许多规划,但这些规划里,没有一项是让陈则眠陪他去留学的。
陈则眠的朋友不止有他和可颂,陪着他们出国待一年,陈则眠会很没意思。
陆灼年做事注重效率,要么就不去留学,既然选择去了,重心肯定是放在学业和社交上,不会有太多时间用来陪陈则眠。
B大开学以后,陆灼年大多时间都在学校,一般只有晚上在家,也不能像放寒假时那样经常和陈则眠出去玩,回家也是在书房看文献、做调研、写论文。
但陈则眠不会觉得无聊,因为他有自己的事情做,也有自己的朋友。
他可以去射击场、可以去自己工作室,可以约萧可颂、约刘越博、约薛铎、约闫洛,偶尔还会去唐老家吃饭,和他们一起打游戏、玩纸牌。
薛铎的大伯薛正伟也很喜欢陈则眠的性格,陈则眠这几次去唐老家,都是薛正伟亲自来接的。
陈则眠有自己的社交圈。
他的世界不能、也不应该只有陆灼年。
陆灼年说:“我不能让他只围着我,也不会同意萧可颂把他骗出国。”
对此,叶宸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情圣。”
陆灼年无语地看向叶宸:“我只是想谈一段正常的恋爱,如果我想让他的世界里只有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喝酒。”
叶宸言简意赅:“对,你应该在卧室。”
陆灼年面无表情:“能清清你脑子里的脏水吗?”
叶宸:“很难。”
陆灼年把酒费压在杯子下面,起身抚过衣襟:“回家了。”
叶宸长腿撑在地上,饶有兴味道:“不喝酒回家干什么呢?”
陆灼年冷冷道:“你猜。”
叶宸缓缓转了下椅子,语气淡淡:“我可猜不到。”
第68章 第 68 章 ……
陆灼年并不是很想让叶宸猜中。
但最近他心情本就不佳, 晚上又喝了酒,回家还看到陈则眠满屋乱晃。
几重因素叠加, 凌晨时分,在身体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刻,自然而然地犯了病。
所以叶宸还是猜中了。
那时已经很晚了,陆灼年本来是想自己拿了药吃,这次感觉不是很重,熬过去一晚上应该就能好。
开学后有很多早八的课,陈则眠为了不影响他,现在也不怎么熬夜了,两个人作息都稳定且正常。
这个时间陈则眠已经睡了, 陆灼年本意是不想吵醒他的。
但陆灼年打开药柜后,却发现自己的一柜子的药都不见了。
别说是一瓶,就连一粒都没有了。
陆灼年:“……”
不用说, 肯定是陈则眠给收了起来。
这种精神类的处方药只能去医院开, 药店里买不到, 陆灼年没办法现买, 只能把陈则眠叫醒, 问他把自己的药放到了哪里。
陈则眠当时正在做梦。
梦中桃香旖旎, 湖水潋滟。
薄雾如碎裂的磷火, 满天星辰都在颤抖,陈则眠浸在熟悉的春风中, 柔软温热,舒服得连蜷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他浮上云端之前, 陆灼年的声音从现实传入梦境。
“陈则眠。”
花瓣坠落,潮水退去。
陈则眠睁开眼,没好气道:“干嘛?正做梦呢!”
陆灼年听到陈则眠微哑的声音, 微微一顿,没有问什么梦,只是问:“你把我药放哪儿了?”
陈则眠清醒了一点,撑着手坐起身:“你犯病了?”
陆灼年喉咙滚了滚:“嗯。”
陈则眠立刻来了精神:“太好了。”
陆灼年:“?”
陈则眠自梦境中醒来,正意犹未尽、兴味无穷,没想到刚巧遇上陆灼年性.瘾发作。
这不是正瞌睡就送来了枕头吗?
两个人正好可以各取所需。
梦境的内容陈则眠自不会提,只嘟嘟囔囔、故作大方地说:“那我帮你。”
陆灼年心火燥热,耳鸣不断,没听到陈则眠小声嘟囔的话,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药放哪儿了?”
陈则眠扯住陆灼年睡衣袖子,直接把人拽过来:“我都醒了你还吃什么药。”
陆灼年犹豫半秒:“太晚了,我今天不想……”
陈则眠一把抓住陆灼年:“你肯定想。”
陆灼年呼吸刹那停顿,带着冷质的磁性嗓音响起:“陈则眠。”
陈则眠握着陆灼年,压着声音,很小声地说:“我帮你一次,你帮我一次,好不好。”
陆灼年瞳孔涣散了一瞬,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摇摇欲坠:“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陈则眠挽起袖子,学着陆灼年说话的语气提出要求。
陆灼年全身都在升温,大脑像烧开了似的又疼又烫,但理智并未完全消退。
他没办法容许自己在清醒的状态下,做出那么出格的事情。
陆灼年闭了闭眼,拒绝道:“不行。”
陈则眠有办法让陆灼年行。
他抬头看了陆灼年一眼。
陆灼年拉住陈则眠,说:“别闹,你气管本来就敏感,上次嗓子发炎,又咳嗽了好久。”
陈则眠推开陆灼年的手,直接亲了上去。
有性.瘾的那个理智尚存,没病的那个先上头了。
男人为了爽,本来就容易失去底线,况且陈则眠从来也没什么底线。
之前没尝过那种滋味之前,自给自足也就够了,可自从品味过一次美味珍馐以后,再吃回清粥小菜,就总感觉差了点意思。
那次销魂蚀骨的经历,教会了陈则眠等价交换。
上回陆灼年先帮了他,后来他也帮了陆灼年。
纵观整个互帮互助的全过程,他算是小赚。
不光因为陆灼年金贵高傲还洁癖,更关键的是陆灼年当时脑子不太清醒,给他的远比他给对方得多的多。
而他付出的就相对很少了。
综合评断,虽然他两次帮助陆灼年,但服务质量远低于陆灼年的一次。
陆灼年卓尔不群、出类拔萃,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做到最好,比糊弄了事的陈则眠强得太多。
故此,陈则眠认为这种交换,于他而言非常非常合适。
陆灼年所剩无几的理智,在陈则眠一次次卖力的吮吻中冰消瓦解。
冰封已久的炽热情感,化为一道道奔腾不息的春水,浊浪汹涌澎湃,浩浩荡荡地向陈则眠流去。
他很清楚陈则眠想要什么,也知道这一切对陈则眠而言更像一种利益上的互换。
但心理上的满足感战胜了一切。
陆灼年轻抚陈则眠侧脸,喉结颤了颤,闭上眼任由理智失守。
他也满足了陈则眠。
陈则眠像是被电流打中,相互亲吻的刹那,从头顶连着脊椎后背一路酥麻。
陈则眠发出一声压抑又适意的低音。
太爽了,太爽了!
这种感觉无论尝试多少次,都让陈则眠有种爽到想死的感觉。
如醉如痴、魂摇魄乱。
灵魂仿佛被割成了两半,拉扯着他沉沉浮浮。
一个自己觉得和男人这样亲来亲去的很不好,另一个自己又觉得这只是在帮陆灼年治病。
一个说治病的话你为什么要贪图享受,另一个这事乐于助人的福利。
颠倒感和错乱感不仅没有消除他身体的快乐,反因这丝有违常理的沉沦而更加刺激。
修长的手指曲起又伸直,身体反应昭示着主人的犹豫与挣扎。
陈则眠不知道究竟该怎样才好。
陆灼年眸色愈加幽深。
他按住陈则眠手腕,沉声命令:“不许乱动。”
陈则眠难耐地哼了一声,控制不住条件反射般的动作,下意识往陆灼年唇边凑,不知轻重地往人嘴唇上怼。
陆灼年微微偏头,避开了陈则眠的要求。
陈则眠的行为虽然已经完全被左右,但到底还是惮于陆灼年的威慑,只敢做些小动作暗示,不敢强行指挥陆灼年践行互助合约。
鉴于陆灼年没有继续帮他的意思,就只能自力更生。
陆灼年眼眸微垂,看着陈则眠努力了一会儿。
陈则眠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身躲开。
他呼吸越来越快,很快就找到了感觉,没想到就在最后一秒,陆灼年突然抬手压住他手腕。
“陆灼年!”
陈则眠没忍住叫了一声:“你有病啊,快放手!”
“你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有病。”陆灼年音调冷清,不染丝毫情绪,是处理公司业务一般,用问下属的语气质问道:“谁让你乱动的。”
陈则眠振振有词:“你不肯帮我,我自己来还不行了?!”
没想着陆灼年只说了一句,陈则眠就哑口无言了。
“那你帮我到最后了吗,陈则眠?”
陆灼年垂下眼帘,盖住眸中所有的暗沉危险,好似在进行一项商业谈判,用冷静的语气、磋商的态度,逐条指出对方工作上的疏忽和怠慢。
“说是帮我治病,却光顾着自己。”
陆灼年紧紧攥着陈则眠手腕,力气非常大,问责道:“陈则眠,你不是个好大夫。”
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最磨人,陈则眠简直快疯了。
偏偏陆灼年在最关键的时刻计较了起来,为了获得对方宽赦,好听的话根本不需要多加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陈则眠囫囵道:“我帮你治,帮你治,你先放手,我等会儿保证认真治,努力治。”
陆灼年乌黑的眸子凝着他,语气怀疑:“你能帮我怎么治?”
陈则眠允诺:“你想怎么治都行。”
“说得好听,”陆灼年像是打定主意要和陈则眠算总账,见陈则眠逐渐缓了过来,又在即将消退的火焰上又添了把柴,再次把火高高吊了起来:“每次都偷懒耍滑,身体还娇气,轻轻一撞就咳嗽。”
陈则眠胸膛剧烈起伏,不自觉追随着陆灼年的动作:“咳嗽是生理反应,我忍不住,这不能怪我啊。”
闻言,陆灼年眉梢微皱,手也停了下来。
他不说话,就这么垂眸看着陈则眠,等他自己领悟自己的意思。
作为一名社畜,陈则眠对上位者的心思有所了解,通过陆灼年神色变化,他意识到对方这是不想听理由,而是要听解决方法的意思。
陈则眠给出对策:“我以后尽量控制不咳嗽,实在控制不住,你按住我也行。”
陆灼年声音微不可闻:“不想强迫你。”
“这怎么是强迫呢?”陈则眠语气笃定地表示:“真受不了的话,我能挣开的。”
陆灼年用审视的目光看了陈则眠两秒,缓缓松开了手。
陈则眠如蒙大赦,可惜还没咂摸出滋味,就又被陆灼年强行按住,他难受的全身微微发红,眼前阵阵发黑,但就是得不到解脱。
他每次稍微使劲儿挣挣,陆灼年就松松手,给他一点喘息的时间,然后又再次按住他,不许他动。
来来回回无数次,反反复复,上上下下,根本就是故意折磨人。
陈则眠像条被压在案板上的鱼,左右挣不开逃不掉,又像猫爪子下的小老鼠,在生门和地狱间循环往复。
快乐与痛苦都是陆灼年掌握,只在他一念之间。
陈则眠濒临崩溃的边缘,现在只要陆灼年能放过他,让他怎样都能行。
他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根本受不了一点,几乎要被逼到绝境,身体和精神犹如绷紧的琴弦,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断掉。
陈则眠双眼蓄满了生理性的眼泪,声音都带了一丝哭腔,耐不住求饶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啊陆灼年。”
陆灼年盯着陈则眠微微发红的眼尾,终于开了尊口,说了声:“背过去。”
第69章 第 69 章 ……
陆灼年一言九鼎, 和说话不算话的陈则眠完全不同。
在陈则眠按照要求背过去以后,他就满足了陈则眠想要的一切。
当然背过去的结果, 就是大腿一片通红。
陈则眠虽然很瘦,但腿根还是有些肉的,不多,并拢了也夹不住。
所以还得用手扶着些。
他半拢掌心扣在自己腿根,形成一片半真空区域。
这次陈则眠的感受更加明显,和前两回不可同日而语。
第一次他是趁陆灼年昏迷,偷偷摸摸进行的治疗,陈则眠自己根本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当时除了紧张就是紧张, 第二次陆灼年提出新要求,陈则眠断然拒绝结果遭遇奇袭,舒服过后底线也无了, 在飘然中给陆灼年治了病。
而这次没有紧张, 也没有先后, 几乎完全是同步的。
陆灼年伏在他身后喘息的时候, 陈则眠喘得比陆灼年还要厉害。
混乱与颠倒中, 二人不再有一丝清醒。
只顾着及时行乐, 都忘了及时拿纸。
浓郁气息在空中升腾弥漫, 中间还夹杂了一缕淡淡的松香。
陆灼年所有贴身衣物都用雪松精油熏过,大抵也是腌入味了, 整个人闻起来都香香的。
这也让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他又贵又香,陈则眠不觉得陆灼年脏, 接受程度也不自觉变高了许多。
治疗结束后,两个餍足又疲倦,用被子盖住床单, 挤在仅剩不多的干净位置处休息。
陈则眠觉得爽炸了。
陆灼年则是又开启了新一轮的自我批评和谴责。
他觉得自己很无耻,竟然通过兴奋和快感拉扯陈则眠,迫使对方向欲.望低头。
这无异于用变相掌控陈则眠,诱逼对方在精神上向他臣服。
为了得到陈则眠,他手段之恶劣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卑鄙到了难以接受的程度。
陆灼年控制不了自己。
获得到简单的满足感之后,他的躁动并没有因此缓解,内心反而更加躁动。
他想要的更多。
所有的道德与高尚都像是一件冠冕堂皇的华丽外壳,无人知晓这层外壳下是多么龌龊鲜活的欲.望。
陆灼年近乎悲哀地看着陈则眠,认为会被自己喜欢上,真是陈则眠这辈子最不幸的事情了。
陈则眠正享受着欢愉的余韵,一转头又看到了陆灼年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哀凉的、自厌的、想死的眼神。
“……”
咋又想死了兄弟,刚才不是挺有劲吗。
想到刚才销魂蚀骨的滋味,陈则眠喉咙有点干,后脊也微微发麻,蠢蠢欲动。
他不由怀疑性.瘾是否会传染。
陈则眠本来还挺清心寡欲的,工作的时候一忙起来身心俱疲,连着好长时间都没有世俗的欲望,现在只是和陆灼年相互帮助两回,竟然就发展成一对视就浑身发热了。
肯定是陆灼年传染的!
可是真的好爽啊。
陆灼年不愧是爽文男主,什么技能都点满到最强,不仅嘴很厉害,手法也超级绝。
到底怎么做到的啊,和自给自足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要不要再试一次,夜还很长呢。
陈则眠止不住心猿意马,内心天人交战,犹豫了足足半分钟,才恍惚回过神来,在心里大骂自己实在是太禽兽了!
好兄弟犯病了难受的不行,身体好不容易满足以后,情绪又开始陷入低落,正在那儿想死呢,他却还想和人家瞎玩。
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性.瘾症最折磨人的,并非身体上的不适,而是情绪上的问题,所以除了生理帮助,心理疏导和安慰也同样重要。
甚至更重要。
陈则眠定了定神,轻轻撞了下陆灼年的肩膀,问他:“你想啥呢。”
陆灼年眼眸轻轻一动:“没什么。”
陈则眠说:“没想什么还一副想死的表情,是不是又搁那儿怪自己呢。”
陆灼年静了几秒,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都咋怪的,能跟我讲讲不,”陈则眠像一只精力旺盛且好奇心重的猫,注意力转移得也很快,扒着陆灼年的脑袋,疑惑道:“你说你天天失眠,没事就谴责自己,情绪还总不好,但怎么不掉头发呢?”
陆灼年:“……”
“最近都没有失眠了,”陆灼年轻轻抿了下嘴唇,说:“你帮过我之后,连续几天都能睡得很好。”
陈则眠不解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陆灼年睫毛颤了颤,用近乎快要消失的声音告诉陈则眠:“我这是在欺负你。”
陈则眠正在回味无穷,没想到陆灼年突然冒出来句这个。
他整个人瞬间呆住,难以置信地看着陆灼年,怎么想都没想明白这个结论从何而来。
陆灼年在欺负我?
我咋不知道呢。
我还觉得是我在占他便宜呢。
unbelievable.
陆灼年知道陈则眠在看他,但他没有看回去。
他不想在陈则眠脸上看到厌恶的神色。
陈则眠见陆灼年没有接收到他的疑惑信号,直接伸过脑袋,把脸探到了陆灼年对面。
沉闷孤寂的黑暗中,一张白净俊秀、微微潮红的脸乍然出现。
陆灼年呼吸都停了半秒。
陈则眠生了副极好、极好的容貌,骨相周正,皮相更美到没边儿。
可仔细端量,和初见时又似有很大不同。
不知是随着年龄增长,少年的骨骼线条逐渐硬朗,还是人的气质神韵变化会影响五官结构走向——
陈则眠和从前长得好像不太一样了。
他的眉峰变得凌厉,眼眸依旧漆黑清洌,却似寒潭而非秋水,深不见底、不啻天渊,美得让人不敢直视,下颌线更加明显,即便不笑时嘴角也微微上扬,有种意气风发、舍我其谁的拽劲儿。
许是因为经常运动健身的缘故,个子好像也长高了一些,肩宽腰窄,两条腿又长又直,白得晃眼,肌肉匀称线条分明,既有力量感又不失丰姿。
人依旧是瘦的,但不那么单薄也不那么柔弱,反而像一张弓,外松内紧,整个人颀长挺拔,恣意又张扬。
陆灼年见过许多美人。
清秀的、妖娆的、俊逸的、艳丽的、典雅的、娇俏的、妩媚的无所不有。
他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个肤浅的人,也从未被漂亮的皮囊迷惑。
可眼下他却晃了晃神,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开启了奇异而无端的悸动。
陈则眠明明每天都在他眼前。
可陆灼年仿佛直到今天、直到此时此刻才第一次看清陈则眠的脸。
原来他长这个样子。
真的很好看。
陈则眠见陆灼年只看着他不说话,歪了下头,诧异道:“你又想啥呢?”
陆灼年的眼神有瞬息动摇,但还是很坚定地告诉陈则眠:“我对你做的那些事都是不对的,以后我不会那样了。”
陈则眠下意识说了一句:“别呀。”
陆灼年:“?”
他微微侧过头,和陈则眠对视了两秒。
陈则眠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我是说,治病嘛,哪有什么对不对的,还有你刚才说什么欺负我,这个结论又是哪里得来的?”
“我在试图通过这种方法控制你,陈则眠,”陆灼年眸光幽深,声音低沉,充满着无机质的冷感:“你应该离我远点才安全。”
“我没有觉得你在控制我啊,”陈则眠越听越疑惑,也不知该陆灼年这话从何说起的,索性坦言道:“我说过的,我真受不了的话,我是能挣开的。”
闻言,陆灼年眸子倏然颤了一下。
陈则眠说他真受不了的话,是能挣开的。
可他没有挣开。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陈则眠没有想要反抗。
陆灼年对他所做的一切,潜意识里都是愿意的、可接受的。
被按住双手时,异样难言的兴奋如潮水翻涌,那种越得不到越想要的滋味非常特别,强烈的渴望不断堆叠,令平时唾手可得的快乐变得无比珍贵。
不断累积堆到顶点时,迸发反刹那如雪山崩塌,轰然浩荡,绵延不解。
感觉非常、非常刺激。
陈则眠平常几乎没有自制力,所以从来也没获得过这种强行延长、不断叠加的快乐。
当节奏完全掌握在另一个人手中,在充满力量又不容置疑的安排下,偶尔尝试一□□验感绝佳。
到现在也依旧余韵悠长,不会有平时敷衍了事的索然无味。
以上种种,陈则眠当然不好意思说得太细,只囫囵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陈则眠故作从容道:“在一瞬间把前面累积的全都宣泄出来,感觉还不错。”
陆灼年看向陈则眠,眼神中闪过一丝幽暗。
“看什么看,”陈则眠被瞧得有点臊,炸毛道:“没听说过厚积薄发吗!”
陆灼年转开视线,语调中带了几分恍然:“原来厚积薄发是这个意思,领教了。”
陈则眠揉了下鼻子,强行转移话题道:“你今天怎么又犯病了?不是和叶少出去喝酒了吗?”
陆灼年沉默半晌:“不要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听起来很怪。”
陈则眠无所谓地耸耸肩,猜测道:“你心情不好……是因为留学的事?”
陆灼年应了一声。
陈则眠刚想开口,陆灼年忽然抬手捂住他的嘴。
陆灼年淡淡道:“劝我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陈则眠也知道陆灼年不想听这些,可去哈佛留学是原书中极其关键的剧情节点。
陆灼年将在哈佛认识很多人,后来构建扩展商业版图时,大部分海外产业都与这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则眠倒不是觉得陆灼年一定要复刻书中的成功之路,他只是担心剧情的改变是因为自己。
而且自从他开始治病,陆灼年性.瘾发作的次数好像不减反增。
短短两个月都发作三次了,这个频率怎么看都不太对。
陈则眠拽开陆灼年的手:“我是想问你最近性.瘾发作的怎么这么频繁?”
“都没有再吃药了,”陆灼年用陈述的语气说:“以前只有吃帕罗西汀压制不住的时候才算发作,像这种轻微的情况,只需要吃一粒药就能好。”
陈则眠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给你越治越糟了呢。”
陆灼年说:“没有。”
陈则眠又问:“那你觉得有好转吗?”
陆灼年乌黑的眸子沉了沉,垂眸思忖片刻,忽而笑道:“病情有好转,可我想要的更多。”
闻言,陈则眠心里猛地一突。
医生早就说过,性.瘾患者的行为需求会不断升级。
这次已经都这样了。
下次还能用什么,陈则眠根本不敢细想!
第70章 第 70 章 把碎掉底线捡起来【营养……
陈则眠不知道陆灼年对他有什么心思。
他没有看到陆灼年的内心贪求, 不了解对方有多么强的侵占欲和控制欲。
陈则眠只觉得陆灼年最近性.瘾发作频繁,却不知陆灼年从前足足吃了三倍的药量, 才能若无其事地和他相处,表现得与常人无异。
停药的影响很大。
但陈则眠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陆灼年需求越来越多。
医生确实说过,性瘾患者的行为需求会不断升级,可陈则眠没有想到的是,升级竟然升得这么快。
虽然他很乐意为陆灼年治病,但倘若要进一步贡献的话,还是有点儿超过了。
可要是真发展到那一步,自己该怎么办呢?
是就这样吧爱咋咋地, 从此不做兄弟做炮.友,还是一拳把陆灼年打走,以后连朋友都不做了。
好像无论哪种情况都很难接受。
所以陈则眠并不想改变现状。
他不想进也不想退, 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要是能停留在现在这步就好了, 又很爽, 又不用伤筋动骨。
各种意义上的伤筋动骨。
身体上、心灵上、关系上, 都伤。
巨伤。
那不是一般的伤筋动骨, 是内伤, 严重的内伤。
胳膊腿断了还能去医院看看,要是因为这个伤了身体, 他连医院都不好意思去!
秉承着科学的态度、学习的精神,陈则眠还翻了层层网站, 专门找了个片子研究。
他瞅了半天,发现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陆灼年都不可能是下面叫得要死要活的那个。
所以那个嗷嗷叫的人只能是他!
陈则眠看的时候觉得恶心巴拉的, 嘴里有点反酸水,中午吃完饭就吐了。
陆灼年端了杯温水给他,问:“你又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胃疼吗?”
陈则眠捂着肚子趴在沙发上,虚弱地摇摇头。
他没有吃不该吃的,只是看了不该看的。
眼睛脏了,大脏特脏。
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原来自己也不是什么都能看,什么都能接受的。
从那天起,陈则眠就开始躲着陆灼年了。
倒不是怕陆灼年对他做什么,主要是怕自己拒绝不了陆灼年对他做什么。
毕竟刚开始他对嘴这件事也很抗拒啊!
还是先躲躲吧,冷静一下,顺便清理清理大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趁机把碎掉底线捡起来粘粘,看看还能不能用。
说来也巧,这段时间正好赶上新游戏《和平战场》过审上线,陈则眠工作室和射击场两头跑,本来也挺忙的。
陆灼年开学后,基本上很少去射击场了,大二下半年课程紧张,早八的课也多,陈则眠有时候加班到太晚,就找借口不回盛府华庭,说回去他自己折腾,也打扰陆灼年休息。
一天两天倒不明显,只是时间久了,再迟钝的人会发现不对劲,偏偏陈则眠还以为自己掩饰得挺好。
陆灼年也没说什么,竟随他去了。
萧可颂看陈则眠近期独来独往,还颇觉诧异,私下里悄悄问叶宸:“陈则眠最近怎么都自己一个人,他和灼年吵架了?”
叶宸说:“先管好你自己。”
萧可颂一记眼刀:“我好着呢!”
叶宸问他:“你英语学得怎么样了?”
萧可颂的气势肉眼可见地缩了回去,说:“不怎么样,灼年真的不去留学了吗?”
叶宸微微颔首:“大概率是。”
萧可颂不解:“为什么啊。”
叶宸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萧可颂义愤填膺:“我现在搞不懂他,还有陈则眠也是,上次喊他出来玩都不来,我让灼年叫他,灼年竟然也不叫,他俩是掰了吗?”
叶宸闻言忽地一笑,说:“放心,谁掰他俩都掰不了,陈则眠确实挺忙,灼年可能是……”
欲擒故纵。
萧可颂见叶宸话讲到一半不说了,追问道:“是啥?”
叶宸似笑非笑:“我也不知道。”
“……”
萧可颂越想越气:“一个两个都那么难约,也不知道是真忙还是假忙。”
陈则眠是真忙。
除了游戏之外,另外还有件事也让他忙活得够呛——
他主业明明是游戏策划,但不知道让谁给传成教育大师了。
谣言在整个京市豪门圈越传越广,那些富商阔太、权贵名流们,基本都知道了陈则眠能改造少爷。
这可不是无稽之谈,刘、叶两家就有成功案例,两位小少爷活生生摆在那里,变化之大有目共睹,由不得人不信服。
不少人蠢蠢欲动,都想把家里管教不了的不肖子孙送到陈则眠身边改造历练。
今天这个做东、明天那个邀请,都想约陈则眠出来见面详谈。
陈则眠一拒再拒,表示自己根本无心举办什么‘京圈少爷变形记’大讲堂,之前两次真的都是意外,请各位大佬不要以讹传讹。
他主业是游戏策划,代管刘越博的活儿是为了攒钱做游戏,给叶玺戒网瘾也是正好专业对口。
新手游上线前后,正是他最忙的时候,游戏工作室是草台班子,投资、宣传、运营,维护都得陈则眠亲自牵头来做,本职工作尚且自顾不暇,确实没时间管别人家的孩子了。
这话前天才说出去,第二天工作室就收到了四五个资本公司发来的投资意向书。
最有诚意的一家甚至附上了《代运营协议》,承诺一旦达成合作意向后,他们将从公司内部抽调人才,成立运营专班,替陈则眠的游戏工作室进行包括宣传、运营,维护在内的所有日常工作。
工作室从此可以彻底从事务性工作中解放出来,只负责开发游戏和更新版本,其他的一切问题全都由他们解决。
投资公司又是送钱又是送人,要求的分红比例却低得离谱,甚至也没有任何对赌条款,和白送几乎没有区别。
陈则眠看着眼前的《投资协议》,主动提出增加投资公司的分红比例。
投资公司的人却说:“陈总您就不用客气,这都是我们董事长郑董的意思……说到送钱送人,我们董事长家的小郑总刚刚毕业,听说您身边还缺个秘书,不知道能否让我们小郑总跟着您学习学习。”
陈则眠放下笔:“郑董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投资公司的人说:“也怎么能叫绕圈子呢?我们郑董说,他投资过的项目几百上千个,可却只有小郑总这么一个儿子,在麻烦陈总帮忙之前,替陈总消除后顾之忧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郑董是老江湖,话说得漂亮,事做得更漂亮。
这么一份百利而无一害的《投资协议》放在面前,陈则眠心动不已,忍不住问:“那郑董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投资公司的人说:“只要能让小郑总按时上下班就好了。本来郑董是把他安排到分公司的,但您也知道,下面的人怎么好管教董事长家的公子呢,小郑总每天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晚上还总去酒吧夜店彻夜不归,把郑董气得都高血压了。”
陈则眠犹疑道:“那小郑总晚上想出去玩怎么办,需要我去夜店抓人吗。”
投资公司的人笑了笑:“那倒不用,只要看着点他,别让小郑总和那些狐朋狗友胡玩就好。”
陈则眠问:“那我带他玩别的行吗?”
投资公司的人:“您说的‘别的’是指?”
陈则眠:“射击赛车、电子游戏之类的。”
投资公司的人出去给郑董打了个电话,回来后转达了郑董的意思——
“只要不去夜店招蜂引蝶,玩什么都行。”
陈则眠痛快道:“那没问题。”
《投资合同》是上午签的。
下午三点,郑董的儿子就来找陈则眠报道了。
小郑总名叫郑怀毓,容貌俊美非凡,帅得像个男模。
陈则眠穿越至今,见过的帅哥美女不计其数,但能用漂亮来形容的男人却没几个。
郑怀毓就是个很漂亮的男人。
他的漂亮不同于陈折的澄莹明澈,而那种是靡丽至极的华美,双目温柔,未语先笑,像是一朵开到极致的牡丹,每一株花蕊都裹着诱人的粉蜜,非常有吸引力。
难怪郑董会用‘招蜂引蝶’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儿子,还真是形容精准,所言非虚。
陈则眠进门的时候,郑怀毓正斜靠在沙发上,撑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前台小姑娘说话。
“……”
看到陈则眠的刹那,郑怀毓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问前台:“这是你们陈总吗?”
前台回头看见陈则眠,脸‘唰’的一下红了:“陈总。”
郑怀毓懒洋洋地扬起下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陈总好。”
陈则眠本来是想过来看一眼,就把郑怀毓扔在工作室,没想到郑大公子魅力惊人,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们前台就被迷住了。
为了防止郑怀毓继续招蜂引蝶,陈则眠决定还是亲自带着他更安全。
陈则眠先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然后就带着郑怀毓去射击场上班了。
办公楼停车场里停了不少车,但都没有那辆紫色的帕加尼风神扎眼。
郑怀毓轻轻‘嚯’了一声:“陈总都有自己的工作室了,每天还要去射击场上班啊。”
陈则眠打开车门:“是啊。”
郑怀毓随手拉过安全带:“工资够加油吗?”
陈则眠刚说了一句‘可以’,手机就响了。
是陆灼年。
陈则眠接起电话:“陆少。”
郑怀毓眼神微微一动,转头看向陈则眠。
陆灼年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今天回家吗?”
陈则眠戴上耳机,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出停车场:“我先去射击场一趟,忙完就回。”
陆灼年淡淡道:“我就在射击场。”
陈则眠没想到陆灼年在,闻言呆了呆:“啊?你今天没课?”
陆灼年说:“今天周六,陈则眠,你是不是又昼夜颠倒,日子都过乱了。”
陈则眠听到陆灼年这样说,心像是被抓了一下。
陆灼年又说:“早上家里阿姨熬了海鲜粥,她知道你爱吃就多熬了些,送来才发现你不在,月底了,我正好要到射击场查账,就带过来了,在食堂的砂锅里煨着,你回来记得吃。”
陈则眠总算听出点异样来,感觉陆灼年可能发现自己在躲他了,想要说些什么解释,却听陆灼年继续道。
“我这就回去了。”
陆灼年语调不疾不徐,讲出的话很体面,知道陈则眠在躲他,也不问原因,反而大度地告诉他:你放心来吧,我走了。
陈则眠所有的话都被堵回嗓子眼,憋得胸口发闷,只讪讪说了句:“这就回去了吗?”
陆灼年应道:“嗯,账都看完了。”
陈则眠下意识瞥了眼导航:“我还有40分钟到射击场。”
陆灼年声音很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只是陈述事实似的说:“那时候我都到家了。”
陈则眠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看着前方来往不息的车流,手指不自觉握紧方向盘。
陆灼年一言不发。
通话频道内骤然安静下来,耳机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谁也没再说话,但也没人先挂电话。
郑怀毓坐在陈则眠旁边,只隐约能听见那位‘陆少’的声音,对方具体讲了什么内容,他不是很清楚。
但他根本不用听清对话,只从气氛上就能察觉出这两个人不对劲。
更何况陈则眠的回答本就前后矛盾——
开始最表达的是‘可能不会回家’,听到陆少在射击场的时候还很惊讶,神色也僵了一瞬。
然而对面没说几句,陈则眠态度又有变化。
先是问‘这就走了吗’,又说自己‘还有四十分钟就到’。
这两句话的意思太过明显。
即便嘴上没明说,但在有心人听来,也是句句都是挽留了。
按照陆少只不动声色地讲了三两句话,就能对陈则眠的想法产生影响这点来看,对面应该是个情商和智商都极高的人,而且必然是对陈则眠有一定的了解。
在‘高情商+高智商+很了解’的三重基础上,这位陆少不可能听不出陈则眠的挽留。
可他却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除了在逼陈则眠主动开口挽留以外,郑怀毓想不出其他解释。
综合上述判断,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电话那边的这位陆少可能在追陈则眠,但陈则眠估计没太想好,有点躲着他,两个人应该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陆少打这个电话过来,就是钓鱼。
恋爱的拉扯郑怀毓见得很多,本来不觉得分析出这些有什么意思。
可对面‘陆少’啊。
被他老爹郑董安排过来之前,郑怀毓也打听过陈则眠这个人。
陈则眠认识的少爷很多,但姓陆的只有一位——
赫赫有名的京圈大太子,陆灼年陆少爷。
这就很有意思了。
毕竟这么年以来,陆大少身边干净像张白纸,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没有,突然开始追人,还是追一个男人,这可是桩新鲜到不能再新鲜的大事了。
郑怀毓侧头看向陈则眠,也不得不承认陆灼年眼光是真好。
也是真挑。
好看到陈则眠这个地步的人虽少,但也不是没有,但陈则眠身上有股拽拽的劲儿。
比月光鲜活、比清泉澄澈、比长风潇洒。
陈则眠感觉到郑怀毓看他,也偏头看了郑怀毓一眼。
在看到陈则眠双眸的刹那,郑怀毓愣了愣。
那是双非常、非常漂亮的眼睛,好似揉碎了万千星辉流岚,才凝结出那动人心弦的润泽与透亮。
郑怀毓突然产生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终于又遇见了同类。
郑怀毓对所有美丽的生物都抱有无限善意,并在内心中坚定地认为他们才是一个物种。
这么顶尖的美人应当受到保护,就算是陆家太子爷追,也得上点难度才行。
眼看陈则眠按了下耳机,就要开口咬钩。
千钧一发之际,郑怀毓突然轻笑一声,直接打断了两个人关于去留问题的博弈。
听到这声轻笑,陆灼年果然开口:“什么声音。”